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就算妳救不了劲寒,也要劝劝他,不然以他那个倔脾气,可是不见黄河心不死的!」老大平时就很倔,倔起来像头牛一样,但他今天太反常了,他去见皇上之前还说自有一方妙计,可这「妙计」比苦肉计还糟啊!
段紫洛轻轻回答:「劝他又能怎么样?上午我讲的话他一句都没听,现在去劝也是枉然,父皇发起火来可是六亲不认,只能……只能怪劲寒太过倔强。」
在外面等候公主救人的冉流光等人听到此话,都忍不住气愤。「公主,本以为妳是位善良又和气的主子,可今天才发现我们认错了妳,劲寒若不是为了妳,也不会让霞贵人报复!更不会为了强留在妳身边,不惜对皇上出言不逊。他是很倔强,但他却是个有血有肉、说出做到的男子汉。」佟浸柳眼里不再有柔媚的婉约之姿,而是冰冷的眼神。
「劲寒错看了妳,原来妳不过是个胆小软弱的公主而已,脱去了公主的光环,妳什么也不是,只是个胆小鬼!」管漾莲不再想什么尊卑,更不再想什么后果,她一向有话直说。
百里游风和初浣竹默不作声,但看得出他们也是很难过的。
「算了吧,公主也有自己的难处,而且他要是想逃,还会没办法吗?」冉流光强压住自己的情绪说,但说话时却也不看段紫洛。
「你们不觉得他在殿前的行为有些怪异吗?特别是他看到皇上时露出的那种惊惧眼神。」早知当时就该立刻带走穆劲寒,管他倔不倔,依不依。
那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冲动,不顾大局。
「所以我才让公主劝老大嘛!」
声音越来越远,好像很远了吧。段紫洛心想。
人都走散了,只有段紫洛还颓坐在那里。
劲寒若不是为了妳,也不会让霞贵人报复!更不会为了强留在妳身边,不惜对皇上出言不逊。
心里某根纤弱的弦被触动了,很疼、很酸;与穆劲寒相处的甜酸苦辣还历历在目--
妳不要理我啦!我是个臭娘娘腔,妳让我哭死好了。
怎么可能让你哭死,我不准你死,你死了我要上哪里找第二个你?
我不活了啦!反正我只是个小大监,姥姥不疼爹爹不爱。
公主,妳这么关心我,我真的好开心。妳是我见过最没架子的主子了。
他的话让她哭笑不得,可今日记起,却更觉心酸。劲寒,劲寒,你干嘛要这么做?为什么当时就不听我一句?
妳梳辫子好可爱。
永远不会说夸奖姑娘家的话,但每一句却又那么的让人心湖漾动。
妳怎么可以弄错!妳知不知道她现在有多痛!
劲寒……劲寒,眼泪无声的坠地,却又莫名的敲进灵魂里。
答应我,无论何时都要相信我,今日的事,如果皇上真的怪罪下来,妳都不要去担心,只要公主平安,劲寒就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她怎么了,这么自私的人是自己吗?什么时候她的心丢了?什么时候她的心也是冷的了?泪再一次沾上双睫,双手在冰凉的丝被上微微抽搐。
晶晶灿灿珍珠泪,飘飘洒洒顺腮流。柔柔细语轻如燕,点点滴滴在心头……
第五章
穆劲寒今日会这样做,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可是事情却脱轨了。
他也清楚自己是来为公主讨回公道的,却因一时压不住自己的脾气而言行过烈,口不择言到自己都后悔的地步。
可……她的父皇要打死他啊!那种威严的眼神他并不放在眼里,却有一股莫名的恐惧占据他的心房。
当他看到那双眼的主人时,竟没来由的发颤、没来由的僵硬,像被点中周身大穴,动弹不得。
为什么当皇帝从帘子后走出,自己就惊惧得无法动弹了?二十余年来首次如此恐慌,而且脑袋还像塞满豆腐一样,无法正常运转。
为什么他彷佛中了邪一般,抬不起他的手脚,看着那双眼,心里直发毛。
「你真如霞儿所说,看似温和,实则满身是剌,朕算领教到了。」段沁翔看着满脸倔强的穆劲寒,「你虽然该死,但朕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不怕别人报复,更不服输,但你太狂傲了,知道吗?你的性格早晚会让你吃亏,现在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穆劲寒站在那里不下跪,也不出声,他想逃,可脚却动不了,想反唇回击,却又发不出声,有种深陷梦中,无力醒来的感觉。
「好,你有骨气,让朕看看是你的傲骨重要还是小命重要?」段沁翔挥手招来侍卫,把穆劲寒按在地上杖打。
疼,穆劲寒微微的皱眉,他咬唇,抬起头看到他的五个同伴,虽然他们易了容,但那眼神他是不会错认的。
他知道他们过一会儿会制造混乱,并趁势救他,虽然他爱面子,但也不会拿命来开玩笑。
