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处于混沌状态的脑袋瓜无法厘清他们为何会上床,明明……明明那时她正面对一个重要的抉择,怎会谈着谈着,两人便谈到地毯上去翻云覆雨?
究竟先前是谈什么重要话题?且让她仔细回想,搜寻记忆。
依稀记得他说……说她母亲欺骗了她,她不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他还说要证明给她看,让她相信他。
明白他口中所谓的证明时,她立即脸色酡红。经过他努力证明后,她相信他的话,确定自己不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孩,为此她感到万分喜悦,她不必再为莫虚有的罪名离开他了,亦不必有自我厌恶的情绪产生。
可是……他是证明了他没说谎,却也说明了她母亲的欺骗,为何母亲要骗她?为何母亲要说得让她无地自容,伤心不已?
编造伤害她的谎言于母亲有何益处?她不懂,真的不懂。
想到母亲的欺骗,方书吟不由得神色黯然,右手食指忧烦地不住在他的胸膛上画圈圈。
「有事正困扰着你?」谈杰炘被她若有似无的挑逗弄得心痒难耐,赶忙伸出手掌包裹住她的小手,以免情欲勃发再次要了她。
他很清楚她的个性,她绝非存心挑逗他,初尝禁果的她哪懂得男人的情欲是可以轻易撩动,所以他断定有事困扰着她,否则她不会出现这样的举动来。
「你晓得我母亲为何骗我对不对?」方书吟半撑起身问道。
「约略知晓。」谈杰炘伸手顺着她凌乱的发丝。
「告诉我。」既知母亲的欺骗,她便执意要得到理由。
「她不愿我们两个在一起。」谈杰忻不愿跟她戟太多,随意提了下。
「光由她听到我提起你的态度即可看出,但是我想知道原因,你一定知道对不对?」是啊!她怎会忘,当母亲听到她提起谈杰炘时反应有多大,母亲甚至为了拆散他们而编造出伤害她的谎言来,她深信必有其原因,她想知道的是为何母亲会反对他们在一起,既然她从没有出卖自己肉体,何来配不上谈杰炘之说,母亲还有什么好反对?
「其实这件事说来我父母也有责任,全是他们授意的。」他淡淡地提起父母,不想欺骗她有关父母的反对。
「他们不喜欢我?」大抵是她不讨他父母的欢心吧。由母亲的语气中,她可猜测出他家世良好,而她家不过是摆个小面摊,又从小没了父亲,莫怪他的父母无法喜欢她。
「他们只喜欢自己选中的人。」可惜那样的人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他们合力来拆散我们?」尽管他说得轻描淡写,不过她仍可以猜出他父母有多反对,若不是反对,怎会在她出车祸时骗他她已死,又让她的母亲在她清醒后,马上离开台中,且绝口不提有他的存在,他们为的不就是慎防他们再在一起,结果千防万防,仍旧防不过上天的安排,他们还是见面了。
由此可知,连老天爷都同情他们,不忍见他们因此劳燕分飞。
「嗯,他们骗我你已经死了,我当时震愕不已,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整天待在公寓里期待你会突然出现,可是你没有,我始终等不到你,还好我重新振作了,不然今生恐怕真会错过你。」回想起那一段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不禁令他骇得抖了下,铁钳似的双臂紧紧搂住她。
「我怎么会出车祸?」对如何出车祸一事,在她心底是无解,母亲总是以怕她再受到惊吓而不愿提起,是以她无从得知。
「那天我母亲到公寓来找你,我刚好不在,她对你说了许多难听的话,你在百般受辱之下,羞愤得奔出公寓,在我眼前被超速行驶的轿车撞倒在地,当我想喊住你的脚步为时已晚……」当时眼睁睁看着她被车撞倒,让站在对街的他承受不住而仰天狂啸。
「对不起……对不起……」方书吟捧着他的脸,额头抵住他的额头不断向他道歉。
「为何向我道歉?真正该道歉的人是我不是你。」他毋需在场,光以想像即可知母亲当时的言论有多犀利伤人。
事发后,他没对母亲说过一句重话,因为他认为那只是母亲无心之过,错在于他,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没能给予她足够的信心去面对尖锐的言词伤害,所以他气自己,简直恨死自己了。
「因为我明白你,我晓得我受伤你比谁都要难过,我昏迷了什么事都不晓得,失去记忆后宛如重生的我岂会知你在思念着我,留下你独自面对我的『死耗』是我的错,原谅我,下回我不再冲动行事,不会因旁人伤害我的言词而离开你,我要永远守在你身边,除非……」他的痛她可以感受得到。
「除非什么?」谈杰炘焦急追问。
「除非你不要我。」如果他不要她,那么她会安静离开,绝不带给他任何麻烦。
「就算我死了也不会不要你!我要的人始终唯有你。」
「我也是!不管未来如何,我都会一直深爱着你,毕竟我等你好久、好久,这一次我不希望再有遗憾,我不许你放开我,一刻都不许。」她拉起被单,将两人光裸的身子紧紧覆住,亦将他圈在她柔软的怀抱中。
「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抄家也好,革命也罢,就算是爆发战争,我都会紧紧握住你的手。」他对着她许下不悔的承诺。
