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照美一踏进餐厅，就立刻发现他了。
只是她没有马上走向他，反而是立定原地，悄悄吸了口气，平复那种乍见他的晕眩感。
怎么办？她害怕自己随时会失控……
忽然，看到他向她招手示意，她背脊一挺，挤出笑容，往他的方向走过去，只是迎着他的视线，她总感觉自己手脚不协调。
邵尊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一点也不肯多施舍一些给周遭的女人。
她身上的丝质洋装，贴合着她凹凸有致的曲线，衬出她的修长，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动人。
她接近他的一刻，一股融合木香，青草香和果香的特殊香氛，从她身上淡淡散开来，而她始终盈笑的娇靥，犹胜花朵娇艳，几乎要迷醉了他。
「我应该没迟到吧？』她故作轻松的说着，迳自坐下。
「不，你很准时。」他的眼睛转望窗外，漫声应着，「本来我还担心你不会来了。」
「我答应的事很少变卦。」她低头假装顺整衣裳，不去接触他迷人的眼睛。
「难得你这么慎重的样子，想必待会儿要谈的事很重要喽？」
「当然。终身大事，你说重不重要呢？」
终身大事？是他跟静美的，还是她跟高聿擎的？抑或者是……照美心里诸多揣测的当头，服务生上前招呼。
「想吃些什么？」邵尊很认真地盯着菜单。
「随便。」她的心思完全不在上头。
「随便？」
他质疑的口吻吸引照美抬了眼，在看见他颇不以为然的轻笑模样後，她微微皱眉。
随便也不行吗？照美打算等服务生离开之後，质问他的嘲弄笑意，只是听着他点菜的内容，她不禁为之一愣。
服务生离去後，邵尊往椅背一靠，笑容灿烂，「希望我点的菜合你的胃口。」
「应……该吧。」这么巧？他点的菜居然都是她平时最喜欢吃的！
「仔细想一想，我们好像很久没一块儿吃饭了！」他忽然又说。
「是有一段日子了。」
「现在想想，日子过得可真快。」邵尊摊手，依然轻松的笑容中，却隐约透着感慨。
「是啊，大家都……都长大了。」一下子变得无比感性的气氛，让照美有点无所适从。
「长大？」他颔首，似乎在咀嚼什么，然後蹙眉摇摇头。
「你摇什么头？」
「我摇头，是因为我不认为大家都长大了。」
「你该不会认为自己还没长大？」她—脸好笑。
「当然不是我。」他盯着她，继续说：「是你才对。」
「我？」照美哼笑，「邵先生，也许你忘了我的年纪，不过我不介意透露一下，我已经二十三岁了，OK？」
「那又怎么样？如果只是年龄增长，心智却没跟着成熟，那也不算是长大。」
照美杏眼圆睁，还没来得及吭声，他又说了：「不过凭良心说，外表看起来，你确实是长大了，而且也变漂亮了。」
「变漂亮？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前的样子很丑喽？」掩饰心头因为他一句夸赞而起的陶醉感，她故意抓他语病。
「以前的样子？嗯……」邵尊微微眯眼，比女人还漂亮的眸子熠照动人。
「我只记得你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跟着我的样子，你说那样子漂不漂亮？」
「你、我……」照美涨红脸，「又不是我愿意的，那是我妈交代的啊！再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都不一样了。」
「是啊是啊，都不一样了……」邵尊拖曳附和的声音一下子显得过沉，竞似叹息。「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你过去的样子。」
轻轻一句话，重重拨弹了照美的心弦。她想印证缠绕她已久的心事——过去他喜欢她，那现在……
「现在呢？」照美不知哪来的勇气，抬头脆声问。
邵尊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一问，回答之前，紧盯着她脸上的表情，试图从中探索更多的讯息。
只是他这一停顿思考，却让照美以为答案是否定的，她迅速选择以调侃的方式，来化解自己的尴尬。
「其实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她略带夸张地挤眉弄眼，笑得瞹昧至极，
「现在你心里、眼里，装满的就只有静美一个人，对不对？」
邵尊没应声，只是定眼望着她。
「你、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头一遭，她发现自己对他并不是那么熟悉，至少眼前他的眼神就让她感觉好陌生。
「我只是想看清楚，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你心里真的那样希望吗？你真的那么希望我跟静美在—起？』
「我、我……」一种心事随时被戳穿的危机戚，让照美慌了起来。
