余燕安猛地摇晃著头,一滴泪却抢先滑落下来。她接过白手巾掩住自己的脸,吸了吸鼻子,然後对他强挤出一个笑。
「没事。」
听了她的话,陈宏明静静的观察余燕安几分钟後,突然倾过身,一本正经的说:「安安,你知道吗?你现在的笑容很难看。」
怔了一下,余燕安突然破涕而笑,第—次发现陈宏明也挺幽默的。她不好意思的又给陈宏明一个笑,这次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对不起。」微垂著头,余燕安轻轻地说。
「为什么对不起?」陈宏明反问,口气带著一丝好笑,「因为你好端端的就哭了起来?」
「你不觉得丢脸?」余燕安反问。
陈宏明的脸上出现不解的表情。「我为什么会觉得丢脸?」
「通常当—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起吃饭时,如果那个女的无端地哭了起来,你们男人不是都会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微蹙著眉解释。
听了她的回答,陈宏明竟然微笑了起来。
「你是听谁说的?」
「电影不都是这样演的吗?」余燕安理所当然的回答,然後微倾向他小声地说:「你现在应该东张西望才对。」
「为什么?」他的笑容更大了。
余燕安有些不耐的坐直身子看著他。「为什么?你要看看别人有没有注意到我的失态,好替我感到不好意思。」
「真的?」
肯定的点点头,低头看到手中的白手巾,余燕安顺手将它塞进口袋。
「我洗乾净再还你。」
「送你。」
「送我?」余燕安笑了起来,又将那方手巾掏出来瞧了瞧,「你的礼物倒满别致的,谢了。」
「只要你喜欢。」顿了一下,他接著说:「而且是你想要的。」
不知该如何回应,余燕安不敢再接触他的眼光,不作声地又将手巾放回口袋。
陈宏明一直静静地看著她的举动,待余燕安的手甫搁在桌面,他伸手覆盖在她的手上。
「安安,我们结婚吧。」
余燕安彷佛受到了惊吓,猛地将手从他手中缩回,睁大眼睛回视著他。
「啊!你说什么?」
好像—点也没受她的举动所影响,陈宏明只是笑笑地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心型、红色的绒盒,将它递到余燕安面前。
「嫁给我。」
「这……」
怔怔地看著盒子,余燕安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虽然这些日子她约会的对象只有陈宏明—个,但她从来不曾想过这件事。
因为她心中始终只有—个人——易志风。
「结婚?」眼光一直没离开那个盒子,她喃喃自语。
陈宏明将盒子拿了回去,打开盒子将里面的钻戒拿起来,细细地审视著自己手中的那只戒指,然後一双真挚的眼眸直视著余燕安。
「安安,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我想,这些口子来你应该多少对我也有一些了解。我虽然不能给你多么富裕的生活,但是让你有个稳定而舒适的日子是绝对没问题的。嫁给我吧,以後的日子让我好好照顾你。」他的眼光落在自己手中的钻戒,「上回去巴黎时,我第一眼看到这只钻戒就想到你。只是买了好一阵子,一直都带在身上……本来想找个气氛好一点的机会再向你求婚。」
轻轻握住余燕安的手,陈宏明温柔地将戒指戴在她纤细的手指上,然後用自己的双手将她的手圈住。
「刚刚看你好端端地突然掉眼泪,我心里受到很大的震撼。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事而哭,但我不要你哭,我喜欢见你每天快快乐乐的。看到你哭,我心头不由得一阵抽痛。嫁给我,安安,我一定不会让你吃苦的。」
我不要你哭……
余燕安茫然的脑海中浮现这句话,易志风也说过相同的话。他看见我流泪,便不由自主的吻了我,而陈宏明看见我哭,就向我求婚?这是什么情形?
将手缩回来,余燕安有些麻木的盯著套在自己指中的戒指。
它中央是一颗颇有分量但又不会太夸张的钻石,旁边缀著—小圈的碎钻,K金材质的指圈由捆到微粗,细致而典雅……
为什么这枚戒指不是蝙蝠送的?
痴痴地看著戒指,她心里想著,如果这是蝙蝠送的,我一定毫不考虑答应他的求婚。想到这,阴霾的心更加黯然。
陈宏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你喜欢吗?」
望了眼坐在对面一脸期盼的陈宏明,余燕安耸耸肩,故作从容的说:「很漂亮的钻戒。」
陈宏明露齿一笑,口气亲昵地说:「我本来还有些担心你会不喜欢。」
摇了摇头,余燕安一接触到他那双温柔的眼神,刚止住的泪水又涌上眼眶。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坐在对面的不是易志风?