方书吟眼中含着欣喜泪光凝望着他,虽然他的话有些怪异,可是听在她耳里却是甜蜜的,好似她能了解他口中的抄家跟革命般。
「书吟,我生生世世的最爱……」谈杰炘牵引着她的小手交叠放置在他的心脏处。
「地老天荒,情不灭。」她漾着美丽的微笑,许是气氛太过于浪漫迷人,使她不由自主再对他吐露她对爱情的坚持。
「地老天荒,情不灭。」谈杰炘扬着笑跟着她重复。
他炙热的目光中存有深刻的情爱,看得方书吟几乎化为一摊水,永远供他掬取。
「炘……炘……」她轻唤他的名字,娇嫩的嗓音似吟唱般美妙。
「嗯?」谈杰炘挑眉,不明白她突来的叫唤。
「没事,只是想开口真切的叫出你的名字来。」想不断叫他的名宇是潜藏在心底的欲望,此欲望之强烈,会令她误以为他们俩根本没在一起,她仍旧像个隐形体般躲在黑暗的角落守候他。
得到他的回应,证实了他们俩已结合的事实,不再是梦幻,使她展露幸福的笑容。
「我相信你的话。」她将头枕在他的肩上,突然说。
「哪一句?」他偏头问道。
「我相信这回你不会再放开我的手,我会是你生生世世的最爱。」尽管畏惧会有不可抗拒的意外发生,她依然抱持相信他的态度。
不愿看向小指,因为她怕!极怕两人小指上的红线根本没牵连在一起,因为惧怕,所以她宁可选择当只鸵鸟,忽略红线传说。
谈杰炘紧搂着她,以温暖、宽广的胸膛言明他的决心。
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会紧紧守护她。
☆☆☆
自方书吟被谈杰炘带走后,方美子整个人便处在极度的不安中,她不断想像着当吴莹岚知情后会有多震怒,以及要如何面对吴莹岚的攻击。
她没忘,自始至终都不敢或忘吴莹岚对她的威胁,吴莹岚说,若她再让书吟与谈 (杰炘见面,吴莹岚会把她从前的行业与行为全说给书吟知道。
怎么办?她到底该如何去化解人生最大的危机?
再想到书吟丢下她,随着谈杰炘离去,让她的心更加寒冷。
她亦不敢忘谈杰炘先前痛恨她的眼神,不知谈杰炘会不会在极怒下率先对书吟说出她从前的职业?而书吟会相信他的话吗?
她的眉紧蹙,薄唇抿得紧到不能再紧,想着该如何挽回劣势。
书吟为了爱连亲情都不顾,她岂敢乐观的以为书吟会不相信谈杰炘的说词,倘若再加上吴莹岚,书吟更会坚信不疑,届时她这个做母亲的在女儿心目中的威严会一落千丈,书吟不会原谅她的。
绝对不会!
如果……如果她对书吟解释她的行为的话,书吟会肯听她说吗?会吗?应当是会,书曰吟是个善良的女孩,更何况是她辛辛苦苦生下的亲骨肉,再怎样也脱不了血缘上的关系,书吟就算再气、再怨,顶多气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便会与她再联络,书吟不会不要她的。
方美子不断自我安慰,给自己打气,试着让自己往乐观的方面去想,不愿去猜想悲观的一面。
等给予自己足够的信心后,她终于放心的舒展双眉,放松脸部肌肉。不会有事的,她终究是书吟的母亲,这个事实任谁都无法改变。
吴莹岚冷着脸找上门来,高根鞋的鞋跟深深地踩在软泥上,沿路烙印下属于她的怒火。
甫见在客厅里兀自放松微笑的方美子,她二话不说,一巴掌便用力挥过去。
「哼!是哪个人不要命了,居然敢打我?!」未见来人,方美子气得双手抡拳,她由藤椅上跳起,凶悍的架式恍若回到多年前的酒国生涯,一副找人拚命的模样。
「是我!」吴莹岚双手环胸瞪着方美子,相准方美子不敢回手。
果真如她所料,方美子见到她如囚犯见着狱卒,岂敢再放狠话,乖得像只小绵羊,半声不敢吭。
「你的贱女儿呢?」吴莹岚以睥睨的口吻问道。
「嗯……嗯……她到外头找工作去了。」方美子不敢言明书吟一早就被谈杰炘带走。
心底庆幸吴莹岚尚不知实情,事情尚有挽回的地步,她可以试着联络书吟,神不知鬼不觉,让吴莹岚无从找她的麻烦。
火辣辣的一巴掌又狠狠甩来,打得方美子眼冒金星。
「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真以为我不知道杰炘已带走你的贱女儿吗?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吧。」在面对方美子时,吴莹岚的气势永远是最强的。
方美子双手抚着肿痛的双颊,咒骂着吴莹岚,明明已晓得事情的发展,吴莹岚何必还耍弄她,存心诱她往陷阱下跳,好有教训她的藉口。
该死!光看吴莹岚颐指气使的模样,便让她气得额际青筋浮跳。
什么东西嘛!若非她的过去,她哪会像条狗般让吴莹岚打着玩,早扑到吴莹岚身上打个过瘾,教吴莹岚往后再也不敢威风凛凛立在她跟前。
怪来怪去都怪那三百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倘若她还手,吴莹岚一状告到法院,她铁定吃不完兜着走。
所以,她唯有强忍下满腔不悦,忍忍就过,不用跟吴莹岚翻脸。
「谈夫人,这事真的不是我的错,是谈二少爷自己找上门来,我可没跟他泄漏半点消息,你要相信我。」方美子聪明的把责任推到谈杰炘身上,反正谈杰炘是吴莹岚的爱子,饶是吴莹岚再火,也不可能拿爱子开刀。
「让他发现就是你的错!还敢推卸责任?」吴莹岚利眸一扫,当下扫掉方美子的胆识。
「我……」方美子有口难言,她又没能力移民,遇上有办法的人,哪能不被找着,难道这样也要怪她?