穆劲寒轻笑,不再去看他们的心痛神情,因为此刻他的身子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忍吧,他们会来救自己,管他是中邪还是应誓,若他死了什么都完蛋。
一抹瘦小的淡粉身影突然靠近自己,那脸,那泪彷佛已在梦中出现多次,他的眼里全是迷离。
「父皇,洛儿为劲寒请命!」段紫洛双膝跪地,一脸坚定。「父皇,洛儿愿代劲寒受罚,请成全。」
段沁翔浓眉深蹙,「朕罚他自有道理,公主还不快快退下!」
「劲寒,你怎么了?」段紫洛看出穆劲寒的不对劲,现在的穆劲寒彷佛不是他,那眼里的神情……她黯然,「父皇,洛儿求你。」
「求朕?妳一向不喜欢求人,为了他,一名小小的太监,值得吗?朕以后可以多赐妳几个下人。」
皇上的声音敲进穆劲寒的耳中,彷佛前生就听过如此的话语,他迷惘的抬起头,却看到一个严肃而苍老的贵妇,他再用力眨眼,还是如此,而且眼前景物彷佛都沾上了血色,看起来诡异惑人。
而旁边的段紫洛却幻化成一位温柔俊雅的俊美男人,再想细看,却一阵头晕。
来世,就算记不得你的脸,也要记住你的声立。,以免日后再叫你骗了去……
穆劲寒大叫一声,昏死过去,人群中的五人想乘机救人。
「父皇,女儿只求你一次,如果你真想打死劲寒,女儿无话可说,但请允许女儿为生前的好友伤怀,更希望父皇能答应女儿长伴青灯,为他超渡、颂经。」
「他不过是个奴才。」洛儿怎么了,怎么这么激动?这可不像她啊!他的女儿不是一向都很听他的话、很乖巧的吗?
段紫洛回答:「可在女儿眼中,他是个很好的朋友。」
「此话当真?」段沁翔又沉声问了一次。
「当真。」
混在人群中的五人屏住气息,听段紫洛说出这两个字:心里又惊又喜。
「好,朕允了妳,但妳管教奴才不严,父皇决定让妳受点教训。」
「谢父皇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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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的飘枫楼,冷清的飘枫楼,阴森的飘枫楼,没有穆劲寒的飘枫楼。
父皇待自己还是宽容的,只是罚她在飘枫楼关几日禁闭。
劲寒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天虚弱的昏过去,真是有点令人担心,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保住了他,没有和他分开。
脑中又浮出那个神秘的蒙面身影,段紫洛不禁嫣然一笑,可脑袋渐渐的乱了起来,她竟将他与穆劲寒的容貌交迭起来,那明朗的笑眼莫名的相似。
段紫洛用力的甩着头,却越来越乱。「唉,可能是太过寂寞了吧。」
自从有了穆劲寒,她的生活重新变得绚丽。呵,这个看似有趣逗人、却又刚烈倔强的男子,不知何时也在她心中霸去了一席之地。
「公主、公主。」窗边传来细微的叫唤,那声音恍如隔世。
段紫洛不敢置信的跑过去打开窗,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俊朗的面孔不染尘埃。
「劲……劲寒,怎么是你?你疯了吗?被人看到怎么办?」她气他的我行我素,但双眸一触及那仍旧灰白的脸庞就再也气不起来。
「对不起。」曾几何时,穆劲寒也会同人道歉了。
段紫洛宠溺的摸摸他有些消瘦的颊。「这件事都是我引起的,说对不起的人该是我才对。」
「那天……那天。」他想起那天,一切都很模糊,就像在梦中……依稀记得自己去为公主讨理,然后一时冲动出言不逊,惹得龙颜大怒。
为什么,当他看到皇帝的眼神时,竟没来由的惊惧,逼得他连话都说不出?陌生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那天他莫名的惧怕皇上,但是之后再看到皇上时,那种惊惧的感觉却又不在了。
「劲寒,你怎么了?」段紫洛心中恐慌。
「我身体这么好,能有什么事?公主,游风、漾莲、浣竹他们都很想妳呢!妳什么时候能出去?我昨天发现院里有个蜜蜂窝,说不定有香香的蜜可吃了。」穆劲寒换上一脸的笑容。「还有昨天浸柳在温泉洗澡时,不小心被去后院散步的流光看到了『非礼勿视』的画面,所以现在浸柳正在恶整流光呢,呵呵。」
「要是流光没有入宫,说不定会和浸柳成为一对。」那次,佟浸柳把宦官与男子的不同讲给她听,段紫洛虽是半懂不懂,倒也明白了。
「他们在一块倒也相配,妳不觉得吗?」早就看出他们俩暧昧,可是那两个人,一个自恋到家,另一个闷起来可以放进缸里长毛了。
段紫洛突然用一种「原来你也不懂」的眼神看他。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干嘛用那种怜悯的眼光看他?
