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点滴
这本书的男主角,是上本书《暗恋新花样》的男配角。
由于在《暗恋新花样》里,女主角移情别恋,将他抛弃了,我私心的舍不得这么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好男人感情无着落,所以在这本书中,特地牵妥他的红线,让他也能抱得爱人归。
会写这样的故事题材,事实上是酝酿了许久的情绪。
故事中的女主角海芬,她的童年生活,有一半以上是我亲身所经历,你们若要问哪些片段是真、哪些片段是假,其实撇开男主角的部分外,大部分都是真的。
只是我达观、有自信的人生态度,和海芬的自卑、没信心,是截然不同的。
相对的,在写这本书时,心情一直是沉重的、难捱的,就像某些不愉快的过往,却强迫自己掏心掏肺的挖开童年的记忆,那滋味并不好受。
不过,幸好故事在预期中顺利的完成。
我也大大的吁了一口气顺便警告自己,下次别找这么费心神的题材写,否则我可能会未老先衰。
下本书想写海芬逃家的姐姐海娟的故事。想归想,情节在脑海里缠绕着,就不知道能不能下笔成书。
闲聊到此,心神却飞到了海娟的身上,下次再见了。
如安
第一章
车子顺着交流道而下,看着四周熟悉的景象,夏之维特地打开车窗,深深呼吸着属于家乡的空气。金黄的彩霞满天,在这属于冬季的一月,落日的余晖却分外耀眼。
回家真好!
他的家在台南沿海的一个小镇上,小镇由三个村落所组成,村民百分之八十靠海为生。
车外的景色飞逝,他没告诉家人今天要回来,一方面想给他们惊喜,一方面是怕他们问起他回家的原因。
这几天,情绪原本一直处于激动的状态,没想到在踏上故乡的土地时,心情竟是意外的平和。
呼吸间,连空气都充满海水咸咸的味道,还夹带着阵阵的饭菜香。
再过五分钟就可以到家了,也许还赶得上用家里的晚餐。
车子最后停在一道竹篱围墙前,围墙的高度才及他的腰部,围墙内有一片足够停四台轿车的空地及一个种满青菜的小花圃,最后才是一栋外墙铺着橙黄色磁砖的两层楼独栋建筑。
他下车推开竹制小门,然后再上车,将车子停在空地上。
他背起随身的登山背包,走过小菜园与空地中间的小径,来到大门前。
他按了门铃。
接着听到屋内响起轻轻的跑步声,不像是母亲那沉重的脚步声,也不像小妹懒懒的拖鞋声。
会是谁呢?
门一开,大门内的她先愣住了。
有多久没见到他了呢?他那惊讶的表情说明他可能不记得她是谁了。
她紧张的抿了抿唇,将掉落到颊边的发丝塞回耳后。
她向门边挪一步,好让他及他的大登山背包可以进门来。
她尴尬的笑了笑,视线定在他的肩上,暗紫的唇轻启了几次,才终于开口:
“我是……孙海芬。”她能感觉自己的声音明显的抖动着。
他笑了笑。刚刚一时没认出是她——那个从小就特别纤细的小女孩,她现在还是一样的瘦弱,高度才在他的下巴而已。
他走进门来,将肩上超大的登山背包及外套放到地上。
“我是夏之维。”他亲切的唇角含着笑。“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妈及之筠呢!”
她两只手放在背后交叉握着,以控制她紧张的情绪。
“夏妈妈……去喝喜酒……之筠人在台南,暂时不会回来。何阿姨不做了……换我来照顾奶奶。”她断断续续的把话说完。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他,害她心里一点准备也没,心窝一直怦怦的跳着。
他有多久没见到她呢?大学四年,当兵两年,还有在台北工作的两年半——这些年来,他几乎没有遇见过她,因此,她给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国中时清汤挂面的清秀模样。
不过,她几乎没什么变,依旧是一副含羞、怯生生的模样。
他眼光搜寻着四周。
“喔,那奶奶呢?”
