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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色十夜 page 8 作者:川井有美子

  哪怕她根本没把我当成男性看待,持明院笑着离席了。

  现在刚好是改变曲目的空档时间,持明院走近男男女女围成的小圆圈,对着鹰司似乎说了些什么。

  “仓,我要喝水。”

  穿着背心、呼吸有点紊乱的鹰司回到桌前。仓桥帮他倒了一杯水。

  “姐姐被叔美抢走了。”

  鹰司坐回座位,一口气将水喝干,然后笑了笑,耙耙紊乱的发丝。

  “没错,他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一定要好好地追求玲子。”仓桥笑道。

  鹰司的神情变得有点认真。

  “仓也一起加人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又想取笑我红着脸,说话结结巴巴的丑态了?”

  “……我是认真的啦。”

  鹰司对笑着帮自己斟满香槟的仓桥,露出仿佛皮球泄了气般的神情。

  “鹰司……”仓桥语带保留地问。

  “真的……真希望仓能带着姐姐逃走……”鹰司以前未有的认真语气说道。

  “鹰司…?”

  “如果是仓的话,我可以接受……”

  节奏快速的舞曲,一变而成从容大方的华尔滋。此时,鹰司拿起持明院留下的金色雪茄盒,如此低语着。

  “真的啦,我真的这么想……”

  青年将视线移开凝望着自己的仓桥,不停把玩着手中的雪茄烟盒,将它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玲子眼中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说的也是,鹰司轻轻点头。

  “仓明明是个好男人……”

  鹰司的视线飘远了,停留在和持明院翩翩共舞的玲子身上。

  第七章

  玲子在镜子前拔下几根发夹,解开梳成一束缠绕在假髻上的发缯,然后仔细用梳子整理垂落在胸前的黑发。

  先前舞厅中的热闹节奏,犹在脑海不停盘旋。即便已经返回只能听见轻微浪涛声和引擎声的寝室,身子仍仿佛飘荡在热气之中。

  玲子明白弟弟惟显费尽心思全是为了让自己开心,不过托他的福,自己也才能遗忘时间和人群的眼光,尽情地跳舞。

  堂弟持明院和仓桥也一样,为了讨自己欢心,总会故意说些俏皮话,借此缓和周遭的气氛。

  在饰有红流苏的中国风灯具、环绕在四周的鲜艳壁纸映衬之下,难得有机会能穿上洋装的玲子,凝视着映在镜面的自己。她看到了一张有别于目黑宅邸的嫣红娇容。

  玲子将梳子放回梳妆台,其实光是身在这艘梦之船,心情便已经十分愉悦了。

  她将高跟鞋收到衣橱里头,脱去薄薄的连身洋装,然后一如往常地换上放置在床铺上的和服。

  明天抵达上海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因此弟弟提议说,不妨彻夜聊天,隔天再偷懒睡到中午吧。

  玲子俐落地换装,在镜子前将发型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为了在酒吧等候自己的三个男人,玲子拿起房间钥匙准备离开。正当她打开房门的时候,眼前赫然出现某人的黑影,差点就撞到了对方。

  “对不起,您没受伤吧?”玲于对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开的那人问道。

  “还好,我没事。”

  对方是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

  “我一时不注意才……很对不起……”

  玲子对男人慎重地点头道歉,然后锁上房门。

  “你是……鹰司玲子……“

  “您是……”

  不知男人为何会知道自己名字的玲子,回过头望着对方。

  可能是灯光的关系吧,男人的脸色看起来相当苍白。她没见过这张脸。

  虽然不认识,不过却能感受到对方冷冰冰的寒意。

  “我找你很久了……”

  男人以异常执着的语气低语着,唰地拉近两人距离。

  还来不及反问,玲子的世界转瞬变成一片漆黑。

  睁开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看到一张朦胧而白皙的女性脸庞。

  梳着日本发式插着一把梳子的女人,嘴角带笑的俯望着玲子。

  阴森、妖异以及官能式的笑法,令玲子感到不寒而栗。她连忙撑起身子。

  “你醒啦……”

  话的另一头,冷不防传出说话声。玲子吓了一跳,从椅背上陡然弹起。

  瞬间,太阳穴附近仿佛遭火焚烧般,传出刺痛的感觉。

  “……您是哪位?”

  先前那位年轻男性,正站在装饰着红色流苏的台灯旁。

  玲子押着疼痛的胸口,一边整理紊乱的发丝一边问。

  “打从心底爱慕你的人。”

  单手插在口袋中的男人,将一手搁在胸前,易一只手朝旁边伸开,仿若舞台演员般笑着行了一礼。

  刹时,玲子的背脊窜过一道无法言喻的寒颤。

  从在横滨登船开始,玲子便决定将恼人的婚事、内容偏执的匿名信等等,完完全全抛到脑后。她打算好好享受旅程。

  但现在那些毛骨悚然、令人看过便想遗忘的内容却违背她的意志,一口气全在记忆深处复活了。

  尽管没有证据,但是玲子非常肯定,眼前这名不请自来的男子,绝对不是普通人。

  “因为你迟迟不肯接受我的爱意,吊足我的胃口,所以我便追到海上来了。”

  容貌略显苍白的男人,说话的模样好比舞台演员。他以充满抑扬顿挫的声调,搭配着夸张的肢体动作,对玲子诉说着一连串空虚的求爱之词。

  男人的鼻梁秀挺,额角高整,绝非其貌不扬的无赖之徒。可是直勾勾凝视着玲子,眼皮连眨都不眨的模样,却会让人产生莫名的不安感。

  “……这里是我的房间。不经许可便擅自闯入,你难道不觉得失礼吗?”

