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个儿去问姥姥啊!”玺儿在脸盆里搓着毛巾,拧干之后,往于涛的脸上擦拭,对小芽的问题四两拨千金地带过。
“讨厌!你明明知道,姥姥才不会告诉我这些”,而且我若敢多问一句不相干的话,铁定又要挨上一顿骂。”小芽翻翻白眼。
玺儿朝她笑了笑。“所以说,你只要把人看好就行了,其它废话少问。”
“嗯,每次都这样,你欺负人家比你小。”小芽又抗议又娇嗔地说。
“玺儿姐哪会欺负你,我疼你都来不及了。来,帮我翻翻他的身子,我好擦拭他的背部。”玺儿招呼小芽过来帮忙。
自从于涛中了姥姥的毒掌之后,已在这石床上昏睡了数天。若不是他服下姥姥的解命丹,并且这冰石床上疗伤养身,只怕他已一命归天了。当然,为了救于涛,玺儿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除了今生今世不得再与他有任何瓜葛外,她还答应帮姥姥做一件事,而那也是她一直不肯服从姥姥的命令之一。
“对了,玺儿姐,三天后你跟姥姥下山,究竟是要办什么事?姥姥该不会真要你去杀人吧?”小芽抬起头问道。
这一问,可让玺儿的心情沉到谷底。
没错,她一直未服从姥姥的,就是杀人这件事!然而,为了救于涛,她不得不答应姥姥的交换条件。
竟然这么轻易就对陌生男子动了情,玺儿怎能意料得到。但感情这东西就是这样,说来就来、说爱上就爱上,任何人也抵挡不了。她当然感动于他的舍命相救、感动于他的深情款款,但就算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还是躲不掉坠入这场混沌的爱恋之中,因为,缘分早在他俩邂逅的一刹间便已注定了。
玺儿陷入沉思之中,以致于小芽连声唤了她几次,才唤回她的思绪。
“玺儿姐,你还没告诉我呀!”小芽追问。
玺儿神情落寞地将毛巾交给小芽。“别问那么多,你来帮我擦拭他的身体,我要出去练剑了。”
“玺儿姐……”小芽连忙呼唤,但玺儿还是没有回头就离开了。
“每次都这样!”小芽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哝。
谁教她在这里是最小的一个,姥姥跟玺儿有什么事也不会跟她说,老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她都已过了及笄之年,而且也不过比玺儿小两岁罢了,但她在这个家就是毫无地位,一点发言权都没有。
叹了口气,不想认命也不行,小芽只好乖乖地遵从玺儿的指令,替这个昏睡好几天的帅哥男子擦背喽!
恶作剧的基因又痒了起来,她不好好地擦拭,竟然站在床边,将毛巾用抛的方式丢到于涛的脸上,还乐此不疲地玩了好几回。
“好玩!”又投中了他的脸,小芽手舞足蹈地奔过来,打算取回毛巾再玩。
“啊!”突然,她失声尖叫,眼前的男子忽然睁开眼睛瞪着她。“你……你……玺儿姐、玺儿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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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迷四天之后,于涛终于醒了。
虽然姥姥出手救了于涛一命,但仍限制着他的行动,将他的双脚用铁链栓住铐在石床边,因此,他的活动范围就只有疗伤的这间石室而已。
“喂,吃饭了。”小芽按三餐时间将饭菜送进来。
此刻,于涛盘坐于石床上,正闭目养神,运功治疗内伤。
“喂,吃饭啦,你不下来,我可要把饭菜端走喽。”小芽见于涛一动也不动,便故意威胁着说。
然而,于涛仍旧不理她,继续吐纳着气息,一点动静也没有。
小芽见状实在有点儿生气,她好心拿饭来给他吃,他居然还不领情,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可是,她偏偏就不想让他如意,于是大声叫唤:“玺儿姐!”
于涛一听到“玺儿姐”三个字,果然如她所愿地睁开了眼睛。
“哈、哈,骗你的啦!玺儿姐才不会到这儿来。”小芽甚是得意于涛竟会轻易就上了她的当。
知道自己受骗之后,于涛露出一个“懒得理你”的表情,遂继续阖上眼,修练他的内功。
“你这个人真是无聊,从昨天到现在,也不开口说一句话,问你什么也不答,像个活死人似的。难怪玺儿姐一听你醒了,就懒得再进来看你。”小芽跳上石凳,右手扇着风,悻悻然说道。
“玺儿来过?”于涛突然迸出一句话。
小芽促狭地笑了笑,跳下石凳来到他跟前。“哟,终于说话啦?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玺儿真的来过?”于涛再次问道。
小芽咋咋舌。“既然说溜了嘴,告诉你也无妨。你昏迷这几天都是玺儿姐在照顾你,不过,她吩咐我不可以告诉你,所以,你得替我保守秘密,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玺儿她还好吗?”现在他最想见的人就是玺儿,但她却有意躲着他。
“好?才不呢,玺儿姐最近糟透了。也不知道你这个人是什么瘟神,自从你来了之后,玺儿姐就变得闷闷不乐、笑容难展。以前玺儿姐最喜欢逗我笑,可是,她这两天都不再陪我玩,成天就只会习武练剑。”小芽一古脑儿地说道,把这些罪过统统推到于涛的身上。
于涛也不抗辩,只是低沉地说:“小姑娘,你可不可以帮我带个口信给玺儿,说我想见她,请她到这儿来一趟。”
“这……”小芽以手托着下巴,似有犹豫。“我有什么好处,为什么要替你通风报信?”
