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希,」他低头,在她冰冷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老天,妳别这么对我……」
她瞪着无神的眼睛,目光无法聚焦。
「未希,妳没事了,妳……妳很安全。」
是的,她是安全的。虽然她衣衫不整,模样狼狈,但他非常确定她并没有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妳安全了,别怕……」他浓眉一叫,自责地道。
是他让她遭遇到这样可怕的事情,是他跟爱蜜莉的疏远,让她成了爱蜜莉报复的对象及目标。
「未希……」看着她,他心痛不已,「老天……」他托起她的背,将她抱在怀里,不断地抚摸着她的发、她的脸。
他只希望自己手心的温度,能赶走笼罩着她的恐惧,他希望她能有所回应。
低头,他在她额头上重重地、沉沉地一吻。
突然,她整个人一震--
她发出了两声像是惊醒,也像是抽噎的声音,然后失焦的目光终于凝聚了。
「未希?」塞尔一怔,「妳……」
她美丽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泪,终于有了反应。
他激动地将她紧紧抱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未希动也不动,安安静静地偎在他怀中,久久才幽幽地吐出一句:「『她』……是谁?」
他微顿,低头看着她。
她看着他,眼底有令人不舍的痛苦及痛心。「我真的像『她』?」
他浓眉一叫,不知从何说起。
「如果不是因为我像『她』,你会收留我吗?你会把我从街上带回来吗?」她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哽咽,「你说讨厌看见我的脸,是因为我像『她』?你要我留下来、你吻我,都是因为『她』吗?」
「未希……」
「『她』是谁?我是『她』的替代品?我是你恨『她』时的泄愤工具、是你想『她』时的替代品?」回过神的她,在意的不是尼可拉斯差点侵犯了她,而是在他眼中的「她」到底是谁?
她激动地流着眼泪,声线颤抖地:「我真的像『她』,对不对?从别人的眼神中,我知道我是真的像『她』……」
「末希……」
「告诉我……」她眉心一拧,尖声地:「告诉我!」
「未希……」
他想重新将她纳入怀中,但她却恨恨地推开他。「不要碰我!」
「我平凡、我一文不值、我什么都不是,如果不是像『她』,你不会管我是不是失忆、你不会收留我,你……你……」她再也说不下去,掩脸而泣。
看着她伤心痛苦的样子,他的心一阵一阵的刺痛。
他从不想让她如此痛苦,从不曾想过利用她,来宣泄心中对母亲的不满,但因为他让神似母亲的她进到冬馆,而使她受到这么多委屈之事,他深表遗憾。
「我不要……我不要……」她声音哽咽着:「我不要这样下去……」
「未希,是我的错,一开始我就不该……」
「我要走。」突然,她抬起脸来,神情坚决地道。
迎上她笃定的目光,他一震。「走?」
「我要离开冬馆,现在。」说罢,她翻身就想下床。
「未希。」他拉住她,语带央求地:「不,不要。」
她凄然一笑,「为什么不?我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我……」
「我决定离开不是因为你赶我、不是因为你表弟那么对我、不是因为我讨厌你或是任何人,而是……」
她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地凝视着他。
她像是在犹豫着什 ,几度唇片歙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懊恼又无奈地说:「事情不是妳以为的那样……」
「我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我不想当『她』的替身」
「妳不是『她』的替身。」
「那么我是什么?!」她恨恨地质问他,「你告诉我,我是什么?」
「妳是……」他该如何对她说明、他该如何告诉她,他爱上她并不是因为她神似某人。
他决定告诉她事实,他决定让她看见他最脆弱、最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妳听我说……」
「不。」她打断了他,「你先听我说。」
她秀眉叫皱,神情悲哀地道:「我不想当替身,我希望你眼中看见的是我,而不是『她』,因为……因为我……」她勇敢而坦然地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是真的爱上了你。」
听见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他陡地一震。
她爱他?他以为她一直在拒绝他,是因为她对他毫无感觉,而她现在说……她爱上了他?