如果他是易志风的话……
余燕安努力地掩饰心中的想法,将手中的戒指取下,放回陈宏明面前的盒子里,凝视著他有些失望的眼眸,微微颤抖的说:「对不起,我不能马上回答你。」她深吸了一口气,「你的求婚来得太突然了,我没办法……对不起。」
陈宏明呆愣半晌,然後欲言又止的看著她,最後只是无奈的说:「好吧, 国父革命十次才成功,我才失败一次,还有得是机会。安安,你是不是很累了?我先送你回家休息吧。」
听到他体贴的话,余燕安迫不及待的顺著他的话点点头。几个月来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她真的觉得累了。
陈宏明绅士地帮她拉开椅子时,不小心碰触到她的身体,余燕安变得有些精神恍惚。
为什么蝙蝠无意中碰触到自己时,仿佛有一股电流窜过全身,而陈宏明却连一丝悸动也激不起?而且心跳也不会漏了一拍,甚至连期待更进一步碰触的欲望都没有?
跟著陈宏明走向门口时,余燕安怅然的想著一件事:蝙蝠,对这件事你会怎么说?祝福我?
茫然的坐进车内,望向天上那—轮明月,余燕安无声地问著:天哪!我该怎么办?
第八章
躺在床上已经—个多小时了,睡神一直不肯降临,翻个身,余燕安无奈地叹了口气。
从那天陈宏明向她求婚到现在已经—个礼拜了,余燕安尽量避着陈宏明,—心想要见易志风一面,跟他谈谈,听他怎么说。
然而两人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她根本没机会见到他。他每天都比她早出门,晚上又都在她睡著後才回家。
余燕安觉得自己好彷徨、好无助,她无法跟爸爸、妈妈说自己的心事,又找不到许雅文。这个多年的死党最近跟林健峯进展神速,要找到她难如登天。有时联络到她,讲不到几句话就收线了,就算碰到面也是聊没几分钟就说拜拜。而且只要—到假日,不是林健峯到台中,就是许雅文到台北,享受甜蜜的两人世界,自己又不好拿这种伤脑筋的事去烦这两个正陷入热恋中的好朋友。
翻了个身,她又叹了口气。拿起床头柜上的夜光钟看了眼,快午夜两点了。
他还没有回来?
余燕安的心开始渗进一些醋意。
他最近是跟谁在一起?为什么那么晚还没有回来?
时间匆匆流逝,又过了半个小时,余燕安终於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突然,她在床上坐了起来。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蝙蝠带谁回来?是不是带女人回来?
接著,另一个恐怖的念头马上占据了她的脑海,会不会不是蝙蝠而是小偷?
她立刻用毛毯把自己整个裹住,窝在床上不住地发抖。几分钟後,她想到了爸爸、妈妈。
如果真的是小偷跑进来,这会儿只有她是清醒的,而爸爸、妈妈都熟睡了,万一遭到狠心的小偷的毒手……
恐惧和孝心在心里交战了好一会儿,孝心终於获胜了。她掀开毯子,轻轻地走到门边凝神倾听。
没有声音?
余燕安有些不安了,小偷会不会已经下手了?
她轻声打开门探头出去张望,走廊没人。不过仔细听著,易志风的房间隐隐传来讲话的声音。
发觉原来不是小偷而是易志风後,余燕安一颗已经提到喉咙的心很快又回到原先的位置,不过,这么晚了,蝙蝠会带谁回来?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蹑手蹑脚的往易志风房间走去。他的房门是虚掩的,里头的声音一个是他,另一个是……林健峯。
实在是受不了自己的神经质,余燕安笑著摇摇头,转身欲走回自己的房间时,里头传来的话让她刚跨出去的脚步停了下来。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蝙蝠的声音!余燕安走了回去,身体贴墙而立,注意听著房里的谈话。蝙蝠怎么了?为什么声音那么无奈?
「你为什么不找机会好好地跟安安聊聊呢?」是林健峯的声音。
跟我有关?嘴角的笑消失了。余燕安集中注意力,侧身仔细聆听。
「找机会聊聊?」
「是啊,你跟安安不是一直都无话不谈吗?而且你不是已经吻过她了?为什么这种事你们不说开来呢?」
沉默半晌,然後才傅来蝙蝠那微微提高的低沉嗓音。
「你知道,我上次回台北是因为快受不了了,所以才逃回去。在跟蔓君谈过之後,她也是叫我回来找安安好好地谈一谈。但我该怎么对安安说?跟她说那天凌晨冲动地吻过她以後,我就开始後悔了?健峯,你知道吗?安安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那天我吻了她之後,她的表情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好像我侵犯了她似的。再说我总不能坦白的跟她说,就是因为她令我心烦气躁,所以我才躲著她,而因为要躲她,这些口产我不得不每天早出晚归……」
易志风的话像—把利剑般狠狠的剌进余燕安毫无防备的心,她紧抿著泛出血丝的双唇,脑中无声地狂喊著——
因为那一吻而後悔?原来我真的只是妹妹?