「你该死!卑贱的你与你那下贱的女儿都该死!」吴莹岚在小客厅内来回踱步,最后指着方美子的鼻尖臭骂。
她的优雅是做给广大市民与官夫人们看的,面对低下如垃圾般的小人物根本不用,她肯走进方美子的家,已属方美子的荣幸,想想,她是多委屈踏上方美子的家,每回离开后,她都很怕会染上空气中不知名的病菌,方美子以为她爱来吗?如果方美子把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她根本不用踏上这个低贱的地方。
「谈夫人,请你冷静些。」方美子双掌紧张的晃动,生怕吴莹岚在一怒之下会雇用杀手来除掉她,这条小命她可爱惜得很,不想太早离开美丽的人世。
「冷静?!你凭什么跟我谈冷静?」吴莹岚以白眼伺候她。
「我们再想办法让书吟离开谈二少爷,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情绪不稳想不出好法子。」方美子脸是在笑,可唇却是在抖动,她怕极了,生怕吴莹岚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选举快到了,你与你那低贱的女儿一定会造成阻碍……」吴莹岚惧怕丈夫的对手会拿此事大作文章,届时他们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光想到各个媒体大肆报导的情况,使她的脸色益加阴沉,头也跟着痛了。
「不会的!我们不会构成阻碍,请相信我,谈夫人。」方美子紧张的再三保证。
「你知道我丈夫的事业遑论是小瑕疵,连污点都不曾出现过,而你们这对卑贱的母女却将成为我丈夫生命中最大的败笔,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你说啊?」吴莹岚怕死丈夫处于巅峰的事业会从此一落千丈。
方美子难堪得说不出话来。
「以你贪财的个性,你敢说你不会遭人收买,让我丈夫的政敌散发黑函吗?」能让人以钱收买的人是最不可信的,吴莹岚深知这个道理。
「我晓得做人要讲情义,我不会的,谈夫人。」方美子刻意表现出有情有义的模样。
「情义?!你真晓得情义两字如何书写吗?我很怀疑,」吴莹岚双手环胸冷笑。
方美子愣愣地看着她,不解她话中的尖锐为何而来。
「假如你懂的话,你女儿的爱情便不会遭你以区区三百万出卖,你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出卖,试问还有什么不能卖?」她讥笑方美子为了小钱可以不顾一切。
「我……」方美子顿时觉得好讽刺,三百万在她眼底不是小数目,可是到了吴莹岚眼里却是小零头,同样是女人,她们的境遇未免差太多了。且当初明明是吴莹岚亲自拿钱来收买她,两人的行径不也相同,一个买,一个卖,何必在此时耻笑她的行为?
「婊子果然是婊子。」吴莹岚的口吻像是在讲世间最最低劣,最令人不屑一顾的生物般轻蔑。
方美子的嘴张了张,发不出半点声音来,她已无力反驳。
「我警告你,快把你女儿的事处理好,否则休怪我无情。」吴莹岚瞪着她撂下狠话,转身离开。
「当初是你拿钱来收买我,今日……今日你怎能嘲笑我的行为……」好不容易找到声音,方美子想不透的低喃。
「我为何不?是你自己让凡事变得可议价,我嘲笑你也没什么不对,还是你觉得我该为此付你一笔钱?」吴莹岚美丽回身,嘴角扬着恶意的笑容。
方美子瞠大眼瞪着吴莹岚。吴莹岚说得没错,是她将一切变得可议价,吴莹岚讥笑她,她怪得了谁、怨得了谁,可是……可是……心底仍是存有强烈的不服,不过是没说出口罢了。
「不说话便是认同我的话了。拿去吧!」吴莹岚由皮包中取出一叠千元大钞,不屑的丢在地板上,然后扬着尖锐的笑声离开,高跟鞋用力踏在地板上的声响,似嘲笑般响亮、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