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霏霓没再迟疑,即刻就来到后院,进入了密室。
就在衣霏霓隐身没入密室后,两个老者的身影出现在后院里。
“寒长老、长老。”雪衣宫手下恭敬行礼。
寒公手一挥,“你们就听宫主的话好好的守护着梅花轩,至于我和长老在此的事就先别对宫主提起,下去吧。”
“是!”四人拱手为礼后就退下。
“霓儿的样子不对,似乎很伤心,不知道她在阙家堡发生了什么事?”婆关心的提起。
“她岂止行为怪异,连我们在屋顶她都察觉不出来,可见她心思纷乱,一定是有事。”寒公也看得出来。
婆神情不悦的看着寒公,“这还不是要怪你,我提议早些将霓儿救出来你就不同意,现在她受了委屈变成这样,你说怎么办?”
“当初同意她行走江湖的人可是你,如今出事了怎能怪我?不过就算阙家堡给了霓儿气受!但霓儿也向阙礼杰下了战书,那这个仇一定可以讨回来的。”寒公很有信心。
“我知道你想帮忙,但是霓儿肯吗?若没得到霓儿同意就出手,小心你徒弟会和你翻脸的。”婆提醒着丈夫,霓儿虽是他们的徒弟,但是他们师徒间的关系是亦师亦友,他们从不会摆出师父架子压徒弟,反而对这个徒儿好得不得了,这也是因为衣家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发过誓要永远护卫衣家人。
“难道你能眼睁睁看霓儿受伤吗?不过现在这些事都是次要,我们必须要先去查明霓儿在阙家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好对症下药。”寒公提议。
“那还等什么?说做就做啊。”婆已经灵巧的使出轻功离开了梅花轩。
“年纪这么大了,毛躁脾气却依然没改。”寒公低念一声,也忙赶上。
阙家堡最好没对不起霓儿,否则他们不会放过它的。
三天后,近午时,衣霏霓从密室中走出,迎接她的除了她的婢女和两个手下外,还有两位令她吃惊的人物。
“寒师父、师父,你们怎么会在此?”
“霓儿,你离宫这么久了,师父们很担心就出来找你了,这些时间,你过得好吗?”婆好语关心问起。
衣霏霓看到亲似爹娘的师父时就已经是心情激动了,再听婆这一问,鼻一酸眼泪涌上眼眶,但她硬给按下,她不能软弱,她要坚强,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霓儿很好,让两位师父担心了,对不起。”
“别说这些,你要赢了这场比武才是重要的。”寒公表示。
衣霏霓眼神坚定对两个师父点头,“放心,徒儿一定不会输的。”她要阙礼杰付出代价,所以她绝对要胜利。
“时辰快到了,我们该出发了。”婆看看时候说。
“寒师父、师父,这是我的挑战,您们不可以出手,我不要任何人帮忙。”衣霏霓先交代了。
“知道了,霓儿,师父怎会不明白你的脾气呢,放心吧。”婆答应她。
衣霏霓对两位师父笑笑,让雪婢、霜奴为她戴上头纱、面纱,恢复成雪衣宫人一贯的装扮,一行人就出门了。
十里坡,终年风不止的十里坡已经有人在等待了。
阙礼杰昂然伫立在风中,强要跟着来的何宁晨、阙孙如与阙家堡的人员被他喝令退在远远的后面,他要一个人面对霓儿,要好好和她说清楚来,为一连串的误会解释明白。
他因运功过猛而差点走火入魔,等他清醒过来时,已是隔天晚上了,他整整昏迷一日夜,刚醒的他气血虚弱无法走动,他只好按着性子等身体恢复,然后,家人又以决战在即不能分神为由,硬是不肯他离开阙家堡,让他无法去向霓儿说明一切,事情就拖到了决战这天。
他是来赴约了,但不是要和霓儿打斗拼命,他要趁这机会解释误会,不让老天爷再继续捉弄他们,他要的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圆满结局,不是因误会收场的悲剧!
风不断吹起他的衣袂,却吹不熄他眼里的炽热感情,他用一颗真诚的心在等着霓儿,等着他最爱的宝贝。
日正当中时,雪白的人影出现在路的那头,一会人就来到十里坡上。
衣霏霓让同行的人停下,身影娉婷的来到阙礼杰面前,“你到了,那很好,决战开始,动手吧!”冷漠的声音如同她已冷寒的心,清冷出声。
“霓儿,不,我不是来与你决战,我来是要把所有的误会向你说分明的,我们怎能因为误会而相残,那太不值得了!”阙礼杰赶忙说明。
衣霏霓冷笑,“没有什么误会,雪衣宫的规矩,凡是见过雪衣宫人真面目的人就必须付出生命为代价,阙家堡上下几乎都看过了我的面貌,所以现在是以你来做代表,杀一儆百,记得我曾发过誓要杀了你吗?这就是我实现誓言的时候了。”此战势在必行。
“霓儿,那只是你的气话,我看过了你的真面目,而我也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那就是我的爱,我爱你,霓儿,你知道的,我是真心爱着你!”阙礼杰深情告诉她。
在面纱的遮掩下,看不出衣霏霓的表情是什么,但她的语气仍是冰冷冻人,“阙礼杰,你若认为甜言蜜语可以避免一战,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此战无法取消,今日我们之间只有一个人能离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别的结果,你若不敢先亮招,那我就不客气了。”
了字一落,衣霏霓身子如鸟儿飞起,手中的天蚕丝化为绢剑,毫不留情的往阙礼杰身上刺去。
阙礼杰闪身回避,声音飘荡在空中,“霓儿,别这样,有话好说,何苦一定要动手呢?我们之间不管谁受伤了,两个人都会痛苦的!霓儿,别说你不会,若不是爱我如此深,你也不会这么恨我了,爱恨之间原本只有一条线,那化干戈为玉帛不是很好,霓儿,别打了,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停下,别动手了!”
