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
「女……人?」心里警讯大响,照美睁大眼,看来就像一只被惊吓的猫,全身毛发高竖。
「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收拾神色,用一种好笑的表情睨着她。
「这……」这不是奇不奇怪的问题,好吗?而是接受度的问题!
虽然她苦於自己跟他之间那种若有似无的暧昧情愫,也为他跟姊姊之间模糊的定位伤脑筋,但是她却从来没想过还有另一个女人存在!
「你……跟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她试图求证。
「关系?现在还在评估当中,也许……很快就会有所进展。」他抿嘴,似笑非笑。
这算是答案吗?还是不甚了解的照美,索性直接问了:「你喜欢那个女人?」
「嗯。」他的眼睛落在地面。
「那……那个女人也喜欢你?」
他的视线挪到她脸上。「应该是吧。」
瞧她,抑怒的小脸就像随时可能崩盘的股市看板,青绿一片。
「那个女人是谁?」照美紧捏着已经冒汗的手掌心。
「我很好奇那个女人是不是三头六臂,竟然会让你把她当成第一人选。」
「她啊……」邵尊扫了她一眼,嘴角逸出笑意,「她没什么三头六臂,倒是有很多毛病,其实喜欢她我也感到很无奈,只是……现在就等着看她的表现,看是不是会让一切变得更好。」
他话锋忽然一转,「既然你那么关心的话,不如多留一些时候,陪我一起等她吧。」
听着他对另个女人的情怀,照美心里万般难受。
「我有什么好关心的?我才没有那个闲工夫管你等谁——」且慢!他刚刚说他跟那女人的关系可能有所进展?他还在等着看那女人的表现,然後再评估决定?
那也就是说,一切都还在观望喽?那么……
照美硬挤出笑容,「好啊。既然你这么诚心邀请我,那我也不好老是拒绝,我就留下来陪你等她,再怎么说,我老远跑这一趟,是该留下来让你尽一下地主之谊的,你说是不是?」
真差劲的借口,明明就是想看「那个女人」。
邵尊转头,将强忍的笑意藏好之後,再重新面对她,「天也快黑了,那我们就先回家再说吧。」
照美点点头,拎着一双鞋子紧紧跟在他後头。
「老奶奶不是还住这儿吗?我刚刚过去,怎么没看见她呢?」
「喔,她说是要去庙里斋戒,过些天才回来。」
「那幢房子还住着谁?」
「平时是奶奶一个人住,隔壁王婶每天会定时过来帮忙打点伙食,那目前呢就剩下我。」报告完毕之後,邵尊忽然想到什么,又补充—句:「噢,应该说还有另外一个人。」
「谁?」
「急什么?你自然会知道的。」
「是那个女人,对不对?搞了老半天,原来你跟她已经……同居?」追在他身後的照美,一下子变得健步如飞,跑到他旁边。
「同居?嗯,这个主意不错,只是也得看事情发展如何。」
邵尊瞥了一眼她那张臭脸,脚步迳自往前迈去,满意地笑了。
一会儿之後,他又抛来一句:「你不会搞破坏吧?」
「我?我怎么可能……」不会破坏呢?瞪着男人英挺的背影,照美恨恨的想着。
第六章
苏照美发现身边的男人,有着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态度。他始终保持笑容,看来十分愉悦。
「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照美忍不住这么说。
「那当然。你呢?你不高兴吗?」
「我?」照美哼笑两记,没有直接应答。
他高兴明显是为了那女人的到来,所以她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可恶,她没有把握还能继续假装不在乎啊!
坐在客厅,照美状似浏览周遭一切,其实却是偷偷注意着他穿梭的身影,同时也咀嚼着心头的酸意……
「阿美、阿美!」外头怱然传来邵尊的唤声。
照美循声走出去,眉头纠结,「喂,你能不能别这样叫我?」
「叫阿美有什么不好?很有亲和力啊!」他咧着雪齿笑应。
「叫我有什么事?」拿他没辙,照美干脆不予理会,不过却对他在庭院忙碌的样子感到好奇。
「你过来这儿。」邵尊面对着一个竹编的大圆盘,然後拍着身旁空出来的小矮凳,示意她坐下。
「你这是在干什么?」照美好奇趋近一望,这才发现那个大圆盘里装的都是刚才采收回来的「小草。」
「整理一下,待会儿要煮啊。」他示范着如何将「小草」摘去粗梗残叶,「就像这样……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那又怎么样?
「好。那这些就交给你了,整理好了,拿去洗一洗。」他起身。
「什么?」她也跟着跳起。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男人伸了个懒腰。
「你要我……挑菜、洗菜?」她是新时代女强人,才不碰这个!而且她真的真的很讨厌做家事!
