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至宝,夫子并不是你的娘亲,夫子是夫子,是负责传授你学问知识的人,而且夫子还是个……」是个云英未嫁的女子。
她努力说解,他却冷冷喷气。
「不亲就代表夫子所说的喜欢是骗人的,如果连夫子都会撒谎了,那么我又何必还要再学下去?我不学了!」
官至宝一边跳脚吼叫,一边大发脾气,在书房里恶搞了一阵之后,他转身准备快乐离去,反正她摆不平他,他就有权罢课。
蓦地,一双冰凉的柔荑,由后方将他拉住了。
很好!
他还没回头,心底已经开始冒生得意了。
因为知道他那笨笨夫子,又再度输了这一局。
季雅拉住他,神情局促,好半晌才挤出声音。
「如果夫子做了,你就要听话守规矩喽。」
他不置可否地点头同意,朝身后的她微侧着伟岸身躯,好让她可以踮高脚尖,将两瓣香唇朝他移近,看得出她想用蜻蜓点水的方式,来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她的眼神不安,芳唇噙满不自在,他斜睐着俊眸,看得一清二楚,却没打算要放过她。
他原是想胡闹到她放弃,然后哭着去辞工,却没想到这丫头还挺倔强的,并且固执,很傻气的固执。
他垂下视线,看见了她正在凝聚勇气的努力,一吸再吸……用力吸气。
他盯紧着她的动作,原只是想拿来在心底嘲讽着,却不小心看得失了神。
她的黛眉好细好匀,且未曾经修饰。
她的羽睫好长、好密,不时浅浅振动,像粉蝶轻舞在春日的野地里。
还有那让羽睫密妥地护卫着的两泓深池,正是整张小脸上最动人的部位,喜怒哀乐,轻易现形。
至于她的唇,虽不丰腴也不饱满,却始终噙着温柔恬静,那种温柔,容人自在,那种恬静,予人安心,凑在一起,会让人想到天长地久的诗句。
疯了你呀!官至宝!
回过神,他骂自己无缘无故起了文人似的癫气,对个讨厌的女子太过在意。
就在此时,轻吻如颤羽般触及,两人都没有声音,却不约而同地领略到了一股破天荒的强烈震撼。
季雅退开身猛吸气,官至宝也难得起了不自在,对于这个吻,他不知该如何形容,只知道那种感觉真的是……棒呆了!
「好了,至宝,夫子已经做出了证明,从现在开始,你都要乖乖听话上课了。」
真好笑,这个笨笨夫子。
她的警告让他回了神,暗撇俊唇,天底不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吗?只是一个亲亲,就要守一辈子的规矩?
想他官至宝可是那种会做赔本生意的人吗?
无奸不成商,她真是太不了解他了。
但没关系,他会让她慢慢认清楚事实的。
呵呵,他还真是愈来愈喜欢这个游戏了,因为除了恶整外还有亲亲,是的,还有那软如绵、甜如蜜的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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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雅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想法过于天真,那个亲亲只是个开始,她的学生,很不可思议地,索吻索上了瘾!
既开了先例,后头乖乖比照办理,只要他写了几幅字、背了几首诗,或是乖乖伏案解决完了几道算数题,就会向她要求一个脸颊亲亲。
不亲不学,不亲不听,不亲不亲,一切免谈!
可恶!
她真不知是该庆幸他的学习态度变得积极,还是要气恼他失智后忧厚脸皮。
但老实说,她用这种牺牲小我的方法,出乎意料外地看到了他的「惊人」进步。
十日之后,官家人来到书斋验收成果。
当娘子军们发现官至宝竟然可以背诵千字文,可以辨出一堆难字,还可以用算盘算到百位的数字时,不禁互拥尖叫,人人欢喜狂舞。
一整天下来官宅鞭炮声不绝,众多女眷加上了一个官老爷,一个个都抱在一块兴奋淌泪,并对着季雅千恩万谢。
感染所及,季雅也跟着心情大好了。
就冲着东家对她如此的知遇恩情,她更决定了要全力以赴、勇往无惧,即使天知道为了要能够循循善「诱」这个学生,她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夫子加油!
夫子万岁!
这两句话已成了近日官家上下最爱挂在嘴边的词了。
这一夜,官家女眷娘子兵团再度齐聚开会,所谓女眷,自是包括了官老爷的八个妻妾及十一个女儿。
开会的主题及内容,自然都还是围绕在官十二这个至宝弟弟的身上。
「老七,妳最聪明了,妳瞧至宝现在这个模样,是不是代表已经有救了?」
「大姊,妳别折煞我了。不过十二弟目前的状况,真的要比先前的好太多了。」
叽叽喳喳,唏哩哗啦,众女眷纷纷举出自己所见到的,有关于官至宝日渐康复的「奇迹」。
「他用箸不用手了。」真是感动!
「他已经很久没有咬毛笔了。」真是欣慰!
「他甚至……」开口的老三玉唇微颤,「认得他三姊夫了。」谢谢祖宗!
