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什么?」殷绿儿不解,为什么大伙都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她?「有什么不对吗?」害她以为身上哪里长了一块肉。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殷刚中眼眶湿热,连忙撇开脸,悄悄拭去眼角的湿润。
「爹,你怎么哭了?」殷绿儿皱眉想,怎么一觉起来大家都怪怪的?
「没有,爹是眼睛跑进砂子了。」
「屋里又没风,怎么会有飞砂?」殷绿儿掀开棉被,作势要坐起时,忽然想到的问:「青悦呢?怎么没看到她的人?」
「青悦她……」宝大娘欲言又止,不忍她再受到刺激。
「她没说去哪吗?」该不会又跑去幽会了吧?她心里窃笑,还好一切都没变。
「她……她和文秀才在一起,不会有事的。」杨凌筑避重就轻的答覆。
「真是的,去哪也不说一声。」殷绿儿没好气的想,有了情人就不要主子了。
「绿儿,你真的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啊!你干么捏我?」殷刚中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委屈似小媳妇的瞄了瞄面无表情的宝大娘。
「绿儿,你好好休息,我跟你爹先出去了。」宝大娘冷冷的瞪多嘴公殷刚中一眼,警告他噤声。
「绿儿,爹和你宝姨这些天都会在家里,有什么事叫爹一声。」不待话声落下,殷刚中就被宝大娘拉出房门外,留下杨凌筑与她凝眸相对。
气氛一下陷入沉寂。
看着因目睹悲剧,无法承受打击而选择遗忘的殷绿儿,杨凌筑整颗心为之拧痛。
「你……你怎么回来了?」她不解的问,这些天他不是忙着准备婚礼的事吗?
「我想你,所以来看你。」
听到他露骨的话,殷绿儿仍不由自主的脸红心跳,呐呐的低语,「反……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急在一时片刻。」他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瞧?他深情的凝眸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害她浑身发热、心跳加快。
以后?如果他没赶到,天知道还没有没以后?想到可能失去她的恐惧,杨凌筑的胸口为之紧绷,他伸手猛然抱住她,感受她的确活在他怀中。
殷绿儿被猝来的拥抱搞得一头雾水,心口卜通、卜通的乱跳,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怎么了?」她在床上,而他搂着她透不过气,逾礼的行为有些暧昧。一阵战栗流过她体内,使她带着期待和害怕的心理。
该不会他想……对男女之事虽一知半解,但洞房的事她曾听宝姨提过,就是一男一女躺在床上,接着就行洞房……但那应该是成亲以后才做的事。
「你……你快起来。」她慌张的试图推开他,心中莫名鼓噪着。
须臾,杨凌筑放开一点距离,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使她神经窜过一阵寒意。
「虽……虽然我们是未婚夫妻……我爹和宝姨也认同你,可是,并不表示我们可以胡来,成亲前圆房是不合礼教的,所以你……你应该尊……尊重我。」殷绿儿愈说愈小声,连头都不敢抬,脸颊早巳红得似煮熟的大虾子。她想,如果他是正人君子的话,他应该会明白她的意思,就怕他不是。
闻言,杨凌筑一怔,旋即捧腹大笑。他连想部没那么想过。
这一笑使他余悸未平的惧怕稍稍舒缓下来,慢慢松开她。
「我说的是实话。」他的笑声惹恼了殷绿儿,因为在乎,所以她希望拥有相同的想法。
「我没说不对呀!」他抚额,真佩服她的胡思乱想。如果他真的要强占她,绝不会拖到现在。徐缓的捧起她娇嗔的小脸蛋,他温文一笑道:「当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会希望保留最完美、纯真的一面给爱人,我也是这样想。我不是说过吗?你是我一见钟情的女孩,也是生命中惟一的爱。」
虽然听过很多次他大胆的示爱,却没这次的感受强烈,他如此恳切,令她脸红心跳。
「你……你真是童子之身?」殷绿儿羞涩的怀着好奇,小心翼翼的问。
她羞赧的语气惹得杨凌筑开怀大笑,邪恶的道:「想要证明吗?」
殷绿儿微嗔的抡起小拳落下,接触到他的脸颊时,却变成轻柔的抚触,以掌心摩挲他粗犷的轮廓,结果她的手被他握个正着,他在她掌心上落下柔若春风的吻,一切浓情蜜意尽在不言中。
☆ ★ ☆ ★ ☆ ★ ☆
这些日子,为预防殷绿儿想起发生的悲剧,杨凌筑随侍在侧,每天伴着她游山玩水,忘怀尘俗。
他们两人如胶似漆,感情进展迅速,让殷刚中看在眼里、吃味在心里,偏偏宝大娘严正声明的警告他不许多事,免得他那张大嘴一开口没好事。
「爹,青悦到底去哪了?」殷绿儿已经产生疑问,为什么要派新的丫环给她?青悦即使不在家,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青悦。
「杨……杨少帮主呢?」殷刚中不知怎么回答,只好转移话题的问。这小子不是每天黏他女儿黏得很紧吗?怎么这会不见人影。
