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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子放亮点 page 7 作者:乔安

  「妳敢命令我们?!」

  「家里没有现金,要三十万,必须去『外面』领。」

  「妳真的有钱还?」

  「当然,所以你们现在去外面等,我要换衣服。」

  「领钱还换什么衣服?」

  「我不打扮得美一点,怎么会有金主愿意拿三十万零用金给我?」她说得理所当然。「好嘛,就算要去抢银行,也总要变装一下吧!」

  众人一怔,半信半疑。

  「喂,你们到底让不让我换衣服?」她反过来催促道,掌握全局。「是不是不想拿钱了?」

  带头大哥环顾小小的雅房,料定她变不出什么花样,才一边撤人出去,一边警告道:「我警告妳别乱来哦,不然让妳死得很难看!」

  「你们才不要乱来,别偷看我换衣服哦。」在门阖上的剎那,她还不忘反咬他们一口,接着便是门外传来的一阵咒骂,似乎是大哥们觉得她侮辱了他们的人格和眼光。

  「呿,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李恩宠小声嘀咕,连忙弯下身从床底下取出一迭画稿,卷起来塞进画筒内,并将画筒绑在身上,然后又随便拿了两件衣服放进背包里,接着从棉被里抽出数条童军绳,一条条打结串连。

  钱钱钱,她哪来那么多钱可以还啊?

  当然是三十六计,落跑为上上策喽!

  蹑手蹑脚走到窗边,小心翼翼打开窗户,她绑好绳索,向下探头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心里七上八下。

  她有惧高症。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会有如此狼狈逃命的一天,但真正面临可能「粉身碎骨」的考验时,说不紧张害怕是骗人的。

  鼓起最大勇气,李恩宠朝窗外跨出一步,她紧攀着绳索,脚踩窗台、水管,慢慢往下缓降。

  六层楼的高度,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万一不小心失足还是会摔死人的。

  小心、稳住,慢慢地,到了五楼--

  四周静悄悄的,表示讨债兄弟还没有发现她落跑了。

  很好,不慌不忙,继续接近四楼--

  传来几声狗吠,没关系,正常的,总是有狗狗半夜不睡觉嘛。

  绕过亮灯的窗户,顺利降到三楼--

  似乎有汽车声,应该没有人会抬头检查台北的建筑物上有无女蜘蛛人吧?

  快到二楼下,她还是不敢往下看--

  万一从这里摔下去,应该不至于死得太难看了,了不起断条腿吧!

  逃命尚未成功,小虫仍需努力呵!尽管双臂拚命颤抖,她仍咬着牙,忍着掌心传来的刺痛,坚定逃命的意志。

  「妳在做什么?!」

  脚底下传来好熟悉的声音,在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是晚餐吃太饱,想运动减肥吗?」

  李恩宠受惊吓,反射性偏头朝下方一瞧,果然见到那张好看却带着戏谑的英俊面孔。

  不会吧!怎么会是他?!

  一个闪神,脚一空、手一松,整个身体瞬间往下坠落--

  啊--

  一个人在性命交关的危急时刻,脑袋里会想些什么?又会在意什么?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她在意一件事--还好她今天不是穿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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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十点,袭家大宅内,灯火通明,袭南天的房里,仍有访客。

  一位蓄着胡渣,发长过肩,外型不修边幅的男子,正肃立在坐轮椅的袭南天面前,交付任务结果。

  他是龙衣帮里行事最低调、最神秘的「鹰堂」一员,只有在有事向帮主回报时才会亲自现身。

  「小新小姐本名『韩新疆』,也许因为是在中国大陆新疆出生,所以取了这个名字。根据调查,她两岁到三岁之间住过埃及、约旦、叙利亚,四岁在墨西哥,五岁时又回到新疆和蒙古,不过这些期间她偶尔会回台湾……」

  袭南天有丝讶异。「难怪这小妮子老讲一些让人听不懂的番话。」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她的母亲不是李恩宠小姐,而是和李恩宠一起在孤儿院长大,大她八岁的姊姊,韩恩爱。」男子笃定道。

  鹰堂的人,行踪飘忽,外在没有特定的典型特征,有的成员看来像科技新贵、金融精英,有的则看来像是修马路的工人,他们是龙衣帮的情报小组,只听令帮主一人,直接效忠帮主。他们提供的情报准确、快速,只要是帮主想知道的消息,几乎没有鹰堂调查不到的。

