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看起来就城府极深,不是什么善类,说不定他正对她几日来的表现怀恨在心,找法子要反整她哩。不行不行,非得要防备不可。
「啐,我请吹影送妳过去,总成了吧。」
「吹影公子?」她侧眼探去,潋滟水眸迸生出光彩。
嗯,他看起来身强体壮的,应该可以保护她才对。
慕容凉见状,不禁摇摇头;她对他倒是心仪得紧嘛……哼。
「那……」她瞇了眼,随即转向迟殷熙,笑得很得意地道:「迟公子,这么一
来,不用我宣布,你也知道结果了吧。」
迟殷熙意味深长地睇了慕容凉一眼,转身便走。
「好了、好了,你赶紧写张手柬给我,是一千两哦,而且,是你自己说的哦,就算打开机关盒,我也不用嫁给你,这儿的人都听见了,你不准耍赖哦。」她忙缠着慕容凉写手柬,随即又蹦蹦跳跳地晃到吹影身旁。
睇着她的背影,他勾唇笑得很冷,不知怎地,胸口就是觉得有点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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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盒制作费时费工,光是所需的竹片便要上百片,再从中择取纹路相同的竹片编接相连,横片以胶黏贴,四边以榫相接,遂从外表难以看出破绽。
然而,若是要破解机关盒,定是与竹榫相关。
依照爹的老把戏,不是在横榫上头装上滚珠,就是内制锁扣,只要倾斜盒身,或者是竖起盒身,肯定找出破绽。
但是,这一回……不管是倾斜还是直竖,怎么翻怎么倒,依旧看不出任何破绽。究竟是他生疏了,还是爹留了一手?
不可能的啊!从小他就跟在爹的身旁,看着爹一步步地完成各式机关盒,他没道理找不出破绽的。就算爹在他成年之后常年在外云游四海,他也不再涉猎机关盒,但基本的底子还是在的。
既然打得开第一层外盒,里头这一层绝对不成问题……
「二爷。」
凝聚的视线微散,回头睇着吹影,他轻声道:「回来了。」
吹影踏进房里。「是。」
「确实把银票交给那丫头了?」他拉回心神,双眼直盯着桌上的机关盒。
「欸?」吹影一愣。
半晌等不到回应,慕容凉蓦地抬脸,斜眼睇向默不作声的吹影,不由微挑起浓眉。「怎么了?」
「不是二爷派人把银票给抢了吗?」吹影嗫嚅了片刻才道。
他一愣,「你在胡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派人抢银票?你……等等,那丫头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敢情是那丫头想要黑吃黑?」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皱深了眉。
现下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身为他左右手的吹影,派遣他任何事,从未让他担心过,如今竟然回他一句不知道。怎么,这是怎么着?
「我带着西门姑娘到票号领了银票,离开之后,就在外头的街上遇着一票人,他们动手抢西门姑娘手上的银票,而她不给,所以便教他们给追着跑,我以为那票人是二爷派去的,所以……」
「你就在一边静观其变?」慕容凉替他接了话。
「是。」
闻言,慕容凉不禁敛眼,揉着发疼的眉问,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荒唐,简直是太荒唐了!
那古怪丫头对他情有独钟,他竟眼睁睁地瞧着她被人抢,甚至是被人追杀……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第六章
「你怎么会以为是我派人去抢的?」他微恼的拍桌低咆。
「二爷以往都是这么做的。」
「我以往都是这么做的?!」他不禁问。
是这样的吗?他是这样子的人吗?什么叫做他以往都是这么做的?他岂会不懂什么叫做一诺千金,既已说出口的事,他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写手柬时,二爷曾意味深长地睇了我一眼,所以我以为……」原来他会错意了。
只是,倘若二爷不是在暗示他,那一眼又是意味什么?
「我……」自己何时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你凭什么胡乱揣测我的心思?你认为我会背信?不过是区区一千两,你以为我给不起吗?」
对方只是个黄毛丫头,他岂会使什么手段对付她。
「不,不是给不给得起的问题,而是二爷向来不会给……」
闻言,慕容凉不禁摇摇头,无言地瞪了屋顶一眼,正要开口训斥他,却又突地想到,「等等,丫头呢?」
倘若对方是想要抢钱,抢了便可以定了,还追着她跑做什么?
「我以为二爷想要给她一点教训,所以没有追上前去。」
「你凭什么以为我想要给她一点教训?」他咬牙道。
又是他以为?!为什么他要给她教训?她再怎么荒唐,终究是个不解世事的丫头,他岂会跟她一般见识?倘若他没记错,他不曾说过自己讨厌她吧。
「二爷不是怒极了她老是出言不逊,甚至是再三地挑衅?」
「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闭上眼,他深吸了一口气。
好样的……这小子根本是蓄意激他的吧。
「二爷不是小心眼的人,只是抱持着有恩报恩、有仇必报的想法罢了。」要是他现下改变作风,那才诡异。
「我……」他在旁人眼中是这种人吗?「算了、算了,先去找人吧。」他随即起身。
「上哪找?」
慕容凉侧眼瞪着他,微瞇起细长美眸。「吹影,不知道怎地,我老觉得你是在开口激我。」居然问他要上哪找人?
