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这么早……」丝丝提着包包走出房间,狐疑地开了门。
「啊……是你……」一张冷峻的男性脸庞,赫然出现眼前,惊得她差点咬到舌头。
「妳果然在家。」一抹讽笑掠过宁乙典唇际,「公车已经走了,妳居然还在磨蹭……」
「啊--」伴着他的尾音,丝丝倏地弹跳起来。「惨了,我真的要迟到了!」
她看着手里的包包,发现似乎又少了什么。
「我的教材呢?刚刚还在手里的教材呢?」恐慌攫住她,小脸因为纷乱无章的情绪,而拧成一团。
「妳在找什么?」她皱在一起的五官看似就要哭了,但宁乙典却觉得很好笑。
「对不起,我快来不及了,没办法招待你……」丝丝一边低嚷着抱歉,一边哭喊着又要迟到的事实。
「停停停!」目光跟着她转来转去,转得他头部晕了。「妳到底在急什么?」
「再搭不到下班公车,我真的就要迟到了!」她快急死了,他还吼她……她真的好委屈。
他神色一闪,「我妈叫我接妳去上班。」宁乙典不疾不徐地,说起凭空捏造的指令。
「真的?」惊喜在丝丝眼前绽开。「可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快点整理,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等妳!」他摆出一副十分不愿的嘴脸。
他干嘛像个陀螺般,跟着她打转啊?宁乙典双手环胸,索性坐了下来。
这一提醒,她的表情又垮了,「我的东西不见了……」她向他发出求救的眼神,希望他能好心帮帮忙。
「什么东西?」他的语气不怒而威,令她不寒而栗。
「今天上课要用的教材……我不知道放到哪儿去了……」丝丝像是做错事的小学生般,不仅立正站好,低垂的头颅还似乎像在反省。
「妳不会睡觉前就先整理好吗?」屁股下的沙发尚未坐热,她的劣习立即引发宁乙典的火气。
「我习惯上班之前才整理东西……」
「那妳就该早点起床!」
「有啊……我明明有设定闹钟了!」瘪着嘴,她怎么知道老天爷那么喜欢和她作对。
她觉得她的生活,和电影里的阿兵哥没有两样--
阿兵哥每次集合就得担心装备不齐全,少了钢盔或是皮带;而她则是漏东漏西,没有一次可以优雅的出门去搭公车,每次都是一副狼狈模样追上公车,同车的乘客不知看了多少遍她的笑话……
每天早上,除非能及时抵达幼稚园打卡,不然她的心完全静不下来;而晚上,非得平安进入家门,不然那种压迫胸口的不安,根本无法散去。
哇,「现在承认自己是小朋友了吧?」
如此偏颇的论调,丝丝很想不理他,但又不服明明已经是大人的自己,总被说成长不大的小孩,「大家早上起床都嘛得定闹钟……」
「谁说的?不包括我。」
「不包括你?你不用闹钟的呀?」
「当然。」接收了她难以置信的佩服眼神,宁乙典挺直胸膛,像个小男孩般,面露骄傲。
懂得崇拜他了吧,不识相的小不点。
闹钟在他眼中,是个令人不齿的现代化产品,只有意志不坚定、无法掌握自己生理时间的人,才会需要它、甚至是依赖它。
身为一个高效率的社会菁英,他向来为能控制自己的睡眠时间而自豪,只要他在心里设定明天早上六点起床,他就会准时在那一刻睁开眼。
「那个闹钟是谁的?」他指着被放在房间门口、造型独特的闹钟。
「朴夏说那是她的秘密武器,门口的闹钟一响,她非得离开床铺按掉不可,这是强迫自己起床的必要手段。」
这个手段真的激烈又残忍,薄荷就是受害人之一。可怜的她,每次放假还得被别人的闹钟给吵醒。
「你知道吗?朴夏真的超级夸张,必须派三个闹钟上场,才能叫得了她起床。」所以,她也不是那么糟嘛。
果然,物以类聚,宁乙典付想。不过这个半斤八两的小白痴,到底在骄傲个什么劲?
至于那个叫朴夏的女人,自私的习惯真像他家老三,他们压根都不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可以出门了吧?」
丝丝一愣,全身的神经再度绷紧。
「我快迟到了,我真的快迟到了啦……」
「这句话妳想重复几百次?」她以为多嚷几次,老天爷就会同情她吗?并不会!至少他就不会。
「怎么办,真的要迟到了啦!」她像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钻。
「妳在那边鸡猫子鬼叫,动作有比较快吗?」
「我很紧张啊……」教材究竟扔到哪儿去了,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紧张就更要加快动作,不是嘴巴动快一点,东西就会自动整理好。」她真的笨死了。
「你在这里,我根本快不起来!」为什么心里想的,总是无法和行动完美配合,她快疯了。
「妳的意思是我碍着妳了?」关他什么事?自己动作慢,居然牵拖到他身上来!
