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美国找过你,可是人去楼空什么也没有,她才失望的回到台湾,让主抚慰她受伤的心灵。」
「她去……找过我?!」为什么他毫不知情,丝毫感受不到她的到来?
人家说母子连心,他的心到哪儿去了,居然没办法和母亲思儿的心连在一起?!
「孩子,不要为逝去的过去悲伤,她最大的心愿是希望你过得比她好、比她快乐,拥有一个真心爱你的伴侣。」张月眉笑着凝睇他身边的女孩,安静的离开。
风悄悄,树影跟着阳光移动。
「妳的心愿就这么小吗?」为什么不等等我,等我来与妳团聚……
双膝落地,抚着碑上相片的季靳有说不出的哀痛,虽然早有预感母亲已不在人世,但心底仍怀抱着一份希望,期盼有朝一日她会笑着展开双臂说--
欢迎回家。
但眼前的土丘粉碎他最后的希冀,他不能开心地从她手中接过烫平的冬衣,毫无保留地说句--我爱妳,妈。
遗憾永远会在心上留下一个缺口,他知道他已经失去她了,在那一年的冬天。
「靳,不要难过,你还有我。」轻轻地贴上他的背,柔弱却坚强的风夕雾以自己薄细的身体包住他。
「对,我还有妳,我生命的终点。」有了她,他的世界才有跃动。
「我会陪你一直走下去,直到你变成秃头的死老鬼为止。」那时她会这么称呼他吧!老人家的打情骂俏。
「妳说什么?」他的悲伤一空,忽地一把搂住她的腰。「妳敢叫我死老鬼?!」
「呵……而我是牙掉光的老太婆,我们躺在摇椅看斜阳,说……」她顿了顿,故意不说完。
「说什么?」
「说……啊!老鬼,今天该换你去倒垃圾了,还不快去追垃圾车。」哈……多令人向往的晚景。
「妳还笑,居然敢叫我追垃圾车。」吊人胃口的小狐狸,竟然要着他玩。
作势要给她一拳的季靳轻拧她鼻头,表情装得凶恶却满眼笑意,手放在她腰上腾空一绕,转得她头晕脑胀的直讨饶。
情人间的惩罚是以笑声为底限,深爱她的他哪舍得她受苦,小小的捉弄回报她的小心机,不让她老是使心眼地诱他使坏。
其实她才是披着天使羽衣的小恶魔,偷走他的灵魂,诱拐他的爱情,抢走他的理智,欺骗他的眼睛,偷抢拐骗无恶不做的占领整个他。
「不然呢?你要我一个小老太婆拖着垃圾袋去追垃圾车吗?」他第一个不忍心,叫她乖乖坐着数豆子。
「也对。」他无法想象她老的模样,但以她轻得风一吹就飘走的体重,他还是认命的当个秃头的老鬼。
「我很聪明的,听我的准没错。」佯装自大的仰起下巴,机伶的眼中藏着慧黠。
「嗯哼!我怎么瞧见一个被宠坏的女人?」不巧的,他正是宠坏她的元凶。
她撒娇地拉起他的手轻摇。「那是因为你爱我嘛!我才能为所欲为的当个坏女人。」
风夕雾将他拉到德兰莎修女墓前,双手合掌地念着--
「修女,以前蒙妳照顾我许多,现在换我来照顾妳儿子,虽然我看起来比较需要被照顾……哎,你别笑啦!人家很正经的。」
「不只是看起来而已,请妳不要对死人说谎,」她根本是个胡来的人,完全不懂得照顾自己。
「修女,妳不要听信他的疯话,妳知道我一直是很乖很乖的小女孩,我会帮妳看住他,当他的良心,让他跟我一样的乖。」
「奇怪,我怎么听见一个笑话。」她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姓季名靳的大坏蛋,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打断我的话。」这样是非常不礼貌的事。
大坏蛋大笑的搂搂她肩膀,当着他母亲的面吻她。
「妈,她的话听听就算了,别当真,她十句有九句不是人话。」他都当笑话。
「讨厌啦!说人家坏话。」哼!下次她要偷偷来跟修女说悄悄话,不让他跟。
「那么我说一句认真话。」季靳带笑的面容变得正经。「我爱妳,生生世世只爱妳。」
「那是两句话不算一句话,不过我也爱你。」她从不占人家的便宜。
「计较。」小心眼的女人。
「我哪有爱计较,是你……」声音忽然从唇间消失,风夕雾的眼讶异地瞠大。
「怎么了?」
几个高大的外国人朝他们走来,看着那几双绿得冰冷的瞳眸,他马上猜到来者的身份。
「祖父,威廉哥哥,亚瑟哥哥。」他们来捉她回去吗?下意识她握住季靳的手,像是寻求保护。
为首的老人步伐缓慢地走到她面前,精铄的绿眸射出慑人的冷芒,冷硬的脸刻划着沧桑的风霜,即使上了年纪仍教人畏惧。
「在这块土地上妳快乐吗?」
楞了一下,她没料到他会问出具有「人性」的话。「是的,我很快乐。」
「妳要放弃自己的权益吗?」法国的辽阔天空才有她展翼的空间。
「什么叫自己的权益呢?不断开发新的香水产品让你们赚钱吗?我想我的存在价值不在此。」她不想只做个受人控制的娃娃。
「我老了,需要一个真正有头脑的继承人。」而他始终忽略掉她才是所有子孙中最有才华的统御者。
「爷爷……」他们也不笨呀!只是不会制造香水。
老人凌厉的一瞪,名为亚瑟的男子立即闭上嘴。
「不,你的心还没老,明睿的看出我回不去了。」不然他不会问她是否快乐。