「菜不挑一挑、洗一洗能吃吗?」
「这……不是说有个什么王婶的会帮忙吗?」
「王婶的孙子病了,今天没法子过来,所以……」他以耸肩代表结语。
「那我们到外面随便找家餐厅不就行了?」
「行。如果方圆三公里之内,你找得到餐厅的话。」
「不会吧?」照美再度瞠目结舌。
「有建商看中这附近的土地,目前多数已经被收购筹备兴建度假村,所以这附近的住户大多已经迁移。」
简略做了说明之後,邵尊再度调往屋子的方向。「想快点吃饭还是快动手吧。你在这儿,我先进去厨房了。」
照美没辙,只好乖乖地坐下来动手摘取野菜,但仍忍不住碎念两句:
「拜托!这未免太夸张了吧?竟然连一家餐厅也没有?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啊!」
「这点你倒是说对了。」跨向屋内的男人,又丢出话来,「我听说这个地方别的没有,就是鬼特别多,听说闹得很凶呢。」
「鬼?」照美脸色瞬间刷白,几秒钟後,她咻地起身,直往男人的方向跑去。「你、你上哪儿去?」
「刚刚我不是说了?我要到厨房去——」
「我去!」
邵尊转过身,阿莎力地点点头,「好。那你到厨房把那条鱼杀了。」
「杀、杀鱼?」眼珠一瞪,她的唇办在颤抖。
「嗯。呐,你小心点,鱼还是活的,你要先用刀柄拍昏,然後再剖腹,记得内脏要弄干净,还有,把鳞刮干净一点。」
照美无语瞪视男人,一张娇艳的面容早已扭曲。
「怎么?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对照美来说,最大的问题是——怎么不让自己怕鬼的恐惧流露出来,而且又能确保自己免於孤单。
突然,她想到一个好方法,「杀鱼是吗?好啊。不过既然这顿饭是我们要吃的,所以从现在开始,不论做什么,你都要陪我一起做!」
邵尊笑了,「不论做什么,都要陪你一起做,是不是?好啊,荣幸之至。」
照美眨眨眼。这男人怎么笑得这么……诡异?不过至少对她来说,算是松了口气……
「喂,慢一点,等等我啊——」她赶忙追上前方男人的步伐。
邵尊表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开始波动。
时空仿佛倒转,他又再度看见昔日那个爱哭、爱跟路的丫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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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地处偏远,没有太多光害影响,晚上九点一过,照美竟然就有种夜深的感觉了。
「呵啊……」陪着男人坐在客厅泡茶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了?这么早?」他笑问。
「是有点累。」看了下腕表,照美忍不住觉得好笑,「是还很早,平时这时候我可能还没回到家呢。」
「这么忙?」
「没法子,事情总是那么多……」照美接着顺口又叨念了工作上的忙碌与辛劳。
「谁让你那么拚命呢。」邵尊淡笑置之。
「没法子啊。」照美刻意睨了他一眼,「在找不到金龟婿、端个金饭碗之前只好自己多努力。」
邵尊闻言,依然只是笑。
「你干嘛只是一直笑呢?」照美被他笑得颇不是滋味。
「我是在笑你睁眼说瞎话。就凭苏家的家业,你什么时候必须为生活伤脑筋了?至於说到什么金龟婿的……我倒觉得如果你想提醒我什么,不妨直接说。」
「我……我提醒你什么?」他看出来了吗?他看出她其实是想藉机刺激他什么吗?
「提醒我,你急着嫁人啊,那么我应该——」
「应该赶快帮我找对象,OK?」她急急接下话,却又马上陷入另种懊悔。
她应该让他把话说完的!或许他根本没看出什么,只是自己太紧张了。他刚刚接下去会是说些什么呢?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想一些……公事。」照美想挤出笑容,却觉得好辛苦。
邵尊摇头失笑。
「请问你现在又是在笑什么?」真受不了,这男人总是这种高深莫测的笑容。
「我笑我自己。」邵尊以着调侃的口吻说,「我实在很难接受这种情况,居然会有女人跟我独处,不是打哈欠就是想公事。」
照美吁了口气,「不然呢?你还希望情况怎么样?要我像其他女人一样,对你意乱情迷,然後整个人巴过去吗?」
「我喜欢你这个提议,很有意思,很有想像的空间。」邵尊紧盯着她,依然笑容可掬。
他喜欢?想像她说的状况吗?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眸光炙热,一颗心立刻小鹿乱撞。她一下拨头发,一下喝口茶,一下又来个东张西望,只为了掩饰自己的羞窘。
「如果你真的累了,就早点去睡吧。」凝着她难掩青涩的羞意,邵尊眸里有着更深一层的怜意。
这丫头,究竟还戴着多少层面具呢?
「我去睡觉?那你呢?」独自留下来等那女人?