「我有什么好想的？你跟静美的事是我管得着的吗？」
「那你想管吗？」
「我——」照美本来想遮掩自己的心情，但他那副似乎知道了什么事情的模样，竟让她怎么也说不出谎来。
她垂下眼，声音有着难掩的泄气，「有些事不是想就可以去做的。」
「不。」邵尊的口吻无比坚定，「我却认为很多事就看有没有那个心，所谓事在人为，不是吗？」
「你——」他究竟想说些什么？他又知道了多少？
「你希望我跟静美在一起吗？」他又问。
「我……」尽管面对的那张脸格外平和，却让照美倍感压迫。舒口气，她慎重的回答，「不希望。」
「理由呢？」一抹笑意在他嘴角逐渐扩大。
「理由？」怎么？他非要让她羞惭至死吗？此刻只要梢将静美关詾的脸色，和自己正在运作的心思相对应，她就感觉自己自私得该死！
「理由？」怎么？他非要让她羞惭至死吗？此刻只要稍将静美关询的脸色，和自己正在运作的心思相对应，她就感觉自己自私得该死！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反对？」偏偏他的态度颇是坚决。
「为什么？为什么你想知道？」她反问的语气显得郁卒无比，「这个理由对你来说重要吗？就算我反对又怎么样？能改变什么吗？」
「你为什么不试试看？」他对她眨眨眼。
照美看呆了。她感觉自己不仅是掉入他的眸底，更是陷入某种致命的引力当中……
「怎么试？」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如果你反对的理由足以说服我。」
「然後呢？你就真的放弃静美？」说到这儿，照美莫名的有种火气，
「邵尊，我真的不得不怀疑你对静美的真心！」
「你就为了这样而生气？」他犀利的目光罩着她。
「我不该生气吗？如果你真的不爱静美，就不要主导—切继续发展下去。」
一种被捉弄的感觉，让照美为自己也为姊姊抱屈，而这一切错综复杂的情缘，全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
「我从来没有主导过什么。」邵尊的火气也上来了。
「那你总有自己的主张吧？如果你不是真心爱静美，你怎么还能跟她论及婚嫁呢？」
「说的好！」他附议，语气一转，「那你呢？你是真心爱着高聿擎吗？否则你怎么会跟他说订婚就订婚？」
「我……」迎着他认真的表情，照美意识到什么，双肩一垮，声音难掩沮丧，「这就是你今晚约我吃饭的目的？高聿擎派你来当说客？」
「我邵尊办事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来指派了？」轻描淡写的语气，却饱含不羁的傲气。
「那就是你自个儿鸡婆喽？」
「你可以说我鸡婆，但是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好朋友，一步步走**向悲剧。」
「悲剧？你凭什么这样说？」
「因为你跟他并不相爱，硬要在一起注定是悲剧。」
「爱情是可以培养的。」
「谁说的？」
「我妈。」
「狗屁！」
「邵尊你——」
邵尊撇嘴，对她杏眼圆睁的表情视而不见，迳自说着：「感情或许可以培养，不过那并不适用每个人，尤其是对那种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相爱的人。你不会忘了有个女人已经占据高聿擎的心了吧？」
「那又如何？就算他不爱我也无所谓，反正……只要他娶我就行了。」照美负气说着，暗暗苦笑，她压根不在乎高聿擎爱的人是谁啊！
「这是什么鬼话？」
「这是我说的话！0K？邵大总裁，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
「如果只是言辞失当那还好，要是心态有毛病就真的完蛋了！」
「你……你今天纯粹是想找我吵架的吗？」照美吸了口气。
「当然不是。」邵尊盯着她通红的脸，语气慎重的说：「我只是希望跟你谈谈，也希望你认真思考我的话，然後……找到更好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照美再度无语。
半晌，她打破沉默，略带嘲弄的说：「不错嘛，你对这个身边的好朋友还真是好到没话说，连这种事也在替他操心。」
「我当然操心，只可惜……我身边的这个好朋友『她』并不知道。」他低着头，晃着手里的水杯，声音像在飘浮。
照美一时傻了眼。因为此刻他脸上的悒郁表情，是她未曾见过的，像是动了真情……
「他？」她试着理解什么。
他抬头对她绽笑，「把手给我。」照美还愣住的同时，他已经一把抓起她的手，往她掌心写了个字——她。
第四章
照美盯着自己的手，那个「她」字明明不留痕迹，她却感到掌心因而十分热烫，内心也深受冲击。
「你、你是在说……」他说的是她。
「我是说你。怎么？你不当我是朋友？还是说你比较喜欢我继续当『表哥』？」
表哥？这个称谓让悬在心头的往事再度浮升，这一刻，照美有种冲动，想澄清过往所有的误会……
