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疼痛渐缓,烧灼的痛处被冰凉拂去,啜泣声渐渐淡了——
司徒隼鹰面无表情为她盖上丝被,她无意识的锁着眉心,将自己埋入丝被中,抖着因生病而畏冷的身子,再度蜷缩成一团。
他抿着薄唇看着她冷冷的颤动着,低咒了声,他滑入丝被中,扳正她的手脚,将她搂近怀里,没多久,怀中被动的身子已自动的圈住他的身体,偎进温暖的热源。
难得的恻隐之心,司徒隼鹰瞪着天花板闷闷的躺正,身上缠着火烫的柔软身子,他脑子里千头万绪,惟一清楚的竟只有——
到了半夜再唤她起来吃药吧。
天杀的!这种情绪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夜色笼罩的房内,回荡着他冷冷又含着微微躁乱的咒声。
“这一份企划案退回去。”
坐在办公桌后的司徒隼鹰不愠不火,声音冷冷淡淡的道,但却让他眼前的专案经理瑟缩了下。“可——这是咱们退的第四份企划案了,‘杨威’那方面……”
司徒隼鹰冷冷地打断他,“若是‘杨威’只有这能耐,那这桩合作案也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是。”专案经理惶恐地点点头,“总裁,关于十六日、杨威。的专案小组请您参加会议的——”
内线正好响起,司徒隼鹰抬手请他暂停,“司徒隼鹰。”
“总裁,俱乐部那儿有通电话找您,需要为您转进来吗?”
司徒隼鹰静了一下,“接进来。”
不到一秒,电话转了进来。
“司徒隼鹰。什么事?”
电话中传来迟疑的报告,“呃……司徒先生,是有关魏小姐……”
司徒隼鹰皱了下眉头,“她怎么了?”
“这……魏小姐不肯用餐,只说想离开,所以……”
司徒隼鹰俊容一冷,“她不想吃就别管她。”跟他耍小姐脾气是没用的。
“可是魏小姐已经一整天没进食了,属下担心她体力撑不住。”
“那就给她吊点滴、打营养剂。”他冷然道。
她不想吃饭难不成还要他押着她吃吗?她不顾自己还发着烧想用绝食来威胁他,那是她的事。但挂上电话的司徒隼鹰却莫名的烦躁。
该死。
他突然站了起来,抄起椅背上的亚曼尼外套,吓了眼前的专案经理一跳。
回过神来,司徒隼鹰已大步走向门口了。
“总、总裁,那与杨威的合作会议——”
“请柳秘书排上时间,我会出席。”司徒隼鹰头也不回的交代,几个大步人已走了出去。
“魏小姐,请您吃点东西。”
魏芙蕖缓缓转回面向落地窗外的视线,“谢谢,我不饿。”她虚软一笑。
这样的对话今天已进行好多次了,她不是故意为难来照顾她的吴管家,但事实上,她全身酸软不已、浑身无力,她不以为自己有用餐的力气,连开口说话她都觉得好累。
“这……光是打营养剂是没用的,您还是吃点东西,也好补充体力。”吴管家劝说道。
魏芙蕖柔柔一笑,抬眼正想请她别担心,“我——”却蓦地倒抽了口气,水色的美眸染上无措。
顺着她的视线,吴管家奇怪地回过头,认出了房门口的高大身影。
“司徒先生。”她连忙垂首恭敬道。
司徒隼鹰点点头,命令吴管家离开后,缓缓走进床铺。
他瞟了眼床旁原封未动的食物,“怎么不吃饭?”
