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盟抬头,不悦地扫他一眼,瞧著他哈哈大笑离开书房,沈盟立即将注意力移回座钟上,可脑袋却不愿意静下,只是反覆绕著刚刚沈裕礼说的话打转。
如果你喜欢她,就会去追她不是吗?既然她不是你的女朋友,那就表示你对她没感觉。
他皱起眉头,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劲。去追叶敏柔吗?他好像从来没有过这种念头,如果依堂哥所言,是因为他对叶敏柔没感觉,这句话推衍起来没什么不对,如果你对一个人没感觉,自然不会想追求,可反推回去就有些怪怪的。
「没追求是因为没感觉?」他盯著座钟里头的齿轮,觉得自己脑袋的齿轮好像卡死了。
不对!他细细推衍著,一个人没追求可能是因为对方已有了对象,所以只好打退堂鼓,但这不适用在他身上,据他所知,叶敏柔并没有男友,所以……他是真的对她没感觉?
不期然地,她的身影浮现在眼前,他能感受到脑中的齿轮前进了一小格。平心而论,他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深,他也忘了自己借过她一条手帕,是後来两人在餐厅巧遇,她还他手帕时,他才想起这件事。
而後他们总会在无意中碰面,次数虽不频繁,但也足以让他留下印象;与她说话时,能感觉她是个拘谨羞涩的人,总是淡淡地对著他笑,有时还会脸红。他一直以为她是个羞怯之人,但他也曾见她训斥过调皮捣蛋的小孩。
那天他带著佳蕙去速食店吃东西,在儿童游戏区有两个小男生打起来,波及一旁的孩童,他听见嘈杂声前往时,就见她站在那儿训斥两个打架的小孩,话语虽不严厉,但表情认真严肃。
可当她起身瞧见他时,严肃的表情立即让尴尬取代,她还记得脸红的跟他打招呼,那时他才知道她是个老师。那天她充当保母带邻居的小孩出来玩,没想到小男孩却在游戏区与人打起来。
之後他们陆续又见了几次面,但谈话的时间都不久,每回见到她她总是很紧张,有些手足无措,他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有些喜欢他。他微扬嘴角,其实该说他是知道的,但他一直没有正面回应,爱慕的眼神他不是没有接触过,所以对此他一向不大放在心上。
对她,他没有太「特别」的感受,但与她在一起很轻松,或许是因为他认识的女子「侵略性」跟「积极性」都很明显,所以与她们谈话很难在精神上放松下来,但她不一样,相对而言,她就显得消极许多,倒不是她给人的感觉很悲观,而是相较於他认识的女人,她比较温顺温柔,所以每回见到她,他都能在一定的程度上放松,就像上了很多润滑油的机器,运作得比较顺。
沈盟露出微笑,纠结的眉头舒朗开来,感觉脑袋里的齿轮也顺畅起来,现在他终於知道鄂什珲的话哪里不对劲了!他并非对叶敏柔没感觉,而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顿了下,眉头再次蹙起。
所以,他对她是有感觉、有兴趣的?他沉思了一会儿,似乎也不是这样,顶多只能说印象还不坏。
他低头审视座钟里的齿轮,眼前浮现她害羞、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一直觉得自己喜欢的是成熟独立的女人,就像安曼君一样,以前他交往过的女子也大多是这型,少部分则是骄纵型的,所以这也是他为何从来没兴起要约叶敏柔的原因。
喀一声,他觉得脑袋里的齿轮好像又前进了一格。他满意地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没错!想通了後,他立即将注意力放回座钟上,心无旁骛地开始修理。
第四章
「老师再见。」
「再见。」敏柔走出校门,瞧著两名学生追逐地从她身旁跑过。
「呼——放学了。」
「到我家打电动。」
她推了下眼镜,瞧著他们跑上前搂勾住同学的脖子,三人开始打打闹闹,她则开始想著待会要煮什么菜,得先去市场买些东西才行。
回到家後,便听见爷爷拉二胡的声音。她关上门,正打算回房休息一会儿再开始洗菜时,电话突然响起。
她走到沙发边拿起电话。「喂?」她将提袋放在茶几上,弯身准备坐下。
「叶小姐吗?」
她愣了下,一时没领悟过来。「我是。」
「我是沈盟。」
「砰——」
突如其来的重物落地声让他惊讶地扬起眉。「喂?喂?」
自沙发边缘摔坐在地上的敏柔急忙捡起话筒。「喂?喂?我……我是。」她喘著大气,脸蛋整个热起。「我……电话掉了。」她瘫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我向人问了你的电话号码,希望你不会介意。」
「不,不会。」她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慌张。「有……有事吗?」
