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能想什么,还能求什么,这辈子恐怕再也不会遇到另一个让她如此心动的男人了,不一定会说好听的话,不一定发着美丽的誓言,只需要这样,把心坦白给她,懂得她的心思,即使是不同的灵魂也可以相爱。
已经够了、已经够了!她不会再奢求更多的爱情了。
看她脸色发白,不停地喘着气,他焦急地叫她休息。
她却调皮地永远不让他放心。“好端端的偏偏唱这个,难道我的小叔也是女子不成?”
“芾儿!”他怒吼。
“坏脾气的男人,顾放竟然还说你是每一个北印姑娘心中的偶像,看来真真瞎了眼睛。”终于不支,她再次倒了下去。
天还是昏的,远处腾起的气流形成一道可怕的屏障,挡住了他们的路,眼前可以看见的是一片黄沙,没有边际,让里面的人难以预见活下去的希望。
他如何才能让她活下去呀?
不信佛的他,第一次有了要祈求天上神明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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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时间也一样在黄沙滚滚中流逝。
偶尔若是风势小一点,他们也可以同外面的人一样,抬头便可看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若是风大了,那么周围就会成了黑漆漆一片,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是五丈开外绝对是看不见的。
秦芾曾断断续续醒来过,只是每一次的苏醒都很短暂,长的不过一两个时辰,短的大概只能看上一眼,而且即便是醒来了,她的思维也非常混乱,常常嘟嘟嚷嚷,双手不停地舞动,他根本就不解其意。
唯一觉得庆幸的就是,她的求生意志还很强,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放弃。
顾炎一直把她抱在怀中,就像是怕一旦放开,就再也找不到她。
如果没有她,或者她不是伤得如此重,他一定马上走,虽然挡在面前的气流很大、很厉害,但他确信自己过得了。可是,秦芾在身边,所有的一切都不同了,这样脆弱昏迷不醒的人儿,恐怕再也禁不起那样无情的折腾了。
这里除了黄沙,还是黄沙,不要说疗伤的药物,就是维持生机的东西也是没有的,如果秦芾一直不能稍稍清醒的话,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
这些天,满脑子装的只有秦芾,关于北印皇位与夺取南安这些多年的心愿都没有想过,一次也没有,他甚至开始对这次的远征产生极大的反弹情绪,如果没有来的话,他的芾儿还在皇子府过着快乐安逸的生活,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濒临死亡。
在第五个看得见月亮的晚上,秦芾因为严重缺水发起高烧,疯言疯语的状况也更加严重,她的脸烧得通红,嘴唇裂了开来。
她的生命就好像到了一个生死的门槛,这边是生存,而那边则是死亡。当她痛苦得难以支撑的时候,就会牢牢捉住顾炎的手,以此求得力旦。
顾炎安慰她,说无数的话,唱她喜欢的歌,就是不让她轻易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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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头像是火在烧一样,连同着灵魂一起燃烧。
很口渴,口中干涩不已,就是口水也不再有了。
秦芾难受地辗转着,哑着喉咙没有意识的喊叫,“水……我要水……”
当然,这样做并不是真的希望什么,只是想要达到一种望梅止渴的目的。
可是没想到真的得到了回应,她感到唇边开始一点一点湿润起来,那是水的气息,绝对不会错的,难道这也是梦不成?若真是这样,就算睡多久也是可以的。
她开始不停地吮吸,大口大口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有了一点点满意的迹象,一直锁着的眉头也终于展开了。
顾炎的左手就放在秦芾的嘴边,手腕上还有刚刚用利刃割开的口子,而他的右手一直贴着她的胸口,纵然功力已经快要无法持续也一样不曾间断。看她舒展开眉头,顾炎喜悦了起来,从来没有过的欢欣,这样的表情,是满足,也是幸福,恐怕此刻就是要他拿生命来换秦芾的性命,他也是肯的。
她笑着。
而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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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说过,这个世间到处都充满奇迹,只要等待,总有一天奇迹会来临。娘亲是一个过于天真而固执的女子,所以不论是怎样的命运,她都甘之如饴。
总觉得,对于这样一个盼着奇迹的人,上天直的亏待了她。
娘亲死的那年,爹爹和她就日日夜夜守着她,照顾着她,在心里求遍了天上所有的神仙,可还是没能留下娘亲的命。
生命可会有奇迹?
虽然不曾放弃,也不甘心随波逐流,可是娘亲的经历,以及后来颠沛流离、无所归依的生活,都让她不得不想,所谓的奇迹到底在哪里?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带来奇迹?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可以换来奇迹?
