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朗诵般地念了三次。「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他开始微笑。
「你要我想清楚为什么答应吗?」她开始皱眉思考。
「不用。」他立刻道。「不用想。」他知道她有时会凭冲动做事,如果今天是他的好运日,那他就接受,他不想多问为什么,万一她想得太深入而后悔,就未免太得不偿失了。
她开怀笑着。「你怕我反悔对不对?」
他认真点头。「对。」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洋葱,你不用这么认真,这样会让我害怕。」
他没响应她的话,只是道:「吃东西吧!我差不多得回去工作了,而我到现在还没吃饱。」
她原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道:「好,快点吃吧!看我的秋风扫落叶。」她抓起披萨开始太快朵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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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兰思琪蜷着棉被,嘴角噙笑,嘴巴无意识地蠕动几下,好梦正甜之际,床边嘈杂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她皱紧眉心,半梦半醒之间伸手去找噪音来源。
「喂?」她含糊地说了一声。
「喂!思琪吗?」
这声音……她倏地睁大眼,猛地坐起,呼吸急促起来,甚至开始头晕目眩,是编辑……
「妳在睡觉啊?」
「对,不是,我是说我已经起来了。」她无力地躺回棉被里,为什么一早要接到这种催命电话!
「妳的稿子写的怎么样?今天要给我前八章对不对?」
编辑甜美的声音传来,像个天真无邪的……魔鬼……
「嗯!我……有点卡稿……」她装出痛苦的呻吟。
「卡稿?上个礼拜不是也卡稿……」
「对啊!就是还卡在同一个地方。」她心虚地说。
「这礼拜妳都没进度吗?」
听到拉高的声音,思琪清咳两声。「不是啦!我有写,可是又删了……」
「又删了?那怎么办?妳已经一延再延——」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可以鲤鱼跃龙门。」
「什么鲤鱼跃龙门?」
「我是说我写稿的速度会加快。」她吐了下舌头。
「妳到底卡在什么地方?」
「就是上次跟妳说的,女主角没办法接受男主角以前做过牛郎——」
「那就让男主角出车祸,有生命危险,女主角感觉到男主角就要离开她——」
「这太老套了啦!我写不下去。」她打断编辑的话语.
「妳管它老不老套,可以解套就好了。」
听到编辑火气上扬,她痛苦地低吟一声。「我要再想想。」
「思琪,不管老不老套,可以感动人就好了。」
「可是我连自己都感动不了!」她抗辩。
「当初就叫妳不要写什么牛郎,不讨喜又难下笔,把设定改掉。」
「改掉设定就几乎要重写了。」她抓抓额头。
编辑长叹一声。「妳为什么要弄这种设定,是为了变而变吗?我知道有的作者写了几年后,就会想换不同的口味写,但有时为变而变,不是好——」
「我不是啦!妳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只是突然想到,所以就写了。」她叹口气。「再给我一点时间可不可以?如果三天内我再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我就开另一本稿。」
「那又要拖多久?妳这么久没出书,读者会忘掉妳。」
「没关系啦!反正也没多少读者。」她笑笑地说。「我知道妳最好了,求求妳嘛!拜托啦,求妳啦!可怜可怜我,我每天上班好辛苦,都没多少时间写稿,求妳啦……」
只听得长叹一声。「妳开另一本稿好了,一个月内写完,我每隔几天就会打电话来盯妳的进度。」
「不用这样啦——」她急道。她才不想一直接到编辑的电话,那会让她心脏无力。
「不行,不盯妳不行,好了,妳不是要上班吗?也该起床了,记得,只有一个月,再不交稿我就去找妳。」
「喂,喂——」思琪挂上电话,长叹一声。「好烦啊——」她拚命抓着头发,将头发弄得一团糟。
「为什么——」她大喊一声。「为什么要写牛郎?妳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写总裁跟女佣、经理跟秘书、情妇跟黑道不是很好吗?」她卷着棉被开始滚来滚去。「好,来写情妇跟黑道,有一个可爱的情妇走在一条很黑的道路上,遇见一个流浪汉,把他带回家,没想到流浪汉是裁缝工会的总干事,简称总裁,虽然失去记忆,可是只要拿到布就可以裁出差丽的衣裳……哈……」编到此,她已忍不住开始哈哈大笑。
