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涛告知莫莎婕的精神状况不是很好,因此他建议莫罕王别替她解开绳索。
当年之事,确实是姝雅王后所为,莫罕王明白他现在再怎么辩驳,都无法让莎婕相信他。因为追杀莫莎婕的杀手曾扬言,一切都是受他的指使,所以除非让莫莎捷亲耳听到姝雅承认自己设下的毒计圈套,否则,她不会轻易从二十多年前的阴影中走出。
毕竟,这件事他也有错。他怎么也没想到因为当年他宠爱娴容皇后,而冷落了姝雅贵妃及莎捷贵人,竟会惹出这么多的事端来!甚至让无辜的娴容死于非命,更令他与自己的亲生女儿骨肉分离十七载。
“莎捷,你先陪我回贝喀城,这件事本王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只有让莫莎婕跟姝雅对质,事情的真相才会明朗。
“你想骗我回去再杀我灭口?”莫莎婕恶狠狠地瞪他,那股仇恨好深好深。
莫罕王多想抹掉她眼底的仇恨,她这番模样教他见了心酸不忍。“莎捷,我不会杀你,从来也不想杀你,你是我心爱的妃子,我会爱你一生一世。”
“哈哈!你说你爱我……你说你爱我……我的脸就是你爱我的代价吗?”莫莎婕歇斯底里地尖叫,她抚着丑陋畸型的脸颊,满怀恨意。
莫罕王再也不理会扎达及侍官的警告,上前拥住莫莎婕的身子。“莎捷,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我从来没有做出伤害你的事呢?”
于涛及扎达同时出手想拦阻,但莫罕王还是快了一步。不过,事情却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莫莎婕竟没有伤害莫罕王,而是温顺地依偎在他怀里,低声轻柔地哭泣。“有,你怎会没伤害我?自从娴容进了宫,你一次也没进到我宫里,更别说共枕相眠……当你夜夜临幸娴容时,可知我在寝宫里黯然落泪呢?”
莫罕王以柔得不能再柔的手劲抚着她的发丝。“对不起,是本王的错,是本王辜负了你。”
“对,是你的错,你这个负心汉,践踏我对你的感情。”忽然,莫莎婕又失控地朝着莫罕王又喊又叫,还企图攻击他。
“陛下,小心。”扎达及时拉开莫罕王的身子。
而于涛也迅速移步朝莫莎婕点了睡穴,让她躺在船板上歇息。
“陛下,依莫前辈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得花时间才能医治她的症状。”
莫罕王叹了一口气。“本王明白,我会带她回宫好好静养,就算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我也要治好她。”
“陛下,既然您巳决定撤军回朝,那么在下也该起程前往赤霞山,去把玺儿带回来。”于涛作揖说道。
先前,于涛已大略向莫罕王解释他自己的身世与他和玺儿邂逅之事。原本,莫罕王便十分欣赏于涛少年英雄的风范,这会儿一听他女儿竟是于涛的意中人,哪还会介意于涛的身世背景,遂满心欢喜地想促成这段姻缘。
“于涛,请你务必将玺儿带回莫罕国,这些年来她在外面受了那么多的苦,本王真不知该如何补偿她。”一提起女儿,莫罕王的神色更为凝重。他与娴容皇后本就恩爱情浓,得知当年娴容竟是遭人下毒致死,怎不令他心痛?幸而娴容还留给他一个女儿,让他稍感安慰。
“于某尽力而为。”于涛语气相当诚挚。
暂搁下烦心之事,莫罕王稍绽笑容。“于涛,下回见到本王可要改口,我是认定你这女婿了。”
于涛露出会心一笑。“陛下,在下先告辞。”
第八章
8
枫红染满山脊,整个赤霞山被惹红的枫叶覆盖,走在山林里到处可以嗅到浓浓的秋意。再过不久,便要进入寒冬,林子里的小动物开始忙碌起来,找个温暖的巢穴准备冬眠去了。
要是人也可以冬眠就好了!
此刻躺在瀑布温泉里的玺儿,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个念头。若是人也能冬眠,那么这段时间她就可以忘却相思烦恼,暂时不必再为情所苦。
她真的很苦!她以为回到赤霞山,对于涛的思念便会慢慢地减少,可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对他的思念非但丝毫未减,反如滚雪球般愈滚愈大。而这份思念压得她心头好沉、好重,令她欲哭却无泪,成日郁郁寡欢、无心欢笑。
泪早已哭干,她的心是无止尽的惆怅与凄怆,只怕再也没有任何风浪可以激起她心湖里的任何涟漪。
空气太闷,玺儿滑出水面探手勾到亵衣,转身披上之后又钻入水面,穿出水帘游出洞外,在冷、温泉交会的溪口,深吸一口气,掬取清新的山林芬芳。
忽地,一只白猿由崖上掉落溪中,喜滋滋地扑向玺儿而来。
“阿星,别闹了,人家没心情跟你玩。”
白猿不懂玺儿的心情,捧起溪水泼向她的身子,兴奋得吱吱乱叫。
“阿星,快住手,你再泼,我不理你了。”玺儿再三警告。
但多日不见玺儿的白猿却愈玩愈起劲,它拉着树藤荡来晃去,溅了玺儿一身湿滴,玩得不亦乐乎。
玺儿心情甚差,拧眉皱额地轻吼它:“走开,你最讨厌了。”
白猿这时才似乎感觉到玺儿的不悦,有点无辜又委屈地望着她,瞧她一副理都不理的凶恶模样,它才悻悻然地搔搔头,带着沮丧的神情,拉着树藤摇荡地离开。
白猿这一走,玺儿才难过了起来,她怪自己不该迁怒阿星,毕竟它也只不过是只人猿,哪懂平凡人的喜怒哀乐,她怎能苛责于它呢?
