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秦芾在这里诚心祷告,拜请你们保佑这里的百姓从此远离灾难,拜请你们保佑陛下从此振作,不要再让南安蒙羞了。若能如愿,秦芾就算献上生命也在所不惜。”
她对着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可以想见,她的额头必然已经红了。
“这样有用吗?如果求那些死人有用的话,你们的皇帝就不会这般凄惨了。”
顾炎突然插入的话让秦芾一惊,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居然会在这里出现。
她转过身,一身白衣的她有着少女的婉转,也有不属于女子的锐气,只可惜依旧蒙着面纱,看不见她的容貌,但可以想像,她必然有着倾国的容颜。
“我的事情、南安的事情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自从发生那些事情后,秦芾对他是更加的冷若冰霜,就算后来顾炎逮捕了那些罪魁祸首,她也认为他不过是故作姿态,以一时的小恩小惠来换取民心,那些都不是真诚的。
顾炎笑笑,无所谓地耸肩,他心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你说,你叫秦芾?”
“有什么不对?”她反问。
“据我所知,南安的国姓是魏,你却说你叫秦芾,这其中恐怕有什么问题吧?”
他意有所指。
“哼!我是名正言顺的公主,也是皇室贵族,你休想以这个理由又去造一些杀孽。我母亲是先帝的爱女云清公主,我就是她的独女,先帝亲封的烟公主,二殿下还有什么怀疑吗?要是有就一起提吧,省得麻烦。”他们哪里需要关心她究竟是谁,他们只要达到羞辱南安的目的就可以了。
“公主对我似乎有许多意见?”
秦芾这才觉得不妥,因为这个人离她实在太接近了,他的呼吸近得她几乎可以感受到,她有些心慌地退开了几步,才道:“我如何敢,我还希望二殿下不要为难我,不要为难这里的百姓才好。天色不早,我要去休息了,告辞。”
她不想与他再说什么了。
顾炎却在她转身之时,说了一句话,“秦芾?那真是个好名字。”
秦芾淡然而笑,并不回头,只是回一句他不会明白的话,“那的确是一个好名字。”
离开云淄城的时候,城里的百姓都出来送我,满满的人群挤满了城楼,当我看着他们,看见他们眼里的希望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想到叶将军、想到秦大人,还想到了我的娘亲魏烟。那一刻,我充满了感动,我知道云淄城不会消失,只要还有南安人存在,这份对于英雄的怀念就永远不会消失。
那以后,顾炎对我的方式有些奇怪,似乎总喜欢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我。
那以后,我的那些侍女们开始“关心”起我的起居生活了,很快的,我就知道那是有人授意的。
对于顾炎,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看待,他将是我小叔……不过,有一点我是清楚的,我佩服他的睿智和坚定,不管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谁,我都一样感谢他曾经如此地帮助了一城的南安百姓。
有些事情说起来很容易,但做起来却是很难的。
——秦芾。
第四章
终于,和亲的队伍到了北印国。北印国与南安是完全不一样的,这里没有南安秀丽的水乡,没有南安的细雨迷蒙,有的是高阔的天空、广袤的天地。
秦芾早就知道自己不该有什么奢望,而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想,没有迎接的百官,没有欢迎的人群,甚至连踏上北印国皇宫的正殿,朝见北印国的君主都没有。
马车直接就把她送到了大皇子的府第。
偌大的府宅清清冷冷,虽然挂上了代表喜气的红绸,摆上了吉祥如意的双烛,还有一个个穿着红衣的下人,当然还有她这个一身红衣、盖着红帕的新娘,可是这一切加在一起,也难以拼出“热闹”这个字眼。
秦芾独自坐在喜房里,等待着自己未来的夫婿,可是,没有想到这一等就是好半晌,她的眼睛已经开始发酸。她实在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又是一个存心要给她“好看”的北印人?
她正在心里疑惑,却听见守在门外的两个小丫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其中一个说:“大皇子怎么还没有来?”
另外一个则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刚才看见大皇子朝着菲尘姑娘的房间去了。”
“难道又病了?”
“我猜就是。不过也难怪,自己喜欢的人娶了别人,心里肯定不好受,我看就是没病也会得病的。”她开始替那个叫做菲尘的姑娘打抱不平了。“其实,我真是不明白,大皇子为什么就一定要答应这桩婚事呢?”