「可以请你出来吃晚餐吗?」他顿了下,却发现几秒钟过去了,他还没有得到回应。「喂?喂?」
「我……我在。」她慌乱地回答。「晚餐吗?」
「有空吗?」
「有。」她深吸口气。
「我去接你,告诉我你的住址。」
接下来,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印象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他後来说了声再见。
「再见。」她呢喃一声。
叶新川练习了几首曲子後,这才自阳台边他专属的座位上起身,走进客厅,他拉开嗓门唱了段《失街亭》里的唱词。
「我用兵数十年从来谨慎,借用了小马谡无用之人,无奈何定空城计,我的心神不定,望空中求先帝大显威灵。」
他边唱边走向沙发。「小马谡失街亭,令人可恨——啊——」当他看到眼前一团长发披肩的阴影时,他的声音突然分岔,差点心脏病发。
敏柔让他的尖叫声震回现实来。
「怎么回来也不吭声!」叶新川朝坐在地上的孙女骂了句。「人吓人会吓死人。」
敏柔这才发觉自己还拿著电话。「我……」她慌张地挂上电话。「几点了?」
叶新川瞄了眼壁钟。「五点了。」
没想到她竟然呆坐了十分钟。「我……我去洗菜。」她拿著提袋就要进厨房,却不小心撞到了茶几角。「噢——」
「小心点。」叶新川摇摇头。
敏柔跑进厨房,感觉双颊仍是热辣辣地烫著。「他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刚刚忘了问。他要跟我说什么呢?」她抚著胸口,感觉心跳仍是急促。
她拍拍胸口。「不要胡思乱想了。」她将注意力移回菜叶上。「要说什么呢……」她推了下眼镜,而後心之所至地拿下眼镜观看著,想起他帮她调眼镜的模样,自那天起,她便没再戴回黑框眼镜了。
「不该答应跟他出去的。」她呢喃著。「这样又要陷下去了,唉……可惜忘了问他电话,不然也能打给他取消……」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
敏柔吓了一跳,心虚地戴上眼镜。「没有,我在洗菜。」她快速折断不要的枝叶。
叶新川在她身边转了下。「还说没有,从刚刚就不对劲。」
「我只是等会儿跟人有约,要出去吃饭。」她快速地说著。「我会先做好菜,等一下洺聪回来就可以吃了,我——」
「好了。」叶新川不耐地打断她。「唠唠叨叨的。跟谁去吃饭?那个什么国辉的?」
「不是。」她转开脸,假装平常地说道:「别的朋友,」
「哦!别太晚回来。」叶新川没再追问,只是打开冰箱拿了灌啤酒出来,而後顺手打开厨柜,拿了包花生米跟小鱼乾。
「爷爷,快吃饭了,你别吃那么多东西。」
「只是花生米,填肚子都不够。」他哼著曲要走出厨房时,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思琪也好一阵儿没来了,改天要她来家里吃吃饭,我给她借了水袖,她上回不是想玩玩吗?」
「哦!」敏柔心不在焉地应著。
近六点时,她将晚餐全端上桌,一边喊著,「吃饭了,爷爷——」她边喊边跑回厨房。还有四十分钟,她得先洗个澡,然後换衣服。
「好。」叶新川应了声。
话才说完,叶洺聪正好回到家,他才刚踏进家门,便听见一声懊恼地喊叫。
「怎么?」他往厨房走。
「我忘了插电。」她瞪著电锅里的白米,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如此心不在焉。
「没关系,现在插上去,二十分钟就好了,不然我出去买白饭也可以。」叶洺聪说道。
「忘了插电啊?」叶新川也走到厨房。「没关系啦!再等个二十分钟就好了。「反正他刚刚吃了小鱼乾跟花生米。
「还是去买饭好了,菜凉了不好吃。」敏柔蹙下眉头。
「不用,不用。」叶新川无所谓地说。「你等会儿不是要出去——」
「对。」她急忙插上电,匆匆忙忙跑出厨房,差点撞上爷爷。
「真是的,今天怎么回事啊你?慌慌张张的。」叶新川摇头。
「姊要跟谁出去?」叶洺聪顺口问道。
「不知道。」叶新川耸肩。「阿柔,你要跟谁出去?」他朝孙女的房间喊。
「没有啦!只是朋友。」
「不是章国辉。」叶新川对孙子说道。「我看可能是那个淑媛又给她介绍新的,这样也好啦!多认识也好。」
敏柔快速地冲了个澡,顺便洗了头发,而後在穿衣镜前比了好几套衣服,但都不是很满意,当她察觉自己在做什么後,挫折地坐在床上。
「你又来了……」她弯下身,将脸埋在膝间。「不要重蹈覆辙,再这样下去,又会迷失的。」
她抬起头,深吸几口气,将所有的衣服重新吊回衣橱内,随便选了件米色的针织衫套上,搭了件紫黑色的碎花长裙,而後坐在梳妆台前吹著湿漉漉的长发,当电铃响起时,她的头发已乾得差不多了。她关掉吹风机,急忙拿起床上的包包随手塞了些钱进去,便急匆匆跑出房间。
