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医院的安琪拉,再也顾不得头疼与否,随手招了一辆计程车,直奔巴洛克琉璃艺术中心,同时还拨了该公司电话,准备告知对方她到达罗马的事。
“喂,请问阿其顿·哥罗先生在吗?”安琪拉以不太轮转的义大利文焦急问道。
“总裁不在,请问您要留言吗?”对方公事公办地说。
“我是红琉璃,我和他有约,由於飞机延误了,所以没碰上他,不知今天是否可以再见到他,或是还有其他的方式可以联络上他?”
“我们联络不上他,但您可以留他话,一有消息,我们将尽速与您联络。”
“哦,好!”才说完,手机就完全没电了。“该死!”她低咒。
贼头贼脑的计程车司机,见她那无助的模样,歹心倏起,“我可以带你去便宜又安全的旅馆,然後你再与朋友联络。”
“嗯——”她直觉不安。“我还是去喜来登饭店好了。”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
但,毕竟人单势孤,又身处异地,加上司机人高马大,三分钟後,她这个可怜的“孕妇”,不但被推下车,还被丢在一处荒凉的河堤边。
又惊又悸的她,强令自己冷静,想办法赶紧找到当地的警察局,再打电话找吟铃求助。
走在罗马市的广场上,挺著“大肚子”的安琪拉,浑身泥泞,平日秀丽的长发也乱七八糟,若不是那双晶亮的乌眸仍然照人,搞不好会被误会为“异国的弃妇”。
安琪拉看著广场边的鸽子飞上飞下的觅食,突然觉得它们在这一刻比自己还幸福。
她好想哭,但却没有掉下眼泪,一迳地东张西望,找寻警局可能的方向,忽然,她看见一辆加长型的黑色宾士车朝她缓缓驶来……
此刻坐在那黑色轿车里的人,正透过乌黑的车窗,以一种她难以明白的目光看著她,
他正是阿其顿·哥罗。
打从他远远睇见安琪拉,便感到浑身有如著火一般,有种似曾相识的感动,他甚至感觉他们在哪见过面,而非初相逢。
觑著她全身脏乱的模样,再睇著那双明亮却又无助的眼神,阿其顿感到自己少得可怜的同情心竟全数泛起。
为什么?她不过是个陌生的女子,而且还是个孕妇!
他不该,也不会对这类的女人投以超乎关怀的目光,因为她们是别的男人的女人!
可是为什么她那双单纯得近乎澄澈的眼神,像极了落难的天使,似有若无地向他发出求救信号?
“停车!”他唤道。
司机不明所以地紧急煞车,“总裁?”
阿其顿停顿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盯著窗外继续往东行的安琪拉。
他……竟然做出生平最疯狂的举动——为了一个孕妇停留?
他怎么了?
铃——阿其顿的手机突地响起,拉回了他飘散已远的神魂。
“阿其顿,我们找到红琉璃可能搭乘的计程车及相关证物……”齐维格说道。
“好,我马上过去!”他的精神旋即一振,冷静再现,令道:“折回警局。”
司机二话不说,加速往前冲。
广场上的鸽子在这时纷纷飞散,还有一只急於飞离的鸽子,在安琪拉身上扑打著翅膀,一度被强压的泪水这时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缓缓蹲下身子,放声低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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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其顿一进警局,齐维格就对好友露出抱歉的表情,“司机死了。”
阿其顿一怔。“死了?!”
“只留下一本被撕破的护照,还有一些女用衣物。”齐维格一边说道,一边抓起另一项东西,“这个小册子写的东西应该是中文吧!你对中文还记得多少?”
