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衣羿也拿了条鱼,低头啃着,“以后不准蹲在地上突然站起来。”
“你别添我的麻烦不行吗?”其实他根本没生气过。
孙黧黄松口气说着:“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他点了点头,低头吃鱼。
“其实你人蛮好的,本来我以为你会趁我昏倒的时候偷偷走,没想到……我误会你了。”她不好意思的笑道。
“除非你自己要离开,否则我不会抛下你。”他说得有点心虚,现在他说了这句承诺,以后是更不可能放下她了。
“真的?!”她开心的扯着他的衣袖,“我们是朋友了?”
他抿着嘴,淡淡的道:“我没有朋友。”
朋友就是麻烦,所以他从不交朋友。
裘衣羿闷不吭声,低头尝着鱼。
“刚刚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你拿小石扔大鱼,鱼就浮出水面,我怎么扔,也扔不出鱼?”她好奇的问。
“我丢的地方是石头的肚脐,藉由肚脐挥发力量到石头的周围震动水面,使鱼被震死。”他简明的说。
孙黧黄张大眼,“石头也有肚脐呀!”她这还是头一次耳闻,“每个石头都有吗?难不成人也是有的有肚脐有的没有?”她问的根本就是废话。
她不禁搔搔头,傻傻的笑了。
“吃鱼吧,等会儿我们还要赶路。”他不想再多谈,说了这句话,算是对这次谈话的总结。
“不会吧!我们又经睡到荒山僻野。”孙黧黄见裘衣羿下马,不禁喃喃自语。
离开洛阳已经十多天了,一路上她见着了许多明媚的风光,但是惟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睡的地方,不是破庙就是草堆中,睡一两天还无所谓,这一路睡了十多天,她都睡怕了。
“下马吧!”裘衣羿不理会她的自语,站在马下淡淡的说。
孙黧黄将脚跨过马背,让两脚齐放,然后以着滑坡的姿势滑下马,她开心的低笑着。
经过十来天的相处,她已经不怕赤马了,今天她更是大胆的从马背上滑下,尝试这新奇刺激,但却让裘衣羿冷汗、热汁一并流下。
“以后不准这样下马。”他冷冷的说,背脊传来的冷颤还未退去。
“为什么?很刺激也!”
“我看见的只有危险,以后我抱你下马,不准你再用这种方式了。”他专制的道。
孙黧黄不满的翘高小嘴,怒视着他,而他却自顾自的拉着赤马到一旁的草堆中,她生气的跺着脚,“你给我站住,我们还没有把事情解决,你不准走。”
每次都这样,在他用着很臭的语气警告她不准做什么之后,他就拉着赤马到旁边培养他们人马之间的感情,然后现在还要剥夺她享受刺激的权利,她绝不容许!
“裘衣羿,你给我停下来,你再不停下来我就要昏倒罗!我真的要昏倒了……”她的怒火上升,眼前一黑,果然昏倒过去没有知觉。
裘衣羿听声音忽然停止,心知有异急急转回身,正好瞧见她的脚一软,他一个箭步,适时接住向后倒的人儿,刚退去的冷颤又回到他的身上。
他面孔冰冷的抿着唇,将她放置在草地上,让她躺平,然后在自己胸前掏出药,送人她的嘴中,随后迳自起身捡了些枯树枝,生了个营火。
裘衣羿坐在营火前,望着孙黧黄的俏脸,在微光闪动的照耀下,她更显美丽,算算时间也该醒来了,怎么……
他的心一跳,探过身,拉起她的手替她量脉搏。
“别碰我!”孙黧黄甩开他的手,侧过身背对着他,眼泪自她的眼角流下。
他就只会期负她,一会儿不准她这个、不准她那个,她孙黧黄也是有人格的、也是有爹娘疼的,为什么要受他的气!“你早就醒了?”他缩回手,不懂她在发什么脾气。
孙黧黄只是哭着,不回答他的话。
裘衣羿挑挑眉,原来生气能让聒噪的女人安静,那真是太好了,自己的耳朵可以安静了。
“睡觉吧!”他淡淡的说完,就躺在草地上准备就寝。
“喂!”孙黧黄转回身,生气的瞪着他,“你难道不知道我在生气吗?”
