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熙在楼下听到打斗声,上楼察看,一见房门半掩,忧虑地推门而入。
见到房内景象,韩熙登时傻眼!
迎舞裸露着上半身,手臂紧紧地抱着双腿,头埋在膝盖之间,木雕石塑般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附近更有一摊摊怵目惊心的血迹。
“韩熙!你来了!”
混着啜泣的呼唤唤回韩熙的注意力,看到迎舞布满惊惧的煞白俏脸,韩熙连忙冲到她身边,确定迎舞没有受伤后,他充满爱怜地搂着她。
韩缇小时候半夜常被恶梦惊醒,韩熙总是以温柔的拥抱让妹妹平静下来,百试不爽。因此,韩熙极力忽略怀中少女芬芳的体香,与抵着他胸膛的丰满双乳所带给他的影响,努力想给迎舞一丝安详。
迎舞像是抓到救命绳索,紧紧抱着韩熙不放,扑鼻而来的男性气息以及强壮的心脏脉动,莫名的令她感到安心。
“你还好吧?”韩熙柔声问道。
迎舞的惊惧已逐渐被韩熙的怀抱溶解,格外意识到自己的赤裸,不禁羞不可抑,想要起身穿衣,又舍不得离开这环住自己的强壮臂弯,只好将脸埋在韩熙肩上,点了点头。
韩熙一手圈住迎舞的腰,一手抬起她的脸,瞧着迎舞羞红的粉脸,一时竟有些痴了。迎舞微湿的褐眸望向韩熙,无言诉说着千言万语,流露出无尽的爱意。韩熙全身一震,迅速恢复自我,把迎舞软绵绵的身子抱到床上,仔细地为她盖上棉被,遮掩那裸着上半身的美妙胴体。
“告诉我,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我在下面听到了打斗声。”韩熙立刻决定什么是安全的话题。
“刚才……”
迎舞将事情说了一遍,等她说完,韩熙已气得说不话来了。
“竟然有这种事,那家伙呢?尸体在哪里?”
“他……呃……跑了。”
“那人这么厉害?”
“他突然伸手摸我……我的……”迎舞双颊绯红,不好意思说下去。
“我明白了,此人非死不可。”韩熙脸色一沉,决定亲手结束那人的小命。
“他的命是我的,别跟我抢。”
“我不会的。”韩照执起迎舞的手,自责地长叹,“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早点将那药酒的事解释清楚,你也不会去喝它。要是平常的状态,根本不可能会有人来到你床前,你还沉睡不醒。”
迎舞讶异地瞪着韩熙,没有说教?不但不责怪她,反而怪起自己!迎舞心底深处某部分结冰的硬块开始消溶,虽然还没原谅他拒绝拮 邀请的恶行,但她愿意再给韩熙一次机会。
“以结果而论,我是没事的,所以你不要再自责了。”迎舞紧紧握住韩熙的大手,忧心地问,“你会不会看不起我?”“我为什么会看不起你?”
“我让敌人给跑了,这种情况,最少该留下对方的四肢……”
“慢着!在你怀疑自己的能力之前,先听我说一个故事。”
“两年前,有一个戚吾族的年轻战士到冈山采买。在一间餐馆歇腿时,有个中年人到他那桌,向他推销据说是西藏密传的神秘药酒,喝了会让人飘飘欲仙,忘却所有凡尘俗事。年轻战士起先不相信,但中年人舌灿莲花,说动了战士,决定当场试饮,无效退钱。”
“战士喝了之后,真的轻飘飘的,犹如飞上云端,然而等他睁开眼,才知道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无人的小巷之中,身上财物尽失,族人拜托他买的东西也都不见了。战士明白自己上了当,为了隐瞒这桩丢人的糗事,他向熟识的宿屋老板借钱,自掏腰包买回族人要的东西。”
“之后,战士到处询问这神秘的药酒,原来这东西碰不得,喝多了就会中毒,整天精神恍惚,必须喝更多的药酒才活得下去,一如饮鸩止渴,永远停不下来,而体内只会累积更多毒性,终至死亡。”
“从此以后,战士再也不碰任何来路不明之物。”
“这名战士该不会是你吧?”迎舞疑问地看着他。
“你说呢?”