当再一次从以后永远也不会了断的恶梦中睁开眼睛醒来,看见顾炎深情的凝望时,她终于不再怀疑,原来顾炎可以带来奇迹,原来爱可以换来奇迹。
她的手始终与他交握,他们的视线也不曾分离,而心灵更是因此连在一起。
“顾炎,我睡了很久吗?”
“够久了,久到我开始担心害怕。”
“不用害怕,秦家人都不是弱者。”她虚弱的承诺。
“我自然知道。”从一开始,她为他的部下解毒,或者更早,他就知道她不是一个弱者。
“为什么你会来呀?你不是很想攻打南安吗?你不怕就这样毁了一切?”心里居然有些窃喜。
“你是我的女人,我自然要来。”霸气得理所当然极了。“而且我要的东西也不可能就如此简单毁了。”
“呸,谁是你的女人,你这样可是乱伦。”
“我们是野蛮人,不讲伦不伦的。”他再次拿她原先的话来压她。
她头一次没有出口讽刺,不知道是认了,还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称呼,她略带思索地问他,“这么久了,你说你的大军如今在哪里呢?会不会真的去攻打南安了?没有大帅的军队还真是少见呢。”如今就是真的去了,她也不怎么担心了,因为没有顾炎,更因为已经误了最关键的时机。
他看她左右动着头,很不安分,赶紧用手压住了她。“安静点,这些事情我都不想了,你还想什么。”
时间在那一瞬间凝住了,本来是展开的笑容也突然僵住了。
她侧转的视线终于看见顾炎手上血迹斑斑,聪明的她,一想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为什么?”她摸着自己的唇角,那上边恐怕也是红色的未干血迹,是顾炎的生命。
“我爱你!我告诉过你。”
“难道我一直不醒来,你就一直把血给我,直到流干为止?”她瞪着那道伤口,彷佛就要把它一口吞下。
“也许吧。”他被她的表情惹笑。
“为什么?你不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可能是我们同归于尽?!”眼泪来得突然,因为感激而动情,而流泪一向是她不喜欢的,可他让她顾不了了。“你原可以走的,如果你抛开我,就可以活着走出去,出去之后,你还是你的二皇子,说不定还是未来的国君,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留下,根本不值得。”
“值不值得要我说了才算,而且我也知道,我们都不会死,因为我相信有我在你身边,你不会死,等好一点我们就出去,活着出去。”
她突然间推去他的掌握,用尽全力爬了起来。
“你做什么?”他一下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子压住了她的鲁莽。
“我已经好了,我们可以出去了。”与其这样,把两个人困死,还不如他一人独活。
“你现在还不能出去,如果你真的好了,我自然会和你一起出去。我不是要和你一起死在这里,那样我也不甘心的,但是我更不要把一个死了的你带出去,我还要和你过一辈子呢。”
“这里没有药、没有水,我能好吗?”她问他。
“每个人都有自愈能力,更何况你还懂得武艺,没有药也一定成的;至于水,我给,哪怕就是流尽了血,我也要你不放弃。”
突然之间,她安静了。
顾炎重新把她抱入了怀中。
她乖乖地伸出手,环抱住他的腰,头深深埋入他的胸膛,好久好久。
“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这样,我会溜走的,把你扔在这个杳无人烟的地狱,我不会管你,更不会傻到以为自己的血就是源源不断的水源;真的,我不会给你,一滴也不给。”她闷闷地有些哀伤地说:“因为我不爱你,就是爱了,你的性命也不可能重过于我。”
“你还更是现实。”他打趣着说:“不过没关系,我爱你就行了,我喜欢这样,你的体内有了我,然后你就再也无法撇清了,不能总说,你是南安,而我是北印。”
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
爱入心魂,像她爱着桃花一样,可以舍断一切。
“你真爱我?有多爱?”