魏芙蕖摇了摇头,抿着辱不说话。
“说话。”他冷声一喝,声音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魏芙蕖低垂着头,紧张的揪着被单,“我……想回家。”她呐呐道。
“凭你这副虚弱的样子,想回哪里?”他面无表情地讽道。
不知道哪生来的胆子,她猛地抬头目光含怨地瞪向他,“你说过要让人送我回去的。”
“我是说过。”
无温的黑眸闪过一抹兴味,她难得的反抗瞧进他眼底,就像只被去了小锐爪的猫儿,不但没有威胁性,反而显得逗人。
他为什么这么盯着她,像猎鹰寻着猎物似的。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很吓人吗?明明是会冻伤人的目光,却瞧得人心慌意乱,没做错事都不由得心虚了起来。
时间像冻结似的,她再次败在他锐厉的目光下,连忙半垂黑羽扇遮住自己容易让人看透的美目。
触了下餐碗的边缘,仍微温着,他将碗端到她面前,“吃下去。”
“我不想吃。”她低垂着头,声若蚊纳道。
司徒隼鹰脸色一沉,“你不会想惹我生气。”
“可是——”魏芙蕖抬着仓皇无措的美眸。
“要我喂你吗?”
幽幽暗叹了口气,她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碗,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舀了口粥。
司徒隼鹰不耐烦地看着她以磨人的速度咀嚼一小口粥,不敢相信只是小小的一口,从舀起到吞下,竟花了两分钟有余,而她那捧着碗的白净右手腕上打着点滴的针头,看得他碍眼极了,更不用说她两只手臂抖的有如秋风落叶似的。
见鬼了,他有这么可怕吗?
一口粥耗尽她所有的力气,“我……可不可以不要吃了?”她颓然地垂下手腕,虚弱地喘着气,思绪神游。
好累,她只想好好睡一觉,自己根本不饿,不懂他为什么要花心思在意她吃不吃饭。
吃顿饭有那么痛苦吗?
司徒隼鹰接过她手中的碗,在魏芙蕖松了一口气,以为他放弃不逼她的同时,一匙粥抵着她的唇间。
啊,他……喂她叫。
她吃惊地微张小口,温热的粥顺着滑进小嘴里。
司徒隼鹰望进她吃惊的美眸,依然面无表情,“盯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吃,还是你想我替你吃喂进你嘴里。”
沉声警告她的同时,他已舀了一汤匙的粥塞进自己嘴里。
魏芙蕖见状连忙闭上小嘴,囫图吞枣的随口吞下,就怕他实践“诺言”,她现在才发现这个男人说到做到,没什么不敢的。
司徒隼鹰满意地点点头,又喂了她一口。
接下来的魏芙蕖十分识实务,即使撑了一肚子,也不敢说个不字,强撑着体力,张嘴、吞下、张嘴……直到一个大碗全见了底,司徒隼鹰撤了碗,又监视她是否乖乖的吃了药。
喝下最后一口他递来的水,魏芙蕖虚软无力地卧回枕上,体力不支的她,终于顾不得同处一室的他,毫无防备地沉沉睡去。
不过一个回神,床上的女人已经睡着了。
司徒隼鹰走向床边,在他还未查觉前,自己已为她拉上滑落的被子。
他怔了一下,瞪着自己“自然而然”的动作。
见鬼了,他这是在做什么?为一个没有意义的女人拉被子?!
他告诉自己这不过是怕她又病了,怕她赖着他让他没办法送她走。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解释。
第三章
再次回到熟悉的巷口,魏芙蕖却觉得时间仿佛过了好久。
她缓步地走回家,推开门有些意外地看见屋内的灯正亮着。
“你上哪儿了?”一见到两夜未归的魏芙蕖,魏芙蓉劈头就问。
魏芙蕖愣了愣,“我……呃……到朋友家去做报告了。”
“做报告?”魏芙蓉奇怪地看着她,“做研究怎么不带书?”她不问荷qd儿为何不事先告诉她,因为她们向来不管对方的作习,她只想知道她去哪儿了?
“啊?”她被动地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半晌呢喃道:“书太重,我放在朋友家。”
“喔。”因为荷儿是天生的乖宝宝,从没有说谎的纪录,魏芙蓉不疑有他的坐回沙发,继续看她的杂志。
走过客厅,魏芙蕖忽然回头问道:“芙蓉,你今晚怎么没出去?”