  玲子感到非常后悔,自己怎么会在陌生男子面前失去意识呢?她在椅背前正了正姿势,慎选言词,希望尽量不刺激到男人。

  “啊,我随便进入你的房间,所以你生气了。我不该擅自进人女性的房间……

  失礼了……

  不过,如果不使用激烈一点的手段,你绝对不会答应和我见面。我会犯罪,也是因为你的缘故。”男人靠近玲子数步,大言不惭地说。

  玲子将身子往后挪,皱起眉头,完全听不懂男人话中的含意。

  “我昏倒了吗?”

  玲子单手按压着还在发痛的太阳穴,抬起眼睛端详男人。那模样到底不太正常,因此玲子打算一点一点问出男人的目的。

  “下手似乎重了一点,请你原谅。头发也乱了吧。”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整理……”

  玲子躲开男人朝自己伸来的手,努力以平静的声音回答。

  不过自己正和匿名信的主人同处一室,对方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怎么稳定,这里又等同是密闭状态,她心中实在冷静不下来,更别说和眼前的男人周旋了。

  她必须制造机会,趁早向外界求助。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野村,我叫野村耿之助。”

  “以前……我们曾在哪里见过面吗?”

  “曾在哪里见过面?”

  名叫野村的男人瞪大眼睛,露出凄厉的笑容。

  “当然见过面。那时候我正在帝国剧场演出‘茶花女’一剧。虽然我人在舞台,不过你那落落大方的美貌,还是让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落幕之后,你和朋友一起来到后台,送了我一朵百合花。那一瞬间,我便爱上你了。”

  男人滔滔不绝地说明,不过玲子只觉得疑惑。

  “我送了你一朵百合花?”

  “没错,我把你叫住,提醒你手上的花掉了一朵……然后,你就说没关系,并将那朵花送给我。难道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男人以责备的视线看着玲子。

  表演结束后,玲子的确在朋友的邀请下和她一起到了后台。这么说来,朋友将花束献给其中一名演员前,似乎曾被某个男人叫住。 

  因为朋友说没关系,所以玲子便代为点头致意,要对方将那朵花收下。

  对玲子而言,这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若非有人提醒,她是绝对想不起来的。而且男人的记忆似乎有哪里出错了。拿着花束的人并非玲子,而是玲子的朋友。她也不记得自己曾释放出任何情意。

  “你是不是误会了……”

  玲子疑惑地询问男人,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如此一厢情愿。男人又再逼近。

  “你不要再装傻了。白百合是纯洁和贞操的象征,你亲手将花交到男人手上,这样还敢辩称自己没有那个意思吗?”

  “我并没有做出你说的那些事情……”

  尽管男人态度强硬地逼问玲子,她仍旧凛然地瑶头否认。

  “你和这幅画的女人一模一样。”

  男人指着墙上的画。

  “乍见之下,你似乎美丽的足以魅惑世上所有的男人,其实你的内心丑陋无比。你最喜欢玩弄慕名而来的男人了。你就是那种以男人思慕之情为养分的女人。

  你的美带着病态,好比高挂天空的明月,美丽而虚幻,并且充满了罪恶。你这个薄情的女人,到底要玩死几个男人才肯罢休!”

  名为耿之助的男人跪在玲子前方,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不管醒着还是睡着,你的脸始终在我眼前飘移。明知道你是淫乱荒唐的女人,我还是无可自拔地爱上了你。

  玲子小姐,因为你是那种女人,今后恐怕也将继续迷惑男人,所以我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你就像狐狸精化身的玉藻前,毁灭殷朝的姐己!-你一定会像莎乐美要求圣约翰的项上人头那样,接二连三地对其他男人下毒手,为了不让你继续贻害人间,我必须亲手制裁你。

  我深知你的本性,你是无可救药的坏女人。因此,我是唯一一个能打从心底明了你的人,也只有我,才能将你从罪恶的深渊解放出来。”

  耿之助吐出一连串仿佛舞台剧对白的台词,骨碌碌地转动眼球,伸出双手欲对玲子不利。玲子勉强逃离了原本坐着的椅子。

  “你敢乱来的话,我就要叫人来了。”

  “死到临头还嘴硬……我是如此的了解你,接受你,爱你!你不觉得你应该心怀感激的接纳我吗?”

  男人仿佛喝醉般踩着踉跄的脚步,敞开自己的双臂,步步逼近玲子。

  “来人啊!请救救我!”

