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肆!!」再怎么纵容,也不能对他如此放肆吧?!白老爷子难得拿出当父亲的威严,一拍桌子怒道:「允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的好事!!今日你怎么也得给我交待清楚了!」
面对著勃然大怒的父亲,白允还是一脸的从容不迫:「爹想要我交待什么?」
「你别给我装傻!外面的人都知道你跟那个护院好得不得了,对女子却看都不看一眼,难道说你有那种剪袖子的癖好?!」
「爹,是『断袖之癖』好嘛?」
「哼!我管你是短袖还是长袖!总之你今日就要给我选出个儿媳妇!否则你就别跟你爹我姓白!!」
「这样啊?……」白允表情很是苦恼。
白老爷子看到他这副模样,以为他是因为被亲情感动而终于放弃了那什么袖的东西,心中自是欢喜。
怎料白允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幻想:「既然如此,我以后就从夏姓好了。」
「什么?!你居然、居然还从、从姓?!」白老爷子两眼翻白,几乎要昏过去了。
那白允还不收敛,继续刺激他:「宴客楼以后就交给大哥打理好了,长幼有序,本就该是他掌管白家。爹也不必担心我,夫家那边会待我很好的。」
白老爷子都快口吐白沫了,他很努力很辛苦的振作精神,喝道:「你休想!!只要有我一天,你都休想跟那个夏什么的男人在一起!!来人啊!!」一声呼唤,几个强壮的家丁从门外冲了进来,迅雷不及掩耳的一下子夹住了白允。
「爹!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哈哈哈!明天我就替你上苏家提亲,你就在房间里乖乖的等著娶媳妇吧!!至于那个护院,我自会处理!哈哈哈!!」白老爷子挥一挥手,示意那些家丁,「你们把小少爷送回房间,好生看管,若是让他出去了,别怪我家法不留情!!」
「是。老爷!」
几个忠实的家丁无视白允的拼命挣扎,将他带了去。
白老爷子看著他们的背影,眉间忧郁未去。
还有那个护院……要快快打发才是,免得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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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来说,被强行关在房间的白允应该是使尽办法逃脱牢笼笼才对。
但据门口几个日夜看守的家丁所说,那白小少爷除了被关的那日挣扎了一下,之后都乖乖的坐在房内,要么看看书,要么画个画,要么托著下巴发个呆。没有闹脾气,没有留难下人,没有扔东西发泄,更没有绝食抗议……有时实在太过安静,以为他已然逃掉,打开门的时候却见他卷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完全不似被囚之人。
总之就是没有任何企图逃走的动作,弄的外面看守的人好生无趣。准备好的绳子、盾牌都完全没派上用场,本来以为以白少东家这种个性,绝对没那么轻易放过他们的啊!
这是为何?!
但是越安静,就越恐怖……反而让人不断猜想他何时会发难……
暴风雨前果然是平静的。每个人都在心里面求神拜佛,千万不要让自己踩中靶心……
正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当儿,白允,白少东家轻松愉快的坐在自己的房内,悠闲的翻阅著一本精致的小书册。
忽然,他听到一个被锁窗户传来轻击之音,然后是小心翼翼的开锁声和有人爬进来的声响。
「来了啊?」被打扰了看书的兴致,白允有些许不悦,头也不抬的对那闯入之人打了个招呼。仿佛早就猜到何人会来,何时会来,为何事所来。
那人无奈的叹了句:「我说允弟啊,你就知道坑我……」
白允立即免费赠送灿烂笑容:「大哥莫要错怪了弟弟。」
「唉,你关在房间几日倒是落个清闲,可怜我整天对著宴客楼的那些账目还有那几个啰嗦得要死的掌柜……我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你知道我多少晚没有跟沁儿……那个了……唉,算作哥哥的我求求你了,拜托你快点把这摊子接回去吧!若是再过几天,恐怕就轮到爹去林家替我订棺材坟地了……」
白允还是没抬头,依旧聚精会神的看著手中的书册:「慢慢习惯就好。反正爹不同意我跟夏午的事,我们远走高飞也是迟早的事。宴客楼往后就劳您费心了。」
「允弟啊,你别这般害你哥哥啊!!」白许苦了一张俊脸:「若你不接回去,我四十岁前游历大江南北的梦想定要破产。你就快点说服老爹吧!」
「那哥哥,你不反对我们的事?」
「我啥时候反对了来著?!」白许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就算你喜欢的人是个男子,你还是我的允弟啊!不会因为今日知道了你喜欢的人并非女子,你便不是吾弟。你大哥我,还算是有点量度的人。莫要小看了你大哥我,啊,对了,还有你嫂子。她说如果我不认你这个弟弟,就拿张休书给她……唉……我上辈子大概是欠了你们好几千两银子没有还吧?」
「那你现在还吧!」
「臭小子!敢糊弄你哥……」眼角扫到白允手上那本小册,竟是一些绘画男人与男人之间如何行夫妻之道的春宫图,旁边还用小字附带了说明。「你、你哪来这本东西啊?!」呜,他漂亮可爱的小弟弟,清纯可爱的小弟弟……啥时候变成这般德行的啊……
白允扬了扬手中书册道:「买的呗!可花了我十两银子……不过,」嘴角浮现危险的笑容,「到时候就知道这是值得的!!」
白许从悲哀中回过神来,才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连忙道:「允弟,你还是快点出去吧!若是耽误了时辰,恐怕远走高飞也只是一场绮梦!!」
「此话怎讲?」白允眉头轻皱。
「你以为老爹没想过你能逃出去的可能吗?他早就亲自拜访了夏家,更出钱出力替夏午找了门亲事。夏午的娘亲已经答应了,今晚就是他们成亲的日子。」
「什么?!」白允拍案而起,「爹手脚也太快了吧?!哼。他能想得到,我这个当他儿子的怎么可能漏掉呢?呵呵……大哥,你快去帮我把王厨子叫到铺面来,就说上次我要他准备的事现在就要办。」
王厨子?找厨子干吗?该不是想下毒吧?
