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按了门铃,第一回只响了几声,他就松开手。
等了一会儿,门里没有动静,他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又伸手按了第二回。
这回按得较久,但,门内仍是没有任何回应。
终于,佟继白按捺不住了,他再一次举起手来按门铃,这次的目标是将门铃按到爆、按到烧掉、按到有人来抗议他无端制造噪音为止。
但──
门内仍是一片死寂,没有声音、没有回应。
收回手,佟大老板很不愉快的掏出西服口袋里的手机,按下一个熟稔到不行的设定按键。
电话很快接通,他没给对方说话机会,劈头就吼:「妳不是早该下班了吗?不在家里跑哪去了?」
他若仔细思考,就会发觉自己此刻就像一个妒夫,正在对珍爱的妻子查勤一样。
电话那边的人静了几秒,然后用很淡的口吻说:「我哪儿都没去,是在家没错。」
茉莉在家没错,而且是一整天,为了换门锁,她甚至还向医院请了一天的假,再三确认过这个新门锁的好用和坚固后,才满心得意的将自己关在家里。
「妳在家?」他怀疑,他将门铃按得都快烧掉了,如果她在家为何不来开门?
「是的!」很久了,她已经很久没像此刻一样快活了,茉莉终于能抬起头来,扬眉吐气一番了。
「那,妳没听到门铃声?」佟继白的双眼危险地瞇起。
「听到了呀!」茉莉的语调轻快。
「听到了为什么不来开门?」他额角的青筋已微微跳动。
「我为什么要帮你开门?」仗着他无法进屋子里来,茉莉大声说。她若帮他开门,还去找锁匠来换门锁干嘛?
「白茉莉!」佟继白的声音几乎是由牙缝里挤出来的。「妳该不会告诉我,妳该死的早上说要去找锁匠,就是把门锁给换了吧?」
「宾果,你猜对了,不过我不会称赞你聪明的!」她在电话那头笑得得意,笑声灿烂。
「我再问一次,妳开不开门?」
暴龙的脾气已濒临火山爆发的边缘,但有个不知死活的人,或许是因为见不着人的关系,胆子一下子大了不少。
「不开!」她慢条斯理的说,没忘再顶回一句:「这是我家,又不是你家,你的屋子在十二楼,所以我没理由和义务听你的话。」
她终于一吐秽气,最好气死这个臭男人!
「白茉莉!」不用见到人,他的声音就已具备骇死人的魄力。
「干嘛?」茉莉在里头对他做一个鬼脸。
「我数到三,妳再不来开门的话,后果妳自行负责!」让他进屋去,不赏她屁股一顿打才怪。
「我才不会那么笨!」她铁了心当一个不动明王。
「妳以为妳不来开门,我就拿妳没辙吗?」佟继白几乎要大声地吼了。
「哼!」她的回应是淡淡地一哼。
然而,很快地,她后悔了。
因为她连哼声都还没收回鼻腔里,撼动门板的响声就已传来,砰砰砰砰地,好似雷鸣!
「天啊!」惊喊一声,茉莉赶紧跑到门边,看着门板晃动,她慌了,「佟继白,你有没有公德心呀?」
「妳不是不开门吗?妳一刻不开,我就继续敲,直到把门拆了为止!」
「你是土匪喔!」
他的口吻不像玩笑,而门板也真的持续在晃动,茉莉进退两难,她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却又不敢拉开门来。
「就算是又如何?妳到底开不开门?」擂鼓,是的,佟继白已将门当鼓一样擂着,就怕吵不死左邻右舍。
「喂,别敲了、别敲了,我开就是了!」
终于,站在门后的人拉开了门,皱着一张委屈到不行的小脸。
坏人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戏曲就此结束?
不,当然还没,好戏还在后头呢!
只见佟继白壮臂一伸,轻而易举的将小妮子给扛上了肩,反身一脚踢上门,扛着挣扎不已的小麻袋,一路走向卧室。
敢偷换门锁、敢将他锁在门外,就要有彻夜下不了床的准备。
他不介意将她之前要他去死的帐也一并算上,那么,就一天一夜好了,医院方面应该不会在意她再多请一天假!
