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对妳来说是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不是吗?」他只专注着眼前的食物,并没有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但即使他并没看着她,却还是让她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妳什么都不记得了,难道不觉得害怕?」忽地,他抬起脸来盯着她。
她心头一震,却强自镇定地迎上他的目光。
她试着平静、冷静地面对他,「就因为我什么都忘了,所以对我来说,哪里都是一样陌生。」
他眉心微微一拧,不知想些什么地睇着她。
须臾,他又将目光集中在食物上。「妳说的也有道理。」
「先生,我想留下来是因为我真的无处可去,我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这 说真的有点厚脸皮,但是她别无他法。
他沉默了几秒钟,淡淡地问:「妳为什么觉得这里是妳落脚的地方?」
「ㄜ……」
是啊,为什么是这里,而不是其他的地方?对她来说,这里是陌生的,他也是陌生的,她为什么想留下来?只是因为他看起来有足够的能力收容她吗?
她不知道,但她唯一可确定的是……她真的想留在这里。
「妳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说。
她咬咬唇,勇敢地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多雇我一个人,会是先生你的负担吗?」
他微顿,「妳说呢?」
通常他不喜欢有人以这种方武回应他的问题,但不知怎么地,他并没有太多的不悦。
在他脸上觑不出任何的情绪,未希大胆的提出要求。「先生,请你雇用我。」说着,她弯下了腰,姿态极低。
塞尔看着弯腰鞠躬的她,久久没有说话。
拒绝她会不会太不近人情呢?事情会变成这样,不都是他惹来的吗?昨天撞到她时,他只要将她送到医院去,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是他鬼迷心窍的把她带回来,是他让自己陷入两难。
他希望她离开,却隐隐又有几分在意她。但若是她不离开,她会不会成为他的困扰或麻烦?
「先生,拜托你,拜托。」她的腰越弯越低,头都几乎快碰到膝盖了,就差没跟他下跪了。
看着她那低声下气的央求模样,塞尔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沉吟片刻,他有了决定--
「去找阿彩吧。」他说。
「ㄟ?」未希一怔,不解地看着他。
「阿彩会告诉妳,在这里工作该做些什么。」他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不带一丝感情。
但不管他说话带不带感情,总之她可以确定的是……他答应雇用她了。
她的脸上有了笑容,「先生,谢谢你,我会认真工作的。」说着,她又弯腰一欠。
「唔。」
「那我先出去找阿彩阿姨了。」语罢,她转身要走。
「慢着……」突然,他叫住了她。
她赶紧转身,「是。」
他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地先喝了一口柠檬水,然后拾起锐利的灰眸盯视她。
「在这里工作,妳要非常小心,不要犯了我的大忌。」
听见「大忌」两字,未希不觉背脊一凉。
光是看见他那冷肃的表情,就知道他所谓的大忌非同小可。
「是。」
「至于我有什么大忌,阿彩会告诉妳的。」
「是。」她恭谨小心地点点头。
「没事了,妳出去吧。」说罢,他挥退了她。
「是。」未希又一次弯腰欠身,然后走出了餐厅。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是吗?」听闻塞尔已答应让未希留下,阿彩替她高兴,「那真是太好了。」
「嗯。」未希点点头,难掩开心地:「托妳的福。」
「别这么说,我也没帮到什么忙。」
未希一欠,有礼地道:「以后还要请妳多指教了。」
「妳这么勤快又聪明,一定很快就能上手的。」阿彩笑着拍拍她的肩,「妳能留下来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未希疑惑地望着她,问道:「怎么说?」
「第一,我们都很喜欢妳,因为现在的女孩子很少有像妳这样勤劳又懂礼貌的;第二,冬馆里除了伊瓦诺夫先生外,全是一些像我这样有点年纪的人,说真的,还真有些死气沉沉。」阿彩说。
这话倒不假,冬馆实在太大,大得让人觉得特别寒冷,尤其它还位在郊区。
「总之妳能待在这儿,真是太好了。」
大家能这么快接受自己,让未希觉得安心多了。
「对了,」她想起塞尔所说的「大忌」,连忙请教资深女佣阿彩,「先生说他有大忌,要我千万别犯,他的大忌是……」
阿彩刚才的笑意倏地一敛,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表情。「不准提先生的母亲。」她说。
未希一怔,「他的母亲?」为什么?他的母亲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错。」阿彩点头,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在冬馆里,先生的母亲是个禁忌的话题,谁都不准提起。」
「为什么?」她忍不住好奇地问。
阿彩皱皱眉,「妳还是别知道得太多,知道太多不是件好事。」
「噢……」看阿彩一脸认真,未希没敢多问。
她初来乍到,别知道太多确实是明智之举。
「未希,」阿彩像是担心她不知事态严重,而再重申一次,「千万别犯了这个大忌,要不然先生他不会心软的。」
看她说得那么可怕的样子,未希眨了眨眼。
「妳别不相信,先生他……」说着说着,阿彩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索性将嘴巴贴在她耳朵旁,「他可是个捐了心还能好好活着的男人。」
未希一怔。捐了心还能好好活着?这暗指他是个没有感情、没心没肝,极为冷酷绝情的男人吗?
