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比起来,我好臭。”摸着她的手缓缓摩挲,感受她细致的肌肤。“奇怪,你的手,今天不冷了。”
“嗯……”他那样摸她,实在让人很紧张。
“OK。”他突然凑近她,害若谨吓了一大跳。
“你要干什么?”她尖声。
“换我去洗澡。”他起床,脸上抹了一记很诡异的笑。
“哦……”什么嘛,洗个澡也要大声嚷嚷。
新郎俯身,在她耳际印上一吻,柔声道:“若谨,你太紧张了。”
紧张?今晚是他们的新婚之夜,本以为,酒醉的他会一觉到天亮,谁晓得他酒力甚佳,睡了又醒,还用那种大野狼的眼光瞧她,她不紧张才怪!她可没有当小白兔的经验。
水声隐隐从浴室传来,夹杂着低低厚厚的吟唱,是某首西洋老歌,若谨缩在被子里。原来他冲澡时爱唱歌,真看不出来。
“若谨?”他喊她,打断了她的思绪。
“啊?”她从床铺爬下,问:“什么事?”
“我忘了带换洗的衣物进浴室,可以帮我吗?”
“哦……好,你等一下,我去拿。”他也会忘记?印象中,她才是迷糊的那一个,不是忘了钥匙,便是丢了钱包,舜中往往扮演叮咛的角色,收捡着自己遗忘的小物件,他那么细心的人,也会忘记带衣服进浴室?
打开衣柜,若谨翻出了他的贴身衣裤,洁白舒软的棉制品捧在手心,令她恍惚了数秒。帮一个男人准备换洗衣物……这是,为人妻子才会有的行为……
叩响门扉,她脸红的说:“我拿来了。”
刷地一声,门板倏然开启,他健硕光裸的麦色肌肤映入她的眼瞳,没有遮掩,亦无丝毫的不自在,并且含笑向她说:“谢谢。”
“呃……我找不到睡衣,所以拿了件T恤和运动裤……”她狼狈的将目光锁在舜中的脖子以上,尽量做到非礼勿视。
“无所谓,睡觉穿什么都可以,只要舒服就好。”他笑笑拿过衣物。
“嗯,好……”丢了手中的烫手山芋,若谨飞奔回床,躲入厚厚的棉被中。
怎么办?对于新婚之夜该做的事,她竟害怕起来。
明明面对的是一向令人觉得安全又稳重的舜中,她怎么会如此慌张?
蒙着被,宁愿让黑暗罩住眼睛,让缺氧的空气包围身躯,若谨也不愿探头面对那即将出浴的“丈夫”。噢,干脆让她在一分钟内睡死过去好了。
很可惜,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床榻微微凹陷,他躺到她身畔,上天并没让她在舜中出浴前昏睡过去。紧闭着眼,若谨感受到某种危险的氛围悄悄酝生。
“跟千年化石比赛吗?你好僵硬。”
揽住她的腰,他将健阔的胸膛贴上她的背。
若谨霎时脸红耳赤,狂跳的心脏怦怦作响。噢……怎么办?
“嗯……我们好像没有讨论过……”半晌,她突然说。
“没有讨论过什么?”他在她的耳际间,吐纳骚扰着她敏感的神经。
受不住挑逗的耳语,若谨转过身来面对他。“生孩子的事。”
“哦?”舜中挑挑眉,好奇她将出口的话。
“我喜欢小孩,也认为一个家要有孩子才算完整。可是……可是我觉得我还不够成熟,尚不具备当母亲的能力……”
“所以?”她到底想说什么?
“呃……所以我们要做好……避孕的措施,过两年再准备怀小宝宝,好吗?”终于,困难的把话说完,若谨觉得自己的脸简直要红到耳根了。
“好,我同意。”本来他就不打算那么快让小生命介入两人世界。
“真的?”他对她,果真有求必应。听舜中那么快答应,若谨的身躯放松下来,不再紧张僵硬。
“不说假话。还有问题吗?”看着她欲言又止,舜中知晓她话还没说完。
“那么……今晚……我……我不是安全期……”她有点口吃,舜中的手还环在她腰上,两人的间隙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若谨将手贴到他胸膛,尝试隔开过近的距离,她呼了口气,拘谨的说:“是不是……今晚……不要比较好?”