在他说话间,一攻一守已经过了数十招,衣霏霓招招凌厉,而阙礼杰是闪躲伶俐,双方都展示了超凡的身手。
衣霏霓跃开暂停下,冷声道:“阙礼杰,别以为你光闪避不出手就能了事,若你还想让我看得起的话就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否则我一样会手下不留情的!”
话说完,她天蚕丝离手,如长长的箭般射向阙礼杰,他身子忙闪避,天蚕丝转个弯再飞回衣霏霓,只见她一翻身两手接下天蚕丝化为双剑,雪花剑法依势展开。
“霓儿!”随着低叹声,阙礼杰也不敢再藏招,腰上玉箫出手,认真的应敌了。
衣霏霓步步进逼,雪花剑法使得精妙绝伦,让阙礼杰也要祭上绝招清珑吟相对,剑气交锋产生了金石之声,和着清亮的箫声,充满十里坡。
衣霏霓闪身一个不注意,被玉箫化成的剑气划过,手臂立刻流出血来。
“霓儿。”阙礼杰痛叫一声,立刻停下要看她的伤势,但衣霏霓却不肯罢手。
“不必你关心!”她的攻势越加的猛烈,有如没受伤般!不过受伤处的雪白衣袖一会就被血给染红了。
这情形令阙礼杰悲恸,为何本能成为一对佳偶的有情人,却要在此这般生死相向呢?霓儿的倔强好强让他无能为力,若真要分出个存亡胜负,就分吧!清珑吟划出绵延招式,如一条无形的剑气将衣霏霓笼罩在里面,阙礼杰不再忍让,下手快狠,不留情直扑向衣霏霓。
衣霏霓使尽气力应付,却仍被攻得应接不暇,但她绝不轻易言输,拼出全身功力,毫不保留的猛力回击,战事转为白热化了。
两人专注精神过招,阙礼杰一招清珑入心,玉箫剑气直取衣霏霓的面门,她一手奋力挡开,另一手中的铜剑自然而然便反手刺向阙礼杰的胸口。
阙礼杰应该闪开的,但他竟然无畏迎上,绢剑就如利刃般刺入他的胸口里。
“你!”衣霏霓被这情形吓傻了,睁大眼直瞪着他。
阙礼杰脸色霎白,但却扬起一个虚弱的笑容,低声喃着,“霓儿,我……爱……你!”大手掌迈力抬起抚上衣霏霓的脸颊,缓缓地他闭上眼,人就直挺挺的往后倒下。
衣霏霓看着阙礼杰倒在自己面前,血从他胸口不断涌出,她张口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寒公见状身形一跃靠近来,蹲身在阙礼杰身旁,仔细审视他一番后,就将天蚕丝从他身上拔出,起身面对徒儿高兴说:“霓儿,阙礼杰死了,此战你赢了。”
阙礼杰死了,这话像是青天霹雳,让她气血狂涌,呕一声,衣霏霓吐出了鲜血,眼前一黑,心头里只响着一句话。
阙礼杰死了!
第九章
“宫主,宫主……”
叫声将倚在栏杆前的衣霏霓唤回神,她转头看着来到她身旁的雪婢、霜奴,淡声开口,“我已经不是宫主了,怎么你们还是会叫错!”
“习惯了,很难改过来,在奴婢心中,宫主永远就是宫主。”霜奴微笑回应。
衣霏霓不置可否,回身走回木屋,两个丫环也跟着进入,她们手中各拿着一个藤篮,进屋后就将篮里的东西一部分摆在桌上,另一部分拿到旁边的橱柜里放。
“宫主,我们前两天拿来的水果、糕点您怎么都没吃,连参茶也还是完好的一整壶?”雪婢边放着东西,边检查柜里的食物,见到食物几乎都没动过,担忧提起。
“我没胃口,吃不下,以后你们两人也别拿那么多食物来了,我吃不完的。”衣霏霓对两个丫环交代。
她们放好东西走回宫主身旁,雪婢柔声说着,“宫主,您一天几乎是吃不到一餐的量,实在是太少了,您可知道自您回雪衣宫后瘦了多少,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呢?宫主,奴婢求您多吃一点东西吧!”