「你赶时间的话就先去上班,不用等我了!」丝丝难过的跺脚、烦躁的乱扯头发。
「七早八早我上什么班?」虽然他能控制自己的起床时间,但毕竟几百年没那么早起床了,硬是天人交战了好几分钟,才舍得下床。
「妳要知道,如果有得选择,我宁可多睡几个小时。」这会儿和她交手,细胞不知又死几千几万个了。「我是奉了我老妈的命令,来接妳去上班,事情没办好,肯定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是喔,最好宁妈妈敢把你念得满头包啦!卢丝丝含恨在心里,偷偷骂他好几句。
「那你不要出声音嘛!」他只会立在一旁频频催促,一点建设性也没有,弄得她更是茫乱。
「我偏要,不行吗?」这世上能惹恼他的事不多,她却很懂得如何挑起他的怒火。
「行……」她抖着双肩,瑟缩地后退。
他又使出恐吓这招了,张牙舞爪的吼吼吼,模样像极了张着血盆大口,准备猎食的猛狮,好骇人哦。
「依妳这种整理法,一个小时后也没办法出门。」宁乙典决定自力救济,白痴的智商不是他能理解的,放任她独自收拾准备,问题只会愈搞愈大。「找不到东西,是吧?」
「嗯,我的教材不见了……」丝丝嗫嚅的回答,老实说,她也被自己的迷糊打败了。
每回只要找不到东西,唾弃自己的戏码,总要重新上演一次,她这个主角已经演到腻了。
「妳确定刚刚还在?」
「对。」她用力点头,秀嫩的颈子有折断之虞,「找到包包之前,我抱着教材,准备出门去搭公车了,可是……」
宁乙典抬高手,以手势阻止她继续废话下去,「好,妳在哪儿找到包包的?」
「我的房间……」
「哪个是妳的房间?」他问着,双脚已往那个房门敞开的卧室走去。
丝丝小跑步追上来,「喂喂喂,你要去哪里……啊!」他霍地停下,她煞车不及,撞上一堵结实健壮的宽背。
「对不起、对不起……」怕他出口骂人,她抢先道歉。「我不知道你会突然停下来,很痛吧?」
「没感觉。」宁乙典文风不动,对那宛如蚊子叮咬般的冲撞,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我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书生型男人。」
「是喔……」丝丝用手抚着俏鼻,她可是痛得龇牙咧嘴。
他不痛,可是,她好痛呀!呜呜……明明痛死人了,却碍于他在场,她连抽息哀号也不敢。
「床上那堆就是上课要用的教材吧?」他旋身问她。
「原来是在房间里啊,难怪我在客厅遍寻不着……」心上的大石放了下来,丝丝紧绷的表情柔和许多。
将美劳教材一个个、小心翼翼地,往自己身上堆迭,一会儿的光景之后,衡量自己的双手捧不了那么多的数量,于是她开始想办法往包包里塞放。
「妳还想拖到何时?」急性子的宁乙典眼见她的温吞速度,不禁破口大骂。「妳喜欢玩迭迭乐,麻烦去到幼稚园,再和小朋友玩!」
他怀疑她真的很介意迟到吗?她的行为告诉他,她其实还挺悠哉的嘛!
「我已经很努力在把东西塞到包包里了……」丝丝很不平,为何自他口中说出来的字眼,她总是被归类到幼稚不成熟的那一边。
宁乙典不断深呼吸,想让心中那股怒火消熄下去。
他脱下西装外套,卷起袖管,「妳家有没有垃圾袋?」等她不如自己来,她的能力不值得信任。
妈的,他何苦把自己搞得像个老妈子?好好的觉不睡,起了大早难道就为了给自己找气受吗?
「有啊。」她点点头。
「大尺寸的?」
「有。」丝丝不明就里,又点头一次。
「有还不去拿来,杵在那边看戏啊!」
「喔……」她转身往客厅走去,「你又没要我去拿……」丝丝小小声的嘀咕。
宁乙典听见了,「没要妳拿,我干嘛问妳?」她那直线条的思考,遇到问题难道不会试着拐个弯吗?
算了,她的脑容量就那么丁点儿大,还能直线思考已经很了不起了,这种事是不该太苛责她的,
他心里虽是这么想,但发现她散步似的脚程,仍不禁大吼--
「动作快一点!」
「是!」丝丝被突然的这一喊,吓得原地弹跳一下,双手按着心脏位置,拔腿拿垃圾袋去。
宁乙典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好半响收不回来,呈现恍惚状态。等他回过神来,忍不住为她的好笑行为,而哑然失笑。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你要垃圾袋做什么?」丝丝站在他的身边,想不透的问道。
「这些都是教材吗?」宁乙典的视线扫过散落床上的那堆彩色物品。
「嗯……」
「喂,你在干嘛?」丝丝瞠目看着他,将东西全扫进黑色大垃圾袋里。
「妳眼睛瞎了吗?」脑子不灵光、动作迟缓,再加上视力耗弱,这样的她,活在人世间不会很辛苦吗?