「我们身分悬殊,我知道我不该对你存有任何幻想,但是我还是……阻止不了自己,我可以选择当『她』的替身,留在你身边,但是我不要那样,我……」她情绪激动,一时语塞。
「未希……」她这些直接的告白,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我很自私,我要我喜欢的男人,眼里看见的是真正的我。」她说。
塞尔蹙眉一笑,爱怜地端起她的脸。「我是看着妳的。」
她眉心一拧,「你看见的是『她』!」
「不,我正看着妳。」他温柔拭去她眼角的泪,「妳不该吃『妳』的醋。」
「我没资格吃『她』的醋。」她负气地道。
他摇头一笑,「妳没弄懂我的意思,我是说……妳不需要吃『她』的醋,妳也绝不是『她』的替代品。」
「我不想听这些……」
「妳可以不听,但是我要妳……看。」说着,他将她从床上抱起。
她一怔,惊羞地说:「放开我。」
他温柔一笑,什么都没说的抱着她走出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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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父亲书房的门前,塞尔将未希放了下来。
她疑惑又愠恼地瞪着他,「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神情有几分严肃。「我让妳见见『她』。」说罢,他推开了房门,将她拉进书房里。
「不……」来不及挣扎、来不及反对,她已经被拉进了书房内。
他关上门,拉着她走到那张以布幔遮蔽住的画像前。
望着那以布幔盖住的画,塞尔脸上是一种忧郁的神情。
看见他的表情,她一怔。
这布幔后的画作是什么?他要她见「她」,难道说这幅画画的就是让他魂牵梦萦、又爱又恨的「她」?
不,她一点都不想看见「她」,那个跟她相似的「她」。
本能地,她转身想逃。
「未希。」他一手拉住了她,「我不希望妳有所误会。」说完,他单手拉下那白色布幔。
随着布幔的揭开,未希看见了画中雍容华贵、气质动人的美人。
「她」穿着绣工精细的礼服,半侧着身,乌黑的长发显得她皮肤白皙而透明,「她」美得让人窒息。
她发现自己跟「她」的五官,确实有六、七分的相似,但「她」那浑然天成、教人震慑的美,绝对是她没有的。
这就是「她」?他们口中的「那个女人」?
这个女人对塞尔做了什么?塞尔为什么爱她又恨她?她……她是塞尔爱过且至今还深爱着的女人吗?
「妳跟她……」塞尔看着画,幽幽地道:「真的有几分神似吧?」
「不,」她不得不承认,这画中的女人比她美多了,「我比不上她。」
塞尔转头看着她,蹙眉一笑,「妳是说真的,还是说气话?」
「我……」她是真的觉得她的美是她比不上的,但也许……还是有几分的负气吧。
「她是我的……」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提起过「母亲」这两个字了,尤其是在别人面前。
但如果他要彻底的面对自己,走出黑暗,他就必须面对他一直不愿提及且想起的事实。
「母亲。」虽然挣扎,但他终究说出「母亲」两字。
「咦?」未希一怔,一时未意会过来。「你是说……」母亲?她没听错吧?
「这是我母亲。」他微叫起眉心,「妳像的不是别人,而是她。」
她错愕地看着他,难以置信地道:「我……我像你母……」天啊,原来她吃醋、介意的对象竟是他母亲。
「妳说对了,」他注视着她,坦白地道:「我把妳从街上带回来,确实是因为妳像她;我说讨厌看见妳的脸,也是因为妳像她。但是我吻妳,绝对跟她没有关系。」
他讨厌她的脸是因为她像他的母亲,也就是说……他讨厌他母亲?
突然,她想起尼可拉斯说「那个女人」,是个跟男人私奔的女人,难道说……他母亲跟别的男人私奔?
「他们说的『那个女人』指的是你母亲?」一开始她还以为「那个女人」是他的爱人,却没想到竟是生他的母亲。
「没错。」他点头,「她在伊瓦诺夫家是个禁忌,大家都不愿提起的禁忌。」
「发生了什么事?」虽然这个问题太过私人,但她还是忍不住发问。
塞尔脸上没有太明显的表情变化,他虽然神情平静,但眼底隐隐可见一丝的怅憾及受伤。
「她背叛了我。」他眉心一沉。
「先生……」睇见他眼底闪过的一抹伤痛,她的心一紧。
塞尔沉默了好一会儿,幽恻地望着母亲的画像。「她说她会回来接我、她不会丢下我,然后我相信她,眼睁睁地看着她跟那个男人离开。」
原来这才是事实、才是真相。他的冷漠倨傲、他眼底的忧郁伤痛、他的性情反复……这一切全是因为他有那么一段过往。
她想起他说过羡慕她失去记忆,他是那么的希望忘掉这伤心的一切吗?母亲的外遇及背叛,是如何深深的伤害了他?