可是，忽然间，她又有些害怕。害怕万一早就人事已非，只会让自己难堪……想到这儿，照美抬眼看了看他，而只消这一眼，她便忍不住暗暗咒骂起来。
该死！他就不能梢稍收敛一下那种要死不活的表情吗？他可知这对她此刻洋溢心头的浪漫情怀，具有多大杀伤力啊！
「我、我有什么好让你操心的？」照美的眼睛飘至一旁。嗯，对，不看他的表情也许会好一些。
「可是我就是操心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照美眼睛盯着桌面，整颗心快跳出胸膛。
「因为你总是一直在犯错的那个人。」
她快速地抬头看他。
「邵——」
「但我不在乎。」迎着她惊讶且抗议的神情，邵尊抿笑继续说：「我以为自己应该可以习惯并且接受了，只是……这次真的不同，因为我知道如果继续由着你错下去，那么……必须承担这种不可挽回的错误的人，不会是只有你一个，你懂吗？』
照美摇摇头，颇不以为然，「不是我一个人？说来说去，你还是在替高聿擎设想。」
「承担这个结果的人，难道就只有你跟聿擎？」他也跟着摇头。
「那还会有谁？」
「嗯……」邵尊搔着耳腮，本来潇洒的笑容一下子变得有些不自在，他一把端起茶杯就饮，嘴边快速逸出模糊的字句：「本少爷我。」
「啊？你说什么？」她耳朵明明竖得高高的，怎么还是没能听清楚？
「上菜了！」他放下杯子，努嘴示意。
侍者送上餐点，不一会儿，桌面已经摆放着各式精致料理。
照美虽然没再追问什么，但心里直犯嘀咕。可恶！刚才他明明说了什么，而且还可能相当重要的！
见照美神思恍惚，邵尊摊了摊手，表情有点委屈。
「不喜欢吗？早说让你自个儿点菜的，我怎么猜得到你的喜好是不是改变了。」
「哪有什么改变？过去喜欢的，现在也一样。」她开始动起餐具，眼睛仍是没敢往他身上搁，「虽然有些事你猜的不一定对。」
「什么事？」
「就像我……」她往嘴里塞了食物，故意在咀嚼的时候，含糊不清地说着：「喜欢你。」
「你说什么？」
「吃东西吧。」她对他露齿一笑。
「狡猾的小东西！」邵尊报以微笑。
「彼此彼此。」
小东西？照美以为自己痛恨男人用这种涉嫌沙文主义的形容词的，偏偏出自他的嘴巴，竞让她有种要命的甜蜜感。
「你开心就好。」沉浸在她的笑容，邵尊由衷说了句。
「如果你不在吃饭的时候说些不愉快的事，那么我会更开心。」
「行。吃饭皇帝大，等吃完饭再谈吧。」
接下来，这个用餐的过程，可说是慢得离谱。
两人彷佛极有默契似的，都吃得很慢很慢，虽然彼此心里各自盘算着接下来的场面……
忽然，照美的手机响起。她看了来电显示一眼，是静美。
该接吗？她并不希望让静美知道自己现在跟他在一起，可是要是静美问起的话……
「是谁打来的？」邵尊问道。
「是静美。」照美扫了他一眼，然後接起电话。
「照美，你忙吗？」电话那端传来静美轻快的问声。
「我……跟干部在开会。」百般挣扎之後，谎言出笼，照美根本不敢去看邵尊一眼。
「开会？你不是跟邵尊在一起吗？」
「我、我……」照美一时结舌。
「你在骗我，你现在是跟他在一起吃饭喔？」
「我……我是，可是我……」她感觉方才入口的食物，全回堵到陶口了。
「我知道啦，你是怕我会担心，所以才故意骗我的。」静美的声音依然甜柔。
「担心？」照美的心情只能用作贼心虚来形容。
「是啊，你一定是怕我担心你跟邵尊谈着谈着就吵起来，所以才不敢让我知道。只是这种事邵尊怎么可能没告诉我呢？他说要约你出来吃饭，好劝你退婚。现在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照美的声音开始僵硬。原来人家早已报备过了……
「照美，不是我要替邵尊说话，他这人就是重义气，不知道高聿擎怎么求他帮忙的，他居然一口答应人家说有把握劝你退婚。就因为这样子，他才约你出来谈，可是我又怕他说得太直接了，伤了你的心，毕竟自己的未婚夫拜托别人来谈退婚的事，对你来说是有点难堪，可是我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他太计较了……」
「姊，你不用担心了，我不会……没事的。」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照美方才努力规划的瑰丽版图，已经开始化为寸寸焦上。
「那就好。」静美话锋一转，「那你……你会考虑接受他的话吗？」
「不会。」照美睨着正在关注自己的男人一眼。
「这样啊？那邵尊一定不会死心的……」静美状似苦恼的喃念之後，吁口气说：「我看这样子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你真不想跟他谈下去的话，就干脆直接告诉他，说你是爱高聿擎的，那邵尊就会放弃这个念头了。因为他就是认为你不是真心爱高聿擎，才会以为有那个把握说服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