“懒呀,休息一晚。”魏芙蓉不自在的朝她挥了挥手。
魏芙蕖柔柔的笑了,虽然是性子不同的双胞胎,但还是相互了解的,芙蓉虽爱玩但其实个性内敛,不擅表达感情,但她知道芙蓉今晚没出门,准是担心她。
“吃过饭了吗?”饶是心情一团乱,她仍柔声的问。
“我不饿,你不要煮。”魏芙蓉头也不抬地答道。
“但我饿了。”离开前他又强迫她吃饭,但在那地方她食不下咽,现在虽没什么食欲,但她想陪芙蓉一起吃饭。
“随便你。”魏芙蓉懒懒一哼。
“那等我洗个澡出来再煮。”
她一进房间便走进浴室,褪下他给的衣服,她将它塞进洗衣篮的最下层,打开莲蓬头,任水柱冲打她的身体。
这两天发生的事恍若梦境,最教她惊疑不定的是那男人待她的态度,从她发了烧起来后,他对她似乎不再那么嘲弄,他会盯着她吃饭、看着她吃药,除此之外,他没有再碰她。
该是信守承诺的人吧,毕竟芙蓉欠他的,他已从自己身上索回。
洗去那男人的气味,她重新武装自己走出浴室,打开衣柜魏芙蕖拿出欲换洗的衣物,却在无意间瞥视到衣柜旁的换衣镜。
怔愕地盯着镜中的自己——
她曾经洁白无瑕的身子布满那个男人的印记,已淡呈的吮痕却难堪的提醒她曾经属于那男人的事实。
眼嘴酸酸涩涩的。
但她不哭的,魏芙蕖,没什么好哭的,事实都发生了,哭有什么用,不哭!魏芙蕖,你不能哭!
不哭!她揉揉酸涩的眼,心里不断告诫自己。
但愈抹,泪水愈是滑落。
突然间,积压多日的不安演堤了,她颓然的跪倒在地,开始放声大哭,哭出未敢流下的泪,哭出自己的委屈……
“荷儿!荷儿!你怎么了?!”听见房内隐约传来哭声,魏芙蓉在门外着急地敲着门。
魏芙蕖捂着胸口,哭的不能自己,“没……没什么,我撞到门板,好痛……”好痛……呜……
“撞到哪了?”魏芙蓉在门外仍是担心,她哭的好厉害,印象中还没见荷儿这般哭过,“有没有受伤?要不要紧?你开门呀!”
从来不习惯对魏芙蓉说不,魏芙蕖哽咽地吸着气,穿好衣服,抹干眼泪,她红着眼眶打开房门。她的头发仍湿洒洒的滴着水珠,眼睛红肿犹带泪珠,这绝不是单纯的撞上门板所能造成的,“你还好吧?”
“嗯。”魏芙蕖点头,不敢看向自己的妹妹,埋头走向厨房。“吃炒饭好吗?家里没什么材料,我过几天再去采购。”
魏芙蓉斜靠着厨房门,担心地皱起黛眉、美目半眯,她拉开魏芙蕖,“你给我先去擦干头发,这我来。”
“你?”芙蓉从来不下厨的。
“怎么?我不行吗?我不下厨不代表我不能煮!”
魏芙蕖不放心的回头叮咛,“那个……材料要……”
“安啦!安啦!你给我出去!”