仿佛过了半世纪,才听舜中低低的应:“我知道了。”
这么好商量?若谨偷瞄他一眼,然后将头埋进他胸口,学驼鸟一样,装作没瞧见他眼里的失望。
她的头枕着他的心跳,跳动的频率规律而令人安心,若谨以为彼此已达成共识,松懈后的她进入一种欲眠的状态。
当周公向若谨摆手召唤时,她的腰间,忽尔伸进了一只手,在厚厚的衣料下,温柔又缓慢的抚摸她的肌肤。“舜中?”她抬首,只见他朝她微微一笑,似乎并无再进一步的打算。
好吧。总不能害怕到连普遍级的肤触也拒绝,好歹,今天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在寒冷的冬天中,他的手不停的摩挲着她的腰际,酿造了一股股热流,像是提供了一个不需插电的暖炉;若谨舒服的动了动,将手贴至他结实的胸前,贪心的汲取另一个热源。
他抽了口气,若谨不安分的手,毁了他好不容易才压制成功的欲望。“我要一个晚安吻……”
于是,普遍级的肤触演变成辅导级的画面。他探寻她的红唇,火热的舌缠着她的,交会翩翩成舞;温暖的双手,绕到她的胸前,膜拜她的雪峰……
“我们刚刚讨论过——”若谨寻回一丝丝理智,在身体快要燃烧起火时,艰困的说着。
“我有准备‘小雨衣’。”舜中委屈应她。
“那只有百分之九十几的成功率——”她的辩言被他咽入口中,唇瓣再度被他攻占;他急切的索取她的回应,同时,大胆的释放压抑已久的热情。
若谨的脸烧烫如火,被压覆的娇躯酥软无力,心脏怦怦作响,应合舜中的心跳,奏成一曲激情的乐章……
窗外,红衰翠减,久末的寒温驱走绿叶,一片萧瑟;窗内,红情绿意,缱绻的夫妻带来满室旖旎春色……咳,限制级画面,儿童不宜。
欢爱后,若谨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舜中拥着她,心中溢满浓情,体贴的不去吵扰她。
拥有了她的呼吸,拥有了她的身体,他似乎还不满足,刚刚,在彼此嵌密的那一刻,他几乎想要放声道出他的爱意,却怕惊吓到她那不安定的灵魂……
欲望,总是那样永无止境——命运之神眷顾了他,让他得以伴若谨一生,贪心的他却连若谨的心也想要……
“会吗?有一天,你也会爱上我?”他低头吻住她的秀发,轻声喃问。
怀中的若谨动了动。
“吵倒你了?”舜中一悸。她听到了吗?
“我肚子饿——”若谨一脸惺忪,似乎刚醒。
糟糕,他忘记厨房还搁着他请饭店师傅特别为他们准备的晚餐,都怪他如此色急,饿了他的新娘。“我去厨房用微波炉把晚餐热一热,马上好。”
望着爬下床的舜中,若谨开口:“我懒得下去吃。”
“好。我热一热,再端上来。”他温柔朝她一笑,开门离去。
若谨望着他消失的身影,傻傻憨笑。
这就是幸福?