「好,先写下来。」她跳下床,坐在桌前开始书写。「嗯!他用窗帘布做衣服给女主角,然后……不行,不行,这个太像电影真善美了,一定会有人说抄袭,改一下好了:男主角用窗帘布做隔热手套,女主角是做蛋糕的好了,顺便帮她做围裙,这样还可以凑成一套,不行——」她突然抱住头。「这样不合逻辑,他干嘛用窗帘布,隔热手套又不贵,去买就好了……对了,让男主角一拿起剪刀就会变身好了,我是爱德华剪刀手,哈哈——」她拍了一下桌子。「不要再闹了,兰思琪,还变身哩!写这种无厘头的东西会被骂。」
她长叹一声。
「好累,还是去睡觉好了。」她放下笔,重新扑到床上。「唉……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写书的乐趣好象不见了……休息一阵子好了,难道是倦怠期……」
写作至今已经两年,说起来也不算长,可算是她待最久的一个职业了,或许该试试别的东西,去应征租书店的工读生好了,可以看漫画,工作又轻松,便利商店店员也可以,离家近,也轻松,嗯……可是钱少……
她的脑袋下停转着,十分钟后,她已经有些昏昏欲睡,没想到电话又在这时响起。
「啊……」她呻吟一声。「好烦……」她蠕动身体,万般不情愿地接趄电话。
「喂!是我,妳起床了吗?」
她揉揉眼睛。「洋葱啊!我刚起床,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问妳今天要不要到我家吃饭,爷爷说很久没见到妳了。」
「好。」她打个呵欠。
叶洺聪扬起浅笑。「那妳下班后就直接过来吧!」
「好,拜。」她挂上电话,正打算再睡一下时,电话又响了,她火大地接起电话。「谁啊!」
「妳老爸,干嘛那么大声,吓死人啊!」对方也吼回来。
思琪吐个舌头。「没有啦!人家想睡觉。」
「还睡,该起床了。」
「爸,你不用特地打电话叫我起床,我有闹钟好不好?」她无力地呢喃。
「反正我刚练完气功没事做,快点起床了。」
「好啦!」她痛苦地呻吟。「你好好旅行好不好?对了,记得要带土产,别忘了。」
「知道啦!讲几百遍了,好了,我要上车了,快点起床。」
「知道了。」她叹口气挂上电话。「真是的,对我这么没信心。」她不情愿地掀开棉被,睡意朦胧地走进浴室,什么一日之计在于晨,是一日火气在于晨吧!
她甩上门。「没听过起床气是不是!」
第五章
「喂!给你。」
「什么?」他看着放在桌上的两个便当盒。
「庆祝你考上高中。」她踮脚坐上他的书桌。
「上了高中就是人生另一个阶段,当然要庆祝一下,所以我特地做了便当给你。」
他瞥她一眼,有人送便当的吗?「我想要一台计算机。」
「学校有很多,你要去偷吗?」她故作惊讶地张大眼。
他瞪她一眼,这三八女人。
「拿出去,我不吃。」
「这可是我精心做的,你看你现在痘痘这么多,这是荷尔蒙失调,我特地看书帮你做了适合你的便当,好歹也看一下。」见他不动手,她只好自己打开便当盒。「来,你看,这么好的菜色。」
他,立即以鄙视的眼神看着第一个便当,全是他讨厌的菜色,洋葱、红萝卜、青椒、猪肝、大肠,这女人又在耍他!
「很棒吧!」她笑容可掏地说。
「怎么脸都发青了,太高兴了吗?」
「拿出去。」他恼火道。
「还有第二个。」她打开第二个便当,有鸡肉、虾子、菠菜、韭菜炒蛋跟十颗水饺,都是他爱吃的东西。「喜欢吗?」
「不喜欢,拿出去——」
「说谎的话,小弟弟会变短。」她双手叉腰。
他瞪她,双颊微红。
「神经病。」
「好了。」她把筷子放到他面前。
「现在是证明你是大人的时候了,如果你是大人就选地狱拼盘,如果是胆小鬼,就选我很幼稚,但很开心的水饺王子。」
「妳——」
「其中一个是你老姊做的,一个是我做的,如果你敢打翻,我就去告诉你姊,说你把她的便当丢到地上,她会哭死喔!」
他死命瞪她。「妳不要每次都拿我姊威胁我。」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微笑。
「上了鬲中,我就不捉弄你了,反正这是你的午餐,快点选一个吧!」
他瞪着眼前的两个便当盒,非常肯定这里头一定有陷阱,但陷阱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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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味蔬食。
思琪站在水槽前清洗中午用过的碗盘,脑中则不停转着各式各样的剧情,今天早上接到编辑的电话让她整个神经绷紧,如果要她圈选导致胃溃疡的主因,她一定会将编辑用力圈在里面,每次一听到编辑的声音,她的胃就开始不正常收缩,罪恶感从心底冒出,连心脏都比平常跳快好几倍。
「思琪?」
「什么?」她回过神。
「妳同一个盘子已经洗了好几分钟。」朱淳溪说道。
「哦!」她急忙将干净的盘子放在一边。
「做事不要心不在焉。」朱淳溪说了一句。
「好。」她专心地洗着另一个脏盘子。
「欢迎光临。」
思琪听见林紫喻的声音,不自觉地转头看向进门的客人。
「请问是一个人吗?」林紫喻问道。
「我找人。」女子的声音轻柔。「请问朱淳溪小姐在吗?」
「朱姊在柜枱。」林紫喻往前定。「朱姊,有人找妳。」
朱淳溪擦擦手,疑惑地看着迎面而来的女子,因为女子戴着太阳眼镜,所以她无法辨认是否认识她.