“奶奶在房里。”
她低了头,朝奶奶的房间走去。
他瞧着她,心里不禁怀疑:以她这么瘦小的身子,如何能扶得动奶奶那老年发福的体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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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奶奶自从两年前轻微中风后,就必须靠着轮椅行动;夏家妈妈杜盈秀患有风湿痛,身体也不大好;夏家爸爸夏建堂在高雄某一私立大学担任教授,假日才会回家里来;夏家么女夏之筠个性活泼,正准备开一间服饰店。
夏家奶奶及爷爷过惯了乡下恬淡的日子,说什么也不肯随儿子搬到高雄那样的大都会,于是夏建堂只好将妻子留在台南照料父母,每个礼拜于高雄及台南之间往返奔波。
夏家爷爷在几年前去世,由于夏建堂及夏之维长年不在家,而杜盈秀自己身体也不好,于是她只好请个同村的人来帮忙照顾奶奶,另外也帮她料理些家务。
孙海芬走进奶奶的房里,看见奶奶坐在床上,正将开襟的毛线外套穿上。
“奶奶,我来帮你穿——”
她弯身替奶奶将扣子扣上。她刚替奶奶洗好澡,还来不及帮奶奶将衣服穿好,就听到电铃声,于是匆忙的跑去开门。
“穿好了。丫头,是谁按电铃啊?”奶奶背对着房门,并没有看见站在门口的夏之维。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她浅笑,卖了关子。
她先将搁在一旁的轮椅打开,放在床边,然后将奶奶的手放在她的肩上,她的另一只手往后扶住奶奶的背。
“奶奶小心喔,我们要下床喽。”
她让奶奶的双脚先着地,整个人当起奶奶的拐杖,手一用力,将奶奶放进了轮椅。
接着她蹲下,将奶奶的双脚放到轮椅的脚踏板上,然后才将轮椅回转到另一个方向。
她的身手利落,与她娇小的个头成了反比。
奶奶乍见她心爱的孙子,眼尾的细纹都笑皱了。
“之维,怎么是你!回来怎么不先打电话告诉奶奶呢?”
夏之维走过去,身体半蹲,给了奶奶一个结实的拥抱
“想给奶奶惊喜啊!”
将近八十高龄的老奶奶除了行动不便之外,耳聪目明,身体比他妈妈还要硬朗。
“吃过饭了没?”奶奶仔细的端详着他。
他摇头。
“还没。”
“奶奶也还没有吃,那我们一起出去吃吧。”
奶奶用长满老人斑的手掌轻拍夏之维的手背,于是他站了起来。
孙海芬意会奶奶的意思,推动着轮椅来到客厅,便又转身走去厨房。
“你这小子,你妈妈要是知道你今天回家,说什么也不会去喝喜酒。”夏家两代以来,都是一脉单传,因此,她宠爱这个孙子宠爱到极点。
“不差这两个小时。”他的个性温和、谦恭而有礼,尽得爸爸夏建堂的真传。
在祖孙俩闲聊的同时,孙海芬已经将饭菜准备好了。
“奶奶,可以吃饭了。”
她走过来想推轮椅,他先一步握住了轮椅的把手。
“我来。”他斯文的唇角扬着笑意。
她怔忡,还是不敢看进他细框眼镜下的瞳眸,只好连忙摆起碗筷,盛起饭来。
“之维啊,”奶奶示意他坐在她身边。“她是海芬,你还记得吗?之筠小学、国中的同学。”奶奶为两人介绍着。
“当然,我们是邻居啊,只不过一个住村头,一个住村尾,怎么会不记得。”
他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碗,碗里已添好了饭。
“这丫头烧得一手好菜,你尝尝就知道。”
奶奶显然很满意孙海芬的手艺,迫不及待的每道菜都先吃了一口。
她低头吃着碗里的白饭,有种忸怩的紧张。
“能够让奶奶这么刁的嘴说好吃,那一定就是好吃!”他也吃了一口清蒸鲈鱼。
“为了奶奶的健康着想,这些菜的口味都比较清淡……你要是吃不习惯,我再另外替你准备。”她没敢看着他,盯着桌面,一口气把话说完。
“真的很好吃。吃清淡一些好,身体才不会有太多的负担,我很喜欢这样的口味。”他真心诚意的说。
“谢谢。”她略显暗沉的肤色,看不出来悄悄爬上的红潮。
奶奶突然想起什么,郑重的放下碗筷。
“你女朋友呢?这次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的眼神一黯,强力保持愉快的神情。该说的还是要说。
“奶奶,我和白月分手了。”
白月——他从大学交往到现在的女朋友,他们在一星期前分手了,因为白月爱上了她崇拜八年的偶像,他只好选择离开,成全她的爱情。
奶奶吃惊的老脸全皱在一起。
“怎么会呢?你们不是交往好多年了吗?上次你带她和她哥哥来乡下玩时,我看你们还挺好的。那女孩活泼大方嘴又甜,真是讨人喜欢,怎么会分手呢?”
奶奶本想催着他赶快结婚,好让她在有生之年可以抱到曾孙,没想到希望就这么落空。
孙海芬的心上上下下,她静静的听着他和奶奶的对话。
“我们个性不合。”他一语带过,不想多做解释。
感情的事冷暖自知,别人无法明了其中的曲折,多说也无法改变已发生的事实。尤其奶奶一定会偏袒自己人,他不想让白月在奶奶的心中留下不好印象。
“就这样?”奶奶也知道他滥好人的个性,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说别人的是非,也不会多话,他不想说的事,谁也没他的办法。
“就这样。”
他夹了青菜,放到奶奶的碗里,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他是个男人,他有能力独自疗伤止痛。对于白月,他一点也不怪她,他始终疼她比爱她多一些,或许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她的心,只是习惯成了自然。一时的心痛及落寞在所难免,但时间是最好的解药,事情很快就会过去。
奶奶看着他,知道他有意结束这个话题,也不好再逼问。
“这次回来,打算留几天?”