「等一下……」她闭起双眼再睁开,像在证实什么似的,「你把我的教材全装进垃圾袋……」他是不是搞错啦?
「妳用不着复诵我的动作。」他提着垃圾袋,来到客厅,「这也要带去吗?」他指的是茶几上的一顶宽帽。
「要……」她怕太阳,因为下午要带小朋友玩户外游戏,所以要戴着遮阳帽。
「还有其他东西吗?」
「没有了……」基本上,丝丝已经看傻了。
她用力摀着双眼,大约三秒钟后才放开,结果,情况依然不变。她的东西全被塞在垃圾袋里了。
「你……应该不会要叫我提着这个垃圾袋,去上课吧?」她只能这么猜了。
「如果妳想把它当垃圾扔掉,我也不介意。」
「哇,好丑--」丝丝叫着,「我不要--」哭笑不得是怎样的一种情绪,今天她终于领会了。
「小朋友会笑我啦!」
「他们敢笑的话,妳再跟我讲,我去揍死他们。」宁乙典想也不想,暴力的握起拳头。
「不会吧?」他那么血腥的想法,就算她被笑得无脸见人,也不敢回来跟他哭诉。
「以后整理东西,记得掌握整洁、迅速、确实的原则,懂吧?」女人还是必须依靠男人才活得下去。
「可是这哪有整洁啊……」明明乱七八糟,东西全往一个垃圾袋里塞,幼稚园里的小朋友也都用这种方武整理。
她竟敢质疑他,「这个垃圾袋什么颜色?」
「黑色。」
「别人看得到里面装什么吗?」
「看不到。」
「这就对了,别人看不到,所以代表整洁。」宁乙典仰高下颚,以姿势嘲弄她的愚蠢。
歪理连篇,全都是歪理啦!丝丝无力的叹气。
拎着那只被用来充当大袋子的垃圾袋,宁乙典走在前头,先去发动车子。
不一会儿,丝丝抓着包包,跳进车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系好安全带,动作一气呵成,平日的徐缓已不复见。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知道紧张啦?」相对她的惶恐,宁乙典反而扮起斯文。
「你看,真的来不及了啦!」她指着手表,提醒他时间。
「妳应该不是在怪我吧?」
「都是你一直和我聊天……」她哪敢怪他啊,但责任问题必须说清楚。
「自己白痴又缺乏警觉心,还敢怪我?」到底谁把胆子借给她了,让她一再挑战他的脾气,「我一到就立刻提供好主意给妳,我可是妳的救命恩人耶!」
「可是还是来不及了啊……你不知道,好几次小朋友都比我早到,那种场面让人很难为情的……」
怒火燃起,宁乙典准备出声教训她的不知好歹,略侧过头,发现她垂着脸,两片红润的唇瓣抿得好紧,隐约有种情绪正在酝酿。
这丫头不是要哭了吧?
真是!「我会及时把妳送到幼稚园门口,现在给我闭上妳的嘴巴,别再让我听到妳的声音。」他还是不忘威胁道。
「真的吗……」丝丝感动地望着他,眸心闪着亮光。
「嗯?」他压低嗓子,发出警告的单音节。
她紧闭嘴巴,用力咬着舌头,不敢再让任何声音跑出来。
轿车笔直的往前驶去,宁乙典熟练地操控方向盘,在等待红绿灯的空档,他不忘透过后视镜观察她的动静。
她还真的不说话了?这种凝滞的气氛快让他窒息了。她没在耳边叽叽喳喳,还真不习惯。
靠,他干嘛叫她闭嘴呀?搞得一路上无聊得发慌。
「谢谢你……」
她细微的软嗓像是甜蜜,渗入他的耳膜。
「妳说什么?」
丝丝赶紧摇头否认。
事实上,宁乙典听到了,而且,听得可清楚了。
诡异狡诈的笑容若有似无地浮现嘴角。
第四章
周三下午,日风集团二十八楼的会议室,固定举行主管会议。
「二哥,今天吹什么风啊,你居然亲自跑来开会哪!」好奇宛如小虫子般,骚痒宁丙圣的心头。好不容易会议结束,等到与会的各部门主管走得差不多了,他才语带揶揄问道。
「你想知道吹什么风吗?」宁乙典打开窗户,一阵强风倏地灌人,「把你从二十八楼扔下去,你应该就有答案了吧?」
那声二哥,泄漏了他的动机,绝对不安好心眼。
撇除个性稳重的大哥不算,他们两人之间,没有所谓的兄友弟恭、长幼伦理这回事。
「不需要用这么残暴的手段吧?」不知是他的恐吓还是那阵冷风的缘故,宁丙圣背脊发凉。
他与老二的亲情基础太薄弱,再加上他已容忍自己多时,所以他十分愿意相信,他极有可能付诸行动。
但他一想到世界那么美好,人生如此精采,还有那些娇俏可爱的女人……他就有太多必须好好活下来的理由。
「乙典,你的助理今天请假?」宁甲权在文件上附注几个数据之后,起身关掩那扇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