  当初能成功把袭日魄从义大利叫回来,鹰堂提供的情报也占不少功劳。

  「那么,韩恩爱现在人呢?」

  「目前在阿富汗。」

  「这人怎么老是跑一些奇奇怪怪的国家?」袭南天皱起眉。

  「她是国际知名考古队的一员,一直在各地协助古物出土和保存的工作。」

  「那,她和我儿子的关系是……」

  「她和少爷两人高中同校不同班,但有些交情。高三那年少爷和她走得很近,几乎是全校同学都知道的事,之后,两人考上同一所大学,但在少爷离家之后,确定就没有往来了。」

  「哦?」袭南天默算袭日魄当年离家的时间,至今六年,似乎和小新的年龄有某种程度的吻合。

  似乎看穿了袭南天的想法,男子呈上另一份资料。

  「这是小新小姐DNA的检验报告。」

  袭南天迫不及待想翻阅,但男子的另一句话让他忍不住停下动作。

  「另外,我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什么事?」

  男子从口袋取出一张档案照片,上面是一个小男孩的笑脸。

  「帮主是否还认得照片上这个人?」

  袭南天接过照片,一眼就认出,有些讶异,但更疑惑。

  「他……」

  「帮主是不是也觉得小新小姐和『他』小时候的模样,简直是同个模子刻出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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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重重一击!

  她先落在二楼的遮雨棚,再沿着雨栅滚下,直接摔在银色跑车的车顶上。

  痛痛痛--

  袭日魄靠在车门边,皱眉看着她从天而降,Kiss了他的爱车。

  「妳搞什么?」

  「快点……」李恩宠整个人趴在车顶上,已摔得七荤八素。

  公寓顶楼隐隐传来骚动,看来是众兄弟们发现状况有异,已经一路杀下楼来了。

  三秒钟后,待浑沌的脑袋终于恢复基本运作,李恩宠忍着全身的痛「滑」下车顶,直接一头钻进车里,催促道:「快、快开车……」

  他不动如山。

  「可以先解释一下妳的行为吗?」

  「我以后再跟你解释,快开车,快!」她紧张大叫。

  此时,一班讨债兄弟已经气急败坏杀出公寓,直冲他们而来。

  「妳还真守信用,这么快就找到『大尾』的大哥来对付我了吗?」他调侃道,竟然还笑得出来。

  「不要闹了啦!」笨蛋,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找死也不是这样。

  「敢逃走,妳死定了!」众兄弟团团围住跑车,凶恶吆喝:「竟然还有同伙接应--」

  「我不认识他!」李恩宠急喊,慌忙跳下车自首。此刻她只想保护袭日魄不被卷入纷争。

  「是吗?」带头大哥半信半疑,上下打量袭日魄和他的进口跑车。「不过这辆车看起来很值钱哦。」

  李恩宠紧张起来,拉住带头大哥,急急解释:「不是啦,我刚才只是求他载我一程而已,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你不要随便牵拖无辜,来来,我们的问题我们自己解决--」

  袭日魄冷冷看着李恩宠「主动」勾住带头大哥的手臂想走人,一把无名怒火隐隐窜烧。她竟敢说自己不认识他?他不管她是基于什么理由要扯谎,但一看她急欲和自己撇清关系的模样,就令他莫名火大。

  「我认识她。」

  袭日魄淡淡戳破她的谎言。

  「啊?」李恩宠被吓到,不明白他究竟是哪根筋不对劲。拜托,就别跳进来蹚这浑水了吧!

  「呵呵,他乱说的啦,我不认识他。」她笑得像苦瓜。

  「我认识她。」

  「我不认识他!」她直接用吼的。

  老天爷,就别玩她了吧!

  众兄弟被两人「你丢一言、我回一句」给搞昏头,也忍不住大吼道:「你们到底在唱什么双簧啊?!」

  「她是我老婆,我当然认识她。」

  袭日魄丢出一记震撼弹,炸得李恩宠脑袋一片空白。

  老……老婆?他疯了不成?!竟扯这种漫天大谎!

  「放开她,不然我可以告你诱拐。」他懒洋洋道,浑身散发不容妥协的慑人气势。

  「是她自己拉我的,我没有碰她哦。」震慑于袭日魄的气息,带头大哥反射性紧张拨开李恩宠的手,澄清道:「况且,谁想诱拐她呀?要不是因为钱还没拿到,我还嫌她麻烦哩--」

  「钱?那就是绑票勒索喽?」袭日魄的笑容有股寒气。

  「乱讲!」带头大哥急了,不容别人随便诬蔑他,立刻亮出借据和本票。「是她老子跟我们老板借钱不还,还耍赖跑路,父债子女还,天经地义。」

  袭日魄的目光无言调向李恩宠,她垂下头默认。多年来,她生命中最沉重、最不堪、最怕摊在人前的这一面,竟如此赤裸裸地呈现在他面前,自卑的情绪发酵着,她不敢面对他,当然也就没有注意到他眼里的一丝柔色。

  「她欠你们多少?」

  「本金加利息,一百五十万不多不少。」

  「我替她还。」

  「不行!」李恩宠吓得拾起头来,急急摇头。「你不要插手!」

  袭日魄上前,一把拉过她,紧紧搂着她的肩。

  「老婆欠债老公还,应该的。」

  他的话,不管是玩笑,抑或是真心,李恩宠完全傻了,心头小鹿早已乱撞成一团,甚至开始迭起罗汉。

  她无法思考,无法有任何反应。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肩膀直直传进她的心窝,暖了她长久以来无依无助的心,这种感觉好不真实。