阿其顿一见那本记事本,也不知道为什么顿时心如海涛,直觉这本记事本一定是红琉璃的,连忙抓起本子,“我看看。”
果然如他臆测,这是一本记录琉璃制成方法的笔记本,字体娟秀,里面详细的记录,显出拥有这本小册子的人心很细。
“还有这玩意!我虽不喜欢这些容易碎的东西,但我必须说它们还真是漂亮。”齐维格又秀出另外两个巴掌大的琉璃作品,一尊是小提琴,一尊是窗户。
阿其顿再次感到,惊讶不己,心跳得更快了。这两个作品虽然没有红天使来得巧夺天工,但仍属独特之作,很像红琉璃的手法。
如果她惨遭不测,那他们巴洛克琉璃艺术中心,将损失一位优秀的合作夥伴……
“她人呢?”他急问。
“只找到司机,完全没有她的踪影,至於车上的血渍,全是这个叫阿里郎的。”齐维格说道。
“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已死亡,也有可能被另一批人绑架?”阿其顿推理道。
“正确!你应该加入我们的调查小组。”齐维格笑道。
“废话少说!尽快给我弄清楚,这个女人对我很重要,”话一说完,阿其顿转身就走。
“怎么个重要法?”也许是难得有机会见阿其顿为一个女人这么正经,齐维格突生捉弄之意。
“和你妈一样重要!”又丢了一句话後,阿其顿便毫不留恋地推开办公室的大门。
义大利人以母为天,阿其顿这句话既挖苦了齐维格,同时也显示红琉璃绝对胜过他过去的那些莺莺燕燕。
齐维格立即按下桌上的机密分机,令道:“全力搜捕杀害阿里郎的歹徒。”
登时,整个罗马城大大小小的警局全动员了起来。
就连安琪拉报警的那个分局,也因这通电话而忙碌不已,使得她足足等了半小时,才有人来搭理她。
“小姐,你怎么了?”一名肥胖的中年警察,拿著记录本公式化的问道。
“我的东西被抢了,皮包、证件……还有……”她早已生疏的义大利文,一下子无法将问题说得明白。
这个胖老兄大概也没什么耐心,便开始大口小“有没有人会说日文的?来接这个案子。”他以为安琪拉是日本人。
“我不是日本人,我是台湾人。我会说英文,我可以打通电话吗?”她真受不了这个义大利佬。
书上还有网路上,不是都说义大利男人如何的热情吗?可是眼前这个胖老兄,简直和传说中的义大利男人完成搭不上边。
等她弯下身时,她终於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是她自己,她现在是个身分未明的“孕妇”,而且脏得很难看,看起来就像个被人抛弃的孕妇,或是胡言乱语的疯妇。唉!
“我可以打通电话吗?”她决定再试一次。
胖子佬撇了撇嘴,“打吧。”
她就在地的面前拨下,组号码,“吟铃,我是——安琪拉——”才开口,泪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别哭,告诉我怎么回事?,”黑吟铃立即安慰道。
“我被抢了!现在正在罗马的警察局,和义大利警察鸡同鸭讲了半天,我快疯了!”她索性放声大哭,将一天的委屈全都哭了出来。
“别急,慢慢说……好,我会让白奕夫为你想办法,如果我没记错,他有个好朋友就住在义大利。”
接著,黑吟铃抄下安琪拉所在的警局号码,“我十分钟後给你消息。”
“谢谢!谢谢!”己成泪娃娃的安琪拉直道谢。
“姊妹客气什么?等我消息。”收线後,黑吟铃便去央求和她关系时好时坏的丈夫——白奕夫。
白奕夫也在黑吟铃难得求援的情况下,先打电话到罗马市的市警局。
为了让安琪拉得到良好的对待,白奕夫突生一计——
“我是阿其顿·哥罗的兄弟——白奕夫,你面前的女孩是阿其顿的未婚妻,有劳你们好好招呼她,等阿其顿过去时,自有好处。”
胖子的脸马上变得不一样,“是!是!是!”
收线後,安琪拉马上得到了截然不同的待遇。
此刻的她立刻被奉为贵宾,等著白奕夫的好友救援。
只是她有点好奇,为什么这局里的女警,全跑来这间豪华的休息室看她呢?
她尴尬地朝她们一再露出笑脸,不禁自问:义大利人的热情,因为白奕夫的一通电话,而重新展现了吗?
她接受女警递来的清水与盥洗用具,开始清洗自己,免得待会儿白奕夫的朋友,因为她的丑态而产生不好的印象。
第三章
阿其顿乘著轿车准备返回办公室时,脑中突然闪进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想再见那个孕妇一眼!
於是他命令司机道:“走广场那条路回办公室。”
司机怔了下。这种走法是绕路啊!
不知总裁这么做是为什么?司机狐疑地瞥著後照镜,试图从那张英俊的脸上寻求答案,却看不出有任何异状,只好尽职地应道:“是的。”
阿其顿的目光一直飘向窗外,心思也渐渐飞远,但很快又被拉回,彷佛有一记警钟用力地敲在他的脑门上,指责自己在发什么疯。
他兀逢暗咒一声,立即喊道:“停!就按平常的路线回去。”
司机连忙煞车,不懂他老板怎么了,但也不敢多问,只是打著方向盘,转回原来的路线。
铃——阿其顿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瞧,是白奕夫打来的。
“喂。”他按下通话键。
“找你真的得挖遍整个义大利!不会又躲到哪个温柔乡而乐不思蜀吧?”
白奕夫玩笑道。
阿其顿也笑了,“你猜错了,打从一早到现在,我都很努力工作,外加找一个失踪人口。”
他的两个死党——白奕夫、悦卜群真是将他看透了,他是爱美女,也乐於周旋在其间,但天地良心,今天他连女人的一根指头也没碰过,当然可以理直气壮的反驳,
“怎么这么巧!”白奕夫这。
“巧?”
“对,我也要让你这位住在罗马,又位高权重的大帅哥去找一个女人。”
“以咱们的交情我是很乐意,但不知她长得是像黄鸥鸟,还是恐龙?”