睡觉!?她孙大小姐难得发—次脾气,他竟然要睡觉!“别大呼小叫的,等一会儿怒火攻火又昏倒了,我可不救你了。”他像个没事人似的。
“裘衣羿!你太可恶了。”
“丫头,你该叫我‘裘大哥’。”他纠正她。
孙黧黄坐立起来,指着他的鼻子生气的问:“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生气了?”
“你有生气吗?”
“我、在、生、气!”多可悲,她在生气还要到处宣扬。
“噢!”裘衣羿点头表示了解,“别气太久,会伤了你的身子,我可不想害你入地狱!”
“裘衣羿——”
“裘大哥。”他再度纠正。
“你到底知不知道‘生气’的意义?!”
“不就是你这样罗!好姑娘,你气完了没有?天色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你!?”孙黧黄气得说不出话来,何时他变得这么伶牙俐齿,平常他不是惜字如金的吗?她抓起地上的草,朝他身上扔去,一边嘴上还骂着,“你这个坏蛋,就会欺负我、欺负我……你是不知道该对女孩子礼让点吗?”一时之间,空气弥漫着青草,裘衣羿身上、发上也沾满了青草。
“姑娘,试问我哪里惹你了?我不是心平气和的告诉你吗?我劝你最好停止动、停止大呼大叫,你的身子受不了这种激烈刺激。”
孙黧黄已经感觉到身子的抗议,开始手脚发软、手心冒汗、头昏眼花、呼吸难过、脸色苍白……她浑身难过的伸手扶住头,闭上眼。
“该死!”裘衣羿见她苍白的脸,低声咒骂着。
仙爬离草地,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拉人怀中,然后一手从怀中掏出个青瓷瓶,转开瓶盖,就放在她的鼻下。
一股清香刺鼻的青草香阵阵传至她的鼻中,舒畅了她的全身,原先的不适也渐渐退去。
“身子骨不好就克制住自己的性子,现在可好吧,要不是我在你身边,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冷得足以令人头皮发麻,手脚发冷。
“我平时也没常发脾气,要不是你欺负我,我也不会这么生气难过,都是你害的。”她虚弱的轻斥。
“是,都是我的错。”意外的,裘衣羿让着她。
“知道就好。”她枕在他的胸膛,舒服地道。
“丫头。”
“嗯?”
“以后不准胡乱生气——”
“你又来了!动不动就不准我这、不准不那——”才休息片刻,他又限制起她来,惹得她不住哇哇大叫。
“我是关心你,你的身子受不了你一再的昏倒,难道你想年纪轻轻就仙逝?”
“当然不想。”孙黧黄低声哼着。
“那还得好好听我的话。”
“好啦!”她不情愿的答应。
“该睡了。”他淡淡的道。 “裘大哥,你再陪我聊聊,我不想睡。”
裘衣羿低头望着她标致的五官,慧黠的眼睛一眨—眨的回望着他。“明天可不准喊累,我们的行程已经比原先预定的迟—半了。”
“我保证绝不喊累。”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拖累了他,动不动的昏倒、动不动的喊累喊饿,行程会准时才怪。
“你要聊什么?”
“聊聊你呀!你的身世、背景,什么都可以,我想多知道一点你的事。”
裘衣羿的脸色一沉,“我没有身世、没有背景。”他从不向人提及自己的身世,就算是自己,他也极少忆及过去。
他的过去从没在他的脑子里停留过,可以说他根本没过去,除了……
“一个人不可能没身世,谈谈你爹、你娘?”
