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澈眼中含笑:“我相信她。”只要她能开心,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
明晓溪却越来越紧张:“修斯大夫,澈的情况怎么样?”
修斯板着脸,没有理她。
“快说呀!”她揪紧他的袖子,急声追问。
薄薄的唇扯出嘲笑:“你不是很有把握吗?问我作什么?”
明晓溪快急死了,右手握成拳,恨不得一拳打爆他的脑门,把他的话打出来:“你快说!快说!否则我打你啊!”
风间澈笑了,他拉过一肚子火的明晓溪,轻轻抹去她额头上急出来的细细的汗,声音柔和得象窗外的春风:
“不要上当啊,修斯大夫在逗你呢。”
说着,他望向淡漠的修斯,眼神中带上几许凌厉。
修斯看看优雅温柔的少年,再看看可爱焦急的少女,终于挑挑眉,对他们说:
“奇迹。”
“奇迹?!”明晓溪跳起来,脸蛋红扑扑,“终于有奇迹了吗?澈的手有可能完全恢复了对吗?你可以说得再具体一点吗?”
“他右臂、关节、手腕、手指的反应、柔韧和灵敏度都提高了一些,而这些提高,原本都是不可以想象的。大概你的针灸术的确是起了作用。”
明晓溪兴奋得眼睛亮亮:“然后呢,会怎么样?”
“现在还言之过早。这样,你把你针灸的图谱和一些相应的资料留下来,我配合它调整一下复健的方案,另外,我再给你一份平日补充各种营养的单子,你照着来做,也许……”
“也许怎样?”
修斯僵硬的脸上露出一种好象叫“笑容”的表情:
“也许,你真能创造一个奇迹。”
*** ***
夜晚。
和暖的春风吹进风间澈的公寓。
风,轻柔地袭来,明晓溪每个呼吸都被风间澈清淡清爽的体味充满。
她努力摇摇头,拼命想从他的气息中挣脱。
“澈,你擦香水吗?”
风间澈一怔,然后失笑:“没有。怎么了?”
明晓溪敲一下脑袋,真是傻了,澈怎么会用香水嘛。可是,他身上怎么会有那么淡雅却浓烈的气息,让人不知不觉想迷醉下去。
她的小手在他温热的手臂上踯躅起来,手指轻轻划着他光洁如阳光的肌肤。
风间澈望着明晓溪不知神游何方的面容,眸色渐渐转浓,她手指的拂弄好象触到了他一直在寂寞的心底。
半晌,风又吹过,屋里响起一阵细碎而清脆的铃声。
声音虽小,已可足够将明晓溪从恍惚中惊醒了。
她一惊,手指触电般从他赤裸的肩臂处缩掉,脸儿涨得通红:
“哎呀,我……我……”
风间澈微笑:“你的脸很红。”
“啊!”明晓溪双手飞快捂住红彤彤的颊,“我没有想做坏事……我只想了一点点……对不起……”
这次回来怎么觉得怪怪的,看见风间澈总会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脑子中竟然会产生绮念,心跳莫名奇妙地加速,脸蛋诡异地羞红。就象这一刻,他黑亮的眼眸望住她,她的神智就开始飘啊飘地不知飘向何处。
为什么会这样?!
她冥思苦想。
风间澈笑着拍拍她的头:“晓溪,你一定累了,早些休息吧。”
明晓溪振作精神:“不行!我还没有开始针灸呢!”
话音未落,她的脸颓然垮下。这样子精神恍惚的,硬要针灸会不会出问题呢?
就在此刻,细碎而清脆的铃声又响起,成功地转移了明晓溪的注意力,引发了她强烈的好奇。
声音是从风间澈的卧室传出的。
明晓溪望望铃声的方向,又望望忽然间眉心微皱的风间澈,两眼放光:
“那是什么?”
“没什么。”
“我要看!”
