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耶,这么晚了,今天就在这里过夜吧!」方容娟担心女儿被楚彦一气,开车的情绪大受影响。
「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做妈的人听到女儿的话,抿嘴回头,不悦地看著阳龙台。
阳龙台向来疼宠老婆,见状介入,「楚彦!你也太不体贴若耶了,这样教我们怎么放心把若耶交给你?」
「舅……」
阳龙台打发外甥。「你先回去,省得若耶看到你的脸後心更烦。」
「但总得将这事讨论出一个眉目……」
「或许……」方容娟有了想法,「再试一次,请江遥出面劝劝屈展腾吧!」
阳龙台很实际地问:「你能保证他不提刀砍我吗?」
若耶也不看好这点子,「爸不会肯的,他虽然不满意展腾,却仍是护著他的。」
「试一下总比坐以待毙好。」楚彦驳回若耶的话,他以怀疑的眼光看著她,总觉得她离婚的心没有以前坚定。
阳龙台赶忙做决定,「就这样办,若耶若是开不了口,我去帮你提。」
若耶心知肚明她老爸依然无法对阳龙台抢走她妈这事释怀,「我想还是我去提好了。」自己的事还是自己解决。
尽管不抱任何希望,但她隔天还是回了家,想求她老爸帮她劝屈展腾,要他别再捣蛋。
她本以为老爸绝对会念不停,却没想到江遥一反常态地说:「好吧!我尽力而为。」
当天晚上事情便有了眉目,「小耶,展腾同意签了,可他要你再答应他一件事。」
「什么事?」
「跟他骑自行车环岛旅行一次。」
若耶人傻了,忙对老爸说:「我休假上街角的Seven-11买早报都要以车代步,他要我陪他骑自行车环岛,这不是存心跟我捣蛋吗?」
「他说他想知道你离婚的决心究竟有多大?」
「大到我甘愿去跳海!」若耶气饱了以後,反应不太灵光地问她老爸。「他要环岛?环哪个岛?澎湖群岛吗?」若是,她还肯考虑。
结果江遥轻斥她一句,「傻丫头,是台湾本岛!」
不管是哪座岛,若耶知道这都是个陷阱重重的坑,她真的不想往里跳;可楚彦是个死脑筋,硬戳著她的背要她试,还卖弄一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若耶很讶异楚彦竟肯这样的委曲求全。「难道你不怕我的便宜全被他占光吗?」
楚彦被她这样一问,也愣住了,他发现自己真的不在意,「嗯……你跟他名义上还是夫妻,不是吗?」
面对若耶狐疑的眼光,他只好再补上一句,「我相信你不是个随便的女人。」
若耶不相信楚彦竟会这么大方!
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跟屈展腾曾经有过的恩怨?
他……他还是一个男人吗?
若耶突然想把自己跟屈展腾的事跟他说穿,以便探试他是否真的在乎她,但是本能叫她别冒险,原因是她担心他会崩溃地喊著那一千零一次的话。「若耶,你是我从小到大、唯一喜欢上的女孩子!」
若耶只好苦著脸,拜托他一句,「我入了虎穴,若有不测的话,你得来替我收尸。」
第十章
若耶没有马上答应屈展腾的要求,因为她需要再考虑一下。
她约了庄涛到一家小茶馆相聚,希望他能给她一个更客观的意见。
「他这样刁难你,看来是不愿意跟你断了。」
若耶捧著小茶碗,没应声。
「那你呢?你跟他之间真的毫无转圜的余地吗?」
「应该没有。我若不跟他断得一乾二净的话,就没法规画未来。」若耶看清了她与屈展腾之间的问题,「因为我太爱他,爱到茶饭不思的地步,这加速地毁了我跟他之间的关系。」
庄涛好意地把自己的看法告诉她,「也许展腾也清楚这一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你互动。」
「怎么说?」
「他随遇而安惯了,除非别人主动骚扰,或是踩到他的痛脚,他很少会积极地去争一样东西。记得我跟你解释过,我们在住宿学校打架动刀的那一次吗?」
「当然记得,我还气你捉弄他呢!」若耶的心仍是偏袒著屈展腾。
庄涛微抬手,要她稍安勿躁。「当展腾查出是我把大麻和黄色书刊栽赃给他时,他在校长面前持刀抵著我的脖子,强迫我认罪的冷酷模样,简直跟地狱来的索命王子没两样。」
「在校长面前?难怪他会被退学。」若耶讶异著屈展腾惊人的举措,也忍不住跟庄涛略提了一下自己的际遇。「三个月前,我也见识过他趁火打劫的模样。」
庄涛振奋地问:「趁火打劫?这夭寿的土匪劫了你什么?」
若耶呆愣了一下,脑里闪逝过与他彻夜热络的画面,她满脸绯红,支吾起来,「这……有些事不方便说。」
庄涛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男女之间不方便说出口的事,就是让人天马行空地乱猜了。」
