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皇上用心良苦哇!”子安比谁都清楚康熙圈禁胤祥十年,表面上像是关他,其实是爱护他,只因为胤祥个性直爽,兼之侠义心肠,若任由他在外大鸣大放,难保不会落入其他心机较重的阿哥的圈套,若是那样,就算康熙想保住他,恐怕也无能为力,干脆狠心将他圈禁,至少能够保住一条命。
“乐焉,胤祥性子烈,十年下来,不知变得如何?”
“我这就去带他来见皇上。”子安意欲转身,却被康熙拉住。
“皇上?”子安不解。
“不忙,我要你先带他去见胤祀。”
“皇上?”他的问题全显现在脸上。
康熙竟也毫不隐瞒的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恍如千百斤重,压得子安几乎直不了身,换句话说,胤祀便是康熙心意已定的接班人,是下一位天子。
“你妻既是他的姨妹,你们实际上已为连襟,这样,你还能够不帮他吗?”
康熙老皇帝的安排一环接一环,果然高明、果然缜密,子安由衷佩服之余,也晓得已经没有拒绝下去的余地。
“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连忙跪下去谢恩。
“好,很好,真是太好了,”康熙笑道,脸上的病容仿佛立时消散一大半。“有良臣猛将如你,朕已可放心大半”甚至开起玩笑来。“不过我可不想活一万岁,那太累了。”
“皇上。”虽说豁达,但子安身为晚辈,毕竟不舍。
“去吧!交代完这件事后,我心上重担去了大半,突然有了睡意。”
知道康熙老皇帝近几年来饱受失眠之苦的子安,闻言也宽慰了一些。“见过胤祀,我即带他过来。”
“好。”
身负重命的赶到胤祥府邸,直觉不对,为什么连一个仆佣都不见?
他越过天井,穿堂入室,如今已非直觉的猜测,而是确定出事了,哪有地方静成这样,好像……了无生气?
下!
胤祥可不能在被圈禁了这么多年之后才出事,那太残忍了。
就快到正厅了,子安反而放慢脚步,正考虑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才好时,却听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出现的声音。
“子安,快走!”
是采霓?!
子安立刻抢身进入,赫然见到满屋子的人,“采霓!”
“子安,为什么不走?”采霓着急的喊着,押着她的居然是那个和尚!
“放开她。”他的声音冷冽如冰,锋利似刀。
“只要你拿出诏命来换,我们自会放了她。”后头转出一个人来。
“婷婷!”子安诧异。“为什么?”
“各为其主。”
“但我们的主子是皇上啊!”
“那是你的主子,可不是我的。”
“婷婷,你——”子安还想再说,但另一个人现身打断了一切。
“乐焉,好久不见。”
这个人……这个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容宽?”
“好气魄,”容宽笑道:“居然没有被我吓着。”
“你有手有脚,是人又不是鬼,我为什么会被吓着?”
“难怪老爷子让你当头,”容宽冷笑,再板起脸来,“但我不服。”
“我们三人是一起长大,一起——”子安实在无法接受他那尖锐的口气。
“对,”而容宽已经不想再听。“正因为如此,我更无法忍受,为什么是你而不是我。”
“我从来没有在乎过。”
“对,而你越不在乎,我越生气,你懂不懂?”容宽几近大吼。
“我真的不懂。”子安由衷表示。
“那今晚一并让你懂。”容宽来到采霓身旁。
“住手!”子安大叫,“不要碰她!”
“有趣,”容宽哈哈大笑。“实在是太有趣了,终于见到失去冷静的乐焉,婷婷,你说是不是很有趣呀?”
“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子安怒红了眼。
“我说过了,拿诏命来换,我自会放了她。”婷婷冷冷的开口。
“不,子安,”采霓急忙制止。“你千万不能答应。”
掐在她颈间的手蓦然缩紧。
“不!”子安疾呼,“不!”
“那就把东西交出来。”婷婷的口气更严厉了。
“别急嘛!”容宽竟说:“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是吗?这些年我都等了,难道还急在这一刻?更何况……”他先示意和尚放手,再对子安说:“真正的好戏尚未上场哩!”
“容宽,你要杀要剐,尽可冲着我来,不要伤及无辜。”容宽竟然没死?当年他用的是什么法子,可以死得那样逼真?
“无辜?”他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到咳个不停。“你说这……这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无辜?”
子安喝问:“你在骂谁?”
“骂她,”他倒是直言无讳。“也骂你,乐焉,你真是个糊涂虫,根本不晓得自己有多可悲。”
采霓突然出声,“子安,你走,我求求你快走,不要理我。”
“不要理你?”子安说:“连你也来胡说八道,我不理你理谁?”
“是啊!”容宽始终维持笑容,“嫂夫人,他就算不理你,也不能不理你肚子里的小孩吧?就不知道生出来的,会是个什么东西。”
“容宽,把妻儿还我。”子安实在不想再听废话。
“我还没得到我要的东西。”
“你应该知道我绝不可能给你。”
“是吗?那至少可以跟我们说说内容吧!”容宽提出新的要求。
“你做梦!”