第十章
茉莉无精打采地懊悔极了。
再一次,她吞下了败仗,而且输得可惨了,让人给绑在床上一天一夜,不仅被吃干抹净了,屁股还被狠狠地招呼了一顿。
想起了那火辣辣的掌温,和疼了好些天、坐不得的情况,茉莉又沮丧又懊恼。
下班后,离开医院,茉莉没急着回家,她约了马郁勤诉苦。
坐在餐厅里,茉莉的神情非常沮丧。「对不起,临时把妳找出来。」
「什么话,大家都已经是这么熟的朋友了。」将皮包放到一旁的空位上,郁勤拉开椅子坐下。
「这里的海鲜茄汁饭还不错。」茉莉边说着边将菜单递给她。
「我不看了,就依妳的推荐就好。」
「就两份海鲜茄汁饭,附餐请帮我们送热咖啡。」茉莉转向餐馆的服务生说着,并且将菜单递还给他。
服务生一离开,郁勤赶紧关心的问:「怎么了,看妳好像很沮丧?」
「我们吵架了。」茉莉摊摊双手说。
更正确的说法是,她被佟继白欺负的好惨,所以短期之内决定回以冷战,对他来个不理不睬。
「很严重?」郁勤看着茉莉忧愁的脸色,大胆的猜。
「嗯。」先是一点头,然后茉莉满脸疲惫的以双手摀住了脸。「他还是那副坏脾气,还有该死的自以为是。」
「妳打算要放弃他吗?」郁勤偏头想着,偷瞄了她一眼。
「不甘心。」不,是放不下,爱上一个人哪能说放就放?「他从来都没说过爱我,只有很过分的老是用命令句对我说话。」
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真的很爱很爱他,爱得离不开他。
所以,她是不是很笨?
「真的只是不甘心吗?」郁勤叹息着问,她的男人也相同,这年头,是不是所有男人都一样?总让女人伤心。
「当然……」茉莉咬了咬唇,嚅嗫着。
当然不是。
「当然不是,对吧?」郁勤代替她回答。她自己又何尝不是相同的状况?
「……」茉莉一时无语,沉默地低头看着自己放在桌上的双手。
「唉,感情的事好像都是这样,是一条漫长而达不到尽头的战斗之路。」郁勤有感而发。
茉莉突然抬起脸来。「是的,妳说得没错,是战斗!」
郁勤被她吓了一跳,呆呆的点着头。
「既然是战斗的话,我们就没道理一直处于被动防守的位置。」啪地一声,茉莉突然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这个小姐显然已忘了屁股上的那一顿打,可能也忘了自己有主动出击过,找了锁匠来换锁,结果却无疾而终,那个男人照样拿到钥匙,每天大摇大摆的进出她的家门,自在得很。
「我知道妳的意思,要不要考虑一下,先坐下来再说?」为怕引来不必要的目光,郁勤连忙拉住她。
看了四周一眼,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茉莉尴尬的赶紧坐下。瞧,她已经快被气疯了。
「郁勤,我要反击,我就不信在医院里能解救许多人的我,一到了他的面前,就像只任他宰割的羔羊。」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慨,茉莉说到最后甚至微微地颤抖着。
「也对。」羔羊?嗯……这样的形容好像还蛮贴切的,「妳准备怎么反击?」
「我要让他知道,我白茉莉并非非他不可,想追求我的人多的是,随随便便一喊,一部卡车还载不完。」
就是嘛,不是还有个现成的萧伟业吗?不过,她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喜悦不起来,甚至还有微微的哀伤感?
「妳的大反击就是准备放手一搏,再去谈其他的恋爱?」郁勤不认同的看着她。
这绝对不是个好法子。
「那妳呢?」茉莉以双手撑着下巴,问得突然。
「我……」是呀,她呢?马郁勤一时无语,以一指轻轻叩着桌面,在桌上勾划着一圈一圈永无解答的漩涡。
「郁勤,我们要一直这样过下去吗?」茉莉有感而发。
这个问题不仅问倒了马郁勤,也问进了她自己的心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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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回到住家大楼门口,茉莉就很意外的看见在门口徘徊的舒晴。
「舒晴,妳怎么……」
舒晴一听到茉莉的声音,立刻神秘兮兮的跑过来,拉着她一路往大楼里头走。
「茉莉,我有样东西给妳看,但我们要先进屋去。还有,妳要答应我,一会儿看了之后,不能伤心或生气。」
几乎是被拖着走的茉莉,还能说什么呢?只好愣愣的点着头了。
两人很快回到楼上,进到茉莉的家里。
「妳要不要先去泡壶茶,或是煮杯咖啡?」先说话的人是舒晴。
「为什么?」说不出哪儿怪,总之,舒晴看起来神经好像绷得很紧。
「缓和情绪用的。」发觉自己似乎说错话,舒晴赶紧摀起嘴巴。
「妳说……缓和情绪?」茉莉看着她,这次注意到她手里拿了包资料,是用牛皮纸袋装着的。
「唔、唔、唔。」怕再次说错话,舒晴唔唔唔的猛点头。
「妳手里的那包东西是不是要给我的?」茉莉的眸光落在牛皮纸袋上,再也无法拉回。
舒晴终于放下了摀嘴的手,「妳先深呼吸,我就给妳看。」
听说深呼吸有助于缓和心跳和情绪。
依言,茉莉深深吸吐了几次空气。
「那,不如我们先坐下。」舒晴再度说。
茉莉照她的意思,两人一同在沙发上坐定。「是妳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还是我?」
她的双眼仍定在那纸袋上。
「好了,妳来吧!」舒晴深吸了口气后说。
或许是迫不及待的关系,茉莉一古脑儿的将纸袋里的所有东西,全往茶几上倒,很快的,照片滑了满桌。
茉莉看着桌上的照片,伸手拿起一张照得最清楚的──
「佟继白!?」
她早该猜到了,舒晴还能神秘兮兮的拿什么东西来?狗仔的头头,拿的当然是镜头够劲爆、画面够腥膻的照片了。
不过,这张还好啦!