「他回丐帮分舵去了。」据说是有盗猎者的消息,本来她也想去,可是他硬是不让她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这样跟爹说话的吗?」殷刚中故意摆出严父的权威,回避她的追问,心中祈求宝大娘赶快出现,他支撑不了多久了。
「爹,你有事瞒着我?」殷绿儿嗅到不对劲,就如同他擅自作主卖掉山林时一样,不像平常的他。
「我……我肚子痛。」殷刚中捧肚子哀号。
「别装了,你身体壮得跟头牛一样,再装就不像了。」她在心申斥道,每次作戏都是这招,老套了。
「真的,我刚刚吃了丫环送来的糕饼,也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东西。」现在的小孩子不好骗哪!他不禁暗叫不妙。
「哦!」殷绿儿挑起一道眉。「那我去叫人请大夫。」她倒要看看爹还有什么把戏。
「不、不!我回房休息一下就可以了。」要是大夫来了岂不揭破?他连忙拒绝。
「我送你回去。」说着,殷绿儿作势要搀扶他。
「不用了……阿宾。」正巧,长廊上迎面走过来的正是罗臣宾,殷刚中如见救星的喊道。
「老爷、小姐。」罗臣宾抱拳作揖,谨慎的察言观色。「发生了什么事?」
「我爹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殷绿儿言外有意的咭笑。「我想请问宾叔,爹今天吃了什么?」
「炒饭!」
「糕饼!」
他们两人同时回答,然后相视一眼。
「到底是什么?」
「我想老爷的意思是他在吃完炒饭后,再吃糕饼才会引起胃痛。」
「原来是这样。」殷绿儿笑得狡桧,诡异的打量他们。「既然宾叔对我爹吃什么饭、拉什么屎都了若指掌,想必对府内大小事也应该很清楚。」
「敢问小姐所问何事?」罗臣宾不卑不亢的道,心裏却不由自主的发毛。
「青悦去哪了?你是总管,应该不会不知道吧?」殷绿儿笑得好甜的问。
「不能说。」殷刚中挺直了腰,用眼神示意罗臣宾。
其实不必他警告,罗臣宾也自有分寸,只是他这句「不能说」太引人疑窦。
「什么不能说呀?」殷绿儿看着两个大男人眉来眼去,心细如发丝的她岂会看不出异样。「爹,你肚子不痛了吗?你不是要回房休息?」
「我……我好多了。」露出马脚的殷刚中不好意思的呐呐低语,他是担心罗臣宾会说溜了嘴才不敢离去。「就由阿宾送我回房。」
「等等,你还没回答我。」她话是对罗臣宾说的,灵慧敏锐的眸光却瞟向一旁神色略微慌张的父亲。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他。」殷刚中嚷嚷的抢道。
「老爷。」罗臣宾皱起眉头。再这样下去,小姐不起疑才怪。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果然,全宅的人都有事瞒着她,丫环奴仆见她如见牛鬼蛇神似的,当她有问题时,不是推说不知道就是三缄其口,没想到连她亲爱的爹也是顾左右而言他。
罗臣宾无奈的摇摇头吁叹一声,「小姐,你去问宝大娘吧!」他知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 ★ ☆ ★ ☆ ★ ☆
幽静的书斋内,宝大娘与杨凌筑对坐品茗。
「查的结果如何?」
「主谋是城外的周大富。」杨凌筑面色凝重的道。「现在由丐帮弟子暗中监视中。」
「那青悦的情况怎样?」
「伤及肺腑,仙丹灵药……」
「不!」猝不及防的一声惊惧嘶吼来自门口。
杨凌筑回头,赫然发现脸色惨白的殷绿儿,他惊愕的冲上前,「绿……」
「走开!你骗我的是不是?那不是真的。」霎时,痛苦的回忆如浪潮般涌上她脑门,她感觉一阵昏眩,连忙扶住门勉强站立。
「绿儿,不可以无礼。」宝大娘也很难过和无奈,但表面伪装平静。「杨少帮主已经尽力了。」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殷绿儿捂着耳朵,咬着惊悚的下唇,连咬出血丝都浑然不觉痛。
「那不是你的错。」望入她眼中的抑郁和悲恸,杨凌筑害怕她会给自己压力,内疚会使她走进死胡同,他的胸口担忧的紧缩。「求你别再自责了,不是你的错。」迅雷不及掩耳的冲上前,他紧紧抱住拼命摇头的她,跟着悲戚的她一起淌泪。
「不是的!我不相信。」殷绿儿两眼空洞,泪如雨下,喃喃自语。
见状,连一旁的宝大娘也不禁鼻酸,以云袖掩面哽咽,为了保持威仪,她别开脸拭去泪,然后回头,表面已恢复冷静。
「青悦她没死。」宝大娘深吸一口气道。「不过伤得很重,文秀才送她去飞龙堡找天下三大神医丁剑秋之女丁小亚就医。」
「我要去看她!」殷绿儿哭喊着。都是她的错,青悦是为了救她才牺牲的。「求求你带我去。」如果青悦因她而死,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可以带你去,不过……」杨凌筑暗忖,至少要等青悦脱离险境,若是让她看见青悦伤重的情形,她一定会悲恸万分,再加上满心愧疚吞噬去她的灵魂,她可能会痛不欲生。
他受不了失去她的打击,与其看她变成行尸走肉,倒不如等一切稳定下来再说。更何况青悦并非了无生机,就看刁钻女神医丁小亚的功力了。
「不过什么?」殷绿儿抓紧他的肩膀,心中担心、害怕着从小伴她长大的青悦如果有什么万一。
杨凌筑迟疑了一会儿才沉吟道:「你想不想见盗猎的主谋者?」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告诉沉浸在悔恨和哀愁中的她这件事,藉以转移她的注意力是对还是错?