不再彷徨,不再孤独,像拥有了一座安全的港湾,她流浪已久的心,终于有了栖息之处。
新婚第一天,久未见面的恩师特地南下,为她打造一个浪漫的婚礼;离婚后避不相见的父母亲,为了她,同坐一室;甚至,连远在英国的姊姊和服役中的弟弟,也现身于她的婚礼……还有,娶她的新郎,其实爱着自己……
太多的惊喜、太多的意料之外,冲昏了她的神智,令她有处于云端的幻觉。若谨将头埋进被窝中,享受幸福的感觉。棉被厚暖,她枕在上头,鼻尖尽是她和他相融欢爱后的气息……
“给我时间,我会给你答案……”她脸红的想。
原来,她听见了舜中的喃问。
第九章
从纽西兰度完蜜月归来,已是一月下旬。
此时南半球气候温暖怡人,回到台湾这又冷又湿的地方,令若谨有些不适,她躺在床上,不想上班。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从奥克兰飞到桃园,再从中正机场转机回到高雄,耗费她不少气力。想到自己的虚弱无用,若谨不禁佩服昨夜才下飞机、今天却能一早起床去上班的舜中。
伸伸懒腰,她瞥了瞥闹钟。“不能再赖床,我已经足足睡了十四个小时。”
舒懒的起床洗浴,从浴室出来,她想,反正已经迟了,干脆再休假一天,在家整理行李。
换上轻便的休闲服,她下楼到厨房,想要弄一点东西吃,却见餐桌上摆了中、西两式的早点,有三明治,也有清粥小菜。
“啊……”她想起来了,今晨在梦寐中好像听到舜中叫她要记得起来吃早餐。
“真是。”他迟早会把自己变成一个生活白痴。
若谨在心里暗骂他,眼睛却望着满桌的食物,久久不能动。
“铃——”乍然响起的电话声惊醒了若谨,她愣了愣,才走到客厅接起电话。
“终于起床了?”刚刚被她骂的那人,正在电话另一端,低厚的声音透过话筒,隐隐含笑。
“哪是——”奇怪,他怎么知道?那么神,算准她起床的时间打电话来?“我……我已经醒来‘很久’了。”
“真的?”他像是知道却又不戳破。“厨房那些东西一定冷掉了,你别吃,妈叫你过去吃中饭。”新居离舜中父母的家很近,在同一条街上,只有十公尺之远,所以若谨步行过去一分钟就到。因为问音的关系,若谨打从大学时代,跟詹家就很熟,詹妈妈待她像女儿一样,也就没有所谓婆媳的隔阂感存在,所以舜中很放心的让她一人过去,他知道若谨不会陌生。
“詹妈……呃,妈她要下厨?”差点改不过叫惯的称谓。
“应该已经煮好了。”
“哇!我有口福了。”想到婆婆的手艺,若谨就要流口水。
“那就多吃点,这几天在纽西兰,你的食量好小。”
“嗯,知道啦。”他真的会把她变成生活白痴。
“OK,赶紧过去,拜拜——”舜中交代完,就要收线。
“等等啦,还不要挂。”若谨急道,有点不舍。
“还有事吗?”他问。
“呃……”其实没什么事,若谨只是想再听听他的声音。“那……那个……你怎么知道我刚起床?”慌乱的她,随便抓了句话问,忘掉她刚刚强调自己是如何的早起。
她的不打自招,引来他一阵低笑。“若谨,你刚起床的声音,鼻音重得像感冒。”
“啊、哦,那……再见。”惊觉自己泄了底,若谨连忙把电话挂掉。
舜中拿着电话不动,就这样看着话筒,发了几十秒的呆。若谨,他的妻啊……真想丢开繁杂的公事,飞奔回家去——
“叩、叩、叩。”方炽站在他的办公桌前,使力的敲。“老兄,你什么时候变成一株植物了?一动也不动。”
“噢,是你。”他搁回话筒。
对他不甚欢迎的语气,方炽倒没在意,他自动找了张椅子坐下,侃侃而谈:“原谅你。新婚之人的智商和矿物通常划上等号,反正,等结婚的时间一久,你的行为和矿物也会愈来愈接近,我会原谅你的提早退化。”他曲解某位作家的名言,标准厌婚主义者会说的话。
“许我一个安静的空间吧。”舜中瞪他一眼。
“咦?你不是刚回国,怎么知道那出戏?”