人到底是谁带丢的,到底是在哪里丢的,他再清楚不过,居然还敢反问他,真是够了!他还没兴师问罪,他倒是先装起傻来?说起话来拐弯抹角,就好像在激他似的。可,到底是在激什么?有什么好激的?
今儿个的吹影究竟是怎么着?明明是同他一起长大,向来最懂得他心思的,怎么今儿个说起话来,字字句句都教他光火?
「吹影不敢,只是不懂二爷为何还要特地去寻她。」
「为何要去寻她?」他声音陡地拔高,紧咬牙,瞪着他。「吹影,你该知道咱们现下正寄住在人家府上,人家主子和你出门去领银票却失踪了,难道你不认为咱们该负上一点责任吗?还是,你根本认为是我做的?」
太教人光火了,打从认识他至今,他未曾如此出言不逊过,要说那丫头对他不敬,倒不如说吹影对他才是大不敬。
「不……」看样子,应该不是。
但倘若不是,又会是谁?话又说回来,依二爷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不报小仇呢?不稍稍作弄她便罢,甚至还打算去寻她的下落--这不是二爷的行事作风。
「你还在想什么?还不赶紧带我去她失踪的地方!」
吹影不解地睇着主子。
「还不走?」慕容凉光火地咆哮。
「是。」
虽然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但他还是认为二爷的性子稍稍变了。也许是因为已找到机关盒,所以让他忘了那些不愉快的小事吧,不过也没必要去找她啊,她会被人追杀,肯定是她自个儿与人结怨,不关二爷的事。
罢了,二爷说是道义问题,那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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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天要灭她……
天空闪电凌厉划过,雷声轰隆不断,西门念弦蹲在一棵大树底下,浑身湿透,而且雷声一响,她便吓得缩紧肩头,眼看着泪水快要滑落。
她是不是出门时方位走错了,还是富丰票号和她八字不合?要不然她怎么会突然碰上这么倒楣的事?
先是被抢,而后被追杀,好不容易甩开那群凶神恶煞,如今又被雨势困住,哪里都去不了。
呜呜,她要回家啦!
啊,不行,银票被抢,她要怎么回去?呜呜,怎么办,银票被抢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她一踏出票号就被抢了?
最最教她伤心的是,吹影公子居然见死不救。呜呜呜……他怎么会是这么冷血无情的人?
好吧,就算她很不讨喜,就算她没有半点大家闺秀该有的贤淑矜持,但也不至于让人讨厌到见死不救的地步吧?
可,他真的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一群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凶神恶煞对她下手,就真的只是用双眼看,很冷很愣地杵在一边瞧着,瞧得她心都凉了。怎么会这样?就算他一人难抵众人,但好歹也该挺身而出吧。
那些人瞧见她身旁有个男人,多少会有几分迟疑的,不是吗?
可他偏站得远远的,就好像怕极了被卷入其中……她亲眼认定的男人,怎会是这么淡漠无情之辈?
她的眼光特别,从未出过差错,就连爹都佩服她,夸她有一双可以洞悉人心的眼。
然而,瞧来为人最正直的吹影公子竟无视她的求救。呜呜……她好可怜哦!
轰轰轰--
「啊--」由远而近的雷声吓得她把身子缩得更小,双掌紧摀着耳,不住地放声大叫着。
就连老天爷也要欺负她,天色这么暗,雨下得这么大,闪电在天际张牙舞爪地闪动着,雷声震耳欲聋,教她怕得不敢动弹,呜呜,明知道她怕雷声,还打得这么响……
好可恶、好可恶,大伙都相邀在今天欺负她,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她不过是想要领了银票解决困难罢了,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就被逼进绝境里?
要是雨不停,天色不亮,她岂不是要被困死在这儿了?
不要啦,好冷耶,她不要待在这里啦,她要回家。来人啊,随便来个人都好,只要能够带她回家,要她怎么做都无妨。
「丫头!」
「嗄?」喧闹的雨声夹杂着男人的声音,教她不由抬眼睇去,瞇眼认出眼前的男人,她不禁错愕地惊喊着,「狐狸?!」
欸?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为什么……
「妳……」闻言,被淋成落汤鸡的慕容凉不由得瞇起眼,正想要好好地骂她一顿,却发觉顶上闪电划亮整片天际,他下意识地抬眼睇去,蓦地感觉有副湿透的躯体往他怀里送来。
「啊!」西门念弦尖声大叫着。
他微怔地垂眸,她蹭入他的怀里,不断地摀住耳朵大喊大叫,小脚更是不住地往他的脚上踹。
现下是怎么了?还没问她怎么跑来这儿,还没问她是否无恙,她倒是……有点歇斯底里了?