“真的没什么。”
明晓溪已经来到了卧室门口,一只手放在门把上,苦着小脸:“澈,求求你,让我看看吧。反正也没什么嘛,你越是不让我看,我就越是好奇,我会被好奇折磨死的!”
风间澈轻叹一声,站起身来,将一旁的白色衬衣穿上,走到她身边,打开房门:
“看吧。”
一串风铃。
悬挂在床的上方。
风铃上有纸鹤、有星星、有铃铛。
夜风吹过,叮当作响。
风铃显然旧了,却被打理得很好,一点灰尘也没有。
明晓溪指住风间澈,笑:“哦,你的秘密啊!居然藏着一挂风铃,还那么宝贝!是谁送给你的,是不是心上人啊?告诉我嘛,我发誓不对别人说!”
他的手指逗弄着风铃中心的星星,唇角有抹轻不可察的苦涩。
“你忘了是谁送的吗?”
明晓溪眨眨眼,咦,这句话有深意啊……
“我应该知道吗?”回忆,努力回忆!
风间澈凝视掌心中粉蓝的星星:“有人说,如果对着风铃许愿时,它会无风自响,那么,这个愿望就会实现。”
这句话很熟悉啊,她好象也听过……
眼睛越睁越大,嘴巴越张越大。
明晓溪楞在那里,羞惭的火焰一点一点自脚底烧起,蔓延她的全身!她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地上!
因为,她终于想起来了,那个送风铃的人,名字就叫做——
明、晓、溪!
叮当!叮当!
风铃儿轻笑……
明晓溪羞红着脸扯住风间澈的胳膊,连声认错:“对不起,澈,我老眼昏花,脑袋痴呆,失忆健忘……”
风间澈笑了。
“那么严重?”
明晓溪把脸埋进他的臂弯,没脸见人了!丢死人了!自己送的礼物居然都忘记了,天哪,救救她吧!
“我许愿了。”
声线带淡淡的鼻音,比春风还好听。
明晓溪眨眨眼睛,睫毛扫过他的肘心。等了一会儿,没有下文。
她抬起脸,望住他。
“实现了吗?”
风间澈微笑:“还不知道。”
他和她都坐在床边。
有纸鹤、星星、铃铛的风铃在他和她之间。
眼睛和眼睛的距离只有一尺。
他的眼底温柔宽厚如大海,她的眼底明亮清澈如小溪。
在突然其来的静默中,她的思绪又飘忽起来,一下子突然想到了很多很多……
每一个片段都是风间澈,有优雅的他、有温柔的他、有宽厚的他、有悲伤的他、有寂寞的他、有完美的他、有受伤的他、有脆弱的他、有微笑的他、有她眼中的他、有别人眼中的他……
他的眼神,刹那间让她有点心跳、有点慌张、有点莽撞……
不及去想,一句话已突兀地冲口而出——
“你喜欢我吗?”
没有风,铃儿却响了。
声音极轻极轻,轻得象明晓溪心底轻轻的懊悔。
风间澈笑得也很轻,轻得象明晓溪轻轻的心跳与慌张。
“晓溪,我自然喜欢你。”
明晓溪轻轻摇头:“不,我是说那种特别的喜欢。”
风间澈沉吟。
他的安静慌乱了她的呼吸,在那一刻,她已不晓得自己究竟希望听到的是什么。
明晓溪想告诉他,她不想知道了,她只是问了一个傻问题。
但话语噎在嗓中,说不出来。
她发现,自己想知道那个答案。
终于——
他微笑着对她说:
“晓溪,我希望你幸福。”
“……?”
“如果爱你可以让你幸福,那么我就爱你;如果不爱你可以让你幸福,那么我就只是喜欢你。”
“那——你的幸福呢?”
“我的幸福,就是看着你幸福。”
第五章
仁德学院风云再起!
树叶屏住呼吸,微风轻轻吹过。
广场上静悄悄。
几百道好奇/激动/兴奋的目光象探照灯一样,不舍得眨眼地盯在中心的两方少女身上。
事件的焦点是谁呢?