“一早进办公室,还没checkschedule,我秘书就猛跟我推荐,叫我一定要看这出戏,说得口沫横飞欲罢不能,还干脆背起里面的台词给我听。”
“哈哈!她在暗示你。”方炽想起舜中的秘书好像还未婚。“没想到你这根大木炭还有人暗恋,老兄,人家是暗示你,就算你已经结婚她也不在乎——”
“无聊。”舜中打断他:“不谈闲事。你有什么正事,快说。”
“老板有请,叫我们一块吃中饭。刚刚打内线过来,你秘书说你不接电话,我只好亲自来请人也。”
“那走吧。”舜中收拾了一下桌面。“我正好要跟他讨论大陆那边的事。”
贴上春联,准备年夜饭,若谨第一次过这么热闹的年。
问音回高雄,弟弟们也都在,两位长辈再加上他们夫妇,一家子八口围坐圆桌,有热腾腾的饭菜,也有热烫冒烟的火锅,人多菜肴佳,年味很浓的除夕夜。
“多吃点多吃点!”詹妈妈边说边动手,努力的往每个人的碗中添菜。“问音,你长期不在家,在外头吃得一定不好,多动动筷子;还有,若谨哪,你也多吃点,那么瘦,跟问音比赛啊,她还未婚,怕胖没人要,你可不同,都结婚了,不多存点营养,怎么生小孩?”
“嗯……”婆婆那么热情,若谨只好低头猛吃菜。她嚼着食物,偷瞥舜中一眼,发现他在偷笑。好啊,也不帮她吃,一径偷笑,他就等着抱母猪睡觉吧。
“妈,你很不公平耶,光叫姊和大嫂,我们男生都不是人啊,差别待遇。”说话的是老么,还在念高三,表示意见并非有多爱吃,只是习惯性的唱反调。
“谁叫你们男生是多数。”詹妈一句话就堵住他的嘴。
“啊——”好咸,妈怎么把鱼煎得那么咸!
“啊什么啊?再叫,等下红包就跳过你发。”
怎么可以让钱飞掉,他识时务的说:“啊——我只是要问这鱼怎么那么好吃?”转得可真硬!
“你大嫂煎的,还有,那锅火锅也是她弄的,谢谢你大嫂吧。”
“是。谢谢辛苦的大嫂。”他的谄媚博得众人一笑。
问音就坐在若谨旁边,她低声问她:“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菜?”
“临时恶补的。火锅汤是吴念真加康宝;鱼在烧焦之前,妈接手过去煎的。”若谨小声的说,幸好其他人热烈的在讨论选情,没注意她们。
“谢谢。我会避开那两样菜。”和若谨同住了四年,她太清楚她的厨艺。
“詹问音——”太不给面子了吧。
“别怕等一下吃完年夜饭,桌上就剩你那两样,瞧,有人拼命在吃。”
若谨回头侧目看,舜中真的挟了一大片鱼肉在碗里,低头猛吃。
仿佛知道她在看他,他抬起头。她在他耳边问:“好吃吗?”
舜中点点头,笑得有点不自然。
看他那副样子,若谨不禁伸手也挟了一块鱼,她放进口里:“好咸!”
这么一喊,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纷纷问:“怎么了?”
“没……没事。”她垂着头,将鱼硬吞入胃。
众人谈话的焦点于是继续回到选举上。若谨手肘拐了舜中一记,低语:“那么咸,你还吃得那么高兴。”
“老婆煮的嘛——”他跟她咬耳朵。
詹家的年夜饭,就在政治、网球、股市各种纷杂的闲谈中结束。饭后,依例由年纪最小的詹颢靖负责洗碗,因为每年他拿到的红包最多,所以詹妈规定他得洗碗善后。其他人凑成一桌发扬起国粹,舜中不打麻将,但被他妈抓到桌边当她的参谋;若谨和问音坐到沙发上,看他们去纽西兰蜜月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