「妳就是朱淳溪?」
「是,请问妳是……」
「我是赖正祺的太太。」
朱淳溪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戴着面具似的。
女子拿下太阳眼镜,思琪直愣愣地盯着,哇!看起来比她想象中的年轻许多,也比朱姊看起来漂亮柔媚,下巴上有道小小的缝,直直的长发衬着瓜子脸,双眸染着水气,好像随时会大哭一场似的。
「我可以跟妳谈谈吗?」她柔柔地说着。
朱淳溪点了下头,沉默地带着她往角落的位子走去。
思琪恨不得立刻化为一只苍蝇飞过去,窃听两人的对话。
「太太都找上门了。」
思琪转向林紫喻,发现她的表情有些不屑。「妳干嘛,嘴抽筋?」
林紫喻冷哼一声。「我看不起第三者。」
「哦——」思琪拖长音。「要不要写在每日菜单上?」
「妳自以为很幽默吗?」林紫喻冷声道。
思琪甜甜地说:「我一点都不幽默,那是讽刺,我刚刚说的是讽刺,都还没弄清楚来龙去脉,妳下的结论也太快了吧!」
她的表情顿时又难看了一倍。「人家太太都找上门了,我最痛恨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痛苦上的人。」她瞪她一眼。「还有自以为幽默,什么都不会做,只会混水摸鱼的千金大小姐。」
「哇——」思琪夸张地摸了下胸口。「这是什么,乱箭伤人吗?自己心情不好,不要迁怒到别人身上。」
「谁说我心情不好!」林紫喻强辩道。
「我说的。」思琪拿起杯子,瞇眼看了下杯内有没有残余脏污。「从这里看出去,妳的脸好好玩,变形了。」
「无聊。」她不屑地转开头,目光停在朱淳溪与赖太太身上。
思琪将杯子拿到水龙头下冲着。「无聊是发明之父,妳没听过吗?说不定万花筒就是这样发明的。」
林紫喻瞥她一眼,懒得跟她废话,直接走开。
思琪故意长叹一声。「这世界怎么这么多正经八百的人!」她关上水龙头,将洗好的杯子倒挂在架子上。
她拿着水壶走出柜枱,打算一边替顾客加水,一边绕到朱姊附近偷听,可她才迈开步伐,就瞧见赖太太好象在拭泪。怎么回事?是朱姊说了什么吗?因为朱姊背对着她,所以她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思琪提起水壶为顾客加水,眼角一直瞄着赖太太,不过并未走近去偷听,赖太太的表情让她再无法把这件事当好玩的事对待,她相信,如果她现在走过去探头探脑,一定会被朱姊开除。
倒完水后,她回到柜枱,为三桌正要离开的客人结帐,大约十五分钟后,赖太太戴上太阳眼镜离开蔬食餐厅,思琪瞄了朱姊一眼,发现她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朱姊,没事吧?」她试探性地问了句。
朱淳溪看了她一眼,平板地说道:「会有什么事。」她走进柜枱,开始忙碌地四处擦着。「妳出去吧!这里我来就行了。」
「哦!」思琪顿了下。「朱姊,妳——觉得姊弟恋怎么样?」
她停下动作,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思琪露出笑。「米婶跟妳介绍的,妳没兴趣,一定是对象都太老了,我给妳介绍个年轻小伙子怎么样?身体强壮,精力无穷,夜夜笙歌。」
朱淳溪扯出一抹笑。「胡扯什么。」
「其实妳打扮打扮,看起来就像大学生一样。」她起劲地继续说着。「有男朋友有很多好处,会让妳身心都年轻好几岁,还有人斗嘴,增加活力,也可以挡掉很多麻烦,譬如说莫名其妙的、讨人厌的男人的纠缠。」她在最后几句加强重音。
朱淳溪没说话,只是深思地注视着她。
「怎么样?」她微笑。「高矮胖瘦,一应俱全,长短大小,任君挑选,不满意还有售后服务。」
朱淳溪笑着摇头。「妳这小鬼……」
「怎么样,我立刻帮妳安排。」她兴致高昂地说。「有很多好货色——」
「妳淫媒啊!」林紫喻不知何时已来到柜枱边,冷冷地插了句。
「妳智障啊!」思琪朝她扮鬼脸。
「妳——」
「好了。」朱淳溪皱下眉头。
思琪走出柜枱。「来联谊怎么样?」她提议。
「够了,有客人进来了。」朱淳溪说道。
思琪转头,心情愉快地大喊一声,「欢迎光临。」
林紫喻被她的大嗓门吓一跳,转头瞪了她一眼。「没气质。」
思琪不受影响地咧着嘴角朝她笑着,朱淳溪看了两人一眼,摇了摇头,看来这两人是很难合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