“……我突然觉得自己满厉害的。”
“绝对比那个糊里糊涂睡死了的愚蠢战士强上百倍。”
“我也是这么想。喔,放心,这件事我会替你保密的。”迎舞打了个呵欠,揉了揉惺忪的眼,“我好像想睡了……”
“谢谢。你好好睡吧,我也该回房了。”
韩熙抽手,就要离去,迎舞唤住他。
“今晚我不想一个人睡,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迎舞的脸颊泛起红晕,羞涩地低语着。拮 之夜虽然失败了,这次搞不好会成功。
韩熙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愕然地在脑中不断重复从那姣好朱唇流泄而出的话语。
迎舞心慌意乱地等待韩熙的回应,拒绝她,接受她,任何回应都好,她不是输不起的人!但她得到的却是一片沉默。
韩熙的内心激荡着外表看不出的激动,今他一时无语。韩熙原以为经过拮 之夜的恶梦,迎舞早已打从心底痛恨他,最起码不再想要他。然而,今夜他站在这里,离迎舞只有数步之隔,一切又重新开始了。
“我明白了……你走吧,以后我不会再提起这件事……”
迎舞心碎地撇过头,误将韩熙的沉默解为拒绝。
韩熙知道自己不能失去这最后的机会,否则眼前这道门将永远关闭!他迅速缩短与迎舞之间的距离,抱起她的娇躯,两人的唇瓣重叠在一起。韩熙放下平日的众多顾忌,贪婪地吸吮着迎舞甜美的樱唇。
不知是谁先行动的,两人都闭起了眼,沉浸于对方甜蜜的热吻与彼此柔情的怀抱中。
“嗯,韩熙……”迎舞被韩熙吻得媚眼如丝,娇艳照人,但是她心中还是有一丝不确定,“今晚你会帮我拮 ,并且为我系上新的大红腰带,对吗!”要是他这么热情地吻了她还敢说不,她绝对会掐死他!
“这恐怕不大适宜。”
“你!”迎舞气得打他,被韩熙轻松接住,她忿然挥去另一拳,结果双手被他牢牢锁住,迎舞不禁更气了。
“你不要我,我也不会勉强你,干嘛做出混淆我的举动?我警告你,立刻放开我,然后在最短时间内滚出我的视线范围!否则……”
“唉!有点耐心好不?听完我想说的话,再赶人也不迟。”
“有什么废话,快说!”
“拮 这么神圣的事,我不希望在异地的宿屋完成。我的计划是,回家之后,选择你或我的房间,我去采美丽的鲜花布置房间,准备美酒好菜,你放松心情吃喝的同时,我在旁边吹排笛娱乐你,最后才……”韩熙耸耸肩,状似认命道,“不过,我也必须尊重你的意思,这就滚出你的视线范围。”
迎舞慌忙喊住他:“等一下!”
“有事吗?”韩熙无辜地问。
“你不是诓我吧?如果是……”迎舞想装出恶狠狠的表情,压抑不住的喜悦却背叛了她,“我绝不饶你!”
“你再像这样多笑一次,只怕我等不到回家,就在这里……”
“去去去!你快回房吧!”