「快、快点带我回去,我不要待在这里啦!」轰隆的雷声过后,她颤着音急喊,小脚犹不住地狂踹着他。
不管了、不管了,不管眼前是谁,不管他为什么会跑来这里,不管那银票的下落,不管那笔被抢的钱要怎么处理,反正她要回家啦!
「雨势这么大……」他喃喃自语着,脚被她踹得有点发痛,他不禁稍稍将她架开,声量微大地低吼了一声,「妳冷静一点,咱们先找个地方避雨再说。」
她怔怔地睇着他,感觉顶上又绽起森冷的银白闪电,连忙蹲下身,死命地抱着头。
慕容凉见状,不禁发噱。
原来……她也有弱点的。
怕闪电雷声?这一点,倒像是十足十的姑娘家了,和她嚣张跋扈的模样大相径庭,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味道。啐,这么一个涉世未深的笨丫头,他怎可能记恨在心?又怎会与她一般见识?就不知道吹影脑袋里头装了些什么。
「我没有力气了……」她抱头低喊着,带了点浓浓鼻音。
他垂眸,似笑非笑,不由微弯下身子,一把将她抱起。
「欸?」她一愣,抬眼对上他黝黑的魅眸。
「我抱着妳会快一点。」他随意地解释,抱着她随即往林子深处快速跑去。「抱紧一点。」
闻言,她的双手扣住他的颈项,死命地扣住……这时候管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下亲,更管不了他是她最讨厌的狐狸,总之,先离开这里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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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深处有一间破茅屋,是他方才一路寻来时发现的。
里头有着最简单的摆设,桌椅床不缺,就连柴火都备好了,要是他猜的没错,这破茅屋八成是猎户到此打猎暂憩的小屋。
慕容凉清出一处较为干净的位置给她,随即便在一旁生火。
「丫头,咱们先在这里避雨,待雨势小一些,咱们再走。」生好火,慕容凉又跑进内屋里头打算找找有没有什么避寒的物品,不一会儿便从里头翻出两条还算干净的布巾。
一走到外头,见她傻愣地盯着火堆,他不禁走到她面前蹲下。
「丫头,妳听见我说的话没?」
西门念弦缓缓地抬眼,有些泛白的唇掀了掀,终究还是无力地闭上。
「妳想说什么就说,吞吞吐吐的,可就一点都不像妳了。」啐,还是她刚才的模样讨喜一点。
说着,顺手将找出来的两条布巾都递给她,而他则是凑近了火堆。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垂眸睇着他特地找出来的布巾。
他身上也湿了,照道理说,他也会冷吧?靠近火堆可能会暖和一点,但他身上的袍子早就湿透了,只靠火堆取暖根本不够。
「谁要妳是个姑娘家?」他没好气地道。
倘若她是吹影,他就不管了。
「可……我对你……」不太好吧!甚至视他若毒蛇猛兽,恨不得离他远一点,他不可能没感觉啊。
轻叹一口气,他回头睇她。「我看起来像是个小心眼的人吗?」又不是娘们,那点小事有什么好计较的?
对他不敬,他当她不懂事,可喊他狐狸……倘若可以,他是希望她改口啦。
她眨了眨眼,看着他几缯湿透的发丝垂在额前,不知怎地,忽觉他……
「妳在瞧什么?」一个姑娘家,瞧一个男人瞧得如此肆无忌惮,要不是太清楚她的性子,真要误以为她打算勾引他哩。
「你好像好看了些……」她喃道。
不像狐狸,有几分像人了。爹老说她的眼可以瞧出人的真性情,将其个性化作外表。
所以,她瞧见的人都长得很诡异,但若是那个人的性情极好,她便能瞧出他的外貌。截至目前为止,爹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娘自然也是,然眼前这个男人,怎么会突然从狐狸化成人了?
是她一开始瞧错了,还是她现下眼花?
「多谢妳的夸奖。」他似笑非笑地勾唇。
罢了,只要别说他长得像狐狸,怎么说他都无妨;男人的外表,不是很重要的……他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真的。
「你……要不要把湿衣裳脱下?」见他随手添加着柴火,她不禁走向他,将另一条布巾递给他。
他微愕抬眼。「妳要我把衣裳脱下?」真要以为她是在勾引他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哪,她有没有自觉啊?
「要不,衣裳根本不会干啊。」意识到他想歪了,冰凉的粉颜不由透出一股热气,直烧向耳根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