“于某无以回报姑娘,只希望姑娘能代为转达。”
小芽圆鼓鼓的眼珠子转呀转地,突然,她的目光停驻在于涛的胸前,打起他脖子上那块紫玉佩的主意。“咦,这坠子挺新奇的,若送给我,我就帮你传话。”
想不到,于涛马上义正辞严地拒绝:“这坠子是关系在下身世的唯一线索,请恕于某难以奉送。”
小芽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眼睛张得大大的,问道:“你也是孤儿?”
于涛仅是轻轻点头,未再多做解释。
谁知,小芽却像难逢知己一般,兴奋地哇哇叫:“真的?我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耶!若不是姥姥在山沟里捡到我,说不定,我早被荒郊外的野兽吃掉了呢。”
一想到这小娃儿口中的姥姥,于涛便满脸气忿。这女魔头不仅滥杀无辜,连她身边的玺儿都能伤害,实在丧心病狂!若不早日除掉她,不知还有多少善良百姓要受害。
“谁知那女魔头有没有骗你,也许是她先杀了你亲爹娘,才将你抱来扶养。”于涛的口气极差。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若不是姥姥救你一命,你早就魂归西天,哪还有力气在这儿说姥姥的坏话!难怪姥姥说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原来就是像你这样。”小芽一听于涛说完,立刻气呼呼地叉腰指责。
“你的姥姥难道就是好东西吗?你该不会不知道,这些年来,她杀了多少夜闯山林的男人吧。”于涛的眼神冷冽,疾恶如仇地说着。
“那些都是该死的男人,谁教他们敢入侵姥姥的禁地!”小芽自小受姥姥扶养,自然是不会认为姥姥的作为有何不对。
“这山林本是天子所有,任何平民百姓都有自由进出的权利。你姥姥不能因为她个人的喜好厌恶,便限制他人入境,甚至还滥取他人性命,如此一来,她与人人惧怕的恶魔有何两样?”
小芽强辩:“什么天子、什么百姓,我听不懂啦!反正这山林是我们的地盘,别人就不能触犯禁忌,白天让他们经过已经不错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于涛见小芽已深受那女魔头之毒,不愿再与她争辩,遂又阖上眼睛。“你出去吧!若是你愿意替于某传话给玺儿,在下永铭于心;倘若不肯,我也不会怪你。”
“喂,不准闭上眼睛,我话还没说完呢!”小芽在他耳畔又吼又叫。
不过,于涛说不理她就不理她,任凭小芽叫破了喉咙,他还是老神在在地盘坐着,一点也不为所动。
“臭男人!你敢这样对我,我才不会为你传话。”小芽朝他哼了一声,顺便一脚踢掉他的晚餐。“哼!这饭你也不用吃了!”
然后,她便气呼呼地跑出去了。
第三章
玺儿一听小芽说于涛醒来至今,一直不肯进食,内心为他担忧而疼惜不已。她几次冲动得想跑去见他,但还是强忍了下来,就怕自己见着他之后,会承受不了心中的思念,而对他泄露无法割舍的倾心之情。
如果可能,她愿意跟这样的男人共度一生。虽然,他们认识只不过数天,但他那光明磊落、正义凛然的刚烈性子已深深打动她的心。姥姥的百般告诫也阻止不了她情窦初开,纵使天底下的男人皆如姥姥所说的薄幸,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他。
然而,也许终其一生,她只能默默思念他,她的感情注定是没有归宿的。
“哼!那个臭男人,还以为自个儿是什么东西,又把我端去的饭菜扫落一地。”小芽气冲冲地走进玺儿的石室,皱眉噘嘴地生着闷气。
小芽的抱怨声打断了玺儿的思绪。
“都第七天了,他还是不肯吃饭?”玺儿着急地问道。
小芽挥挥手,一副不在乎的表情。“算了,他不吃,饿死他好了,省得我每天还要准备他的饭菜。”
在没遇见于涛之前,玺儿跟小芽一样是个活泼爱玩的少女,甚至比小芽玩得还凶,成天只想找机会溜出去嬉戏。她的世界里,只有姥姥、小芽以及姥姥豢养的山林野兽。但在遇见于涛之后,她的世界全都变了,她变得多愁善感、变得斯文安静,平常爱玩成性的促狭不再,宛如脱胎换骨地成了另一个人。
小芽的话让玺儿再也无法按捺压抑的情绪,她大声疾呼:“不!我不要他死,就算从此以后,再也不能见到他,我也不要他死掉。”
面对玺儿突如其来的失控举动,小芽一脸惊讶。“玺儿姐?”
