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下骑在王美娜身上的汤尼,重重给了汤尼一拳,打断他的鼻梁。
她听到骨骼的断裂声,汤尼满嘴满脸都是鲜血,看着喷洒出来的鲜血,她感到全身血液都活络起来,邪恶的因子蠢蠢欲动。
王美娜冷静地拿起晨袍套上身体,打个结,站在角落,冷眼旁观一切。
喜欢看到男人为她疯狂、为她争吵、为她打架,不光是因为虚荣心作祟而已,从男人身上喷出来的鲜红热血,令她感到兴奋沸腾,整个人都亮了起来,美上好几分。
血!火红的教人兴奋啊!多美,多美!
汤尼仅守不攻,以他的身手而言,不可能净是回避和处于挨打的情况,高祥也看得出来,遂停下拳脚。
一手扣住汤尼的咽喉,“懦夫,不敢面对我!”
只要他一用力,汤尼会立即气绝身亡,对于敌人他不该手下留情,可是这个男人……他放了手。
汤尼嘴角流下一道血丝,讽刺的恭维:“久仰你的大名,高祥。”
俊美容貌不因受伤而有所毁损,反而更增添其阴柔美感,不同于高祥纯阳刚的强健之美。
高祥不耐地推开汤尼。
“王美娜,把报纸上的婚事取消掉,你爱跟谁搞就跟谁搞。”高祥冷声命令道。
她惟恐天下不乱的媚笑道:“真伟大的情操,高大公子,你怕谁看到,或者不想让谁看到?啊!是了!丰郁!为了丰郁。”
飞蛾扑火,也不及她的愚蠢。
“你胡说什么?”他恼羞成怒,直想撕烂她那张嘴。
“我胡说?但愿我真的是在胡说。”王美娜咄咄逼人的冷哼:“你看我的时候,并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丰郁。”
高祥神情诡谲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却震惊不已,胸口一阵窒人闷痛,她在胡说什么,好笑!实在好笑!
脸上神情在听到丰郁名字后顿时严肃不少,他没发现自己的变化,王美娜和汤尼却发现了。
蓦然,他看清王美娜这个女人,他居然在这种残花败柳上投资了不少金钱、时间,一步错,步步错,再见到丰郁,他才知道自己做了多离谱的事,荒唐,荒唐!
拿出支票本,写好数目,放在桌上。
就是这种眼神,就是这种神态,逼得她越来越疯狂,走的路越来越极端。
她恨死那种鄙视又怜悯的眼神,现在竟然又出现在高祥身上,就是这种自以为高高在上视她若草芥的目光,把她推进最底的黑暗深渊,再也见不到一丝光明。
高祥冷笑的甩上门,隔绝门内世界的一切,该结束了。
王美娜气得全身发抖,没有那么容易就结束,别想!游戏才进行到一半而已,谁也不能中途离席。
“美娜,你要去哪?”汤尼扣住她的手腕,拉回她。
“你看不出来吗?我要去追他,放开我!”重重咬了汤尼一口,直到流出血来。
她的眼神……是疯狂的,却清亮得教人害怕,她不曾有过这种眼神,他惊愕地放开手,退后一步。
她飞奔离开,独留一室冷清,他才回过神。
“美娜……”他发出一声近似野兽的吼叫。
王美娜在高祥开车前,坐上另一边座位。
高祥扬起嘴角,冷睨她一眼,不发一言的踩上油门,转动方向盘,倏然飞离。
寂静的夜里留下汤尼一声声殷切的呼唤——
“美娜,美娜回来……”
第6章(1)
深夜中,车子像子弹一样飞射而过,车子以危险的高速在马路上疾驰。
“美娜,你这不折不扣的荡妇,才下了一张床,就等不及上另一张床。”
嘲讽的话既冷又硬,削得王美娜灰头土脸,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高祥,我是荡妇,你却是我的姘头之一。”她予以反击。
可恶的男人,一到分手之际,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好个贱人,真不知羞耻。”
当初怎会看上她,高祥在心底冷笑,蠢!
王美娜一阵讪笑,“我不知羞耻,你却更无耻,你爱的人是丰郁,却一再流连花丛间……甚至找了和她相像的替身……”
“胡说八道!”他阴冷的声音像是鬼魅,厉声否认。可是她的话,再一次在他心底掀起汹涌情潮。丰郁温柔和煦的声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态度,低头不发一语的淡然神情,身上散发的松叶清香……
“我胡说八道?哈!”她干笑,脸上笑容邪肆有如撒旦。“当你抱着我的时候,你想丰郁;当你喊着我的名字,想的也是丰郁;当你……”
“住口!”他大怒,脸上有被说中心事的赧红。
加足马力往前冲去,银色跑车兀自狂飙,七十、八十、九十、一百……
“你疯了!快停车!”