「还有哇,他那天还笑咪咪地塞给我两笼葱肉包,说让我带回夫家去,还说记得六姊是最爱吃葱肉包子的。」叩谢天恩哪!
「说来说去,这一切还是要感谢季夫子!」
众人听得一致点头。
「赶明儿个我就去找人为季夫子写区额,写『作育英材』,妳们说好不好?」
「不好不好,太过通俗,该写『鬼斧神功』!」因为她镌琢朽木!
「书读得少就少说话,省得惹人笑话,要我说啊,写『夫子万岁』,通俗易懂!」
「妳疯啦!『万岁』那两个字是天子在用的,咱们私底下开玩笑是一回事,当真写到了区额上,妳不怕连累季夫子同咱们一块人头落地?」
「没这么严重吧?那不过是一句赞美词……」
意见分歧,会议开始乱了。
「够了!」
在场面即将失控前,官家老七官盼弟伸手阻止众议,因为太了解这种过程了,十九个女人十九张嘴,如果不在失控之前先行挡住,这会议就算是开了三天三夜也不会有结果的。
官盼弟瞥了一眼咬唇静下来的众人,悠悠开口。
「如何答谢季夫子,并不是眼前最要紧的事情。」
「是的!是的!」官家大娘幽幽吐气,温柔地蹙眉,「如何安抚郭家干金,才是眼前最要紧的事情。」
「她又派人送信来了呀?」
众人皆知,自从官至宝生病后,郭虹珠已派人捎讯了几次,吵着说要上门瞧瞧未婚夫,却让众娘子军以各种借口给婉拒了。
「是呀!」官家大娘无奈地点头,「而且已经由两日一封成了一日两封,信差送到腿软,我收到了手软。」
「提起了郭家千金,除去些许骄气,实在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是啊,是啊,再加上她家世显赫,配上咱们家十二还真是郎才女貌。」
「只可惜……」众人整齐划一地叹气,「十二无端端地生了这场病。」
「要不这样吧!」
灵光乍现,官盼弟美眸转了转。
「咱们就让郭虹珠来,并将十二弟的病情源源本本告知,让她心里先有个底,一方面让她帮忙瞒住郭相爷,另一方面虹珠喜欢至宝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她应该会站在咱们这一边帮忙的,或许经由她的柔情攻势,十二的病情能够有所转机。」
「好耶!我赞成!」
「事到如今,离婚期也只剩下两个多月了,不多下点猛药也不行的,好,我也赞成。」
官盼弟喊了一声「表决」,瞬间见着了十九只或肥或瘦,镶金戴玉的手一一高举,很好很好,全数通过!
「既然如此……」官家大娘缓下了神情,终于露齿笑了,「就由我来写信告诉虹珠,让她快些过来吧。」
十九颗螓首,一致重点,会议至此结束。
第四章
不知「克星」将至的官至宝,隔日仍与他的夫子玩得十分开心,呃,不对,该说是学习得十分开心。
算了算术题、背了首诗后他深觉无趣,索性将他的夫子一把压倒在桌上,然后开始……
在她脸上练毛笔字。
呵呵,反正他现在身挂免死金牌,有「病」在身,再如何荒诞下经的事情,谁都不敢对他过于苛责的。
「别闹了,至宝……」季雅左闪右躲,就是不敌他的蛮力。该死!如果他的力气也只有五岁那就好了。「你这么胡闹,待会儿若是被人见到,我会很麻烦的。」
「门口有四喜在,不会有人敢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进来的。」他手上的毛笔爬上了她的眉,由细转粗,呵呵,有趣!「反正这些都是可以洗掉的。」
「你今儿个怎么又这么不听话了?」野性难驯。
「我哪天听过话了?」别开玩笑了!
毛笔顺势滑上了她的唇瓣,他故意使坏将那近来老害得他失神的菱唇给刻意抹黑,并藉此得意,但怪的是,即便色泽不对,那两瓣形状美好的唇,仍是诡异地掠夺着他的所有注意力。
他画她闪,她不敢咬唇,更不敢张嘴,就怕一不小心吃进了墨水。
为了转开有些不对劲的心思,官至宝将毛笔转向……很好,黑鼻一记,黑耳两串,沿着下巴下去,他甚至坏笑地朝着那美玉般的颈项前进,坏笑转成了大笑,他玩得很开心。
他好开心,她好生气。
「官十二!官至宝!你这个逆徒兼劣徒,还不快给我住手!」
她大声喊停,真心着怒了,见他不搭不理,她用小拳头擂他的胸膛,这么多日来让这逆徒招惹所累积下来的窝囊气,终于要整个爆发了。
「快点住手,我真的生气了!」
「好哇!好哇!生气好哇!」
官至宝不怕反笑,笑得好开心。
「反正我还从没见识过夫子也会生气的,来呀,妳来试试吧,弟子『公猴大闸』!」
「是恭候大驾!」即使是在盛怒中,季雅也没忘了身为夫子的责任。
但是可恶!他就这么吃定了她吗?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也!
