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呀,好人真是难当。
「我记得你的义气一向是有代价的。」他斜睨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说吧。」
「好!干脆。你这么大方,我也不好太小家子气。」苗紫陌爽朗的一笑,「前几天武震的探子在摸路时,摸到两个关外来的练家子,猜猜他们进关的目的是什么?」
「你一定要在我面前提起你跟你师弟偷鸡摸狗的事吗?」
什么摸路呀!压根就是把下山抢劫说得好听一点而已。
这群土匪他知道得很清楚,因为没有为恶,而事实上也惩治了不少贪官恶霸,对朝廷算有帮助,他才没有让官兵前去围剿。
苗紫陌倒是一点都不觉得被冒犯了,「我们不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怎么能帮太子听到这么多机密大事呢?」
他这么说也对!宇文阳雪不得不承认。在朱太师一案中,最重要的关键就是紫陌「偷鸡摸狗」时顺便摸来的。
一想到这里,他神色稍霁,口气也软了点,「好了,继续说下去吧。」
「总之呢,这两个人来头不小,是西陵的大内高手,这次改装低调入关,是为了取你的狗命来的,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可要多加小心才好!」
其实也不能怪西陵的人不爽宇文阳雪啦!
谁叫他将他们的六十万大军打得溃不成军,连西陵的番王都硬抓来一刀杀了,难怪人家对他恨之入骨,想报仇也是应该的。
只不过他想不懂,西陵的新王没理由派人替挂掉的堂哥报仇嘛,要不是字文阳雪帮他一把,他哪里坐得上王位?
虽然得向宇文皇朝称臣,年年进贡,但起码保住了国土和王位呀。
不过番邦那群野蛮人在想些什么谁知道呀,大概新王不爽字文阳雪害他当上番王吧!
狗命?宇文阳雪微一皱眉,「多谢你的提醒,为了能多苟活几日,我会小心保护我的狗命的。」
苗紫陌呵呵一笑,「我还没说完呢!武震一抓到那两个笨蛋,用了一点刑,才让他们松口,说出更大的祸害。」
语言不通这回事还真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才比手划脚、东猜西猜的弄出了个大概来。
他故意停住不说,看看宇文阳雪会不会急着催他说下去,却见他老神在在,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
苗紫陌不说,他也就不问,室内突然一阵安静。
「唉,算我输好了!」一向好动的苗紫陌哪里受得了这种沉默,想吊人家胃口,反而害苦了自已呀。
「他们说银叶公主早在七天以前就入关,此次他们是奉命前来保护、协助她的。」
他是不担心两个笨蛋会得手,却很忧虑那个银叶公主,依照字文阳雪的个性,遇到美人计是一定招架不住的。
上次朱太师的女人如花心如蛇蝎,想要害他和惊绿,他却还在可惜她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居然选择为虎作伥,在皇上下令斩首时,还出面为她求情,最后送她出关回乡。
对一个坏女人这么好,真是脑袋不正常的自杀行为,留她一条命说不定她会伺机回来报复呢。
「银叶公主?」宇文阳雪显然有点惊奇,「谁呀?」
「不会吧!你砍了人家西陵王的头,难道不知道他有个独生女吗?」
这个当过北征大将军的太子殿下,未免也太不负责了吧!居然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有他苗紫陌这个热心的好朋友,四处去帮他打听、打听。
「谁动刀之前会问他家里还有谁呀?」他当时只想赶快结束战乱,回朝解决朱太师这个祸害。
正是擒贼先抢王这个道理让他一举奏功,才能早早搬师回朝。
「总之她是西陵王的独生女,听说美若天仙,我怕你一时头昏中了美人计,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会小心的。」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也难怪那个公主要千里迢迢入关,来找他算帐了。
如果有人杀了他父皇,他一定也会毫不犹豫的为他报仇的。
「情报到这里为止。」苗紫陌朝他一伸手,「现在我要的代价来了,我要你签一纸特赦令,释放临江县府里的一个犯人。」
「这是为什么?」
「我懒得解释,反正你签就是了!你知道我的个性,我不会拿去做坏事,或是救坏人。」
「我当然知道你的个性,我只是好奇一问,以你的能耐,难道不能把个犯人从牢固里劫走?」
居然来跟他要特赦令?劫狱不就是个最快的捷径吗?遵循正规方法救人,这对一向热爱旁门左道的紫陌来说,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苗紫陌的声音一大,看起来有点生气,「我当然可以,偏偏那人要跟我作对,就是不肯这样走,说一定要洗刷冤屈光明正大离开,而那个知府又是个王八蛋,铁了心的忽视证据,一口咬定自己没关错人!」
「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案子总会重审,如果真有冤屈,巡抚不会不管的。」
「谁有耐心等到那个时候呀?」苗紫陌叹了一口气,「我女儿总要喝奶呀。」
字文阳雪看到他无奈又无力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我说是谁让你这么头大,原来是疏影呀!」
想到紫陌那个美艳无双的妻子,他有点羡慕,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呀!