  男人突然飞扑而上,大概是想捣住高声喊叫的玲子嘴巴吧。

  耿之住攫住玲子的下巴,比起男女授受不亲,掌心冰冷的程度更叫玲子感到害怕。她下意识逸出近乎生理反应的悲鸣。

  玲子伸手抵抗,极力想推开男人,不过却从后方被抓住头发。梳成一束的发缯被男人拉扯得乱七八糟,好不容易才挣脱而出,紧接着又被抓住外褂。

  两人对峙了好一会儿,随着布料撕裂的声响。耿之助一把扯掉玲子外褂的袖子。借此,玲子才得以逃脱至寝室。

  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追上的。冲进寝室后,玲子陡然拿起镜台上的剃刀。

  “退下!”

  纠缠之中,玲子的头发乱了,和服的衣摆和衬领也全移了位。从男人怀中挣脱而出的她,将剃刀的刀刃抵在喉咙前方,睨视着男人,语气毅然。

  “什么……你想做什么?” 

  耿之助这才摆出困惑,温柔、和善的笑容,不再对玲子伸出魔爪。

  “你退下。别小看我,我好歹是公爵家的千金。要是让来路不明的男人毁坏我的清白,别说我自己了,还会连累整个家族,害他们蒙羞。

  要是你敢再轻举妄动的话,我会直接割断我的喉咙。如果你连失去性命的女性尸体都敢染指,我也无话可说!与其苟活承受别人的嘲笑,我宁愿一死捍卫自身的清白!”

  “你……”

  男人咬牙切齿地。自称是演员的白面书生,摇身一变,成了目露凶光的恶鬼。

  “恶毒的女人!”男人激动地大吼。

  但玲子仍旧不发一语,仅是将剃刀贴的更近咽喉。

  实际上,玲子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她会毫不犹豫地将剃刀刺进咽喉。

  “我看你能傲慢到几时!你以为光凭逞强就能将我逼退吗?只要将你关在黑漆漆的房间内,我就不相信你不会肚子饿,不会感到害怕。你一定会很快地哭着向我讨饶。到时候,我再来慢慢享受你是如何向我求情的!”

  耿之助仿佛换了一个人似地诅咒道,随手抓起镜台前的静物画,朝天花板垂下来的吊灯掷去。

  随着匡啷一声,中国风的灯具跌落在地,连玻璃罩都摔碎了。

  玲子的身子倏地一震,不过她还是没有放开抵在咽喉的剃刀。

  男人不断将玲子放在梳妆台上的化妆品、景德镇的瓷器等物扫向墙壁,接着啪当关上寝室的两扇门。

  不知道男人到底砸了哪些东西出气,隔壁房间陆续传来刺耳的嘈杂声。

  他似乎打算将玲子关在没有上锁的另一个房间,过了半晌,玲子听见了类似门关上的声音。

  得知男人暂时不会闯入后,玲子这才移开抵在喉头的剃刀。

  接着,她紧紧握着那把剃刀,慢慢地走到门前,唰地伸出手将门从内侧反锁。

  “贱女人!”

  明白玲子从内侧将房门反锁后,舅人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接着,陆续能够听到花瓶、瓷器等物品被砸碎的声音。

  玲子紧拉着乱糟糟的和服,摇摇晃晃地走回梳妆台旁。

  面向床铺的镜面,映出一个连银簪也掉落在地,披头散发、面色铁青的女子。

  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注视着缺了一边衣袖的凄惨模样,玲子不禁掩面哭泣。

  “仓,叔美,能不能跟我来一下?”

  因为玲子迟迟没有出现,所以鹰司不放心地绕到舱房一探究竟。不久,他拿着一把钥匙,面色铁青地返回酒吧。

  “怎么啦?”

  一看到鹰司回异于平日的僵硬表情,仓桥和持明院互望一眼,双双起身。

  “房间的门锁上了……不管怎么敲门,都没半点反应……”鹰司带领两人回到房前,语气含糊的说。

  “用钥匙也打不开吗?那个不是号码锁吗?怎么会这样?”仓桥也以同样的速度跟在鹰司身后,如此问道。

  “不,是这把钥匙没错。我明明已经旋开锁孔,可是不管怎么转动门把,就是无法将门打开。就好像整扇门都被封死了,不管怎么敲怎么摇,它都文风不动。”

  “怎么可能……”

  持明院从鹰司手中抽走钥匙,走向房门。

  他将亮澄澄的黄铜钥匙插入锁孔,试着扭转几次门把。这一回连持明院也不禁皱眉,竖起白旗。

  “玲子!玲子!”

  他一边转动门把,一边敲门呼唤玲子的名字。如鹰司所言,门那头还是鸦雀无声,没有半点动静。

  不仅如此,仿佛就连门外的叫声,也一并被吸人那一头去了。

  一安静无声的空气中,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古怪氛围。

  “确实很奇怪,钥匙也没有故障的样子……”

  向来讲究实证的持明院,好几次确认房间号码,甚至还点亮油灯,朝绞链接合处和锁孔的内部窥视。

  仓桥也跪在走廊,拼命往门缝底下望去,但是没有看到任何光线。

  “一片漆黑耶,惟显……里头大概没有开灯吧,真的什么都看不见。锁孔也没有被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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