段紫洛笑道:「没有,只是,劲寒,你真的是因为没钱娶媳妇才入宫的吗?」
他脸一红,「浸柳乱说的,再说我向来讨姑娘喜欢,怎么会?」
「那你是为了什么?」
劲寒似笑非笑。「为妳,」
字字轻轻滴进内心深处,她笑了笑,不去理会那莫名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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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寒,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又把药倒掉了?」段紫洛伸出小手想试试穆劲寒的体温。
「不要,别碰我,我没病啦!」光润的长发披在他的身上,微敞的衣襟中隐隐露出漂亮的颈窝,穆劲寒用手拨了拨额前的浏海,委屈地看着段紫洛。「我不要再吃那种药,简直就是死苍蝇煮的,我不吃。」
「可是你这两天染了风寒,必须要吃。」他夜探飘枫楼,又穿得单薄,才得点小病已是老天厚待了。
穆劲寒住在宁息宫的北跨院,因为他爱这满院的腊梅,身为北方人,他最爱的就是梅花,梅的气韵、梅的狂傲、梅的倔强不驯,都是令他佩服的。
他说老天爷同他一样也喜寒梅,要不,百花凋谢的冬季,梅花怎么开得清艳动人?
他并告诉段紫洛,大理的腊梅开得不美,花苞太小、太单薄,哪比得上北方腊梅开得傲人潇洒。
但他不知道,在她心里他便是腊梅,有梅的品行、梅的好姿容,虽然不该用花比喻男子,可她觉得穆劲寒便是梅,是老天爷最爱惜的孩子。
穆劲寒对自己的身世只是一语带过,没有太多的描述,只说自己是个幸运的人;至于他为什么来大理并入了宫,却一点也不说。
段紫洛不想强人所难,也不追问。「你不吃也好,吃也好,反正我不理你了,一身的风寒可不要传给我啊!」
「我不吃,除非妳去把那个蜜蜂窝摘下来,我要喝蜜。」他口中无味,所以想难为人。
「宫里蜂蜜不少,你想吃,要两三瓶都可以。」
从今天早上到现在,穆劲寒拒绝洗脸,没有梳头,像个不听话的生病孩子一样,净想些古怪的东西。
「我要吃新鲜的,最好是刚采来的那种。」
「你是在闹人,你知道吗?这药是浣竹煎了很久的。」
穆劲寒拼命的摇头。「那我更不吃!」他存心气她,惹得她伸手扁人。
软软甜甜的幽香浮上鼻端。
他失神,这才发现,她的脸贴得很近:「妳要咬人啊!告诉妳,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吃就不吃!身为……」他的话留在口中。
他坐着,而她的脸近在眼前,阴错阳差的关系使四唇偶然碰在一起,只一瞬,却也心池狂动。
段紫洛别过头,不再逼他喝药,而穆劲寒则自讨没趣的端起药碗。
冉流光进入,低声传报:「公主,独孤珏求见。」
她乘机溜走,穆劲寒一脸的苦闷被冉流光看出。「劲寒,别喝了,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穆劲寒并不出声,只是想着那一瞬,是故意是无意又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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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宁息宫。
想起自己的妹妹让段紫洛吃尽了苦头,他内心里的自信也不再坚定。
但他沉稳的等侯,没有丝毫的急迫,扬起自信笑容,「公主,近日可好?」
「很好,谢谢独孤公子关心。」
段紫洛客气的语气令独孤珏失落。「既是朋友,就别叫我什么公子,多么生疏。在大金,别人都称呼我为珏,公主若不嫌弃也可以这么叫。」
段紫洛知道独孤珏对自己有意,但她并不想与他亲近。「那当然好,可是我不习惯,所以请你也不要多见怪才是。」
他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她。「这是我的心意,请公主收下,不然这盒子里的物品也会因为无人欣赏而难过。」
段紫洛打开一看,竟是一根雕工精细、淡雅脱俗的金钗,那蝴蝶彷佛伏在钗上,脉脉含情,抖翅欲飞。
「这钗你还是送给意中人比较合适,送给我,倒没意义了。」她婉拒。
独孤珏看看她又看看钗饰,有些怅然,但骨子中的强硬不容他退缩,他霸道的把盒子塞入她手中,便大步离开宁息宫。
段紫洛追出去。「你要是这样,我便生气了。」她不想收他的礼物,更不喜欢他的强悍作风。
「公主若是真着恼,我也没办法,反正这东西我不拿回去,妳要还我,倒不如丢了痛快。」
「你--」段紫洛脸色发青,手里的东西被握在指间,恨自己的性子总是那么的软弱,连拒绝独孤珏的话都说不出口。
段紫洛看着揖孤珏远去的身影,心里郁闷,她不忍拒绝人,会不会有天会因此害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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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把那芙蝶钗送出去了?」怎么可以?那是独孤家的传家之物,只传给长媳的,竟然送掉了。
「要回来!哥,以前你从来没有对任何女子动过心,可今日你送了她芙蝶钗,就代表你甘心做她的奴隶。」霞贵人气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