自然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总是给大家带来惊奇的明晓溪同学。(注:此语摘自一天后出版的仁德校报。)
明晓溪莫名其妙地看着挡在她面前的两个少女。
严格来说,挡住她路的不是两个少女,而是一个。一个身若蒲柳、柔若无骨、苍白如月的少女,她的眼睛幽幽地盯住明晓溪,每一个眼波似乎都带着千般恨万般怨;另一个少女好象只是个随从,面目清秀,怯嫩嫩的,努力为前面的少女撑起一把碎花小阳伞。
明晓溪仰头看天。
揉揉眼睛再看,阳光并不强烈啊,或者说,今天根本没有阳光啊。
小泉拍拍她的肩膀:“不要大惊小怪,那只是人家大小姐的派头而已。”
明晓溪松口气,她还以为是自己眼睛不行了呢,硬是把艳阳天看成阴云密布。
东寺浩雪无奈地叹息:“明姐姐,她是来找我麻烦的。”
明晓溪奇怪地扭过头:“找你麻烦?小雪,你做错什么事吗?如果对不起人家就赶快道歉。”
“明姐姐!”东寺浩雪跺脚抗议,“我哪里会对不起她嘛!是她自己……”
小泉笑得诡异:“一场误会、一场误会而已。”
她的笑容太古怪了,明晓溪忽然起了一阵寒意,再加上包围圈外同学们兴奋激动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
在四周观众焦急的渴盼中,娇弱少女终于开口了。
“你——是谁?”
慢悠悠软绵绵的声音直挑明晓溪。
明晓溪指住自己的胸口,怀疑地问:“你在对我说话吗?”
东寺浩雪冷哼一声:“古桥樱,有什么招术就直管对我使出来!不要牵涉到别人!”
观众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神情疑惑;小泉皱眉长叹,又是想笑,又是烦恼;明晓溪一头雾水。
古桥樱眼皮都不曾掀东寺浩雪一下,依旧牢牢盯紧明晓溪,不急不徐又问一次:
“你——是谁?”
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了。
“我是明晓溪。”
下一句。
“你——知道我是谁吗?”
明晓溪险些跌倒,忍住性子,挤出笑容:“请问你是?”
回答她的却不是古桥樱,而是那个清秀的小女佣。
“我家小姐是日本有史以来名誉最卓著、家传最悠久、历史最显赫、地位最崇高、出过二十八位将军、五位首相的古桥家族第二十一代嫡传长女——古桥樱小姐。”
明晓溪咋舌。好——长——的一句话呀,也亏得她能背得如此流利。
但有人不满意。
古桥樱冷眼一瞪:“一点气势也没有。”
小女佣噤若寒蝉,双腿打抖,用足气力,大吼而出:
“我家小姐是日本有史以来名誉最卓著!家传最悠久!历史最显赫!地位最崇高!出过二十八位将军!五位首相的古桥家族第四十一代嫡传长女——古桥樱小姐!!”
“呕!!”
“哇!!”
“哗!!”
仁德的同学们吐倒一片。
这位古桥樱大小姐真是厉害,每次自报家门必会“倾倒”众人,即使已听过七八遍也无法养成免疫力。
明晓溪瞪大双眼,强忍震撼:“呵呵……久仰久仰。”
古桥樱笑得很傲慢:“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明晓溪拼命眨眼:“如果你一定要说,可不可以简短些。”
古桥樱白她一眼,仍旧由小女佣开口。
“我家小姐是由风间家族郑重选择、古桥家族正式同意、即将成为优秀出色品学兼优的风间澈少爷的未婚妻。”
“不要脸!风间哥哥什么时候承认你是他的未婚妻啦!”东寺浩雪愤怒地抗议。
轻蔑的眼光斜睨东寺浩雪,再盯住明晓溪:“她是你的烟雾弹?”
明晓溪哀叹。
天哪,她是不是智障啦,怎么大家说的话她全都听不懂呢?