“我不记得了。”他淡淡的说,当发现她用不了解的目光望着他,他才老实地说:“我的爹娘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
“对不起。”孙黧黄轻声道歉,没有亲人的陪伴,难怪他都是惜字如金,喜怒不表于情。
裘衣羿见她一脸的难过,仿佛从小没爹娘的是她而不是自己似的,不禁抚着她的发,“傻丫头。”
孙黧黄轻轻的笑了,她拉着他的手,突然异样的道:“裘大哥,我做你的亲人好不好?这样以后就有人陪你了,你就不孤单了。”
“什么样的亲人?妹子吗?”为了她的话而感动,一股暖流划过心田,震动了他冰冷多年的心。
“不!”她脱口而出,反倒引来了裘衣羿奇怪的目光,她脸—红,喃喃的道:“说不定我年龄比你大叱!做你的妹子,我岂不吃亏?”
“我真的很老了,十八了也!在洛阳城里,恐怕就剩我这十八姑娘还没出阁。”她很夸张的叫着。
“原来妹子想嫁人啦!那好,赶明儿个,裘大哥帮你择—门亲事,帮你找个好夫家,将你嫁过去。”
“神经!”她皱起眉,“我跟你很熟吗?亲事自古就是父母作主,我才不让你帮我找大家,我要陪在你身边一辈子。”
“傻丫头,别说傻话。”他揉着她的头,亲热的说道。
孙黧黄摇着头,抓着他的手,“裘大哥,我们是好朋友了吧!”
“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我——”
“你没有朋友,可是我是你惟一的一个。”她笑嘻嘻地替他接下去。
裘衣羿不反驳她的话,或许吧!她真的可能是他惟一的朋友,这十几天来的相处,
自己的耳根子早习惯了她的吵闹,更习惯了她毫无预警的昏倒及娇弱。
女人在他眼里是令他厌恶的。
“裘、裘大哥!”她的忽然低喊,打断了他的冥想,她的结巴令他浑身警觉起来。
有人?!而且还是八、九个人,一个个觅身于前方的长草之中,头上绑着黄头巾、手持大刀的偷窥着他们,看来是躲在芒草中有一段时间了。
“嘘,别出声。”他低声道“他们是谁?”孙黧黄也压低声音的问。
裘衣羿冷哼道:“打家劫舍、半路抢劫的抢匪,光是瞧他们躲藏的功夫,哼!不过是三流的盗贼。”
“咦!”她点点头,又学会了点知识,原来盗贼也有分二、三流呀!“瞧,他们要行动了。”他低下头,温柔的问道:“丫头,怕不怕?”
“不怕。”她甜甜的笑着,“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遇见盗匪,我要看看他们如何抢劫。”
“不怕昏倒呀你?!”裘衣羿揉着她的头,丝毫不去看一眼从芒草中站起来的盗贼。
“你少拆我的底。”她嘟起嘴,不满他泄她的底。
“嘘,别出声。”他看着愈走愈近的盗贼,一手探进自己的袖口。
这次孙黧黄乖乖地闭上嘴,将身子移了移,更贴近他的怀里,老实讲,她还是有一点点怕的。
“嘿!兄弟们,瞧瞧这对小俩口,男的俊,女的俏,倒是挺登对的嘛!”一个像是首领的盗贼,持着刀指着他们。
一脸的獐头鼠目,令裘衣羿不快。鼠辈!他在心中低啐。
“喂!小子,爷儿我缺银子,乖乖把银两留下,保证绝不伤你分毫。”盗贼继续道。
“银子?你要多少?”他冷冷地问,“一百两够不够?”