  她不记得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她只知道他当场开了一张支票,和对方协议了些什么,然后,就拿回了爸爸签的借据和本票。

  然后,威震会的兄弟们笑咪咪地离开了。

  然后,待她回神,她已经在他的车上了。

  他要载她去哪里?她不在意。

  他板着脸,似乎在生气,她也不在意。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是孤单的。她好高兴他的出现,她好高兴他没有真的丢下她一个人,她真的好高兴、好高兴……

  感动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她咬着唇,不哭出来。

  袭日魄看了她一眼,察觉到她回异的神情,终于开口。「身体在痛吗?是不是受伤了?」

  她摇头,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滑下脸颊。

  「我送妳去医院检查。」

  她又摇头,忽然一个侧身,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肩窝。

  「喂,我在开车。」他一脸严肃,提醒她。

  她死命摇头,没有松手,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执意拥抱着他。

  面对他,她始终没有足够的勇气,但这一刻,她决定什么都不管了,她不想等到下一分钟勇气消失了才来后悔,即使是做梦也好,她都要贪恋这短暂的一刻。

  袭日魄没有推开她,只缓缓将车停靠路旁,凝望马路尽头,感觉肩膀上的湿濡。

  他知道她在哭,而且执拗地不想让他听到。

  他伸出手臂环着她,大掌轻轻按住她的头,粗嗄问:「真的这么痛吗?」

  他的话,攻破她最后一道防线。李恩宠再也压抑不住,双肩抽搐颤动,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对,好痛……手痛……脚也痛……全身都好痛……」

  她的倔强包裹着她的脆弱,只在她最信任的人面前展现。

  自从国三那年夏天,她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在别人面前放声大哭了。

  她原以为自己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不再需要任何人。

  此时此刻,她才真真正正对自己承认,她真的好害怕一个人。

  一直以来都是--

  第六章

  「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查明后再拨……」

  话筒另一端,第三次传来不带感情的女声,重复着这刺痛人心的话语。

  空号?

  李恩宠不相信,不死心地又拨了五次,换来的是一样的结果。

  这是袭日魄亲手给她的电话号码,他说过她可以call他三次的,他说过有困难可以找他的,空号?怎么会是空号?怎么可以是空号?

  她的头在发晕。

  现在该怎么办?

  一定定懊热的天气害的,热得她无法思考。

  浑浑噩噩走出电话亭。生平第一次,她觉得她被世上所有人给遗弃了。

  根本没有人在意她!

  就连小爱姊姊,答应了要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结果也爽约了。

  她终究还是只有一个人,一个人呵。

  走回班上和几个死党会合,进了学生礼堂,毕业典礼如预演般顺利进行,她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好像是在看一出戏。

  直到典礼将要结束之际,一大束鲜艳缤纷的向日葵,送来了她手中。

  没有祝词,没有署名。

  不知道是谁送的花,李恩宠捧着它,也呵捧着唯一的慰藉。

  当骊歌响起,她再也忍不住心里的难过,唏哩哗啪哭了起来。

  「哇哇,妳不要哭嘛,只是毕业而已,以后大家还是可以约出来见面的。」死党甲见李恩宠眼泪狂飙不止,紧张大叫。

  「李恩宠她想去考台北的学校,以后要见面比较难了,所以她心里难过吧。」死党乙补充说明。

  李恩宠的泪水怎么都止不住。这时候,死党丙压低着嗓音说话了。

  「不是啦,是她爸爸上个礼拜跑掉了。」

  「跑掉?!」

  「我听我妈说的,好像定欠钱跑了,丢下李恩宠一个……」

  「难怪她会哭得这么伤心。」死党甲好同情。

  「好可怜,那李恩宠以后怎么办?」死寅乙红了眼眶,也快哭了。

  「不知道,说不定以后连念书都有问题了。」

  同学们刻意压低声音说话,像是怕刺激她,但一字一句,都像根针,一字不漏地刺进她的耳膜。

  她什么都不管,只是痛哭,像是要将泪水一次流尽。

  她一点都不可怜,不需要别人同情,她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她可以一个人过得很好,她不需要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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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赖在袭日魄身上一阵痛哭之后,她忽然觉得好丢脸。

  由于她哭得太过激动,到达医院的时候竟然吐了,加上她晚餐吃的是墨鱼义大利面,所以吐出了一堆黑不拉叽的东西,把医护人员全吓了一跳,一度还以为她食物中毒,要紧急帮她洗胃。

  做了全身检查,确定了她福大命大、没有内外伤之后,他便驱车载她离开。

  一路上,两人没再交谈。

  她感觉得出来他心情不佳,所以也很识相地不再说话。直到车子驶进一栋大楼,下了车,跨出电梯,她才终于忍不住好奇问了。

  「这是哪里?」

  「我想寻求平静时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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