另一个丫头大约知道一些内情,就偷偷地说:“我听说是为了咱们娘娘。”
“我看不是,肯定又是二皇子给害的,谁不知道二皇子最最恨咱们家主子了,他呀,总是想着办法来害我们主子,明明就知道大皇子心里头有……”她语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成了耳语。
旁边的丫头听了她的抱怨,不禁长叹一口气。
“唉,咱们主子就是太好心了,又怕娘娘伤心,又怕得罪了弟弟,又要顾着国家大业,因此只好牺牲自己了。”
“嘘,快别说了,大皇子来了。”
终于,一切又平静了下来。
直到门外传来高声的传话。
“大皇子到——”
跟着,有人走进了屋,有人靠近了她。
那人轻轻挑起她的红帕,于是她见着自己这一辈子的夫婿。
他必然是一个温和的人,因为他没有顾炎那样霸气的眼神;他必然是一个好心的人,因为他的脸上已经流露出歉意,为他迟至现在才在新房里出现而觉得对不起她。
秦芾看到他初见她展现的惊讶,然后是赞美,那是一种不带有任何意义的赞美,就像看见任何一件美好的东西所流露出的欣赏。
但那不是喜欢,更加谈不上爱情。
聪明的秦芾马上就知道了,面前这个男人,他们或许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但却一辈子不会成为情人,即便她是他的妻子。
秦芾知道什么是爱情,娘亲曾经不只一次在她耳边述说她初见父亲时的心动。
那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觉。
“公主,抱歉。”
“没有什么,我并没有等待太久。”她礼貌的接受了他的道歉,“我叫秦芾,你可以叫我芾儿。”
“秦芾?”大皇子露出惊讶的表情,他问:“是那个南安国的烈女吗?”
“你知道?”她还是头一次遇见可以理解她名字的北印男人。“没想到,北印国的大皇子居然如此饱读诗书。”
大皇子有些羞涩,“并非我博学,只因为我的娘亲是东骏国的人,我才会知道这些典故。”
“原来如此。”秦芾知道,东骏国原来也是隶属于南安的一个城镇,当时南安、北印连年打仗,而南安的官吏又不知道体恤民情,只是一味地苛徼暴敛,结果东骏国的百姓忍无可忍就杀了当地的太守,建立了新的政权,如今算来,也有几十个年头了。
想到这些,两人都有些感慨,一个是远嫁的公主,一个是背离了原有的祖国。
“不过,这真是一个好名字。”人如其名,据说那位秦芾姑娘也是一位美人呢。
“我也这么认为。对了,我还不知道大皇子的名字呢。”
“我叫顾放,你可以叫我放。”
“放?”秦芾笑了起来,烛火映照之下,有些娇柔之态,“大皇子是叫我放手吗?”
他失笑否认,“自然不是,你我的婚事象征了南安和北印的从此休战,我们是和平的代表。”
没想到,他的心意居然和她是一样的。
“我的娘亲来自东骏,东骏原本为南安所有,所以我也算是半个南安人,对于我而言,自然希望我们两国的关系能够改变,不要再有战争了。”
都说从眼睛里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灵魂,确实如此,顾放是一个诚实的人,而他的话更是出于真心。
“我也是这么希望的。”她这么说,可是也同时想起刚才听到的那段对话,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的将来会如何呢?
“公主,你还有什么疑虑吗?”
秦芾不希望彼此之间存着芥蒂,也就说了出来,“我确实有个问题。”
“请说。”
“那是关于一个女孩的事情,我还知道她的名字叫做菲尘。”
顾放一点也不吃惊,似乎早就料定会有这么一天。“你知道她了?”
“果真有这个女孩?”
顾放坐到她的旁边,从他的侧面看去,有些忧伤,那种南安人特有的忧伤。
沉默其实就代表了承认,对此,秦芾倒是不生气,只是不解,他的表情说明了他必然很爱她,而且愿意为这份爱承担一切,可是——
“既然爱着她,为什么要答应娶我?据我所知,你们北印国还有许多成年的皇子,他们任何一个不都可以承担下你的责任吗?”
顾放很是为难,似乎有着难言之隐,而且还是无法坦白的苦楚。
既然不说,那么她也只好继续猜测下去。“是你的母后?是你的皇弟?责任?无奈?”
顾放这回吃惊了,他不敢置信地说:“没想到公主对这里的情况如此了解。”
秦芾自然不好说,这是刚才偷听得知的,只好装腔作势。
“炎弟一向痛恨我母后,所以有时候处事会针对我,而母后则希望我能够不让父皇失望,所以我才……”炎弟知道他的事情,可他还是向父皇提议让他娶南安公主,而父皇也认为他已经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便一口答应。母后为了讨好父皇,自然不能说出他已经有意中人,更何况菲尘的身分只是名歌姬,以母后的势利自然不会答应让他们在一起,在各种压力下,温弱善良的他只好答应了。
“我明白了。”她点头表示自己的接受。
顾放连忙解释道:“不过公主放心,顾放必定不会亏待公主的,顾放会成为一个好的夫婿。”
“不用!”