「就是凶手?」殷绿儿悲愤的低吼,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些残忍的盗猎者是怎么对待小狗,毫无人性砍下它的手脚的。「带我去!」她咬牙切齿的迸出恨意道。
看着憎恨的火苗在她空洞的瞳中簇起,杨凌筑真的不知道失去理智的她会做出什么事?但担忧、后悔已无济于事,现在只能希望青悦早日清醒,希望绿儿在愤恨的火焰下仍能保有她那颗纯真善良的心。
第十章
城外,僻静的郊野上,矗立了一座豪华的巨宅,高耸的围墙有一丈高,两扇红漆的门扉深锁,高高的石阶下有对威猛的石狮子,傲立的保护这座深宅,虽经风吹日晒,仍不容任何人小觑它的威严。
而巨宅周围布满了守候的丐帮弟子,他们见到杨凌筑便立刻一拥而上,拜见叩礼。
「大伙辛苦了。」杨凌筑受不了这大礼,赶紧拉着殷绿儿道:「我们从后院进去了,你们忙你们的。」然后他挽住她飞檐走壁而入。
「好高啊!」殷绿儿紧攀着他的胳膊,压抑内心的恐惧。她是来看凶手到底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竟如此残酷嗜血,连手无寸铁的青悦都不放过。
「抓好。」杨凌筑搂着她的纤腰,沿着屋脊越过主屋往偌大的后宅走去。
由屋脊上鸟瞰,后宅内有清湖、假山、流水、九曲桥,无比宽敞辽阔,比她殷家后院还大,可媲美皇宫深苑。其实她没去过京城,当然没见皇宫内苑,不过,凭着想像就是这番壮丽景色。
在九曲桥上,有两名侍婢推着一个木轮椅,一名老嬷嬷站在坐木轮椅的小女孩面前。瞧木轮椅上的小女孩才约莫十二、三岁,却像个小大人似的深蹙柳眉。
「我们坐在这边看。」杨凌筑压低她的身子耳语着,「等一会儿幕后主谋者会出现。」
虽然偷窥、偷听是犯法的,但为了擒凶缉拿杀害青悦的坏人,殷绿儿暂且抛开澧教、道德,与杨凌筑伏身在屋脊上静静等着。
「小姐,外面风大,快进屋里休息。秀梅、秀菊,快推小姐进屋。」老嬷嬷用眼神示意木轮椅后方的两名丫环。
「王嬷,不要紧的,我想多待一会儿。」小女孩幽邈的眸光缥缈的落在宽广的湖面,没有一个焦距。「我也不知道还有多久的时间可以这样优闲的坐着了。」说着,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小姐,你一定会好的。」王嬷微鼻酸,她掩着嘴,遮住哽咽的声音。「你都熬过十三个年头了,一定可以活到长命百岁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吗?」小女孩有超乎常人的成熟,但瘦弱苍白的身子如风中的蒲柳,彷佛风一吹就会折断。
「咳……咳!」果然,风迎面吹来,小女孩立刻咳个不停,咳得很吃力,咳到脸涨红,气喘个不停。
「快!快推小姐进屋,秀菊,快去请大夫。」王嬷惊慌的迳自推小姐进回廊。
进到屋檐下,小女孩的气息渐渐缓和,她按住轮子,「别这样,王嬷,拜托!我想多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小姐!」王嬷拗不过小女孩恳求的眼神,心软的停下木轮椅。
这时,一大票人从秀菊离去的拱门奔来。
「小若、小若!有没有怎样?」一个富泰的中年人仓皇的叫,「张大夫、吴大夫呢?快去叫!」他那八字浓眉在见到小女孩惨白如纸的脸时全拧在一起。「王嬷,你是怎么顾人的?居然让小姐出来,万一吃到风怎么办?」
「爹,别怪王嬷,是我的意思。」小若笑道。
望着威猛的中年人正大发雷霆,殷绿儿想到自己的父亲,在那张严厉威武的面孔下藏着一颗温柔慈祥的心,同样的父子亲情,她却从未替父亲想过,体谅父亲的辛劳,也未曾以言语行动表达对父亲的敬爱,长久以来,一直以为爹娘对子女的付出是理所当然,此刻她不禁想,自己到底为爹娘做了什么?
而今看到小女孩安慰父亲,干瘦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抚去父亲脸上的担忧,她的心也为之揪紧,感同身受的热泪盈眶,对小女孩的好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