血色一下子从余燕安的脸上完全撤走,她失神的脑中只重复想著易志风的话。
安安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
因为她令我心烦气躁,所以我才躲著她……这些日子我不得不每天早出晚归……
余燕安的世界整个崩溃了。
她怔在那儿,对於房内的对话一句也听不进去了,只是—直想著易志风说过的话。想昔想著,她紧捂著已然发白的双唇,低哑而嘶声地哭了起来,勉强移动快撑不住身子而发著抖的双脚,往自己房里跌跌撞撞的走去。
—关上房门,她用尽最後的力气扑倒在床上,将脸深深的埋进毯子里,一声又—声泣血般的哭声控制不住的由嘴里逸出。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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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志风和林健峯专注的谈著话,一点也没察觉到房门外的动静。
看著—脸苦恼、两手交握在脑後躺在床上的易志风,林健峯俯首看著他。
「志风,你对她的感觉呢?你不是也挺喜欢她的吗?」
「喜欢她?」易志风粗声地说:「我不只是喜欢她,我是爱上她了。」
「既然是两情相悦,那还有什么问题?」林健峯不解地问。
「还有什么问题?你的回答就跟蔓君一样。谁说没问题,问题可大了呢。」
瞧见易志风一脸不悦的坐了起来,林健峯更加不解了。
「还有什么问题?」
「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有个姓陈的一直在死缠著安安吗?」他瞪视著林健峯,仿佛他就是陈宏明似的。
詖他杀人般的眼光一瞪,林健峯竟然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然後才说:「不是你叫安安可以试著和他交往的吗?」
「你怎么知道……喔,我忘了你现在跟雅文正打得火热。」他懊恼地捶了下床铺,「没错,是我,是我这个笨蛋提出的蠢建议!,」
原来易志风也会吃醋。林健峯—屁股坐到他前面,—脸揶揄的望著易志风。
「你不喜欢安安跟别人出去约会?」
「废话,你喜欢看到雅文跟别的男人出去约会到三更半夜吗?」他不高兴的反问。
「的确。」
想到许雅文跟别的男人手牵著手走在一起的书面,林健峯心有所感地点点头,但是想到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易志风本人,他才泛起的同情心又倏地消失无踪。
「可是,叫她跟别人约会的也是你啊。既然不喜欢看见她属於别人,而且你明知安安喜欢的人是你,为什么要将她推到别人怀里,甚至建议她跟别的男人交往看看?」他停顿一下,换口气才继续说:「你真的是个大白痴,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我就是因为知道安安也喜欢我,所以才会不知所措。」
「我更不懂了。你们彼此都爱对方,为什么你会不知所措?」
「因为安安就像是我妹妹一样。」他还是一脸踌躇。
听到易志风的辩解,林健峯一副快晕倒的神情。
「天哪,这是什么逻辑!安安又不是你的亲妹妹。况且你当她是妹妹,她有没有当你是哥哥?你有没有问过她?」
面对林健峯的问题,易志风只是沉默的摇摇头。
见他默不作声,林健峯有些急了起来,「易志风,你的脑筋是不是秀逗了?以前你做事不会这样畏畏缩缩的啊!」
「可是……」易志风的眉还是紧蹙著。
呻吟一声,林健峯不耐烦的打断易志风的话。
「可是什么?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既然你们两人相爱,哪还有那么多可是不可是的。男子汉人丈夫,做事乾脆—点!」
「感情的事不能随便说说。」
「你是说你不在乎安安?」不自觉地上前一步,林健峯追问著。
「就是因为我太在乎安安了,所以才会行事错乱。」易志风不高兴地说。
林健峯欢呼—声,倏地脱去身上的外衣,爬到床上,舒服的平躺在床上。
「太好了,现在事情解决了,睡觉吧。」
「事情解决了?」见林健峯拉了被子往自己身上盖,易志风不觉地失笑。「原来你今天突然跑到台中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嗯。」林健峯翻了个身。
「雅文叫你来的?」他怀疑地问。
拥著被子坐了起来,林健峯坦然的看著易志风。
「雅文说有一次安安喝醉了,她才一提到你,安安就抱著她哭得好伤心。她希望我找个机会跟你聊聊,看看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自己的脑袋笑了笑。「结果—忙就忘了这件事。」
易志风见状故意嘲弄他。「没关系,你是因为忙著谈恋爱,这是可以原谅的。可是你怎么会突然跑到台中来,不等星期天再来?」
林健峯的眉头微皱了起来,「雅文昨天晚上十万火急的催我今天上来台中一趟,她说安安这个星期以来都怪怪的,昨天硬拉著她一起去吃午饭,安安一副落落寡欢的模样。」他怀疑地瞪著易志风,「是不是你又对她说了些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