“婷婷。”容宽朝她使了个眼色。
她马上拉开采霓的领子,让子安看她渗出血丝的颈上伤痕。
“你伤了她?”子安瞪住她说。
“是的,”婷婷慢条斯理的说:“而且还会继续折磨她,直到你屈服为止。”
子安额上的青筋毕现。“难道我来此,还不够明显吗?你们晓得抢先来此,又不够清楚吗?想必大家都已了然于心,不是吗?”
“果然如此,”容宽笑一笑。“那就好办,把诏命拿出来。”
“你想做什么?”子安心底发寒,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不是曾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吗?虽然杀手之间不攀交情,但昔日目睹他的死状时,自己的确伤心过,一直以来,也都尽可能的照顾婷婷,为什么他们等一下,好像有个更要命的问题该问。“你是谁?你们究竟是谁?”
“跟你一样,我们的身份都一样,不是吗?”容宽反问。
“不!绝对不同。”心下越明白越冰冷。
“一样,”容宽却步步落实他心中的惊疑。“都一样,只是我们的主子不同而已。”
“主子……你们是胤 的人?”
“哼!”容宽嗤之以鼻。“谁耐烦跟个那么远的人?”
“胤祀。”
“对,”容宽环住婷婷的肩膀说:“咱们都是八爷的人。”
子安还没听出蹊跷,采霓已经忍不住说:“连自己的情人都可以献给主子,容宽,你真今人恶心!”
“住口!”容宽反手就给了采霓一巴掌。
“容宽!”子安终于忍不住冲上前去。
但容宽却只守不攻,见招拆招,绰绰有余。“乐焉,且听我一语。”
“我跟你这鬼魅无话可说。”
“是吗?”容宽冷笑。
“宽哥,不必跟他废话了。”婷婷在一旁说。
“他的女人连你都骂了呢!”
“我不在乎,我确实是八爷的女人,也做得心甘情愿,总比胤祀把个不男不女的妖怪丢给乐焉来得好。”
子安略一分神,差点便败下阵来。“你说什么?”
容宽笑了,尤其是看到采霓惨白的脸色和子安错愕的表情时,便笑得益发得意。
“我说——”
容宽突然伸手制止婷婷,“不忙,我想让另一个人出来告诉他。”
婷婷一笑,显然十分同意他的想法。“带出来!”
两个眉清目秀的女子“陪着”胤祥走了出来。
“十三爷!”采霓先叫。
“采霓。”胤祥心下凄然。
“十三爷,八爷和十四爷送的这两个女人,你还满意吧?”
“我早猜到是八哥的杰作,想不到十四弟也参上一脚。”
“天子大位,谁不垂涎?”婷婷说。
“而姑娘图的是什么?”刚刚被押在内室,显然什么都听在耳内。“以为八哥会封你个侧福晋当?”
“我可不像你和胤祀的这个妖怪,”她一指便指向采霓。“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婷婷,你不要欺人太甚。”子安大喝。
她不以为忖,反而转向胤祥,“十三爷,该揭发真相了吧?”
“真相往往不在表面。”胤祥突然盯住子安说。
子安心下一震,好像捕捉到了什么,随即朗声说:“胤祥,皇上想要见你。”
“皇阿玛!”胤祥低呼,所有的人皆可见到他眼中泪光隐隐。
“老爷子真是糊涂了。”容宽说。
“天子召见,向有两面。”子安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婷婷逼问。
“你们现在罢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子安的口气和表情都越来越高深莫测。
“罢手?”容宽仰头大笑。“事情岂有做一半的道理?看来你是因为和妖怪住久了,话才会得乱七八糟。胤祥,说吧!告诉他他的心肝宝贝是什么?”
“采霓成亲了?”胤祥却只关在采霓。“四哥主的婚?幸福吗?快乐吗?”
这些问题采霓全在泪眼中给了点头的答案。
“那就好。”
婷婷看他们全都不慌不乱的样子,不禁生起气来。“你还不快说!”
“该说的我全说了!”
“你!”她冲过去,一副想杀了他的模样。
“唉,”却被容宽拦住。“我还没玩够他们哩!别冲动。”
“容宽、婷婷,你们若有私人恩怨,尽可冲着我来,不要冒犯胤祥,铸下大错,更不该伤及无辜。”子安等于在做最后一次的规劝。
“私人恩怨?”容宽摇头。“不,这怎么会是私人恩怨?我们争的可是天子之位。”
“住口,我皇阿玛仍在位,你在胡说些什么?”
“胡说?有没有胡说,问乐焉最清楚。”容宽将矛头再指向子安。
“我和你们己无话可说,速速放人,我还可以当现在所见完全没有发生过。”
“好大的口气,凭什么?”婷婷问他。
“凭我是新封的安亲王,够不够?”