她让魏芙蓉一把推出厨房外。
这一晚,魏芙蕖头一回尝到双生妹妹的关怀,饭炒的太湿、味道太咸,但她仍觉得这是全世界最好吃的炒饭。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平顺极了,她照常在有课时上T大,偶尔跟同学到图书馆,有空时就上超市采购日常用品,只除了她再也不敢在早晨时独自到隔壁巷口买早点。
推着购物车,魏芙蕖专心的看着手中的苹果,她可以榨些苹果汁当早餐,再配上亲手做的三明治应该不错……
将苹果放进购物车内,她随手又挑了几样水果,两个人虽吃、用不多,但她喜欢将冰箱塞得满满的感觉。
脑子里盘算着什么样的菜单该买什么,她浑然不觉有人正唤着她。
“荷儿学妹?荷儿学妹?”一张厚掌拍上她的肩。
“啊!”她吓得倒抽一口气,手中一袋水果不小心落了一地。
“小荷儿,你是怎么了?”一张帅气的脸突然映入她的视线焦距。
“杨魏学长?你怎么也在这里?”她蹲下身子捡起一颗颗的奇异果。
杨魏也蹲下帮忙,戏护地拍拍她粉嫩的颊,“抱歉,吓到你了。”阳光的笑容毫无歉意。
魏芙蕖一贯抿着柔柔的笑意,“没有,是我自己没听到你叫我。”
“小荷儿还是这么温柔。”芙蕖之意便是荷花,所以魏芙蕖一进T大便让一群好友冠上荷儿的昵称,因为很贴切,久而久之,她的家人也都这么唤她。
“是啊,而学长呢,却还是这么的帅性……粗鲁。”
杨魏的回答是俊帅的扬唇,“研究所功课重吗?”
因为父亲身为外交官,对外语魏家向来重视,因此魏芙蕖从小的志愿便是就读外文系。
“还好。”她伸手挑了几块鳝鱼。
杨魏惊讶的挑眉,见她购物车愈堆愈满,“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扛的回去吗?”
魏芙蕖顺着他的视线,也发现自己又买的太多,她俏皮地吐了吐粉舌,“我忘了今天没开车来,一不小心又多买了。”
“你是要‘办桌’吗?这么丰盛。”他为车篮内的东西咋舌,真好,瞧他孤家寡人一个,惟一能买的就只有鲜奶。
顺着他可怜的视线,魏芙蕖瞧见他大掌勾着一瓶鲜奶,单薄的在他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学长你……就买一瓶鲜奶?”
杨魏哀怨地叹了一口气,“没办法,我又不会下厨,只好猛喝鲜奶补充‘一点点’的营养。”
魏芙蕖不为所动,“不会下厨可以外买嘛。”
“那可不行。”杨魏义正辞严道,“外面卖的东西我是吃怕了,又油又腻不说,上回还吃坏了肚子,一整晚跑厕所跑个不停。你瞧我是不是瘦了?”他用力的搓着自己平坦扎实的小腹。
她让他的夸张给逗笑了,“这样吧,学长你帮我把这些东西扛回去,我请你吃一顿大餐?”
“就一顿?”杨魏可怜兮兮的哀叹,“学妹,我记得你从前读书都带便当的喔?”他扬着算计的笑道。
“是啊。”
“这样吧,我一顿给你一百元的餐费,你帮我送便当好不好?”
“不太好吧?”虽然跟学长很熟,但让身为学妹的她送便当总不妥。
“别那么快拒绝啦!”杨魏无赖地摇着她的手。
一个大男人,在人来人往的超市不顾颜面的晃着她的手,可怜兮兮的模样实在很……难看,“学长,拜托你……别拉着我。”
“不行!你不答应我就不放。”他晃的更加用力,如同小学生牵手玩游戏,她的手都让他快晃成了一百八十度。
只见身旁走过的一些妈妈、小姐都掩嘴偷笑,魏芙蕖薄嫩的脸皮也禁不住嫣红。
“好啦!好啦,拜托你赶快松手。”
“谢啦,小学妹。”杨魏奸计得逞,愉快地捏着她粉嫩的双颊。
魏芙蕖扬着柔柔的笑脸,她向来喜欢这个学长,杨魏待她极好,每回见了面总是帅气的逗着她笑,跟他在一起她永远能放松心情,忘记不愉快。
“我现在在杨威企划部,你可得记得帮我送便当喔。不用天天送啦,你有课时再送就好。”他慷慨地加上一句,也算有良心不敢太过吃定温柔的学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