“阿星……”她拉开嗓子唤着它。
空荡荡的山壑回响着玺儿叫喊的声音,阿星早已不知踪影,让玺儿低落的情绪更是跌到了谷底。她跌坐于溪中,不禁又想起在西萨王宫的那段日子,于涛的温柔、于涛的多情、于涛的宠爱,仿如昨日一般的清晰在眼前,摩挲双臂还可以感觉他留在她身上的体温,是那样的深情缠绵。
玺儿将脸埋进双手之中,任晶莹的泪珠滑落脸颊,任伤心一点一滴侵蚀她哀痛的心,最后她终于忍不住而嚎啕大哭。
一只温暖的大掌忽地从头上轻抚安慰着她,玺儿以为是白猿又回来,未睁开眼即投入它的怀中,就算它不能开口说话,但起码有个暂时的胸膛可以依靠,可以让她宣泄一时涌上的悲凉心事。
然而,就在玺儿圈住它的腰身时,顿时感觉不对,她触摸到的不是白猿的长毛,而是光滑的布衫,旋即,她跳脱入侵者的怀抱,惊惶地抬头看向对方……
“于涛?”
乍见他俊朗的笑脸,玺儿以为自己眼花,连忙揉了揉眼睛再看清楚。果然,眼前站着的她日思夜想的人,玺儿先是惊喜地扬起笑容,正欲急奔他的怀中时,却又戏剧性地垮下脸来。
不!她不能再投入他的怀抱,为了姥姥的安危,她必须牺牲自己!
“玺儿。”于涛伸长手臂,露出她朝夕思慕的笑容。
但玺儿却骤然转身,背对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这傻东西,我不是要你别担心,为什么又不告而别?”于涛上前一步,他没有抱住玺儿,只是低着头在她耳后轻语。
玺儿闭上双眼,聆听这朝思慕想的嗓音,但嘴里却硬生生地拒绝他的温柔:“你明明知道为什么,我是莫罕人不能被西萨人民接受,而你是西萨王子更不能娶我这莫罕女子。更何况姥姥还在你们手上,你教我怎能不逃、不离开呢?”
“世上没有永远的事情,只要你我同心,还怕什么难关过不了吗?”于涛问。
玺儿甩甩头。“过不了的,于涛,这一生能和你爱过,就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幸福。我不能为了自己再绊住你,你是西萨国的王子,将来会有很多公主千金比我更适合你。”
“可是我只要你,玺儿公主。”玺儿虽看不见他深情款款的眼神,但却听得到他柔情万千的声音。
他的多情让玺儿心乱如麻。“我只是乡林女子,根本不是什么公主。”
“那很好,我这江湖汉子配你这乡林女子,从今以后,咱们就在此山度过下半生。”于涛爽朗地答道。
“不,我不值得你为我放弃所有的荣华富贵。”玺儿终于回过头来看于涛,她脸上布满了忧虑,猛甩着头,拒绝接受他的想法。
彼此的距离正好让他可以捧起玺儿娇柔的脸蛋。“我从不奢求任何荣华富贵,就怕你会嫌弃我只能给你粗茶淡饭,所以不要我这落魄的汉子。”
“谁会嫌弃你?谁又敢说你落魄?就算你是叫化子,我也心甘情愿做那乞丐婆。”一时情急,玺儿不禁脱口而出。
于涛满意地露出笑容。“这可是你说的喔!”
玺儿掩嘴,为自己的失言而皱眉,又深怕他真的会留下来,于是她改口说:“你是堂堂的西萨王子,我不许你当叫化子。”
于涛又笑。“要我不当叫化子,除非你愿意恢复公主的身份。”
“于涛,你别为难我,我跟你的立场不同,莫罕王宫里有我的杀母仇人,我根本不可能回去那里。”玺儿撇开脸。
气氛开始沉重,于涛的表情变得严谨深沉。“玺儿,莫莎婕已经被莫罕王接回宫了,而陷害你母后与莫莎婕的姝雅王后,也被莫罕王打入大牢听候处置。”
“什么?”玺儿震惊。“你说的是真的?”
