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筑觉得Eric的反应有点过度,这样批评老板的女友也属不智,她缓和场面地说:“我们快走吧!再晚一点,博物馆可能就要关门了。”
不久,他们一行三人来到了一栋不起眼的建筑前,而那就是乌鲁木齐的新疆博物馆。
“孟筑,你终于来了!”当他们一踏入馆内时,便有个年轻的汉族女孩来迎接他们。
孟筑跟她是旧识,随即拥抱住她,热切地道:“舒苹,真高兴又见到了你!我还一直担心你可能没收到我的信呢!”
“你信上说三月份要来这儿,我可以又惊又喜呢!我本来以为经过了上次的事儿……”她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提及了孟筑的伤心处,顿了一会儿。“我是说你可能要休养好一阵子,短期之内不会再来这个地方呢!不过,我还是好开心你能来找我。”
孟筑想起自己身上背负着许多离世团圆的期望,脸色不禁黯淡下来,陷入忧郁的沉思之中。
“对了!”舒苹打破沉默道。“你还没跟我介绍你身边的两位英俊男士呢!”
“喔,这是出钱资助此行的集团的副总经理——萧磬宇先生,另外这位叫Eric,是萧先生的朋友兼保镖。”
“这么年轻就是一家大公司的副总?”孟筑惊愕地说。
萧磬宇谦虚回道:“只是家族企业罢了,我不过是个挂名副总。”
她兴味浓厚地看着他俩说:“我叫舒平,今年二十四岁,祖籍天津,当年随着父母被押送劳改来到了新疆。乌鲁木齐大学英文系毕业,因为找不到工作,只好在这座博物馆当解说员。身高一米六四、体重四十八公斤,兴趣是看电视跟爬山,希望将来能到国外居住。”
萧磬宇和Eric被她过分详尽的“自我介绍”搞得有些啼笑皆非。
孟筑也不懂舒苹这番话的用意,问道:“你干嘛告诉他们这些呀?”
“我只是想好好把握住机会啊!”她正经八百地说。“难得能邂逅两位条件这么好的男士,我多介绍一下自己,大家交往交往不是很好吗?”
孟筑羞赧地看着萧磬宇与Eric后,又对舒苹道:“真受不了你耶!我又不是带他们来相亲。”
“大家交个朋友与没什么不好嘛!”萧磬宇忽然说道,微笑地望着舒苹。
虽然舒苹不是他最常交往的典型:天使脸孔、魔鬼身材,但她的直率开朗却为他所欣赏。不过,女人嘛,还不都是一个样!一个个都深受爱情小说或电视影剧的荼毒,整天做着嫁给白马王子的美梦。他最讨厌看那些爱来爱去的电影或连续剧了。在他看来所谓的爱情,是女人将心中编造出来的完美影象,硬是重叠在她称之为“爱”上了的男人身上;而男人则压根儿不懂得什么叫爱,只会自己骗自己,陪着女人大玩风雪月的爱情游戏,事实上,还不就为了满足那原始的欲望罢了。
“可是——”孟筑看着他俩,欲言又止。
她不是不能体会舒苹的心情。在这个物质水准不高的地方,想找个理想的结婚对象自然是女儿家最大的愿望。而萧磬宇和Eric——一个是如知名企业的小开,人长得又是英俊潇洒;另一个虽然是俗称的“老外”,但在现今东方社会而言,嫁个洋夫婿的趋势却是只升不跌。所以喽,萧李淑贞觉得Eric还不错,温柔体贴,对舒苹来说应该满适合的;而那萧磬宇,一想到他与大明星欧阳婷婷之间不寻常的关系,她担心舒苹会被他玩弄。
“还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人家男士都不介意,那不就好了吗?”舒苹各勾住了Eric和萧磬宇的臂弯,带他们往博物馆内部走去。“现在的就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带领两位参观参观这儿的收藏吧!”
“That'sgreat!”Eric兴高采烈地说,他满欣赏舒苹那种主动活泼的个性,跟西方女性比较像。
萧磬宇在被她拉着走之际,回头瞧了孟筑一眼,眼光中隐含着笑意,似乎看透了她方才的心思。
“你还杵在那儿做什么?”舒苹转头对朝筑喊道。“最近又有一批在附近挖出的文物送到馆里来,你一定会有兴趣的,快跟着来吧!”
孟筑一听到有新挖掘出的古物,整个脸庞顿时闪亮了起来,连忙跟了上去。
舒苹先领着他们参观了些西藏的兵械、佛教的法器和刻有藏文的贝叶经,然后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与其它展览物明显划分出来的区域。
“这里展出的都是古鄯善国,也就是楼兰地区出土的文物。”她介绍道。
萧磬宇和Eric的看到摆玻璃橱内的有各种古代的用品,有梳子、土锅、斧头、用染的纱线织成的衣裤,还有……一把白玉雕成的弓。
孟筑讶异地问:“这把玉弓就是他们新掘出来的?”