“是啊,宫主您这个样子,不但让寒长老、长老担心,连雪宫主也时时向奴婢问起您的情形,宫主您要为关心您的人爱护自己的身体啊!”霜奴也劝着。
衣霏霓脸上没多少情绪,仍是淡然无波,“我明白,你们代我谢谢大家对我的关怀,我很好,没事的。”
只是看到衣霏霓如今这般形销骨毁、欢颜不再的模样,谁能相信她真的很好、没事呢?自她和阙礼杰之战胜利,杀了阙礼杰后,她就变得落落寡欢、毫无生气,众人都猜得出是和阙礼杰有关,但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无人明白原因,而衣霏霓也不肯说出来。
只见她变得少言少语,笑容不再,忧愁满脸,甚至坚持不肯再做雪衣宫的宫主,而将宫主之位让给妹妹衣霏雪,独自搬来这偏远地方居住,也不让奴婢伺候,镇日神情孤漠的在发呆,就这样类似自虐般的活下去。
大家再忧心她,再劝她都没用,她就像被抽去了生命力只剩躯壳般,行尸走肉的活在世上。
雪婢、霜奴陪了衣霏霓一会,就让她给谴回,现在的她极为喜静,不愿身旁有人杵着。
两个奴婢也只好离开,临走时仍是千万祈求主人好好照顾自己。
照顾自己?当一个人连活下去的目标都没有时,她还有什么意愿来打理自己呢?从她亲手杀死最爱的男人起,她的心也同他一起下黄泉了,留在世上的不过是个有体无魂的人,她甚至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她若为他自杀,雪衣宫也会为此对阙家堡报复,她不能引来这样的风波,否则就算死后她都愧对于他!
她杀了礼杰,真的亲手杀了他,这个事实在已过了三个月后的如今再想起,仍教她哀恸欲绝,心如刀割,为什么自己要做到这样的地步?如果她肯听他的解释,如果她肯冷静下来不冲动,如果她肯相信他,如果她对这份感情有些信心,如果……如果,有无数个如果,只要其中一个如果她做到了,这一切的憾事就不会发生,她又怎会过着现在这种生不如死、了无生趣的日子呢!
在她的剑刺入礼杰心口时,他还挣扎着对她说出“我爱你”,是他不愿伤害她,所以选择用自己的命来保护她,他是真心爱她的,当她领悟这个事实后,错误悔恨却已经造成了,她用自己的手葬送了自己原来可以拥有的幸福,亲手打碎了两个人的未来。
她爱他,当她眼睁睁看着他倒下时,她才明白自己有多爱他,短短数日的相识,却已经有了海枯石烂的感情;他说她是他一生中唯一的爱,他又何尝不是她仅有的情,她的爱并不少于他啊,为何却要在失去后才了解;她是何其的愚蠢,而上天又是何其的残忍?造化弄人,竟也会发生于他们的身上!
阙礼杰倒下,她也跟着不支倒地,用无尽的黑暗抹去她无法接受的事实,待她清醒过来后,她已经回到雪衣宫了,结果已经注定,她无力回天。
她的心也死了,无法继续掌管雪衣宫,不管众人的反对,她仍是将宫主之位传给妹妹,离开了宫主的宫殿,独自隐居在此。
这里位在雪衣宫最边缘之地,夏季凉爽,所以建造这木屋是为避暑之用,虽地处僻远,但是安静清幽,也孤独冷然,正适合她的心意,她便在这住下。
日子一天天的流逝对她来说已无任何意义,白日孤单难熬,而漫漫清冷的长夜更是种折磨,她日复一日在悔恨自责中度过,活着就是她在为自己的错误所付出的代价,没有礼杰的人生,她也无欢无笑,只剩一个空壳活在人间。
她杀了他太残忍,而上天也对她是何其的苛刻!连可以让她睹物思人的东西都没有,在尝尽了啃蚀心思的痛苦后,她只有一丝的庆幸,死亡只是一下子的痛,但活下来的人却是要受苦一生,若他们之间真有一人必须被杀,她杀了礼杰是对的,她不愿意留他在世上尝到这样的苦楚,所有的痛苦就由她来承受吧!
住在阙家堡的那段回忆成了她唯一的安慰,唯一能让她的心稍稍离开痛苦的深渊;只是每回忆过一次美丽的往昔,她心中的恸就加深一分,这样的痛苦也将会跟随她一辈子,直至她离开人世。
但只怕到了那时,礼杰早已投胎转世,穷尽碧落黄泉也找不到他的踪影,让她连死亡都带着遗憾!
衣霏霓愣愣的呆坐在屋里,看着窗外白日渐渐消失,看着黑夜降临,一天又要过去了。
只在要入睡时,她勉强自己吃了些水果,躺在床上,脑海中是那次两人相拥而眠的情景,她不忍再回想,拉起被子盖住脸,也盖住奔流的眼泪。
这个黑夜,又注定是要与泪水相拥了!
雪婢、霜奴还未到夏屋,就先听到了箫声,凄凉呜咽的箫声让人听得心都拧起来了,她们明白是宫主在吹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