这让若耶紧张,因为她把自己和屈展腾的秘密守得很紧,从没对任何人透露过,看样子庄涛已从她的话里嗅出了不对劲。
她气他不为她解忧,还硬帮倒忙,忍不住威胁他。「你们男男之间也是这样的啊!」
庄涛耸肩摊手,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我也三十五岁了,也该是我出柜跟熟人公布自己性向的时候了。」
若耶觉得自己真坏,「庄涛,对不起,我不是真有伤害你的意思。」
「你没伤到我,只是提醒我该站出来对我妈说实话了,不过她大概会很不高兴自己砸钱栽培的儿子竟是一个同性恋,也恐怕会把我从她的遗嘱里除名;但我一点都不在乎。」
「真的吗?」若耶总觉得庄涛不是一个豁出去型的人。
「真的,我现在懂展腾的心态了。很多时候人只有在甩开包袱时,才能真正地活著。」
「那么只要你继续努力,『朝阳』总经理的宝座你还是保得住的。」
「有你这样的朋友在总公司帮我撑腰,真好。」庄涛笑望著若耶,同时探了她一句,「展腾愿意回来这事是短时间的,还是长期的呢?」
「不知道,我们还没谈到任何话。你问这个干什么?」
「说来不怕你反对,我想找他冲业绩。」
「冲业绩?什么意思?」
「我得知内幕消息,展腾想回台湾开设『Johnny Cool』的分店,我要约他到『朝阳』来逛一下。」
「不行!」若耶马上反对。「你不可以这么做!」
「为什么?」
若耶掰著指头数著「不可以」的理由,「第一,尚保罗不会放人。」
「我听说展腾有一个表妹嫁给他了不是吗?要她替展腾表哥撒一下娇,一定行得通的。」
「话不是这么说。就算尚保罗肯放人,展腾的资历也不符。」
「三颗米其林的辉煌成绩,你竟说他资历不符?」庄涛以一种「你有没有搞错」的眼光看著她。
她辩称,「他的专长是西餐,不是中式或台菜料理,这在台湾的饭店是吃亏的。」
「这也没关系,我正缺一个西餐主厨。」
「他的佣金太高,我们跟他合作後的获利不大。」
「没关系,我可以跟他套交情,要他打个折扣。」
「你凭什么要他屈就你?」
庄涛把理由说出来。「就凭我有一个让他乖乖屈就的王牌诱饵。」
「是什么?」
「你!他想与你破镜重圆,你会不知道吗?」
「他不会肯的……他逍遥惯了……」
「可是他已答应我会考虑,前提是厨房得重新照他的意思装潢,而这需要一笔额度不小的预算,你得帮我在董事会前当推手。」
「庄涛,你到底是在帮谁?」若耶极为不快地质问。
「我先帮关系比较深的自己,然後是你,最後才是展腾!除此之外,我把公司的利益放在自己之前,我以为你也会这样做,却没想到你对他的偏见这么深,连这种有利朝阳业绩的主意都要推翻?」
若耶此刻听不进任何话,「你这是在出卖我的幸福!」
庄涛只好提醒朋友现实状况,「不是。我会出这个主意实在是因为『朝阳』有潜在的危机,它虽然是老字号,但设备比不过新兴的旅馆;总公司又否决掉重新装潢的提议,我当然只有先把业绩冲上去,才有谈判的本钱。」
「届时有可能总公司认为反正不装潢也有生意做,照旧拒绝你的话,怎么办?」
「我再重新洗牌把公司头儿拱到更关心『朝阳』的人手上。」
若耶的脸都绿了。「你打什么歪主意?」
「展时楠快不行了,我听我妈抱怨过继父,说他年初中风後,没跟她商量就把『朝阳』百分之三十的权益转卖掉了,她找律师问,律师也说的确如此;我赌他可能已将股份转给展腾了。」
「是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展腾不就是……」若耶了解展时楠走这一步棋的後果有多严重後,吃惊地将嘴掩住。
庄涛点了头,「展腾将是继信凯之後的最大持股人,若再加上屈老先生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就刚好过半,如果展腾有意介入的话,届时信凯主导朝阳的龙头地位恐怕不保。」
若耶虽然替屈展腾高兴,但仍没办法接受这种可能性,她一脸疲惫地要求,「这事我们可不可以改天找个时间谈?」
「当然可以。」
若耶於是松了一口气,瞥了表,人突然觉得目眩不适,她拜托庄涛,「我用一下洗手间,楚彦随时会到,麻烦请他等我一下。」
庄涛没拒绝,只不过提了一下小麻烦。「可以,但我不认识楚彦,可能会让你们错失彼此。」
「你没见过他?这怎么可能!」
庄涛将手一摊,「跟我洽公开会的人不是你,就是那个叫楚乐的总经理,我要认识他还真得靠运气。」
若耶赶紧替庄涛略作解释,「楚彦就是这位楚总经理的弟弟。」
庄涛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总之一句,你和楚弟弟约会时我不好意思当电灯泡,所以你不必担心我怪你把他藏得太好。」
「我跟楚彦约会都谈公事,加你一个更热闹,下次不妨跟著来吧!」若耶笑著将手机递给庄涛,「替我保管一下,就不用担心他找不到我了。」