只不过这个精灵古怪的疏影,虽然做了妈妈,却还是不改少女时候的淘气,不知道这回她是做了什么给关进牢里,搞得紫陌这么头大?
他点点头,语重心长的说:「是好兄弟才劝你,女人真的是毒药呀!」
宇文阳雪明显的不以为然,「是毒药你还碰?」
「我想找死嘛!」他耸耸肩,「碰了,就甩不掉了。阿弥陀佛,咱们兄弟里还有人脑袋清楚,没有自寻死路。」
虽然苗紫陌这么说,不过以他的神情看来,倒像是非常满意自己「找死」的举动。
宇文阳雪微微一笑,「如果有机会,或许我也会自寻死路。」
只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机会为哪个女子感到心跳加速。
他对女人很好,把她们当作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但可惜的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都是相同的,没有谁让他觉得特别。
关于这一点,他也很无奈,毕竟连孤高如苗家兄弟都会死心塌地的爱上一个女人,怎么视女人如宝的他,却从来不懂心动的滋味呢?
第二章
苗扬虹满意的看着自己亲手植下的那排绣球花,现已姹紫嫣红的在春风中摆荡,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自有排解闺中寂寞的方法,因为谨记着先皇太后所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教条,所以她将大部分的时间用在花草园艺上。
她拿着花锄、小竹箕,蹲在花丛里殷勤的锄着草。
她工作了一阵子,觉得有些头昏腰酸,正想休息时,突然听见一阵说话声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逼近。
「哎呀,真是闷死我了,怎么咱们府里这阵子这么静?」
「少爷、少奶奶们一出去,整个大宅空得跟什么一样,真叫人闷得难受。」
还是人多热闹呀!
苗扬虹露出一个了解的笑容。看来这份安静不止让娘亲快抓狂,就连下人们也要闷坏了。
她也是呀,少了两个嫂嫂做伴,她也觉得孤单得很,只是温婉乖顺如她,因为顾忌太多,绝对不会这样坦率的说出真实的感受。
难怪大哥老说她无趣极了,唉……
「少爷一不在,太子殿下也就不上门了,唉。」
英俊潇洒、待人又和气的太子,可是小婢女们的梦想,虽然知道自己配不上,但光看着也高兴,能够奢侈的在脑中幻想一下就又更幸福了。
另一个婢女嘻嘻一笑,「春天到了,你这小妮子也跟着春心荡漾了吗?」
「你少来了,难道你不想看见太子殿下吗?」
「谁不想呀?只不过……算了,那是太子殿下呢,哪里是我们能够想念的?」
「想就想喽,那又怎么样?谁管得着咱们心里想什么呀?」
「是呀,最好还可以一边幻想,一边偷跑到棋室去偷看,那就更圆满了。」
她兴高采烈的说着太子殿下有多迷人,另一个婢女忍不住笑骂起来,两个人的说话声逐渐远去。
苗扬虹还是蹲在原地。
宇文阳雪呀,原来是这样,难怪她老是觉得有某几天婢女们明显心情很好,老是低低的笑谈着,且一有休息的时间就不知道跑到哪去。
原来是为了在大哥棋室里的贵客啊!
「宇文阳雪……」她轻轻念着他的名字,脑海中同时浮现他的身影。
「不行、不行!」
苗扬虹轻咬下唇,用力的摇摇头。
「这样是不对的。」她怎么可以老是想着他呢?
可是,刚刚那个婢女说的很有道理呀,只要她不说,谁会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呢?
她唇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悠悠回忆起她的小秘密。
那一年,她只有十二岁,还是个笨拙又害羞的女孩,就在那一片紫色的绣球花海当中,她遇见了他……
「怎么办?怎么办?」
十二岁的苗扬虹一脸惊慌失措,看在跌在地上断成两段的王如意。
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她徒然的拿着两段玉如意,将断口对齐,奢望着它们会自行拼凑完整。
但是断了就是断了,怎么可能恢复原状呢?
而那只有着白雪一般皮毛的绿眼猫咪,正是这件惨剧的肇事者,它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成绩,朝着苗扬虹喵呜了几声,便一溜烟的钻进花丛底下。
「怎么办?皇太后一定会很生气的!」
因为她上个月在女红竞赛中胜出,所以得到保管王如意的资格一个月,她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收好,待会就要交回给皇太后,等到这个月的竞赛成绩公布,她就会亲手交给优胜者。
能从皇太后手中接过玉如意,那是至高无比的荣耀,但如今她却不慎弄断了王如意,这该怎么办才好?