“骗我去提防她,却让你这个狐狸精从我眼皮下溜走?”
东寺浩雪大惊:“你胡说什么?!不要侮辱明姐姐!!”
古桥樱仔细打量东寺浩雪,忽然冷笑:“哦,我倒忘了,你却是真正喜欢风间君的。可怜呐,小丫头,你难道不知道你的明姐姐正处心积虑地要抢走你的风间哥哥吗?”
东寺浩雪惊怔如木雕。
小泉感叹。谁说古桥樱是个笨蛋白痴,她这一手玩得才叫阴狠。看来,世上每一个人都不可小觑了呀。
诡谲的寂静。
观众们屏住呼吸等待明晓溪同学的迎头痛击。
暗藏在人群中的仁德校报记者已推测出无数种让人热血澎湃激情难抑的发展局面。
谁料——
据权威的仁德学院校报记载——
那一刻,明晓溪同学眼神真挚,对古桥樱同学满面笑容,:
“哎呀,你是风间学长的未婚妻呀,恭喜恭喜。”
古桥樱同学冷漠高傲:
“不要再对风间君动邪念。”
明晓溪同学神情严肃:“我保证,决不对风间学长动邪念。”
没有硝烟。
没有战斗。
一场风波在明晓溪同学的“懦弱”表演下,就此散去。
仁德学院的同学们失望极了。
只有小泉露出“早就知道会这样”的笑容。
“走吧。”
明晓溪如释重负地微笑着,去拉东寺浩雪的手。
东寺浩雪的手很凉,在她触到的那一刻,僵硬地闪开。
明晓溪诧异地望住她。
东寺浩雪别开了视线。
*** ***
浓浓的牛肉汤滚着小小的泡泡。
醇香的味道弥漫在公寓的每一个角落。
明晓溪愁眉苦脸地盯着那锅牛肉,噙在嘴里的食指已经被咬得又青又紫。
风间澈扭转头来看她。
“晓溪……”
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一晃。
“晓溪?”
轻笑着敲敲她的脑袋。
“晓溪!”
梦游仙境的爱丽丝终于还魂了。
明晓溪跳起来:“怎么啦!怎么啦!是不是牛肉……”
好好的呀,一点问题也没有。
她疑惑地望住风间澈:“澈,怎么了?”
风间澈伸出右手,握住她“受伤”的食指,低声问:“有烦恼的事情吗?”
他的手掌很温暖,包住她小小的指尖,有种阳光般的贴心,浑身血液的流淌瞬时都变得松弛而舒缓。
明晓溪低下头,叹口气,却不想说话。
他轻轻揉开纤巧手指上深深的牙齿印:
“见到古桥樱了是吗?”
幸亏她没有说谎,果然什么都是瞒不过他的。
明晓溪皱起眉头: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有未婚妻呢?就象你的古桥樱、东寺浩男的千井枫和牧野流冰的……。既然不喜欢人家,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拒绝呢?为什么有了未婚妻又不好好交往呢,偏偏惹出那么多事来。”
风间澈一怔,慢慢的,唇角染上苦涩:“古桥樱的事情,事先我并不知情。”
明晓溪从他掌中抽回手指:“你们好象都是这样说的。”
风间澈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觉得心有种空落落的凉意。
牛肉汤熬得真是好香好香啊!
明晓溪一口气连吞了八大块儿牛肉,喝了两大碗汤,小肚子涨涨的,全身上下暖洋洋的,充足的精神又回来了!
她把勺子“啪”一下放在餐桌上,大声对风间澈说:
“我不开心!很不开心!”
风间澈停下动作,凝注她。
“你那个未婚妻真的很让人讨厌,你知不知道!傲慢!虚伪!自大!狂妄!就算是她家真的出过二十八位将军五位首相又怎么样,又不是她!你不知道她说话的口气、看我的眼神,我真想冲过去痛扁她一顿!我明晓溪,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气!我讨厌你那个未婚妻!讨厌!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