庄涛将手机搁在一旁,对著若耶的背影挥了挥。
没多久手机嘟嘟响了,「我庄涛。啊~~你人已到了,嗯……她快走了,我跟她提过这个构想……情况嘛……还是可行,只是这事急不得,因为她一碰上你脑袋就失灵,所以你得给她时间开窍……」
庄涛说到这里,桌上的机子响了起来,他将自己机子上的人「on hold」以後,替若耶回话,「喂,啊~~楚先生,久仰、久仰。若耶上洗手间,要我帮她接听,你已在餐厅里了?怪不得,你的声音听起来好近,而且好听极了!」
庄涛讲完最後一句话,不由得愣了一下,这种「打情骂俏」的对话似乎用错时候了。
「庄涛先生是吗?」一句话从後面飞来,弹中庄涛的後脑门,虽不痒不痛,但让他回头仰瞧了一下,只见喊他名字的白净帅哥也拿著一个手机附在耳边,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光瞪著自己。
两人一坐一站地围在桌前互瞪,直到若耶现身後,这「天雷勾动地火」般的氛围才稍微减弱一些。
若耶挂起微笑,想从中为两人介绍彼此。
谁知两人同时开口,仓皇地拒绝她的美意。
「不用,我们打过招呼了。」
若耶敏感地察觉出一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所以然来,想是他们无缘,看彼此不顺眼。「哦~~好吧!那我跟楚彦看歌剧去了。」
但不知怎地,她与楚彦往门走了三步後,突然折返建议道:「还是你要一起跟著来?」
庄涛不说话,等著楚彦的反应;楚彦费力清了一下喉咙後,「我还有两张票,不用白不用。」
「我是很想跟你们去,但是……」庄涛以长指弹敲著桌面。
「但是什么?」
「我约了另一位朋友,他很快就会赶到。」
若耶以为他不久前结束一段感情,已过了疗伤期,交了新朋友,急欲替他制造机会。「要不,请他一起来吧!」
「嗯……我得先问他的意见。」庄涛笑答道。
若耶於是要楚彦将另外两张票掏出来。「票你先拿著,若你的朋友同意,我们剧场里见。」
也不晓得为了什么原因,楚彦将票掏出外套後,两手不小心地将票全抖到地上,他慌张地弯身拾起四散的票,快速递出两张给庄涛。
「谢谢。」庄涛给他一个从容的笑容後,将票收进自己的皮夹里,等到若耶与她的帅哥未婚夫消失在茶馆大门後,他才拿起自己的机子,闲闲地询问等到快冒烟的屈展腾,「兄弟,想不想学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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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彦,你的脸色好苍白!」
「若耶,我需要出去透一下气,你先进去找位子,我随後再入场。」楚彦说完,将票递给若耶。
若耶不放心,「没关系,我陪你。」
「不,我真的需要一个人静一下,求你别管我,先进去吧!」
若耶不懂楚彦出了什么问题,但记起屈展腾曾说过楚彦比她还歇斯底里的话,於是先入了场。
十分钟後,剧院里的灯暗了下来,没多久,若耶身旁的空位就被一个人占据。
她定睛瞧後,发现是屈展腾!
她以为是幽暗的灯光作祟,让自己得了幻想症,紧张地揉了两次眼睛。
认出真是他以後,她第一个直觉反应便是,「你坐错位置了吧?」
「嗯……有可能,让我查一下。」屈展腾慢条斯理地掏票给若耶看,大张的膝头还不时撞上若耶的腿;若耶只好避邪似的往另一边靠去。
他将票往她眼前一递,「若有错,你找庄涛算帐吧!」
若耶将票掐得紧紧的,心里暗骂,「庄涛!我要掐死你!」
他约屈展腾,竟然没跟她说破!害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庄涛人呢?」这句话简直是从她的牙缝里进出来了。
「他带楚彦去看病。」
若耶不懂,「为什么?」
「我们进剧院前撞上楚彦,他惨著一张白脸站在门边喘气,庄涛见他不对劲,坚持送他去医院,我则提议进来告诉你这个坏消息。」
若耶见他一副邀功的模样,起身就要跨越他。
他搭住她的肘,拉她回原座,「就要开演了,你现在拔腿而逃的话,一堆人也得抱著衣袋,起身让你过,你何不等到中场时再出去?」
若耶甩开他的手,把整个身子都偏到另一侧去,如坐针毡地耗坐到中场。
中场的帘幕一放後,她逃命似的飙到大马路上,伸手拦了辆计程车。
但打著同样主意的人不只她一个,她所站之处又不是最醒目的地方,好不容易有一辆计程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突然,一只结实的手臂拦住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