“明天见。”
韩熙的浅笑声一路远去,迎舞抱紧了棉被,不由自主傻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某件事。
不知为什么,迎舞并未告诉韩熙,偷袭她的是个汉人。
而她,这个威吾族中最乐天不怕死的女人,在事情过去了之后,突然有了风雨欲来的预感,而且还是非常强烈的不祥感受。
挥开心头突然凝聚的黑云,迎舞勉强自己回到梦乡。
第八章
半个月后,两人在找不到人的情况下,怅然离开冈山。
“真是窝囊透了!”路上,迎舞频频抱怨。
“洛青这么大一个人,竟然会平空消失,真是不可思议。”韩熙的感受没有比迎舞好到哪儿去。
“我们只得到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洛青的确在一家布铺买了一匹昂贵的绸缎;另一间宿屋老板也证实洛青有在他们那儿投宿过一晚,问题是没人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
“你忘了吗?有间茶店的伙计记得,洛青在店里喝茶的时候,有两名汉人向前搭讪,他们谈了什么,伙计没听见,只知道三名汉人很快就离去了,似乎没发生任何不愉快。”
说到汉人,韩熙忧心更甚。
来到冈山的第一天,韩熙曾在宿屋门口见到与他相约的那名汉人,等他追出去,对方已消失在人群之中,他更因此耽搁了与迎舞会合的时间,让她有机会买下西藏药酒,引出后来的风波。
其后十数天,韩熙没再见过那人的身影,更遑论与他深谈。
“你不觉得很不寻常吗?西域显少见到汉人的踪影,即使是冈山,也要隔个三五年,才会见到零星的几个汉族商人来做买卖。如今,一个半月前,一次出现了三个汉人,结果是洛青的失踪。半个月前,我也遇上一……”迎舞咬住下唇,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你遇上什么?”
“我……远远……看到一个汉人……”
“西域各部族里,戚吾族的人最不擅长说谎。”韩熙摇头,迎舞的举止给了他答案,“那天晚上袭击你的是汉人,对吗?”
“……嗯。”
“为什么隐瞒我?”
“我不想害你感到不自在嘛。”
韩熙感动地拥住迎舞的纤腰,族里最瞻前不顾后的莽撞女娃儿,却在最需要关心她自己的地方还不忘顾虑他的心情,叫韩熙如何不感动?
“迎舞,谢谢你为我着想,但是我一直当自己是威吾族的人,中原是我父亲及祖父母的故乡,不是我的,我的故乡在这里,这点你绝对不要忘记。”韩熙温柔地加上一句,“何况,现在更多了一个留在这里的理由。”
“当然啊!你现在有我了!”
迎舞甜蜜地微笑着,倚进韩熙等待的怀抱之中。
她不确定韩熙何时会爱上别人,也不知道自己对韩熙的爱意会持续多久,然而她有预感,那将会是一段不短的岁月。
“谁说的?”
“不然是什么?”
“对燕祁的知恩图报呀。”
“贫嘴!”
迎舞伸手扣住韩熙的后颈,送上火热的朱唇,封住同样急切的嘴唇。
好半晌,迎舞喘息着放开韩熙。
“你刚刚说的理由,我没听清楚,再说一次。”
“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吗?”韩熙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当然是你啊。”
“这还差不多!”迎舞回以满足的笑容。
“唉!都过了半个月了,不知道哥哥和迎舞现在怎么样了呢?”
韩缇边晾衣服边叹息。她强烈思念着挚友与亲人,他们不在身边,韩缇简直食不下咽,成天担忧。
“韩缇,你早啊,一大清早的,就在京燕祁晾衣服啊?”岌鹿晃了过来。这半个月来,他天天跑来献殷勤。
“我的差役还没服完,帮族长做事是应该的。”
“瞧你,脸色越来越差了,昨天是不是没睡好?”
“我没事可做,早早就上床就寝了。”
韩缇隐瞒了最近自己恶梦连连,一个晚上起码惊醒五、六次的情况。
自从知道韩熙私放汉人,韩缇没有一天不做恶梦,内容清一色是他们兄妹被扫地出门、流落中原的惨状。
“看你这模样,分明是严重的睡眠不足。你是不是做恶梦了?韩熙以前曾提过,你偶尔会作恶梦,扰乱睡眠。”岌鹿关心地说,“睡眠不足是很不好的事,这样你白天怎么会有精神呢?”