车子越行越快,险些撞上迎面而来的计程车,引起对方的三字经怒骂和刺耳喇叭声。
“怎么,怕了?”他讽笑道。
她惨澹的花容,竟让他有种莫名的快感。
“怕?我才不怕,怕的应该是你!你心虚、你害怕,你怕自己太过污秽,会渎辱丰郁……啊……”高祥一个大转弯,车子倾斜近四十五度,王美娜吓得尖叫一声,止住了到唇边的话。
“王美娜,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逼人太甚。”他一字一句从牙缝中迸出来。
“我逼人太甚?你敢说你对丰郁没有任何遐想?只是你不敢承认……因为她太干净了,而你碰不起。”她的手指轻轻描绘他的脸。
高祥嫌恶地拍掉她的手,心中一阵胆寒,丰郁是怎么看他的?
“你嫌我是黑的,可你也不见得是白的。”
他车速快得连抢了三个红绿灯,警车在后面鸣笛追逐,她放手去抢方向盘。
“滚开!”他用力打掉她的手。
一个大弧度转弯左拐抢入快车道,警车紧迫在后头。
“现在才叫我滚,不觉得太晚了?”她冷冷道:“我早对你说过了,别把灵魂卖给恶魔。”
“是呀!你警告过我的,我却……”
他停口,仰头大笑,笑声净是无比的空洞和嘲讽。瞧他给自己找了个什么麻烦,在商场上他是常胜军,没想到在感情世界里却栽了个大跟斗。
可笑!太可笑!
“你已经立下契约,早和我一样都是撒旦的子民了。”她再次去抢夺车子的主控权。
“坐好,你不是想下地狱吗?让我送你一程。”他加速狂飙。
尖拔的警车声像是索魂的摇铃,一再逼近。他们同时感到不对劲,车在滑溜的路上失速打转。“你疯了,你疯了,快停车啊……快停车……”她失声尖叫。
“来不及了……”他的话如同预告结果似的。
就像是电影情节般,车子撞进铁皮屋,在连续冲击下凌空飞起,悬挂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车轮兀自转动着。
睁开一条眼缝,一股黏稠的鲜红血液自他额上冒出,用手揩掉逼近眼睛的鲜血,尚保持着一丝清醒。
世界在他眼前破碎了吗?怎么扭曲得这么厉害?
“起来,美娜……”他用尽力气喊出声音,听起来却细如蚊蚋。
她恍若未闻,一大块玻璃埋入她胸口直透椅背。
血!好多好多的血,红得就像是永恒,她终于知道自己有多美,原来她身上流的血是红的。
死神忽远忽近,飘飘荡荡……
快死了吗?时间到了吗?她颠覆人间许多载,嬉戏于红尘世俗间,笑也好,哭也好,怒也好,她作戏了一生,拿她的命来下注,却输得丢了命。一生邪辟,说话行事莫不乖张荒诞,不依常人之道而行。争了那么多,到底赢得了什么?
在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在熊熊火花中,她想起一张清丽面孔,口中吐出一个名字:“丰郁……”
高祥被追过来的两名警员及时拖出车外,王美娜却在车子冒出黑烟后,伴随爆炸声死于火场中。
***
令人晕眩的剧痛、刺眼的光亮、救护车的声音。
黑夜、白昼、黑夜、白昼,如此周而复始的轮替交换着。
刺鼻的药水味,冰冷的金属器具接触他的身体,那些光刺痛他的眼,他闭上眼把自己置身在黑暗中。
他好像化作一缕幽魂飘浮在虚无缥缈间,白茫茫的一片……该死的!何时他变得这么诗情画意,文诌诌的?
“祥祥……祥祥……”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怎么会!?”
“阿祥,爷爷不逼你结婚了,别和爷爷呕气,快起来!”
一声声的叫唤是爷爷连同母亲和父亲的哽咽声,好吵,该死的!让他安静的睡一觉吧!
许久后又传来开门声,关门声。
来人脚步很轻,在他病床前停下,好半晌才听见声音幽幽地传来。
“我该杀了你的,因为你害死我最重要的人……不过我从不在人背后放冷枪,我等你醒来。”
好冷的声音,是谁?那人是谁?他又害死了谁?
不想了,他只想继续睡。
医生和护士来了,他听到车子转动的声音,他们在为他换药,啧!该死的!轻点,轻点!哪来的笨护士弄痛他的伤口。
医生反复再三的检视着,烦!动作也不快点!
“他妈的臭小子!还不起来,高氏企业是你家的跟我又没关系,我做了好几天的白工,你知不知道?再不起来,小心我把你名下所有财产全送给慈善机构……”
岳仕在他床边走来走去,顺便报告公司的最新动向……
什么,他不是交代过不要买那支股票吗?
该死,谁自作主张买了……等等,他是说要进这一期期货……
不不,他没答应要接受采访。
天!该死的!他是病人唉!这岳仕还真是死忠兼换帖,连他昏迷不醒之际,都还不忘对他轰炸。不管,西线无战事,他要睡了。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
啪!
“滚!你和王美娜一个样,都是害人不浅的……”
“对不起!对不起!”