猜测著自己弟弟危险的主意,白许小心的问道:「允弟,你打算如何?」
白允妩媚一笑,甚有颠倒众生之艳。
「呵呵……当然是──抢亲咯!!」
朴素的村落,洋溢著快乐的乐声和人们的欢呼声,象征著吉祥如意的大红颜色渲染了其中一座屋子,外面摆放著几张略为破旧的木圆桌和数十张板凳,一看就知道此家有喜事。
这家人看来人缘不错,客人们都捧著虽然不大之礼,但倾注了心意的贺礼前来道喜。
一位满脸红光的老人家招呼那些客人,被喜事所感染的满脸皱纹笑开了花。可不是,今天是她那孝顺儿子娶媳妇的大好日子,能不开心吗?本来还担心自己那个傻小子笨笨的,又没啥银两,她可能就抱孙无望了。怎料天官赐福,突然来了个有钱老爷,出钱出力替自己儿子找了门好亲事。虽说没见过那媳妇的脸,但她也不求了,反正夏家有后,不辜负她死去的老头就成。
「夏婆!恭喜了恭喜了!」
「呵呵……张伯要多喝几杯啊!阿午平日得你照顾啊!」
「不客气不客气!」
「夏婆,您可盼到儿子娶个漂亮媳妇了!」
「哪的话!托大家的福!」
「快点请我们喝满月酒吧!」
「就是就是!三年抱两哦!」
「对啊!对啊!」
小小的房子塞满了人,虽然没有精致的摆设,但穷人家的婚事就是热闹,大家吵吵闹闹的,很快就到了拜堂的吉辰。
只见媒婆扶著一个身著鲜红喜衣、头盖吉祥盖头的新娘子走了出来,虽然看上去胖了些,左拧右挪的臀部更是有点夸张,但这可是多子多孙的福相。早已站在龙凤烛前的新郎倌有点木纳,但大家都没在意,因为这家的小子本来就是个笨小子,说不定是被婚事的阵象给吓蒙了。
真是让人羡慕啊!可以说是傻人有傻福吧?
新娘家似乎没有来人,所以坐上位的只有那位老人家。
媒婆让两人跪好了,张开那糊满了胭脂的大嘴叫道:「一拜天地!!」
「慢著!!」
就在新郎的腰正要弯曲那瞬间,一声嘶吼,越过人墙从外面传来。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就见三个蒙面黑衣人凭空掠过众人头顶抢进屋内,其中一人将吓蒙了的新娘抗在肩上转身要走。新郎见状,身形一闪企图阻止那人的妄行。但其他两人马上挡住他的攻击,三人在斗室之内缠斗起来。
若单论武功,那三个黑衣人似乎并非那新郎倌的对手,两人斗一个都无法占上风,反而时露破绽。但屋内挤满了人,新郎倌忌畏著害怕不小心伤到其他人,所以手脚未免放轻了许多。那个扛著新娘的黑衣人突然抓起媒婆丢了过去,新郎一惊,慌忙以流水卸力的手法将她接下来,毫发无伤的放回地面。
「好!!」那三人禁不住赞叹一句,趁著空当抱著那新娘越过人群逃之夭夭。
新郎也不含糊,双脚一点,飘忽的身影追了过去。
一群来喝喜酒的客人们面面相觑,只有一个比较冷静点的老头轻声总结道:「抢亲耶……」
月下朦胧,三条人影如同鬼魅般在无人的山林间穿梭。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三人同时停了下来,然后朝三个不同的方向奔了去。之后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在一个空旷的草坪上,明明是往不同方向奔跑的三人却又同时出现于此地。可见三人的心计与江湖经验比他们的武功更高。
草坪之上,立著一名蓝衫的贵公子。
月下,淡蓝色的丝衫随风飘舞,丝毫不受寒气的侵袭,仅看背影已能不分性别的让人迷醉。
再看那淡素娥眉,虽比少女更娇,比少妇更媚,却不落女儿娇态,眉宇间男性独有的潇洒足令世间男儿羡慕。
只是站在那儿,已经可以迷惑众生。
这是那三位武林高手此时此刻心中不约而同的想法。
可惜,现实总是残酷的。
「你们怎么这么慢啊?御前侍卫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过了半个时辰才回来?!」喝责之声,即便声音悦耳却因内容苛刻难以为人接受。
扛著新娘的那个人忍不住叫道:「我背的又不是猪,是人耶!而且是很重的那种!!能跑快吗?!」
贵公子看了他一眼,语气未见缓和:「才怪!是不是你们辞官归故后手脚迟钝了,还是你们老得动不了啊?」