“一百两?!”盗贼们一个个眉开眼笑的笑着,这可是笔大买卖,够他们收山一阵子了。
“哼!标准的见钱眼开。”孙黧黄看不过的低声骂道,将整张俏脸埋入裘衣羿怀中,她惟恐自己多看一眼,眼睛会马上瞎掉。
“臭丫头!你说什么?”一旁的小喽另外耳尖听见她的话,怒声的挥舞着的手上的刀,警告的叫,“你敢再多说一句,就把你绑起来卖到烟花柳巷里去。”
“你——”
“丫头,别理会他们。”裘衣羿制止她,孙黧黄只好乖乖重新将脸埋回他的胸膛。
“裘大哥,你可别把银子给他们,会脏了你的手,到时候我可不准你摸我。”她在他的怀中低低道。
裘衣羿摇了摇头,将注意力移到面前的一帮盗贼上。速战速决吧,省得麻烦,他想。
“喂!小子,你真的有一百两??“没错。”
“全掏出来!”盗贼凶狠的命令。
“全都要?”
“废话!”
裘衣羿伸手挥了挥额头的发,冷笑道: “恐怕钱是有,就怕你没命花。”话才刚道完,面前的盗贼头头就哀嚎起来。
“哎呀!我的眼睛……好痛,痛死了……”盗贼疼得在地上打滚着,引来了身旁其余的盗贼的惊恐。
“老大,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喂!让我来告诉你们他怎么了。”裘衣羿开口吸引剩下一群成不了气候的盗贼们的注意,然后他摊开手心,让手上的黄粉随风而飘,没一下子,剩下的人全都四脚发软的倒地。
闻声忍不住转过头看的孙黧黄讶异的望着倒在地上瘫成一堆的男人,拉了拉他的衣襟,“裘大哥,他们怎么一下子成了堆烂泥了?”
“恶人现在遭到天谴了。”他扬着眉,救人与下毒是不同的感觉,前者培养他的成就感,而后者则让他愉悦。
”
“臭小子,你使用了什么邪术?快……”看不见东西的盗贼痛苦的怒吼。
“喂!臭强盗!你没听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吗?现在我们是王,你们是寇,你凶什么凶!”孙黧黄叉着腰,指着他的鼻,软软的道。
虽然她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还没笨到看不出来他们现在处于上风。
“丫头,我们走吧!这里今晚睡不成了。”他站起身,牵起她的手。
“大侠——你别走,我们知道错了,你放过我们吧!”瘫在地上的盗贼一听惟一能救他们的人要走了,原本的强硬语气全都软化下来,低低哀求。
裘衣羿不理会他们,迳自将孙黧黄扶上马,然后自个儿以上了马,在居高临下的位置上,他冷声道:
“今天我心情好,下的毒也浅,十二个时辰之后你们就能恢复行动,至于你们的老大,他的眼用大量清水就能恢复,就算是惩罚吧!会有一个月的光景看不到东西。”
“谢谢大侠不杀之恩。”
裘衣羿皱起眉,鼠不辈!三流的盗贼才会跪地求饶!他双脚轻夹马腹,赤马就缓缓起步。
“你是谁?”为首的盗贼朝着马蹄声问。这男人!绝非一般常人。
“听过毒王吧!”他冷冷的抛下话,就离开了一帮盗贼。
为首的盗贼一股冷颤自心底遍布全身,额上也滴出斗大的汗珠,天!他今天还能活命真是侥幸,他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毒王裘衣羿——只要在江湖上谁会不知?他的毒至今只有他自己能解,偏他孤僻的性子不与任何人亲近,只照他的话救人、下毒,今天自己只是瞎眼一个月,真算是万幸了。
看来这地方不能再混了,否则下次再碰见他,自己恐怕就没再这么的好运了——能够躲过他下的毒的。
裘衣羿驾着马,迎着晨曦缓缓而走,怀中的人酣酣的沉睡着,倚着他的胸膛像是倚着避风般,安稳得很!裘衣羿刻意的让马平稳的行走着,以免惊醒睡梦中的人,他低头俯视着她的脸庞,她可累坏了!经过昨晚的那帮盗贼的打扰,让她一上马就倒在他的怀里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