“嗯。”舒苹回答:“白玉可是玉类中的极品呢!这次挖出的东西中,就属这把弓堪称是无价之宝。”
“真奇怪,居然有人用玉作成弓,又不能拿来射!”Eric啧啧称奇。
“能不能射倒很难说,”萧磬宇不以为然地反驳道。“虽然弓的形状已被固定,完全没有伸张性,然后只要弦的柔韧度够,再搭上相配的箭,不知道有没有玉制的箭,或许真能拿来射也说不定。”
孟筑听到这,不由得心悸了一下。白玉制成的弓与箭?这……会不会和她在M16遗址下方发现的那座白玉宫殿有关呢?思绪至此,孟筑忽然抬起头来,映入眼帘是一幅她早先便见过的织锦图。那上面画的是希腊神话中的月亮及狩猎女神——阿特密丝,她有一头美丽飞扬的黑发。萧李淑贞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发现她正引弓准远方一处神殿上方的三角门饰。
“咦——”她不禁轻喊出声,因为她想起这样的三角门饰、这样的神殿,她曾经在那座白玉宫殿附近见到过!
Eric听到她的惊呼声,好奇地凑了过来。
“这画有什么特别的吗?”他站在画前打量许久,不解地问。
孟筑静默不语,仿佛还深陷沉思之中。
“又是那幅画呀!”这时舒苹也走了过来,手臂仍是勾着萧磬宇的臂弯。“你们知道吗,孟筑她第一次看到这幅画时,差点没跟我因为争辩它的出处而吵翻了呢!这画明明就是在中亚的巴克特瑞亚古国挖到的,也经过多位考古学家证实它就是当地的产物,然而孟筑却硬是紧持那是源自古鄯善国的文物。”
萧磬宇听她这么说后,颇感兴趣。“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判断它是自楼兰来的呢?”
孟筑很高兴有人肯听她说出她的观点,于是她开始侃侃而谈:
“虽然这上头画的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但众所周知;古楼兰是位于丝路的中心枢纽,不止有华夏文化从这里西传,西方的文化同样地也从这儿进口到远东去,因此为何会出现画有这样图案的织品,原因算是解释清楚了;再者,我见过不少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周围地区发现的丝绵织物,这幅图画用的褐色、灰色、蓝色、金色和红色可以说是这类织品最典型的颜色,而且我仔细研究过它织法和图形风格,那相当类似古鄯善王国织有人物形象的织物式样。”
“这听起来似乎满有道理的。”Eric赞同道。
“什么有理?还不都是些歪理。”舒苹叹气地看着孟筑说:“孟筑,不是我拼命想否定你,只是事实真如你推论的那样,那些博士、教授头衔多得‘泛滥’的考古专家们不都一个个该去撞墙,死了算了!”
孟筑对她笑了笑。“谁说专家说的就非得一定是对的呢?舒苹,你在博物馆工作了这几年来,应该对考古这方面也了解不少。撇开专家的评断不谈,你自己觉得呢?这样的织物真的只有中亚的古国才有的吗?从前在太阳中心学说未证实前,人们以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所有的星体都是绕着地球转的;反之那些真知灼见者,如哥白尼、伽利略的说法,却被认为是妖言惑众,因为得接受宗教法庭的审判。如此看来,你还认为世界上有什么权威是绝对的吗?”
舒苹高举双手作投降状。“是,是,你怎么说都有理!唉,谁叫我总是说不过你。”
“我不是雄辩,只是——”
“如果这幅织锦图果真是从古楼兰来的,那那把玉弓会不会跟上面画的女神,拉着弓、蓄势待发的模样有所关联呢?”萧磬宇对于她们的争论提出疑问。
孟筑登时止住了口,惊讶地看着他。她没想到他竟也与她有着同样的心思!
“你真的这么认为?!其实我刚才无意瞥见这画时,就想到了这一点!我相信这世上绝不会有比这更巧合的事了。在楼兰那座白玉萧磬宇宫殿里,我见过各式各样白玉雕成的器物,其中亦包括有数枝玉制的箭,那时我百思不解它的用途,现在我终于知道了!你们看那阿特密丝引弓瞄准之处——”她用手指向那幅织锦图,续道:“乃是典型希腊式的神殿必有的三角型门饰,同样的建筑式样,我曾在那座宫殿看过。”
“你是指就像探险家寻宝似的,这幅画指引了我们线索,而那把玉弓实则是通往藏宝处的Key!”萧磬宇恍然大悟。
“嗯!”她用力地点头。“但那是属于博物馆的收藏,我们根本无法将它带着一起去找那宫殿。”
站在一旁,许久没吭声的Eric忽道:“那就把它偷出来呀!我看这儿的保全系统差劲得很,应该很容易才对。”
他一脸的跃跃欲试的样子。
“喂!”舒苹粗鲁地拍了他胸膛一下,说:“我可是这里的解说员哟!你居然胆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地夸口要偷东西,不怕我去向管理员告密吗?”