“二个星期吧。”他认真的吃起了饭菜。
他离开了台北的网路工作室,打算和学长成立资讯服务队,为偏远地区的学校、教堂、卫生所……等募集电脑设备,并架构网路线,希望那些偏远地区的孩子也能和都市的孩子有相同的学习机会。当然这些事他暂时还不想让家里的人知道,免得他们担心。
“这么快……不过总比上次好,上次中秋节的时候,你才待三天就走。”奶奶像小孩子似的撒娇道。
“之筠呢?她最近在做什么?”他打电话回来总是报平安,而家里的事,奶奶及妈妈从不会多说给他听,怕他在外头会担心。
就像奶奶中风时,他人在台北,但就是没人通知他,直到他回到家,才知道奶奶曾经住过医院。
“她说她要开服饰店,就从我们家那些房子中,找了一间做店面,准备自己开店。这之筠啊,脾气一样拗,让她女孩子家不要抛头露面,好好找个人嫁了,她偏不听,好几天都不见她的人影,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等会儿打电话给她……”奶奶拉拉杂杂念了一堆,显然积了很久的怨气。
夏之维耸耸肩,对着不小心抬起头来的孙海芬尴尬的笑着。奶奶只要一念起来,就停不下来,非得把心中的不满全说光不可。
他实在是后悔挑错话题,只好让奶奶念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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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不到,习惯早睡的奶奶已经在轮椅上不支的打起盹来。
每次只要他回家,奶奶都会强打起精神,陪着他聊天,直到在轮椅上呼呼睡着。
他将奶奶抱回床上,安置好了后,才又折回客厅。
孙海芬生长在这个小渔村里,从来没有机会踏出台南以外的地区,她不擅交际的个性,让她在面对仰慕多年的他时,更显得闭塞。她有些局促,感觉气氛似乎有些怪异。
“很晚了。”他找了个话题。
“我住在这里。”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啊!我忘了,以前何阿姨也是住在这里。何阿姨为什么不做了呢!”
为方便奶奶半夜有时要上洗手间,及一大早就起床的习惯,照顾奶奶的人通常都是住在夏家。
“何阿姨的女儿生小孩,她回去帮忙带小孩。”
她双手搁在膝上,还是不敢看着他炯炯的黑眸。
“喔,原来是这样。”他轻答一声,人也站了起来。“开了一下午的车,全身酸痛,我先上楼去洗澡,待会儿我妈回来时,我们再聊。”
他微点头,没当她是陌生人,拿起地上的登山背包,转身就上楼。
在和他单独相处时,她紧张得忘了呼吸,直到看到他颀长的身影一步一步的爬上楼梯,她才赶紧大口大口的吸取新鲜的空气。
她苦笑了。
早就想过了几百、几千次见到他时该有的反应,以为心里早就建设得很好,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呆若木鸡,这么笨拙的反应,他一定在心底暗暗的耻笑吧!
她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能够这样贴近他的身边,虽然还有一墙之隔,但那感觉却呼应着遥远的童年回忆那个用脚踏车载她回家的男孩,令她心里漾满了感动与幸福。
那年他十岁,她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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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暑假特别的闷热。
孙海芬小小的脚丫踏在石子路上,热度从拖鞋传了上来,脸上的汗水也流满颊边。
太阳都已经西下了,为什么还这么热?
暑假里,每天她五点就得起床,吃完早餐,再赶到两公里外的渔工厂工作。
刚开始大她两岁的姐姐还会和她一起去,后来妈妈让姐姐在家里做家庭手工,就剩她独自一个人去渔工厂。
在渔工厂里,她年纪最小,只能担任拔虾子的工作。
其实工作内容很简单,就是将虾壳拔掉,剩下虾仁,然后再挑除虾子身上的沙筋,就算完成。
等到拔好了一竹篓的虾子,再送去领班那里秤斤两,一公斤四块钱。领班会将工钱登记在一本专门记载工资的本子上,等每月的五号、二十号再统一发放。
她小小的身影独自走在沿海的道路上。不远处的浅水沙滩边,有一群小朋友正在那里戏水玩耍,她看了,满心的羡慕,却只能咬紧暗紫色的唇,匆匆走过,不敢稍加逗留。
工作一整天,看着自己满身的污水,夹带渔工厂里浓厚的鱼腥味,她不敢搭客运回家,怕别人闻到她满身的臭味道,更怕别人嫌恶的表情,于是只好迈开小小的步伐,走上四十分钟的路程回家。
妈妈说家里没钱,弟弟还要上幼稚园,于是她和姐姐只好努力的赚钱。可是,爸爸是跑商船的,听邻居阿姨说,爸爸赚的都是美金。美金是什么她是不懂,她只知道,当别的小朋友在玩耍时,她却要去渔工厂拔虾子。为什么家里会没有钱呢?她小小的脑袋真是想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