「茉莉,妳刚刚答应过我要深呼吸。」舒晴在一旁扯扯她的手。
茉莉没理她,继续往下看。「哇,原来是那个眼屎女!」
「什么眼屎女?」舒晴把头靠了过来。「人家是玉女红星耶,妳怎么叫她眼屎女?」
就是为了跟拍她,才意外把佟继白也给拍了进去。
「继白还说她是鼻涕女咧!」茉莉想都没想的说。
「是吗?」舒晴听了很讶异,刚好见到茉莉拿起了最精采的一张,遂说道:「这下看来,妳的佟继白好像被鼻涕给黏住了。」
茉莉拿起那张照片,手抖呀抖的,不知是太惊讶,还是太气愤。
「佟继白,你居然吻鼻涕!」
轰!地雷在她的胸腔爆开,将她的脾气炸出。
她──绝对要去找他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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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杀到公司,一路上过关斩将,难得招呼都不打地就直闯佟继白的办公室。
砰地一声,茉莉用力推开办公室的门──
「佟继白,你太可恶了,我都不知道,你现在居然喜欢黏鼻涕!」
然而,里头静悄悄,一个人影也没有。发飙的情绪顿时少了一半,勇气也跟着锐减了一半。
她的眸光改扫向会议室的方向,想直接杀过去逼问,却又收回脚跟,却步了。
会议室里的人一定很多,虽然她很想直接将照片甩到他的俊脸上逼问,但还不至于想让他在别人的面前丢脸,也顺道丢自己的脸。
「都一样,反正坐在这里等他,也一样。」茉莉的情绪降了下来,走到沙发旁坐下,只手撑着下颚等。
或许是因为太安静的关系,等着等着,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想睡……
几个小时之后,佟继白回到办公室,见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那小妮子竟然一件外套都没盖,偏头就躺在沙发上睡觉!他很想不吼人,但实在忍不住──
「白茉莉,妳耍白痴吗!?没事跑到我办公室来睡觉干嘛?」
是关心,他打从心底的关心她,这感觉早在几个月前,他就隐隐发现,而现在是越来越明显。
被打雷吵醒,不,是被吼醒的茉莉,眨着一对惺忪大眼,在瞧清楚眼前男人盛怒的模样时,咻地一声,马上由沙发上弹站起。
他在发脾气,对她!
「要睡觉不会盖件外套吗!?」
她脑筋还没来得及恢复正常运转,就见佟继白仍臭着一张脸,脱下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直接往她的身上披,还将她给包裹得紧紧的之后才宣告罢手。
外套里全是他的余温,暖暖地,熨暖了茉莉的身子、茉莉的心,呆滞的脑子因为暖意的关系,稍稍恢复了运转。
她,好感动喔!
她,几乎要痛哭流涕!
她,想上前给他一记热情的拥抱!
她……
不对!她是来找他兴师问罪的!
「喂,等一下,我来找你是有事情,不是来……」你的办公室睡沙发的。茉莉省略掉最后的一句话,伸出一手来揪住转身正要离开的他。
不过,她也没拒绝他的好意,他的外套仍紧紧的包裹住她。
佟继白转过身来。「我很忙,现在。」
她杠上他。「我一定要现在说!」
方才没直接冲到会议室找他,脾气没了、人又睡着,现在若还不说,等一会儿搞不好她连提的勇气都会消失。
她可没忘,也命令自己不能忘,她是来质、问、他、的!
「好吧!」佟继白难得让步,转回身来,双手搭上她的双肩。
被这么一搭,茉莉又莫名的畏缩了起来。
白茉莉,妳不能畏缩,妳要勇敢!
「告诉我,这是什么?」拿出照片,不过她没往他的俊脸上扔,而是乖乖地递到他的眼前。
接过那张照片,佟继白的浓眉一拧,神情严肃,目光集中,瞇眼瞧着照片里的人。
「妳怎么有这种东西!?」待他看得更清楚之后,暴吼声骤然拔地而起,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我、我为什么不能有?」他一吼,让她产生了莫名的心虚。应该是她来质问他的吧?怎么现在变成他……
「妳该死的找人跟踪我?」佟继白横眉竖目,一副欲将人给生吞活剥了的模样。
「是……又怎样?」不容自己再退缩,茉莉勇敢的挺起胸,担起不该属于她的责任。
有一堆小狗仔的是舒晴,不是她!
「妳是不是很久没尝过让人拧断脖子的感觉?」这个可恶的女人,居然不信任他?
「错,是从来没有过!」虽然心里已怕得半死,但茉莉仍嘴硬的说。
「妳……」佟继白气得额冒青筋,眼尾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