「我?」他咧嘴,笑得好开心,「对喔,我怎么忘了,你说过不论做什么,都要陪你一起做的,那……我们就一块去睡吧。」
照美小脸登时涨红,「你、你神经病!」
「唉,你怎么又骂人?难道我不能睡觉吗?你不是说不管做什么我们都要一块的?」望着她益加嫣红的脸庞,他眼里的促狭已被温柔取代。
「虽然说我们的房间是隔了一片墙,不过应该也算是陪你一起了。」
照美眨眨眼,原来……原来是她误解人家了啊?红潮未褪的脸上,现出窘笑,「可是你要等的人还没来,不是吗?」
「我要等的人?还没来吗?」邵尊转头看向窗外。
「来了吗?」照美跟着望向屋外,只见月光笼罩之下,一片空荡无人,「没看见有什么人啊。」
「你确定你真的看不见?」
照美猛回头,瞪视男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没人就是没人啊,什么真的假的?难不成你看见了?」照美说着说着,竞被自己的想像吓出浑鸡皮疙瘩。
「没什么,反正时候到了,你自然就会见到的。」他四两拨千斤地带过话题,起身离席。
「喂,你去哪儿……啊!」咚!她撞上他的背。
「小姐,你知道自己的头很硬吗?」挺直脊背的他,苦笑。
「谁叫你丢下我一个人的。」
「我不是还在屋里吗?什么时候丢下你一个人了?我是想到最近天气较冷,所以要多拿条厚棉被送到你房间。」
「那……」照美搓手,陪笑,「那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一个人呢?还是我跟你一起去拿吧。」
「0K。」
照美扯嘴牵强—笑。现在OK了,那时会……
拿了棉被到她房间後,邵尊在房门口跟她道晚安,当他要离开时——
「唉——」她唤住他。
「还有什么事吗?」
「呃,今晚……我就住在这个房间吗?」
这不是废话吗?邵尊点点头。
「你放心好了,这个房间虽然比不上你在台北的闺房豪华,不过平时都有人在打扫,所以还算干净。」
不,她怕的是另一种「不干净」!她抓着门把,努力想挤出一些话来,哪怕是废话也好。
「那……你就住在我隔壁那间吗?」
「是的,大小姐,我已经说过了。」邵尊瞄了她一眼,「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我……」说啊,说出口啊!说一句害怕会死吗?
「照美,你……看起来好像在害怕什么,是不是?」乖,别再硬撑了,他的臂弯随时等待她的倚靠……
照美看见他期待的眼色了,忽然她有种感觉——她所有的心思好像都逃不过这男人的贼眼,甚至她此时的恐惧,他似乎也全部理解……
这男人什么都知道!他分明是故意的!
这些效果是他所期待的?他只是在捉弄她?
一把火冲了上来,照美下巴顿时一扬,「害怕?说的是,我是有点怕这房间的门锁不够牢固,万一睡到半夜有什么状况,比如被什么居心不良的人闯进来——」
「你放心。」邵尊快速打断她的话,「这房子虽老旧,但门锁都绝对没问题,因为我也跟你一样害怕啊。」去你的倔丫头!
「你?害怕有人会闯进你的房间?」好笑!
「应该说我是跟你一样怕居心不良的人,不过我比较不怕人家硬闯,怕的是……」他目光往她身上飘去,「人家会借机找各种理由,让我不得不开门。」
「先生,你想太多了。晚安!』砰!照美气呼呼地关上门。
「晚安。」对着紧闭的门板,他轻轻说了句,然後吁口气,转向自己的厉间。
为什么他们总是如此?总是会闹到不欢而散?难道,这就是人家说的犯冲?那么,他们是否注定永远无法交集?
为自己斟上一杯酒,凝着杯中的酒液,丝丝愁绪在心头浮沉……
蓦地,一道凄厉的女高音传来,打断他的沉思。
「啊——」
邵尊不假思索地放下酒杯,即刻冲往她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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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邵尊踏入她的房间那一刻,整个人愣住了。
「你怎么了?」
「我、我……」她两臂微微摊开,身子僵直不动,两只眼睛巴巴地望着他,「帮帮忙……」
帮什么?瞧她僵硬肢体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古代被点了穴的样子。
「你到底怎么——」邵尊才走近两步,马上又被她的惨叫声吓到了。
「它……它在动,又在动了啊!」
「它?」邵尊正满头雾水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道奇怪的声音。是壁虎的叫声。
「你、你听见了吗?」照美脸色惨白。
「听见了,是壁虎在叫啊。」
「就……就是它啦!」
「它?」邵尊掉头望了眼正黏着墙面快速窜逃的壁虎。
「你看到了吗?那只壁虎的尾巴……」
「不见了。」
「所以啊!」她僵着两臂,快哭出来的样子。
「你是说……」
他皱着貭头,试着理解她的意思,只是在听完她叙述如何与壁虎狭路相逢的经过後,开始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