“你爱桃花吗?有多爱?那份爱就是和我的一样。”
许多年前,在青龙山的行宫里,他曾经这样说过,如今再次说来,那一夜、那一幕似乎又在眼前重现了。还是同样的话,恐怕也是一样的感情。
若非心底各自还存在着不同的心意,两个互有好感的人早就在一处了。
“你呢?芾儿,你可爱我?”手指轻轻挽起她一撮头发,他温温柔柔地问。
她反反覆覆想了又想,终于决心说一个谎言,“不爱。”
“骗子!我知道你爱我。”
她扯开了嘴角,背着他露出甜蜜的笑容。爱上他是很容易的,可要坦白开来却是难如登天。
“芾儿,要是我们总这样,没有一切的干扰就好了。”他这样感叹。
她抬起头,从下往上看,看银白色流的月光,还有他醉人的眼神。
本来想好要他一个承诺,却也知道这样的话只有在这里才可能维持下去,一旦出去了,便还是两个人的世界,所以还是不要了,此刻就信了他,全心全意,“这月色很美,像桃花郡的月亮。”
“芾儿,你就那么喜欢那里吗?我以为你会更喜欢你的故乡——京城。”
“京城?那裹不过是一个用黄金堆砌的坟墓,它埋葬了娘亲,埋葬了爹爹和我的期望。”她的口气直到如今还是充满了怨恨。“我痛恨皇宫,痛恨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他是个极端自私的家伙,不关心他的子民、他的国家,甚至连亲人也不放过。”
“他把我和爹爹赶出了京城,从此不允许我们再入京城,不许我们去看已经过世的娘亲,一切只因我的娘亲拥有比他更高贵的身分和血统。他是个残忍的君王,他的品性决定了他永远也不可能获得民心,他不配坐在那宫殿之中。”
似乎记起很久以前,她初到北印,第一次见到顾征时,她就对无端挑衅的他说过类似的话,她还说,道理没有错,错的不过是人,是施用的方法罢了。
当他用话讥讽她的时候,她突然就生了好大的气,直到今日他才恍然明白过来,那时她的心正在流泪。
天地各一方的父母,颠沛流离的生活,原本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却又何其不幸地遭受了这些。
“芾儿。”他抱得更紧了,总觉得就是把心都给了她也不够弥补昔日的过错。
“别说你同情我,也不要说道歉的话,我从不认为那些遭遇是什么耻辱,这些年包括在南安、包括在北印,我都生活得很好,做我想做的事情,为了我的心愿而努力着,我觉得那也是一种幸幅。所以,顾炎,我不是可怜的南安公主。”
他怎么忘了,秦芾不过是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娇弱,她其实拥有着骄傲的个性,所以,她不接受同情和怜悯。
他靠近她,轻轻吻住了她的唇。
她没有躲开,全心全意接受了它。
于是,在相识的许多年之后,他们拥有了彼此之间第一个吻。
甜甜蜜蜜,如同梦里。
顾炎说我一定会好,所以不想放弃我。
不知道是他真的可以掌控情况,还是生命的奇迹会继续延续,总之三天之后,我真的退了烧,也几乎不再陷入昏迷。
第三天的夜晚,我们决定闯出这个黄沙之地。
我们肩并着肩,手牵着手,每一次我看向他时,他总给了我坚定无比的微笑。
那气流还是和进来时一样,或许还更加厉害了一点,它把我们团团围住,然后又拚命地把我们向上推去,我想,若不是他抓牢了我,我必然会死在这里的。
越到后来,行路越难,就是踏前一步,脸上也会有裂开的感觉,因为风大大了,所以顾炎就让我闭上眼睛,由他来带路,而我也依了他。
大约走到一半的时候,我无意间往胸口一摸,却发现那个随身携带的桃花香囊竟然不见了。
一下子,我失了魂。
那东西不单单代表了爹亲的爱,故乡的依恋,更是我这些年努力生活的全部动力,如今突然失去,我怎么能够释怀。
我睁开了眼睛,使劲要拉回自己的手,发了疯似地要回去。
顾炎扯着喉咙喊,“快点闭上眼睛,风大大了。”
“不行,我要回去,我的桃花香囊丢了,我要去找它,没有了它,我活不成的。”
“不要胡说,不过是死物而已!听话,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他始终都不曾松手。
我火了,毫无理性地喊叫,“你懂什么,那是我的桃花,爱入心魂的桃花,不是死物,你根本就不懂!你一个人尽管逃命去好了,谁要你多管闲事来这里的。”
我没了分寸,而顾炎居然好脾气地忍了下来。
“你不要胡闹了,没有了它,你也一样活得下去,因为在那里,”他伸手一指,指向南边,“在你的故乡桃花那,那里盛开的红色鲜花,才是真正的桃花;难道,你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回家吗?”
“回家?”我沉默了下来,沉默之后的眼睛里便有了全然的希望。”我可以?”
“只要活着就可以。你要活吗?”
“要。”风中,我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又重新开上眼睛,向前走着,虽然眼前只是漆黑一片,我却似乎看见了红艳艳的一片,那是故乡三月的桃花。
如今是几月了?南安的春天总是来得特别早、特别美,桃花开了吧?爹爹的桃花酒也一定重新酿上了吧?
好想回家。
——秦芾。
第十章
在第十天的黄昏,他们终于逃了出来。
两个人筋疲力尽,已经撑到了极限,走路时步履蹒跚,左右摇晃。
就在要倒下之际,许多人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他们高声叫着“二殿下”,欢呼着他的获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