“我也不想啊!”
“韩熙老爱烦恼,你则擅长胡思乱想,你们兄妹的共同点就是太多心了。别想太多,晚上就睡得好啦。”
韩缇瞪着岌鹿,摇头:“我真羡慕像你这种无忧无虑的人。”
“哈哈!多谢夸赞!”岌鹿眯着眼笑了。
韩缇还要说些什么,突然传来一阵尖叫——
“啊啊!你要做什……唔呜!”接着是一声闷哼。
“是梨芜的声音!”韩缇紧张地喊。
岌鹿已飞奔而去。
等韩缇赶到,现场只剩下一个昏迷不醒的梨芜,其他人都追去了。韩缇守在梨羌身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四周的动静。
原本宁静的清晨立刻充斥着此起彼落的嘈杂声。
“有奸细!”
“什么?啊!我看到了!一共有两个人,往东边去了!”
“大伙儿快拿起武器啊!”
“封锁东口!”
战士们迅速集结,往东追去。
其他妇女陆续赶到梨芜房中,韩缇见梨芜有人照料,也跟着向东赶去。
她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这两名侵入的奸细可能是——
“汉人!这两个是汉人!”
“这里怎么会有汉人?先捉起来再说!”
“啧!他们有马,逃得真快!”
“哼,我给了其中一个家伙一刀,我们循血迹追!”
在燕祁的指挥之下,部分战士组队追去,韩缇喘着气赶到时,留下的战士们纷纷以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瞧。
“韩缇,我们现在得搜索全村,确定没有其他奸细。你在这里不安全,快回屋里去吧!”岌鹿快步来到她身边。
“入侵者是汉人?”
“看起来是。”
“……喔。”韩缇的心直往下沉。
“你吓到了吧?脸色变得好苍白。”
“没事,我很好……”
“韩缇,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一名中年战士站了出来。
“一派胡言!韩缇怎么可能跟奸细扯上关系!”岌鹿大声喝道。
“这两个汉人很明显想绑架梨芜,而他们选在梨芜去酒窖的时候下手,酒窖在村里最里面的位置。两个不熟悉我们内部环境的汉人,竟然能不惊动任何人,一路来到酒窖,看他们的身手,又不算什么顶尖高手,这不是很奇怪吗?以前哪有哪个奸细有本事窜到酒窖附近的?老早就被发现了。”
“而且,瞧他们逃离的样子,慌忙中不忘取近道,分明早已安排脱逃路线,这表示他们不是有内应招呼,就是曾来过一次,且安全脱身。”第二名也是相当年纪的战士接着说道。
“你们想说什么?”岌鹿愤怒地胀红脸。
一旁,韩缇的脸上早已血色尽失。
“我们不是怀疑韩缇,韩缇是个乖巧贴心的女孩,跟战争扯不上关系。起码,我不认为她有这胆量。”中年战土道。
“韩熙一走半个月,冈山离这里很近,走路也不用半天,冈山的地皮更远不到哪儿去,调查需要拖得这么久吗?他一不在,就有汉人的走狗熟门熟路地潜入……”这第二名中年战士环视众人,见大家都十分认真地听他说话,满意地大声续道,“我认为应该提报长老,针对韩熙的清白召开审查会!”
“我反对!长老们早就看韩熙不顺眼了,就等找到一个结结实实的借口,好把他踢出去,根本不会公平审查!”岌鹿激动地大吼,却绝望地发现大部分的战士都不赞同地看着他。
“岌鹿,你紧张什么?如果他是清白的,长老再不喜欢他,也不会陷害他。难道你认为长老会放下我族与生俱来的荣誉心,特意刁难韩熙吗?长老们个个都八十几岁了,拥有我们没有的人生历练,我们应该尊重他们的智慧。”这名力说的中年战士显然是长老的信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