什么?!愕然地抬头,他搞不懂状况了。是不是他听错了?
“公主什么意思?”
“我说不用,秦芾不要没有爱情的善待。”怕他有所误解,她连忙解释,“我知道大皇子不会喜欢我的,因为你的心已经给了另外一个女人,但是这没有关系,我一点也不介意,毕竟我也没有爱着大皇子,所以在我们之间,这是公平的;虽然我们不爱彼此,但我们却需要这样的维系。”
顾放有些懂了,虽然他没有顾炎那样的果决与气魄,可是他也拥有不凡的智慧。
“看来公主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秦芾慢条斯理地走到桌前,那上面还摆着皇帝御赐的佳肴美酒,她坐下,拿起一根筷子敲击着酒杯,“不错,可是我还需要一个盟友。”
“公主,请说出你的计划吧。”
“我们表面上是夫妻,可在没有人的时候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共同实现我们的心愿——南安和北印的和平。若是有朝一日,你能够主导局面了,那就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刻,然后,你尽可以去娶你心爱的姑娘。”
她朝他微笑。
他感激她的善意。
“可是这样公主不觉得委屈吗?”
她倔强地摇头。
于是,他明白了,他伸出手,带着少有的热情说:“虽然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是请接受我做你的盟友吧。”
两只手交握在了一起。
“今夜,我们要好好喝一杯。”秦芾豪迈地拉他坐下。她呀,这一路上没有少受那帮北印人,特别是顾炎的气,难得遇见一个知书达理的北印人,还不把握机会好好说说话。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子,特别的仗义,也特别的有思想,这样的女子就是在北方也很少。
“公主的真性情让顾放敬佩。”
“这有什么呀?顾放,你这样的个性在北印才真是少见呢。”她伶牙俐齿地躲开了他的感激。
顾放明白她是在损他,“我是赞美公主的勇气,可公主怎么反而批评在下的文弱呢?”
“才不是。”她努了努嘴,表示不认同,“知书达理才是好的,我不喜欢你们北印人那种野蛮气息,就像那个顾炎一样。”
“北印的姑娘没有不喜欢炎弟的。”
“那是她们没有眼光。”她继续斗嘴。
顾放夹了菜放在她的碗里头,而她也不忌讳,低头就吃了起来。她也确实饿了,成亲倒是不累人,就是太饿人了,吃了一点东西,她才想起来,“你不要理会我了,回去吧,我听说你那位菲姑娘病了,你要是再不去,她的病可就要更加严重了。”
猝不及防提到菲尘,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很少有人敢如此开他玩笑,这个女子还真是特别,不知将来谁有幸可以娶她。
“那好,我就先走了,晚上你自己当心一点,芾儿。”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居然满顺口的。
“我知道了。”她受不了他的善良,一直把他推到门口。
守门的侍卫看见这个光景都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见他们说说笑笑没有怒目相视,便猜今夜是不会有问题了。
今夜,会是一个美好的开端。秦芾在临睡之前还在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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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北印国的朝霞特别的美丽,能够从层层的云雾里折射出五彩的霞光,所以,天还没有亮,秦芾就醒来了。
出门时,伺候她的婢女正在打盹,而门口的侍卫也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的样子,看见她出来就马上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公主好!”可见平时一定是训练有素的。
秦芾微笑着对他们说:“这里没什么事情,你们不必总是在我这里伺候。”
他们一本正经地回答,“照顾皇子妃是我们的责任。”
看见她好像要出去的样子,就又问:“公主是要去什么地方?”
“没什么,只是想要去看看早上的太阳,看看北印的天是不是和南安的不一样。”前一阵子为了云淄城的事情,和顾炎总有些不开心,所以就一直躲在马车里,甚至连吃饭也是叫人送上去的,所以虽然进了北印国的地界好几天了,还一直没有机会好好欣赏一番,如今,正好可以去看看。
下人们为她的话感到好笑。天还会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那样吗?
“公主,我们陪你去吧。”
秦芾连忙制止。她才不要一大群下人跟着,一点也不痛快。
“你们千万不要跟着,我不习惯。”
“那公主是在皇子府里,还是要出去?”
“自然要出去,家里头有什么好玩的。”就算是以前在南安的皇宫里,她也会觉得很闷,一个个假的山、假的池子,就连那些树木也被修得整整齐齐,没有一点天然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