此言一出,各人的反应大不同,但最令人惊讶的,还是那个和尚冲口而出的那句。“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连你一起除掉。”
“我爹娘果然是你下的毒手!”子安的双眼霎时充满仇恨。
“傻小子开窍了。”和尚还冷冷的笑。
“你!”他差一点冲过去。
“站住,”和尚说:“否则我立刻扭断她的脖子。”
投鼠忌器,子安再怎么悲愤,也不得不硬生生打住脚步。
“我看你还是让他下手,正好替你省了麻烦。”婷婷在一旁说风凉话。
“对呀!”容宽也说:“免得她生下个小妖怪,后患无穷。”
“子安,”采霓面色如土。“你走吧!”
“怎么?怕他禁不起打击?”容宽大乐。“放心,他没那么脆弱。”
“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妻子是妖怪,安的是什么心?”子安喝问。
“当然是好心,”婷婷说:“要是让世人知道你心爱的女人其实是个男人……不好吧!”
“你说什么?”
“你应该听清楚了,我说姬采霓其实是个男人,至少是半个男人,是胤祀养的妖怪。”
“不!”子安大叫。
“难过了?”容宽笑得狰狞又得意。“痛苦了?”
“应该是觉得恶心反胃吧!”婷婷说:“居然同时跟姬采霓与诚雾飞翻云覆雨。”
子安顿感脑门轰然作响,真的吗?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子安,”这时只听儿采霓说:“万般恩情,只求来生再报。”
“天啊,”胤祥大叫,“她要咬舌。”
“不准!”子安再也顾不得一切的冲上前去。“不准!采霓,听到没有?不管你是男是女,甚至不管你是人是妖,我都爱你,我都要你,你绝对不准抛下我一个人,不准!”
此时此刻,子安心中只有一个意念,那就是:我爱采霓,绝对不准她离我而去!
第十章
“啊……”子安觉得自己完全不存在了,似乎还飞上了天。
采霓紧紧攀住他,任由他带着自己漂浮,不想也无法回到现实中来。
良久、良久以后,采霓才亲吻他汗湿的额头。“王爷,还醒着吗?”
“嗯。”把脸埋在她双乳间的子安低语。
“王爷。”
“不要赶我走。”他可怜兮兮的说。
采霓忍不住笑出来。
“你还忍心笑我,”子安像个孩子般撒娇。“真残忍。”
“王爷。”她睇着他唤。
“不准。”
采霓失笑。“人家什么都还没说呢!”
“可瞒不过我,”他说:“今晚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谁都不准来争宠。”
“但那是我们的儿子呀!”
“两个儿子,”说到这里,他已露出得意的笑容。“天啊!你更棒。”
“瞧,还不晓得谁比较惦着他们呢!”
“吃醋啦?”他笑道:“好让你明白个中滋味。”
“好哇!”采霓佯装嗔怨的拍他一下。“就喜欢逗我。”
环紧她,子安坦承道:“我是爱逗你,因为我爱极了你,但你能怪我吗?我可是整整‘饿’了一个多月,都快饿坏了。”
采霓双颊火热,喃喃求道:“别说了嘛!想起临盆在即,咱们两人还贪欢,我就……”
“就怎么样?”他抬起头来问。
“就……你坏透了啦!”
子安益发得意,益发怜惜的抱紧她。“夫妻相爱本属份内,更何况我们这种三世夫妻。”
三世夫妻。
采霓的表情更加妩媚柔和。对,他们的确是三世夫妻,第一世相识于三国,第二世重逢于元初,第三世深爱于当代。
他们全都想起来了,就在几个月前他抢身过去,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救她,即便得知她身份不明也要爱她时,前两世的记忆便全数回笼,“灌”进两人的脑袋里。
但采霓还是咬伤了舌头,当鲜红的血丝自她唇角溢出时,子安差点发狂,急忙张开右手扣住她双颊,硬要她张嘴,再把左手食指伸进去,以防她再次咬舌。
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夜,采霓不禁又拉起他的左手来,吻上他的食指。
“好疼呀!”她说:“每次看到,我每次都心疼。”
“我才心疼,”子安搂住她。“想想你后来咬在我结实的手指头上,都让我流了些血了,更何况是你的丁香小舌,那满嘴的血,吓都吓坏人。”
“你才吓人,”采霓说:“若非四爷及时赶到,别说是你我,连十三爷都得遭殃。”
当时的情况的确危急,在最初的错愕过后,容宽他们五人便回过神来,想要出手,但情势已起变化。
先是胤祥那两位侍女突地瘫倒,原来胤祥早有防备,在她们以为成功下了迷药的当口,反过来对她们动了手脚。
“胤祥,你……”当时容宽大喝,满脸惊疑。
“对,”他摆出应敌的架势,“十年来我日日夜夜鼓励自己,等的就是这一天,就是乐焉带来的赦命,你想我可能毫无准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