隐忍了太久的怒气让季雅失去了自制力。
她翻转身推倒他,他刻意放水任由着她,想要瞧瞧这夫子生起气来会是什么德行?
一个起身一个压倒,反成了是官至宝被压在桌上,而季雅撑着身子在他上面了,她怒气冲冲地夺过他手上的毛笔。
「不听话!调皮!不学好!贪玩!官至宝,你这个样子怎么会有进步?怎么对得起官家一门老少?又怎么对得起我这认认真真教学的好夫子?」
好夫子?!他好想捧腹大笑,她是吗?若说是笨夫子,他还会比较同意。
要不,她又怎会被个假蛮童给整得如此的火冒三丈?
恨恼着孺子不可教也,季雅将毛笔蘸饱了墨水,然后开始……往他脸上快笔落字。
笔尖触及脸庞,冰冰凉凉地很是舒服。
尤其她就撑俯在他上方,由下往上望去,还真是赏心悦目得可以。
但他必须要强忍住窃笑才能不让她发现他正在享受她的怒气,好半晌后,他终于小小声地问了。
「夫子,妳在写什么?」
「长恨歌!」她咬牙切齿的挤出话来。
长恨歌?
就是「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的那一首嘛!很好很好,字数不少,够他睡上一阵了。
不过他也忍不住有些担心,担心他的脸不够大,但没关系,他不着痕迹偷偷解开了领上的暗扣,暗示下面多得是地方可以容她发泄,只要能让他的夫子顺气开心,他不在意提供场地。
解完领后,他慢条斯理地将两手枕在脑后。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偷偷欣赏她,已成了他每日的重要课题。
认真思考、温柔端淑、侃侃而谈,都是他最常见着的她,至于生气,这还是头一遭。
他尽情欣赏,由着一个「黑脸」夫子在他的俊颜上继续「恨」下去,并惊讶地发现,他的夫子在生气时,竟是如此的美丽。
是的,美丽!比平日端雅柔顺时还要美丽。
真是可惜,他暗付,若非怕她气坏了身子,他还真想要这么天天气她的。
真是可惜,如果她当真被气死,那就不好玩了。
他继续满足地想着,任由着「长恨歌」在他脸上继续……继续……只要她愿意,他真的不介意再接个「出师表」或是「祭妹文」的。
叩叩叩!门扉传来三响。
这是四喜和他之间的暗号,官至宝不想理会,但门外的人却无意放弃,三响之后又是三响,左三响、右三响,就差没有直接踹门进来了。
他听见了,那一声急促过一声的敲门他都听见了,只可惜他那还在发泄怒气的夫子,好像没有听见。
没有办法,官至宝只能好心出声提醒了。
「呃,夫子,不是至宝不愿意继续『受教』,只不过……嗯……有人来了!」
他的话终于惊醒了季雅。
她在做什么?玉眉轻颦,因为困惑,她在做什么……
倏地,笔被抛开,小手掩唇,美瞳放大,因为惊觉了自己的全面失控,她终于看见了那还被她压在桌上的可怜劣徒,以及那些密密麻麻地爬在他脸上的字。
「啊!」尖叫一声,她跳开他身上,双手遮着脸,趁着四喜开门的空档,没脸见人地冲出了书斋,朝着水井方向狂奔。
搞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的四喜,一边搔头瞪着季雅的背影,一边领着来人进了屋里,却在进屋后看见自个儿主子脸上那半首「长恨歌」后,一个失控,捧腹大笑了起来。
「很好!你的牙齿又白又亮……」
是他主子冷冷的声音。
「现在,在我动手将它们打断之前,我给你由一数到三的机会,先关门,然后滚出去,一……」
「二」字还没出口,机灵的四喜已然吞笑、关门,并且在门外消失了踪影。
「你倒本事,将个小厮搞得这么训练有素。」
来人呵呵笑着,自个儿在屋里寻了张椅子坐定,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审视着官至宝的脸,没有笑,反倒是摇头赞叹不已。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真是一手好字!好一首『长恨歌』呀!原来这就是你日渐康复的原因?原来你那夫子手上还有着比我这『鬼手神医』更加有效的灵丹妙药。」
来人正是那挂了名「鬼手神医」的乔东风。
年方二十六的他身材瘦高,面容斯文,其实他只是略通些医术,和神医两字尚有段距离,且与医术相较起来,他的武功反倒还强了些。
为了取信于官家人,为了让「鬼手神医」这四字多点说服力,他刻意贴上了八字胡,再多画深了几条皱纹,让他看来像个年纪不小、阅历丰富的神医。
见好友到来,官至宝卸下平日装疯卖傻的神情,轻哼口气在椅子上坐定。
「没事你上我家做什么?」
当初官家将乔东风由关外请来为官至宝诊病时,原是大力邀他住在官宅,却遭到了乔东风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