「你!!」
另一个似乎是领头人的男人呵呵一笑,语气中流露的是老者的包容:「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白家小公子确如王大人所说那般有趣!呵呵……」
伸手不打笑脸人,那边本来就是求人家办事的白允此刻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一拱手,道:「山野闲人,哪有什么闻名不闻名的?老爷子见笑了!」
可能是因为一只扛著重物的关系,再加上刚才被白允奚落一番,一怒之下也忘了怜香息玉,将背上的新娘丢落地上。
「行了行了!这个给你!!我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白允看见趴在地上的是身著盖头遮脸,身著喜衣罗裙的新娘,顿时黑了半张俊脸:「我说你办事不力就是办事不力!!我什么时候让你把新娘给带回来啊?!」
「啊?你不是要我们帮你抢亲吗?」那人倒是奇怪起来了,委托人是个男子,那抢的当然就是新娘子啦!难道是新郎啊?
「笨!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比夏午还笨的家伙呢!」
「喂!你倒是说清楚了!!」怎么说他也曾是保护皇帝的御前侍卫,虽说现在已经解甲归田,但也不能任得眼前这个黄毛小子嘲弄!!
白允瞪了他一眼,不再搭理。
突然,一个身影如同大鹏鸟般呼啸而至。
「小心!!」领头之人见来人正是被抢了新娘的新郎倌,顿时戒备的守住白允。眼光流转之处,但见这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贵公子面对这种突袭场面居然镇定自若,此等胆量恐怕连普通武林人士也要自愧不如,赏识之意不禁跃然脸上。
白允亦不负众望,一身傲骨侠胆表露无疑,看他冷眼盯著那个比他厉害数十倍的男子,从容不迫地对那三人说道:「你们先走。」
「咦?你……」刚才还跟他斗嘴的男子似乎对他的行为不敢置信,他虽然没有跟新郎交过手,但看见其他二人的恶斗便知若是单打独斗的话,他们都不是那人的对手。而这个让人看不顺眼的公子哥儿不要说过招了,恐怕一只手指就能让他趴下……
倒是领头人见得多世面,想那贵公子可能并非如同表面上看到的那般虚弱,他恐怕是身怀绝技的吧?听闻武林之中有一门叫「般若神功」的武功,练者表面孱弱无力,实则以惊人内力,能以水伤人。说不定这位贵公子就是因为怕自己的武功太厉害了,伤人太多所以才委托他们几个吧?也难怪他如此有持无恐的责备他们办事效力了……
想当然一番之后,他倒是干脆的一拱手,给了手下一个眼神,便带著另外二人飞身离开。
本来吵吵闹闹的草坪,突然安静了下来。
冬夜寒冷,万物冬眠,世间顿显寂寥。
「……为什么?」
夏午再怎么笨、再怎么傻也懂,刚才那出闹剧是白允派人作的,扰乱了婚礼,吓坏了娘亲和附近的邻居,还掳走了无辜的女子……即使是他的少东,也不等于可以胡作非为!!
他生气了。
红色的夏午有点儿俊。大概是特地打扮了一番,头发比平日整齐了许多,大红的颜色居然如此的适合他……虽然不想承认因为婚礼的关系,但那个钝钝的男人今日确实有了一抹成熟稳重的味道。
没有注意到夏午的怒气,白允笑眯眯的走过来拉起他的手,道:「还好我及时阻止了,不然你就要娶个丑女人了!呵呵……本来我还担心那几个过气的御前侍卫不是你的手脚,看来还行嘛!」
「你特意找那几个人来的?」
他的声音低沉,压抑著什么。但快乐的白允完全没有意识到,还一个劲的说:「我让王厨子找来的。他以前是御厨,找几个侍卫不难吧?还好我早就料到爹会出这记狠招,预先让他准备了,不然你哪能脱身啊?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先出走几个月,让我爹担心一下,过些日子他屈服了就能回来了!至于你娘亲那边,我已经让几个小婢服侍,大哥也会关照著,你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