于涛点着头。“你留书离开的隔天,莫罕王便率军攻进静月湖,为的就是要救你和莫莎婕。”
“救我跟姥姥?……可是姥姥说爹他是负心汉,而且我们还曾刺杀过他。”
“当年并非你父亲负心,而是姝雅王后一人设下的圈套。她故意对莫莎婕说莫罕王要杀她灭口,只是想她含恨而终。谁知杀手并未得逞,才会让莫莎婕逃过一劫而怀恨至今,甚至训练你成杀手,要你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来替她报仇雪恨。”
真相澄清,玺儿心中感到慰藉。原来她父亲并非负心之人,更没有对姥姥做出伤害之事,而且,姥姥已经被她父亲接回宫去,那么她的担忧也能放下了。
“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一切,天快黑了,你该回去了。”玺儿的神情黯淡。
“你还是想赶我走?”于涛沉重地问。
是的,她还是要赶他走,就算她能回莫罕国,但他们仍是宿敌,西萨王一样不会接纳敌人作媳妇。“如果你真爱我,就别勉强我。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玺儿推开他的身子。
于涛又挽住她。“你若不走,我就留下。”
“不,于涛,不要这样。”玺儿甩不开他的手,只能苦苦哀求。
“玺儿,你听我说……”
霎时,有个巨大阴影袭向于涛,他察觉异样,随即搂起玺儿闪身一躲。
“啪!”重大的躯体坠落溪中。
突然,庞然大物又从水里钻出,待于涛定眼一瞧,才发现原来攻击他的,是只全白的猿猴。一晃眼,白猿又朝他猛然袭击。
“玺儿,你自己小心”松开她的手,于涛专心应付猿猴的攻击。
而一旁静观其斗的玺儿,当然明白白猿是来救她的,既然如此,她正好趁此机会离开。“阿星,帮我缠住他。”说完,她转身就走。
当于涛听见玺儿说话的对象不是自己,而猛然回头时,她早已不知去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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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摆脱白猿的缠斗,于涛赶紧往石洞屋跑去。他早该想到白猿是她们豢养的奇兽,先前莫莎婕不也以黑豹与猛狮来对付他。方才他一心只想保护玺儿,才会忘了这一点。
瞧见伫在石洞前的人影,于涛心里明白,对方早已知道他即将到临。
“站住,不许你再往前一步。”小芽双手捧在胸前,一脸恶煞的表情。
“小芽,我知道玺儿已经回来,请让我进去。”
玺儿回来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小芽怎会看不出她满脸愁容究竟为谁。“我才想找你算帐,你就自己送上门了。当初要离开之时,你不是信誓旦旦的答应我,会好好照顾玺儿姐,但现在她却伤心地回来这里。你这可恶的臭男人,满口谎言,你休想再踏进我石屋一步。”小芽拔下背上的弓箭,拉满弓弦对准于涛的胸口。
“你误会了,小芽,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于涛未再上前,并非畏惧她手上的弓箭,而是认为事情有必要说清楚。
然而“男人不是好东西”的观念,早已在小芽的脑子里根深蒂固,从小,姥姥便以此言告诫她们两姐妹。当初,她放于涛走时还心存疑惑,如今玺儿受伤回来,她当然更深信此话不假。
“住口,我不想听你的花言巧语,要说去对别的姑娘说,休想骗我相信。”
于涛叹气地摇摇头。“如果我存心欺骗,又何必再上山来找玺儿呢?小芽,我是来带玺儿回去的,求求你让我见见她,有些事我必须再跟她解释清楚。”
小芽仍是一副拒绝相信的表情。“玺儿姐下山了,她说只要你在,她就不会回来。所以你快走,否则我一箭杀了你。”
“玺儿已下山?”
“没错,玺儿姐在你抵达之前,已经离开这里了。”
于涛不疑有他。“玺儿可否说上哪儿去?”
“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我也不会告诉你。”小芽轻哼。
“这么说,她肯定是回去莫罕国了。”他俊秀的脸庞难掩失望之色,踟蹰了半晌,才又说道:“小芽,那我先告辞了。”
瞧他的难过全写在脸上,小芽不禁动了恻隐之心,问道:“喂,你准备上哪儿去?”
于涛神情黯淡地望着她。“玺儿应该走不远,现在追她应该还来得及,在下告辞了。”作揖之后,他不二话即以轻功迅速离开。
“喂……”小芽想拦也拦不住他。“笨死了,这么轻易就上当,还说他有多爱玺儿姐,连我随便骗骗,他都相信。”
小芽边叨念边走进石屋,一见玺儿泪水潸潸地靠在门后,遂连忙上前安慰:“玺儿姐,你放心,我已经打发他走了,他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没想到小芽愈是安慰,玺儿哭得愈是伤心,让小芽手忙脚乱地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她的情绪是好。
“可恶,都是那个臭男人,害你哭得这么难过,我看我去杀了他算了。”小芽拿起弓箭,当真就要往外冲。
哭得肝肠寸断的玺儿猛地抬头,以哽咽的嗓音唤住她:“不要,小芽,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的错。”
“到现在你还替他说话,如果不是他负了你,为何会让你哭得这般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