皇太后一定会大发雷霆,她完全不敢想象这后果有多惨重。
或许,她会被砍头,说不定还会连累家人!
她哭得泪涟涟,小小的心灵完全被恐惧和无助所填满。
正当她感到慌乱、害怕,不知所措时,花丛从中间分开,一个白衣人钻出来,手上还抓着喵呜喵呜叫的猫咪。
他突然的出现吓了苗扬虹一大跳,而她的存在显然也吓了他一跳。
她瞪大眼睛,眼泪从颊边滚下,诧异的呆住,但眼泪却仍不断的落下。
那是一个非常年轻、英俊的男人,他脸部的线条柔和,似乎随时随地都带着笑意似的,而他的眼睛清澈有神,看起来有些骄傲,有一种难以忽视的自信霸气从他眼神中传出。
断掉的玉如意,和这个突然出现,虽然有着笑容但充满压迫感的年轻人,她不知道哪一个让她比较害怕。
「你怎么在这哭?」
她没有说话,下意识的退了几步。
他灿然一笑,「别怕,我不是坏人,不会害你的。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哭?哪个宫女姊姊欺负你了吗?」
苗扬虹赶紧摇头,不明白为什么他要一直追问她为什么哭,他又是什么人,看他的穿著打扮并不像是内侍也不像是护卫。
他看着穿著嫩黄色官服,幼小又充满恐惧的她,突然领悟道:「啊,你不是小宫女,你是小才女。」
前几年他皇祖母突发奇想,将七品以上的官员女儿都接进宫来调教,父皇笑说她准备教养一班小才女,结果这名称就这么定了。
看她的服装,应该是小才女没错了。
他和善的脸色和灿烂的笑容,让苗扬虹微感放心,轻轻的点了头。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的同伴呢?」一个人在御花园里游荡,似乎不在小才女的作息表里。
经他这么一问,她的眼泪又滑了下来,抽抽噎噎的开口,「我、我们要去华梦院的,大家都去了。」
「那你怎么还在这?不知道路吗?」
她又摇头,指着他怀里的白猫,「我看到它在树上下不来,一直喵呜喵呜的叫,所以我就……」
他又笑了起来,「所以你就脱了队伍,想上来救它?」
他猜测着事发经过,眼光瞄到她手里握着断成两截的玉如意,大概知道她在哭什么了。
如果他没有弄错的话,那只玉如意应该是他皇祖母的。
苗扬虹点点头,「可是我手里拿着东西,所以我就先放下来,想偷偷上去抱它下来。」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可是它一点都不领情,自己跳下来了对吧?雪球就爱这样玩,我看你八成被它可怜的模样骗了。」
这只进贡的西域猫是皇后的命根子,顽皮又颇通人性,很得宠爱,一向都只在慈辉院活动,不知道今天怎么跑到御花园来。
他刚好经过,看见它在花丛里钻进钻出的扑蝴蝶,所以才来抓它,没想到遇到了这个满脸泪痕的小才女。
「对、对。」苗扬虹感激的看着他,「就是这样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怕它摔了,所以才想去接它。」
字文阳雪又帮她接口,「你只顾看着雪球,没注意到脚下,所以把玉如意踩断了?对不对?」
不需要她回答,看她不断涌出的泪珠和恐惧的表情,宇文阳雪就知道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太、太后一定会很生气的。」她无辜又委屈的啜泣着,「都是我笨手笨脚的,害了爹爹、娘和哥哥,都是我的错。
「如果太后只处罚我一个人就好了。」她抬起小脸,满怀希望的说:「如果我跟大后说实话,她会不会比较不生气?」
宇文阳雪笑着摇头,「绝对不会,太后只看结果,你把玉如意弄断了,是没有理由可以原谅的。」
苗扬虹的脸霎时变白、毫无血色,惊吓之馀,居然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宇文阳雪看自己玩笑开太大,把她给吓坏了,连忙柔声道歉,「我开开玩笑,你别当真,真是的,你好歹动一动呀?」
她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似乎是震惊到了极点,害他觉得很过意不去。
「小才女?我说我开玩笑的,你听进去了没有?没事的,我跟你打包票,不会有坏事发生的,不过是一只玉如意嘛,太后不会责罚你的。」
苗扬虹眼睛一转,似乎回过神来,一看见他有些歉咎的急着解释,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要哭呀!」他有些手忙脚乱的连忙放下雪球,掏出一条洁白无瑕的手巾给她,「都是我不好。原谅我,嗯?」
这小才女弄断玉如意,感到害怕哭泣是一回事,可是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而再度梨花带泪,那就是他的不对了。
一向视女孩子家如珍宝的他,怎么忍受自己一个玩笑就把她给逗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