孟筑紧张地为他开脱道:“舒苹,他只是说着玩的,别当真了!”
“谁说我是开玩笑的,我——”他急欲辩解。
此时萧磬宇的脸上忽地露出一抹奇特的笑意。她们可不知道,Eric出生神偷家族,对各种“作案”必备的精密仪器的操作可谓是轻而易举。
“如果说是以企业的名义借去展览呢?”
舒苹马上换了一个态度,呵呵笑道:“那自然是另当别论了。你知道的,这里的博物馆都是国营的,想整修、更新设备都没有预算。如果贵集团肯捐笔钱,再加上我从旁劝说,相信馆长应该会同意商借你们一两个月。”
“舒苹,你此话当真?!”孟筑惊喜地说,她没想到问题居然那么轻易就可以解决。“萧先生……你也同意再多捐赠一笔款项吗?”她不确定地问道。
他看见她叟底泛起的那分光采,突然觉得很不可思议,自己竟然能用钱帮助别人达成毕生追求的愿望——“嗯,我想这点小钱,我们‘风啸’还拿得出来。”
事实上,他一想到还要跟会计部报告这笔额外的支出就觉得麻烦,因此他打算用他自己在美国存的钱来支付这笔捐款。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她由衷地道。
“不用客气了。”
他始终认为投资这项考古活动,其实就像赌博或投资股市一样,输赢的机率因人而异。
而从孟筑在整件事情表现出的坚信与毅力看来,他相信他这次是押对宝了。
“时间也不早了,要休馆喽!”舒苹看着手表。“我这就去告诉馆长,晚上再去旅馆找你们。”
“舒苹,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舒苹闻言笑道:“你不用谢我,我才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去做这件事呢!你忘了啦,我可是标准的‘向钱看’一族的哟!”
孟筑微笑地望着她远去的背景,觉得自己离克莱恩教授和众人的愿望似乎愈来愈近了。
“我说孟筑啊,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到楼兰去呀?”舒苹的嘴里含着一大块哈密瓜,口齿不清地问。
孟筑放下了啃得津津有味的香酥烤鸡腿,回道:“可能要等个两天吧!听说到时候‘风啸’特别向德国车厂订购的吉普车才会运到这里。”
“再两天就要走了。”舒苹有点自言自语地说,她的眼光浑然不觉地飘向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的那对璧人。
孟筑也看到那是萧磬宇和欧阳婷婷在大跳探戈。“真是漂亮的一对!”
“你在说什么啊!?”舒苹带点责怪的语气说。“那女子虽然胸部很丰满,然而你不觉得她的小腿和手臂未免也太粗了吗?嘴巴又那么大,完全没有中国古典的樱桃小嘴之美。这种女人哪里配得上磬宇呀!”
磬宇?!孟筑在心里回道。
她自己跟他也见过几次面,关系不算生疏也不能说熟悉,可是她至今也只能称他一声“萧先生”,而舒苹今天才认识他,却已经直呼其名了。有时候,她真的不懂她在想什么。
“你怎地这么说人家!我就觉得她的身材比例很好呀!”她直觉那是归因于中国传统观念对西方女性体态之美的偏见。“况且,人家有钱公子哥儿喜欢什么样的女性,与咱们何干啊?我们可不可以别再讲这些闲话?真无聊!”
今天是他们到达乌鲁木齐的第一天,不知是否是“风啸”事先打点好的,旅馆居然为众人开了一场欢迎晚会,不但有美酒和佳肴,还有当地民族舞蹈团的特别表演。孟筑很高兴舒苹在游说完博物馆的馆长后,特地赶来与他们同欢,只是当大伙儿都下去跳舞时,就剩她们两个在这里对别人评头论足。
“孟、苹,你们两个怎么不过来跳舞?”Eric站在舞池内对她俩喊道。
舒苹假装没听见他的呼叫,继续说:“孟筑,你每天跟这两位男士朝夕相处,心里难道都不会起波涛?”
“什么‘朝夕相处’?我的大小姐,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吧?Eric跟我不过是在飞机上才认识的,而萧先生和我自从谈妥计划后,这次算是第二次见面而已。”
“我不管你到底跟他们认识多久了,说老实话,你心里真的没有一丝丝心动的感觉吗?”她咄咄逼人地追问。
孟筑庆幸引刻昏暗的灯光遮掩住她脸上的两抹红晕,她决定对舒苹下最后通牒了。“你如果打算在这里说一整晚没意义的闲话,我这就不奉陪了。”她丢下这句话后,朝对她挥着手的Eric走去。
“等等,你还没回答我呢!”舒苹也追了过去。
此时,舞池的另一角,一对男女相拥跳着慢舞,亲密地耳语——
“Eros,你爱我吗?”欧阳婷婷用手指缠绕着他颈背束紧的马尾。
萧磬宇微微一笑。“我先问你,你也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