「你找谁?」叶洺聪盯著眼前的陌生人,他的身材高瘦,大概比自己再高个五、六公分左右。
「我找叶敏柔小姐。」沈盟猜著眼前的人该是她的兄弟,除了年龄相仿外,两人的外表也有类似之处,尤其是眉宇之间。
「我来了,找我的。」敏柔跑向门口。
叶洺聪让开位置,瞧著姊姊紧张的朝男子点个头。「这是我弟弟。」
「是你啊!」叶新川也走过来。「上次在国家戏剧院看过你嘛!」
「打扰了。」沈盟微笑。
「我走了。」她对爷爷跟弟弟说了声。
「早点回来。」叶洺聪说了句。
「哦!」敏柔愣了下,不明白弟弟为什么会加这一句,之前她跟章国辉出去时也不见他这样说。
一关上门,叶洺聪立刻道:「他是谁?」
「好像是水云她先生的朋友。」叶新川回答。「干嘛?」
「我觉得他不可靠。」他皱眉。
叶新川瞄他一眼。「我看挺好的,哪里不可靠?」
他没回答,只是走到电话旁开始拨电话,五秒後,有个睡意朦胧的声音传来。
「喂?」
「你在睡觉?」叶洺聪挑眉,她还真是好命。
「洋葱吗?」兰思琪坐起身,打个呵欠。「什么事?」
「刚刚有个男的来找我姊,说是水云她先生的朋友,长得高高瘦瘦的——」
「啊——」兰思琪尖叫一声从床上跳起。「叫什么名宇?沈盟吗?」
「我不知道。」他转向爷爷。「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叶新川耸肩。
「是不是姓沈?」他又问。
「忘记了啦!」他直接放弃回想。「你是不是在跟思琪讲话?叫她过来,我借了水袖。」
叶洺聪点个头。「你要不要过来?我爷爷借了水袖,顺便问你那个沈盟是做什么的。」
「好啊、好啊!」她兴奋地说。「三十分钟後到,拜。」
叶洺聪挂上电话,皱眉喃念一声。「沈盟?」他猛然记起之前兰思琪一直想要撮合姊姊跟一个男人,那人好像就叫沈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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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弟弟跟你长得很像。」他开车驶出巷道。
「很多人这么说。」她顿了下,鼓起勇气问道:「你今天请我吃饭是……」她没想到这么快会再见到他,之前在剧院见面也才不过是上礼拜的事。
他看她一眼,微笑道:「我不能请你吃饭吗?」
「不是。」她赧红脸。「我是说,你以前也没有请我吃饭。」一察觉自己的话有语病,她急忙补充,「我的意思不是说你要请我吃饭,我是说因为很突然,所以才觉得奇怪。」
「我也觉得很奇怪。」他顺著她的话说。「你想去哪里吃东西?」
敏柔愣了下。讲完了吗?他还没说原因啊!「随便,都可以。」她才不在乎去哪儿吃东西,她只关心他为什么约她出来。「你刚刚说你也觉得奇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的黑眸浮出笑意。「其实没什么原因,我只是想约你吃饭,所以就打电话了。」
这回答让敏柔不知该如何反应,他约她只是一时兴起吗?
「你……我是说你的女朋友呢?上次在餐厅的女生。」
「她是我的女朋友?」
她疑惑地看著他。「不是吗?我是说,上次我不小心听到你们的话——」她猛地住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说溜嘴。
「你听到什么?」他感兴趣地问。
「没什么。」她立刻道。「我是说听你们说话的感觉很像男女朋友,但其实没听到什么内容。」
他咧开笑容。「没关系,听说最近在盛传我是同性恋。」
她胀红脸,而後笑了起来。「可能是你比较斯文的关系。」她揣测。
他但笑不语,而後转了话题。「眼镜还可以吗?」
她顿了下,才明白他意指为何。「很好。」她摸了下眼镜。「谢谢。对了,你为什么随身戴著工具?」
「小的时候我喜欢拆东西,然後再把它组合回去,长大後就变成了兴趣之一。」他瞧她一眼。「你觉得奇怪?」
她摇头。「我弟弟小时候也喜欢拆东西,但每次都被我爸爸骂,有一次他把我爸爸的刮胡刀拆开来,结果弄得满手是血,我吓得差点昏过去,那时候只有我跟弟弟在家,他不停的哭,我也哭,後来我背他去药房敷药,他手上的血流在我的脖子上,吓得我一到药房就昏倒了;爸爸回来後,又气又心疼,从那时候起,弟弟就不再拆东西了。」
她抬起头,与他相视对望,他若有所思的眼神让她臊红脸。「我……我想你不会有这么惨的经历。」她移开视线,顺口说了句。
他沉默了几秒,而後才道:「我八岁的时候,学校有个我很讨厌的人,他喜欢穿著溜冰鞋在校园里掀女生的裙子,有一天他溜冰的时候,鞋子出了点状况,结果他整个人撞在地上,下巴缝了九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