姥姥说过,只要玺儿亲手杀了莫罕王,回来赤霞山后,她自然会放了于涛。但玺儿除了没把握可以杀死莫罕王之外,更没把握姥姥会遵守协定,依约放了于涛。与其和老天赌上一赌,不如趁她们下山之际,偷偷放于涛离开。她无法肯定姥姥是否会出尔反尔,因为,姥姥一向都是独裁专断、一意孤行。
“小芽,玺儿姐一直没求你帮忙过,对不对?”
小芽一脸疑惑地蹙着眉,点点头。
“如果玺儿姐要求你帮我做一件事,你会不会答应?”玺儿又问。
小芽虽困惑,但马上义不容辞地说:“你是我的好姐姐,别说一件,就算是十件、百件,我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有你这句话,不枉我从小疼你到大!”玺儿欣然一笑。“那么,我要你在我跟姥姥出门之后,立刻放走石室里的那个男人,而且不准对他说我们的行踪。”
“玺儿姐,你……”小芽顿时明白,玺儿这几日的愁眉不展究竟是为什么了。原来,玺儿真的喜欢上那个冷酷又无聊的男人,这下子可棘手了。
“若让姥姥知道,她会杀了他的!”小芽替那个男人担忧。
玺儿悲凄地说:“为了保住他的命,我答应姥姥陪她下山,刺杀莫罕王。”
“原来你真的答应姥姥杀人了!”小芽的口吻甚是惊讶。
“反正在姥姥手下,迟早都会走上这条路,我们是逃不出姥姥的手掌心的。”
“难怪你成天勤练剑术,原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听说莫罕王宫高手如云,而莫罕王身边更是有高人如影随形,你们此番前去,恐怕也不容易近得了他的身。”小芽年纪虽小,但聪明过人,这临近国家的局势,她可一点都不含糊。
玺儿一脸神情黯淡。“莫罕国这几天正庆祝十年一度的鬼王节,而王宫肯定为这热闹的庆典而疏于防范。所以,姥姥认为这是最佳的下手时机。而且如果潜入王宫行刺失败,我们还可以利用节庆最后那天,趁莫罕王亲自率领文武百将前往祭坛主持大祭仪式时,再下手杀他。”玺儿说出姥姥的计划。
“玺儿姐,你一向不喜欢打打杀杀,这次肯为了那个男人而答应姥姥的要求,已定是爱惨那个男人了,对不对?”小芽的心思颇为细腻。
玺儿的眼神凄楚迷离。“我对他的爱并不能让姥姥同意,但是,我不后悔,起码这辈子自己曾经爱过人。”
“那我替你去求姥姥,求她老人家成全你们。”小芽不自觉地展露了姐妹情深。
玺儿轻摇着头,声音满是悒郁,“没有用的,姥姥不可能答应,只怕再去烦她老人家,她一怒之下会先杀了他。因此我要你帮我放了他,而且别让他知道是我要求你做的,我不要让他对我还有一丝牵挂。”
“这样不是太委屈你了!”小芽为她抱不平。
“我要让他以为我很绝情,不要他再记得我这个人,更不要他再踏进赤霞山一步。”玺儿是彻底死了心了,她的命早在让姥姥扶养的那一刻,就给了姥姥,所以她从此不能有个人的爱恨情仇,这辈子只能替姥姥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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玺儿让小芽先进来探视,得知于涛已熟睡后,她才蹑手蹑足地走进石室,站在石床边审视那张令她千思万想的脸庞。
他憔悴了!满是胡髭的两颊,明显地消瘦了一圈,让于涛原本就棱线分明的五官,更为深刻、清晰。
若换作是一般人,在遭受如此重创又滴食未进的情况下,早就一命归天了。而他竟可撑这么久,究竟是什么力量使得他意志坚定,铁了心要跟姥姥作对呢?
玺儿坐上石床,纤纤玉手只是轻轻地贴近于涛的脸颊,沿着他脸部曲线往下滑,不敢直接摩挲,深怕会吵醒了他。
她见过山下许多的男人,但没有一个男子像他这般豪情魁梧、冷傲卓绝。虽然他的衣着普通,但却散发出异于常人的尊贵气质,仿佛他天生拥有王者之风,而那气宇轩昂、英气逼人的仪态,更表露出他的不凡。
像他这样卓越非凡的男子,竟会舍命相救她这个陌生的山林女子,教玺儿怎么也无法猜透他的心思!
他是以何种心情来看待她这荒野女子?是否他对所有陌生的女子,都会路见不平而拔刀相助?也许她只不过是他伸张正义的对象之一而已,也许对他而言,她和别的女人并无不同,只要是他认为该救之人,他一样都会挺身相救。
思及此,她的心不禁泛起阵阵的酸痛,原来,恋爱的滋味如此痛苦,尤其是像她这样的悲情之恋,更令人备感椎心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