他的眼越过她看向远方。「真的不恋眷调香的工作?在这一行妳是天才。」
「天才也有想飞的一天,狭小的框框关不住我的想望。」她很同情他,一个英气焕发的权威者竟也落得后继无人的下场。
「妳……」他似乎想说什么又觉得多说无益。「罢了、罢了,就随妳。」
一直到此刻,风夕雾才发现她握住心爱男子的手握得有多紧,都出汗了。「谢谢。」
「妳居然跟我说一声谢谢?!」老人的脸上露出被击垮的苦笑,一下子像老得承受不起任何重量。
「我会带她回法国看你,你不会失去一个爱你的孙女。」他不会让她有任何遗憾。季靳用生命起誓。
流利的法语由季靳的口中滑出,令祖孙俩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好,我把她交给你了,希望你能给她我所不能给她的。」看到她获得幸福,他也该知足了,过去亏欠她太多了。
「谢谢。」关于他的信诺。
「很奇怪,我竟然比较喜欢你这句谢谢。」老人笑了,刚硬的线条竟柔和下来,此刻的他像个邻家老爷爷。
他没再说什么地领着两个孙子离开,视线所至的残破家园,竟异常觉得它非常可爱,是个适合养育孩子的好地方。
「咦?外公,你躲在树后干什么?」风夕雾忍住不笑出声音,免得他恼羞成怒。
「我……我来看看风景不成呀!」赵老铜别扭的不看她,心里是欣喜她的留下。
「外公,我好爱你哦!」她笑着上前挽起他的手,不让他脸红的挣开。
一边是亲人,一边是爱人,她觉得自己是最受上苍厚爱的幸福人,她永远都会爱着他们。
起风了,坟上的海芋动了一下,似在说--
回家了。
懂爱的人。
尾声
华灯初上,小巷在昏黄路灯笼罩下,散发出一种寂寥的氛围,维也纳森林木质招牌上的小灯没亮,酒馆里头一片闇暗,可木门上原本「整修中」的告示居然不见了。
季靳朝里头探了探,看不到什么,身旁的风夕雾失望的一屁股坐在酒馆前的台阶上。
「唉,又没开。」这是他们第三次来酒馆了,每次都是这样黑抹抹的宛如废墟。
「有人来过。」季靳一脸疑惑,「告示被撕走了。」
「搞不好只是有人恶作剧。」她不以为意的说,「好啦,今天照样无功而返,我看我死心好了,吃不到Kin的拿手料理、喝不到Hermit的专属调酒、看不到James的阳光般笑脸也没关系,失望多次也习惯了。」
她的语气很哀怨,充满责怪他的意思,谁叫他把他们说得太好了,每次都只能用听的她不满足啦。
他撇撇嘴,「那家伙的笑脸不看也罢!」
两人离开小巷,漫步街头,忽然,季靳脚步一定,这声音……好耳熟!
前头一间似乎还在装修中的餐馆,里头灯火大明,不时传来桌椅搬运碰撞声响,间杂有某人的喳呼声--
「欸欸,小心点,这可是Narcissus那家伙最爱的钢琴耶!要撞坏了一个角角,你们是想害我今年冬天被送到哈尔滨去是不是!」
人冻冰雕,从台湾来的参展作品。
季靳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牵着风夕雾的手,走了进去。
熟悉的钢琴被置放在角落,James刚好走到里头去,他径自坐下,修长手指抚过琴键,随即,萧邦的离别曲徐缓流泄。
James冲了出来,「Narcissus!」
真的是绝无仅有的奇事,季靳竟对他展露一记笑容。指下轻盈跳跃,曲风一变,换了首贝多芬第九号交响曲里头的旋律--快乐颂--这也是特例,在维也纳森林的Narcissus很少弹奏如此轻快的乐曲。
他真的很高兴,离别的哀伤在此刻让重逢的喜悦冲得极淡。
一曲稍歇,James的另一半夏洛琳抱着把海芋走进来。「蔚杰,你要的花来了……这是……」
季靳站起身,微一颔首,「Narcissus,维也纳森林的钢琴师。」
重逢,就从这一刻响起序曲,新的故事、新的人生,将在全新的维也纳森林开始诉说。
【全书完】
蓝色酒馆还见证其它精采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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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看慕枫花园春天系到002蓝色酒馆之二《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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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看艾佟花园春天系列008蓝色酒馆之七《坠落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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