突然间,所有对他的不谅解及怨尤都不见了。
他那高大而强势的身影,在此时竟是那般的孤独而脆弱……
眼眶一湿,她忍不住地掉下眼泪。这次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
「她走后,父亲对我越来越严厉,像是担心我也会像母亲那样,悄悄离开他似的。」他蹙眉苦笑,「那年我才八岁,却尝到了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欺骗的苦,我恨她,也气深深思念着她的父亲……」
「先生……」看着他孤独伤感的侧脸,她好想伸手去抚摸他。
「父亲请人画了她的画像,从此以后沉浸在无边际的思念里……」说着,他伸出手轻触着画作,「他总是这么看着、摸着,仿佛她还在这儿一样。」
思念她的不只是他父亲吧?她想,他也同样思念着她。
如果不是思念着她,他应该早把这幅画烧了、丢了。
「我从马上摔下来,受了很严重的伤,当时陪在我身边的是父亲,而她……她正跟一个我们不认识的男人,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他痛苦地一笑,「那时,我好希望自己就那么死了,但是我没死,受了那么重的伤的我,竟然也长得这么高、这么大了……」
他悲伤的侧脸令未希胸口抽痛,有那么一瞬问,她觉得他就快在她眼前消失了。
伸出手,她抱住了他--
「先生,」她语带哽咽地道:「不要那么说,不要……」
塞尔一怔,惊疑地望着紧抱住自己的她。
「幸好你活着,不然我就遇不上你……」她声音哑然,「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他端起她泪湿的脸,温柔地望着她。「妳在为我流泪吗?」
迎上他深情的灰眸,她怯怯地点了头,「先生,请你不要再难过。」
他蹙眉一笑,轻抹去她的泪水。「妳好像比我难过……」
「我……」
「不要同情我。」他说。
她摇摇头,「我不是同情你,我只是觉得……觉得你好像快不见了。」
她的柔情及善良令他心动,他抚着她的脸颊,「我不会不见……」
她拧着眉,无法说话,只是一直一直地注视着他的脸。
「答应我,不要离开。」他微低下头,炽热的气息吹拂着她的鼻尖,「就算妳恢复记忆,也不要离开我。」
「先生……」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她说不出话来。
他的脸越来越模糊,而他唇片的触感却越来越清晰……
第九章
这一吻让他们两人的关系拉近、感情加温,也让世界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庆典过后,伊瓦诺夫家族的成员们离开了冬馆,而爱蜜莉也被塞尔轰了出去,并撂下「不想再看见她」的狠话。
冬馆恢复了平静,而他们的关系在这个庄园里也成了佳话。
虽然未希还是做着女佣的工作,但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地位绝不只是女佣。
塞尔总在她工作时,远远地看着她。当没有人注意时,他会在花园深处里拥吻她。
幸福似乎就在未希的手心里,但她心里却还有着不踏实的感觉。
她想着她的母亲,在她得到车福的同时。
什么时候才能把妈妈接出来呢?她经常在想着这件事。
她该诚实的告诉塞尔,关于她「失忆」的一切,但她该如何启齿?知道她的失忆全是假装,他会原谅她吗?
就在她犹豫的同时,一场风暴已慢慢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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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瓦诺夫宅邸的大门前,一名中年男人正探头探脑,不得其门而入。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末希那不切实际,妄想一夜致富的父亲。
因为偷听到妻子与未希在电话中的谈话,他知道未希现在正在一名外籍富商的家里帮佣。
瞒着妻子,他偷偷来到东京,希望从未希这儿得到一些好处。
一开始他还以为未希只是在一般的有钱人家帮佣,但来到这里,他发现这可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家。他们家真是大,大到从门口根本看不见房子。
在这里帮佣的薪水一定不少吧。他想着。
突然,一辆红色跑车开到了门口,停下。车窗摇下,探出头来的是爱蜜莉。
上次塞尔在盛怒之下赶走了她,而这次,她希望塞尔能念在他们交往了一年多的份上,给她一个机会。就算不能复合,但至少她希望能得到他的原谅。
看见松本在门口探头采脑,她打量着他问:「你是谁?」
一见车里坐着的是一名金发美女,松本立刻笑着趋前。「小姐,妳一定是这户人家的人吧?」
爱蜜莉挑挑眉,「可以算是。」
「喔,是这样的,我女儿在这里帮佣,我是来找她的。」松本说。
「你女儿?」看他的年纪应该不到五十岁,冬馆里怎么可能有他的女儿在帮佣?
突然,一个念头钻进她脑海里--
「女儿?」她一震,「那个叫未希的?」
「对对对,她就是我女儿。」松本弯着腰,一副卑微恭敬的模样。「前阵子,她打电话回家,说她在东青梅的伊瓦诺夫家帮佣,所以我就来找她了。」
爱蜜莉像是中了什么乐透头奖般的挑眉一笑,「打电话是吗?」
失忆的人还记得打电话回家报平安、交代行踪?!哼,这趟她可真是没有白来。
塞尔为了那个叫未希的女孩,而与她分手绝裂,现在她就要塞尔看看那女孩的真面目,让他知道是谁说谎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