饱含歉疚的柔细嗓音触动他心弦。丰郁!是她!他听得出来那是丰郁,她来了,想见她、好想见她,可是眼皮好重好重。
她被打了,天!根本不关她的事,别骂她、别打她啊!
“你干嘛道歉,你又没有错,是……”
“别说了,我们走吧。”
别走啊!别走啊!他微微掀动眼皮,正在看顾他的高父注意到儿子细微的变化,兴奋地大叫。“医生、医生……快叫医生,阿祥醒了……”
他试着睁开眼,他看到丰郁了,她似乎近在咫尺,她是真的吗?柔柔的身影变得像梦境一样朦胧。
她深深凝视他的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他感到有人在测量他的脉搏、心跳,检视他的双瞳。
“没事了,他脱离险境了,等会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他听不见那些人激动的声音,他只想看看她、碰碰她,听她的声音。让她进来啊!
之后,他感到有人拿针头刺进他的皮肤,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突地席卷他整个人。
不想睡,不想睡……
在阖上门前,他看到她轻叹出一口气,之后是黑色的甜美梦乡攫住他的意识。
***
“丰郁,我不懂、我不懂!”丰霖的大小姐脾气终于在离开医院后发作。
“霖霖,别说你不懂,就连我……我也不懂。”丰郁垂下眼,深吸一口气。
“如果不懂,我们就去搞懂啊!”丰霖踅回脚跟。
她不过才跑出去玩个一年半载,没想到回来后人事全非。高祥要结婚了,可是新娘却嗝屁了,新郎则躺在医院要挂不挂的。
“别去、别去。”丰郁连忙抓住她的手。
“为什么不去?我们要把事情弄清楚,高妈妈为什么要打你,还有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就算……就算她是长辈,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啊!”
丰霖小心地轻碰丰郁红肿的脸颊,她怎么老被打呀!
“我没事,不痛,真的。”丰郁拉下丰霖的手,试着对她挤出一抹笑。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丰霖不悦地背过身子。
“霖霖,我们走吧!”她抬头看看八楼的方向,他会好的,她相信。主啊!请保佑高祥,阿门。
“我们不走。”丰霖甩开丰郁的手,气愤的大叫。“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好不好!被打了、被骂了,从来也不吭一句。你想过没有,如果今天高祥走了,他们要你偿命,你是不是也真要去陪葬!?”
丰郁默然无语,只是低着头颅。
第6章(2)
“他们不可以这样对你,你做错了什么吗?只因为你和那个王美娜有张相同的脸孔……这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高祥和王美娜的恩怨情仇,凭什么要你来承受,他妈的!”丰霖咒骂连连。
她是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不过她为丰郁抱屈啊!丰郁向来就是个闷葫芦,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每次被人欺负,都是她在替丰郁出头。
“是我欠他们的,如果一巴掌能让他们消气的话……”
“你欠什么,你要还什么!他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医生说过的,我们都听到了。”丰霖气得直跳脚,爷爷怎么教的,没把丰家的霸气传授给小郁,让她任由他人欺侮。
“霖霖,我……”
“我什么,我告诉你,我非讨回公道不可,管他是天皇老子还是谁!”
丰郁吓得挡在她面前,“我不要什么公道不公道,我只觉得好歉疚,我好难过,霖霖……我们回去,好吗?”她急得掉眼泪。
丰霖一见到丰郁的泪水,人一怔,还真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她不曾见丰郁哭过。
“好!好!好,你别哭,我不去讨公道了,你说什么就什么吧,我听你的,别哭了。”丰霖连忙走近司机,钻进车门。
丰郁泪眼朦胧地再望八楼一眼,再见了,高祥!再见了!希望以后你一切顺遂,平安如意。
***
真正清醒过来,他觉得全身上下像被卡车来回辗过,每根骨头全都拆开组合过,完全不听使唤。
这是哪里?看起来像医院,他住院了吗?真不可思议,他身体向来健康,很少有病痛的。
保罗恭敬的朝他欠身点个头,总管惊喜的叫了声少爷。
“我还活着,不可思议。”
保罗和总管面面相觑,不发一语的等待高祥的吩咐。
他知道自己身上缠了很多绷带,脑海中闪过好几个片断,争吵、打斗、飙车、意外……活着,他活着,在那种情况下,他以为他必死无疑。
“王美娜死了?”虽是疑问却又像肯定句,心中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是的。”总管回道。
“丰郁呢?”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
“丰郁小姐在办完王美娜小姐的丧事后……”总管迟疑了一下。
“说下去。”
“听说启程到欧洲了,呃!目的地是圣安娜基督神学院。”总管硬着头皮说完。
她太干净了,而你碰不起!
“哈哈哈……哈哈……”高祥大笑的流出泪来,笑声中听不出一丝欢愉,净是悲苦之情。
王美娜,你赢了,你赢了……丰郁终于飞到他难以触碰的地方!
丰郁……你听到我的呼唤吗?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