他边抽烟边邪气地反问。
“像天使。”
“天使?”阿其顿哈哈大笑,“那你叫我去找,不就送羊入虎口了?”
“所以吟铃千叮咛、万嘱咐,你绝不可以吃了对方!”
“这女孩是什么来头?”他这种说法委实令人玩味。
“是吟铃的好朋友、手帕交。她是去罗马办事,结果行李、护照全都被抢得精光,现在正在警察局。”
“那她就是一个没有脑袋的天使。”阿其顿吐了口烟圈,嘲讽之色完全显在脸上。
“你正经点,吟铃说,这女孩就像精雕细琢的琉璃,晶莹剔透得令人见了爱不释手,即使是像你这种色欲薰心之辈,也不会忍心下手。”白奕夫夸张的形容著。
“什么色欲薰心?我就不信你有多圣洁!难道你结了婚,就和过往那些姊姊妹妹Saygoodbye了?”他可不信!
白奕夫故意略过他的话,言归正传,我要你去救的那个女孩叫安琪拉,现在就在罗马市的第五分局。找到她,先替她压压惊,然後再送回台湾,你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你当我是什么人?!”阿其顿佯怒问道。
“当你是我的好兄弟,而且这种忙只请你帮一次,没有下次了。谢谢。”
白奕夫安抚道。
“知道了。”难得好友会开口要求他帮忙,看来这个忙无论如何都得帮。
阿其顿合上手机,严肃再现,“车子掉头,去第五分局。”
罗马第五分局——
阿其顿从座车走下来时,警局中的大小警员,早已站在门口列队欢迎他的到来。
“欢迎!欢迎!哥罗先生。”第五分局的局长笑容可掬地上前。
阿其顿伸出手与他握手,“辛苦了。”
“请,请!您的未婚妻人正在里面,不过,她一个人有点神经兮兮的……”局长发现这么形容似乎不太适当,连忙改口:“哦,不,是落寞的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多说。”
阿其顿怔了下。这老家伙在说什么?谁是他的未婚妻?!这是怎么回事?
哦!他知道怎么回事了。
该死的白奕夫!好个高招,如果白奕夫不这么说,这些见钱眼开的义大利小警察,可能不会善待这么个观光客。
只希望他这个笨到被人扒光东西的“未婚妻”,不会太丢他的脸。
天使?!哼!充其量,不过是个愚蠢的天使。
罢了,反正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记住,别在任何人面前直呼我的名字。”他连忙交代道。
局长弄不懂阿其顿的用意,但也没多问,只是应了声:“哥罗先生,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谢你的合作。”阿其顿大步走进警局招待室。
“小姐,哥罗先生来了。”局长对著背对他们的安琪拉唤道。
她缓缓转过身子,“谢谢,”
当四日相对时,安琪拉与阿其顿同时怔住了。
是他?那个风流鬼!亚顿·哥罗?!他怎么会来“救”她?
他是……吟铃的朋友?不,是白奕夫的朋友?老天!他怎么派了这么个恶名昭彰的讨厌鬼来?
阿其顿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那双令自己一度迷失的双瞳,而且对方还是奕夫老婆的闺中密友!
他们说对了一件事——她真的像天使,但却是个堕落的天使,因为她未婚怀孕!
她来这里办事可能是假的,找情夫才是真的。
想到这里,一股莫名的怒火不由得自体内点燃。
“走吧!”他的口气很差。
凶什么?无名火瞬间烧起,她以流利的英文道:“我不认识你!”
摆架子?她有没有搞错?
“我也不认识你,但我受朋友之托才来这里,你走还是不走?”阿其顿面色森冷,也改用英文道。
“我——”她犹豫了。
她当然想离开这里,而且她来罗马的目的,就是来找哥罗家族的人。如今这个哥罗家族的人凭空掉到她面前!还有什么比和他一起走来得更好的?
可是,她就是不喜欢他!
他是个坏男人!
阿其顿似乎看出安琪拉的矛盾,但他不想让外人看笑话,於是对身後的局长说道:“请给我们几分钟单独相处的时间。”
“好,没问题,”局长立刻退了出去。
阿其顿看了看扎了东马尾、挺著大肚子的安琪拉。她那张皎白的脸庞,犹似婴孩般地吹弹可破,那略显颤抖的细嫩柔弱,及一身材质上等的孕妇装,在在显示她的身世应该不会太差。
只是,她怎么会那么没脑筋,随便就让男人弄大了肚子?
一想到她已成了别的男人偷吃的对象,阿其顿的火气莫名地又冲了上来,她不该这么笨!
“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去哪儿?”她终於妥协地问了句。
“先离开这里,喂饱你之後,再送你回台北。听奕夫还有他老婆,就是那个黑寡妇说,你住在台北。”他说。
“不准你这么称呼吟铃!”她抗议道,人也从座椅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