他……是那种人吗?一个将昏厥不醒的她带回来,还供她吃住的人,会是个没心的人?
她发现,他是个充满着神秘色彩的男人,而她……进到了一个她根本无法想象的世界里。
「未希?」见她发怔,阿彩推了推她。
「嗯?是。」她回过神,笑看着阿彩。
「妳发什么愣?」阿彩问。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我好像来到了一个很不得了的地方。」
「嗯,」阿彩笑说:「我刚来时也有那种感觉,当时当家的尼克先生……」
「尼克?」
「就是先生的父亲。」阿彩续道:「先生的祖父是俄国的侯爵,十月革命后举家逃亡海外,最后在日本落脚,到我们先生时已经是第三代……」
侯爵?!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这么说,先生是贵族?」
「当然。」阿彩点头,「虽然俄帝国早已被推翻,但先生的爵位在许多欧美国家还是被承认的。」
未希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她居然成了侯爵家的女佣?!老天,这好像是只有在电影情节里,才会出现的桥段。
「总之啊,伊瓦诺夫家族还保有许多贵族的旧传统及思维,妳处处要留心注意。」
「是。」她点点头,「我会小心的。」
这性情倨傲古怪的塞尔·伊瓦诺夫,可是名副其实、真真正正的贵族,看来这饭碗可得小心翼翼的端着。
第三章
几天下来,在阿彩的带领下,未希终于得以一窥冬馆的全貌。
要不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并非在作梦,而身边又全是一些日籍的仆役,不然她真的会以为自己根本就住在遥远的、不知其名的欧洲庄园里。
她做事谨慎小心、勤快乖巧,配合度又高,让阿彩相当的信任她,没几天就试着将一些工作交给了她,而不再需要有人从旁指导。
这天,阿彩要她整理的是……冬馆主人,塞尔·伊瓦诺夫的卧房。
当她进入塞尔房间的那一刻,立刻被这偌大的寝室给吓傻了眼。
这房间就像她在电影中看见的贵族,例如伯爵之类,才得以拥有的房间,这般富丽堂皇。
他的房间充满了沙皇时代的气息及风格,给人一种彷佛跌进时空隧道般的感觉。
她站在那儿足足呆了几分钟,才慢慢地、一点点地回过神来。
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间,她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初来乍到,她凡事要小心,千万别轻忽任何一个细节,而惹恼了收留她的主人。
于是,她依照阿彩所教导的工作程序,开始了整理主人卧室的工作。
半个小时后,她将房间擦得一乾二净,也将那张大床铺得整整齐齐。据阿彩说,这些工作是每天要做的,因为主人是个非常爱干净的人。
站在床尾,她仔细的检视着,然后再退一步,环视整个房间。
「嗯……」点点头,她眉心微拧。
又退一步,她再一次以目光搜寻任何一个可能逃过她眼睛的「不满意」。
当她想再退一步时,跌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里--
「啊!」她惊叫一声,倏地回头。
站在她身后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的主人。
她惊羞地退后了几步,弯腰一欠。「对不起,先生……」
看见神似「那个女人」的她,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塞尔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每当看见她,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而不仅是因为她神似某人。
虽然此刻的他,心里已流转了那么多的想法及情绪,但他冷峻的脸上依旧是没有太多的表情。
「妳在做什么?」他问。
「阿彩姨要我来整理先生的房间。」她怯怯地回答。
他环视了房问一眼,「妳做好了?」
「是。」她点头。
「唔……」他没说什么,径自走向了他的床边。
当他掠过她身边时,她闻到了很雄性、很阳刚、很男人的汗味。
这也代表说,他今天并没有去位于市区的伊瓦诺夫集团总公司。
正忖着,她瞥见他脱掉了汗湿的上衣,露出他精实的体魄。她心头一悸,急忙低下头去。
「先生,如果没事的话,我……」
「去放水,我要洗澡。」他打断了她的话,彷佛她是隐形人般,在她面前赤裸着上身。
「是。」她恭谨地一欠,急忙快步走进浴室。
打开水龙头,她站在浴池旁等着。
男人打赤膊,她不是没见过。以前在学校里,常有男同学在运动后打着赤膊晃来晃去,而她从来不觉心慌,怎么他却让她觉得……
难道因为他是个外国人?难道因为他是个成熟的男人?难道因为他是她的……主人?
「好了吗?」突然,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而她又吓了一跳。
转过身,她发现他已脱去全身衣裤,仅围着一条浴巾。当场,她羞红了脸。
她娇羞的模样映入他的眼帘,让他胸口兴起一阵骚动,虽然只一下子。
「怎么?没见过男人裸体?」他淡淡地问。
而这句话,教未希的脸儿更红更热了。不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她索性低下了头。
看见她那羞赧的样子,他挑挑眉。「看来,妳是真的没见过。」
「不,我……我见过的……」她冲口而出。
这话不假,她确实见过男同学们光着上半身跑来跑去。
见过?听见她这么说,塞尔不知为何心一沉--
她见过男人裸体?在哪里?而对方又是什么人?突然,他介意起来。
但旋即,他浓眉一拧,将心神拉回。
他介意什么?在乎什么?她见过男人的裸体又怎样?他根本不在意她过去发生了些什么、经历过什么。
只是,她怎会记得她见过男人的裸体?是因为那个人让她难以忘怀,即使她现在已失忆?
「妳好像还记得不少事?」他睇了她一眼。
她一惊,警觉地:「我……我脑海中有些断断续续的片段。」
「裸体的男人是片段之一?」他语带促狭。
「ㄜ…」这么说也不对,那么说又怪怪的,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瞥了她一眼,他淡淡地道:「好了,妳出去吧。」
他不想知道她跟她记忆中「裸体男人」的事,打从心里不想知道。
「是。」终于得以脱身,未希松了一口气,赶忙地退出了浴室。
走出他的寝室,她发现房门外趴着五只大型犬,有些她叫得出名字,有些则不知其出处。那五只大狗虎视眈眈地瞪着她,动也不动。
她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这些狗全是塞尔的爱犬,虽是经过驯养,但看起来还是很吓人。
「未希……」
「阿彩姨……」她看着远远走来的阿彩,露出「救命」的表情。
阿彩走过来,拿出牵绳将五只大狗一一拉起,「们得去洗澡了,妳来帮忙。
五只大狗乖乖地跟着阿彩离开,而未希也赶紧跟上前去。当然,她还是跟这五只大狗保持了安全距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阿彩熟练地替这五只大狗洗澡,而未希则在一旁战战兢兢地帮忙。
「先生还满意吧?」阿彩突然问。
「嗯?」她一怔。
「我是说妳整理他的寝室,他没说什么吧?」
「喔,」她恍然地:「他什么都没说。」
「那就好。」阿彩放心地笑笑,「看来他对妳还挺满意的。」
「先生今天为什么没出门?」末希随口问道。
「他带着狗出去打猎了。」
「打猎?」天啊,好贵族的休闲活动。
阿彩一边帮狗冲水,一边说道:「他今天的收获还不少,应该会拿来当午餐或晚餐吧,等一下……」
话没说完,一辆红色小跑车驶在车道上,完全没减速的意思,直直驶来--
一声尖锐的煞车声后,小跑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先露出的是一双修长藕白的美腿--
「是爱蜜莉。」阿彩低声地说。
未希一怔。爱蜜莉是谁?
此时,车上下来的是一名身材高挑婀娜的金发美女,明显的,她跟塞尔一样都是外籍人士。
爱蜜莉朝正在帮狗洗澡的两人走来,「阿彩,妳们先生呢?」
「先生在房间。」阿彩说。
「是吗?」爱蜜莉挑挑眉,注意到阿彩身边的未希。
她先是一怔,然后恍然地:「妳是那个女的?」
未希一震。怎么?这金发美女认识她?不,她从不认识这样的金发美人……
爱蜜莉走近一看,「真的是妳?」说着,她微皱起眉头,「妳怎么会在这里?」
「ㄜ……」未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塞尔带妳回来,还把妳留下来?」爱蜜莉有点疑惑不解且不悦地:「他在想什么?」
「小姐,我……我们见过吗?」未希忍不住问。
爱蜜莉轻哼一声,「妳昏倒在他车子前面时,我就在车上。」
这下子,未希明白了。
「我问妳,」爱蜜莉的口气有些不客气地:「妳怎么在这里?」
「怀待小姐,」未待未希回答,阿彩已先开了口,「未希现在在冬馆工作。」
「什么?」爱蜜莉一震,难以置信地斜睇着末希。
从她认识塞尔以来,冬馆就从来没有过年轻女孩的身影,尤其是日本女孩,现在却让这个女孩留在冬馆?想着,她不觉介意起来。
轻哼一声,她充满敌意地瞪了未希一记。「搞什么?他以为他在捡流浪猫吗?」说罢,她转身走开,往主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