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床上,不愿意向好友承认他已经入戏太深。
“但愿如此。”
钱医起身,缓缓地往出口的方向走。
“我和朱雀帮已经谈好价钱了,我会去南部替正牌的图夫动手术,开刀加观察大概要一个多月,我这间小套房就空下来给你们俩避风遮雨,暂且躲躲锋头。”
“好的,谢谢。”
行若捷缓缓地说了这一句话,小套房内又恢复了原来的安静;可是他有预感,这下子两个人的内心将会开始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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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方面,在白家。
“你这蠢蛋!”
巨大的撞击声伴随著怒吼,在安静的白家响起,只见一个彪形大汉就这么被撞倒在桌前。
任至一卸下了原本温柔稳重的模样,换上的是一副怒气冲冲的脸孔。
“我叫你们到阳明山去射杀图夫,不是要你们杀小姐,谁叫你们还没看好就给我乱开枪?”
“对不起,大哥。”只见被打的彪形大汉唯唯诺诺地,不敢吭声。“当时……是因为天色昏暗……我们没有注意到小姐也在车上……”
“没有注意到也能算是理由吗?”
任至一气疯了,青筋爆出,不顾形象地又踹又踢眼前失误的下属。
“你知道你的一个失误,很有可能会让三十亿全部泡汤吗?死了那个图夫也还好,最怕的是死了图夫还要拖小姐一起下去见阎王!”
他怎能让他好不容易到了嘴边的肥肉有了半点闪失?
任至一可是在白家忍辱负重多年,得到了白家上上下下多少信任,这温和稳重的面具戴了这么多年,有谁会想到他才是真的图谋不轨?
他很早就一面让白雪凝对自己产生好感,一面铲除异己,费尽心机差人在国外制造车祸,让图夫回不了国来结婚。
没想到这图夫宛如九命怪猫,居然没有死掉,还跑回国来要跟白雪凝成亲!
更糟的是,他寻花问柳的过程被原本很相信他的白雪凝看到,这对他整个计划更是雪上加霜……
“我绝不能让我的计划功亏一篑。”
任至一的脸孔在灯光下显得阴沉不已,双眼中露出贪婪的光芒。
“制造了车祸,杀掉了公海那些游艇上的人马,事情都已经做到这个田地了,说什么我也不能放弃──”
“老大,我听说朱雀帮有消息传出。”其中一人斗胆进言,往前一步跟任至一私语。“朱雀帮里面有人传出,当日在晚宴上的图夫不是真的‘图夫’。”
“是真的吗?”任至一听到了这个讯息,眉毛一扬,有了些许兴趣。
“是的,好像里面另有玄机……”
唏唏苏苏的耳语渐起,天空出现鱼肚白,但白家却仍然笼罩在一片谍对谍的气氛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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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咚!
窗明凡净,外头是一片暖冬和谐的安宁,但在小小的套房里面,厨房里传来了不怎么规律的切菜声。
“你真的没问题吗?”
躺在床上休息的行若捷,忍不住抬高了音量,问著在厨房里面奋战的白雪凝。
“没问题的!你乖乖休息,我这里快要成功──哇──”话都还没说完,只见又是一个“铿锵”响的碗碟掉落声,遮去了白雪凝的保证。
这个小女人,行不行啊?
行若捷虽然人睡在床上,但心思早就飘向了厨房里的白雪凝。
她一看就知道是不会做家事、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但现在却要负起照顾他这个病人的职责,这也太为难她了……
但一想到她输血给他,还为他煮粥的模样,行若捷就觉得一股暖意缓缓涌上心头。
从过去以来就一直是一个人,很少有人会记得他或是替他做一些事情的。记忆中除了早逝的母亲曾替他熬过粥之外,好像没有其他的人会替行若捷做饭。
不过,她刚刚传来的声音,怎么会带著一丝鼻音呢?好像哭过的样子……
是她不甘心做饭还是手被切到了?
反正他经过这些天来的疗养,伤势也好多了,总而言之,还是去看一下正在厨房奋战的小女人吧!
※ ※ ※
从进了厨房以后,白雪凝的小手就从来没有停过。
咚咚……呜!
呜……咚咚咚!
呜呜呜~~
漂亮的水眸此刻可是不由自主地氾滥成灾,小手里的菜刀险些要握不住,这个洋葱,如此可恶,害她剁也不是,剥也不是!
热腾腾的粥,咕噜咕噜地在炉子上用小火慢熬著,可怎样也搞不定这洋葱拌马铃薯的配菜,柔顺的青丝原本用一条白色的缎带系著,现在已经散乱了,但她忙得无暇去拨弄整齐。
钱医配给他们的小套房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连冰箱里也塞了满满的食材。
她记得小时候要是生病了,厨师们都会煮这道菜给她配粥吃;她的手艺窘迫得紧,印象里只有这两道菜还比较简单些。
可虽然粥是熬著了,但却拿洋葱一个头两个大,只见她泪眼汪汪,手里忙忙,这下子要怎么交代?床上还躺著一个病人呢!
她不免又是苦笑,她一直以为自己煮的第一道菜会给自己最深爱的任至一品尝,却没想到会是让图夫先吃……
莫非……在自己的心中,图夫的地位已经超过了自己那段褪色的爱情?
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与图夫共同经历的一切,不断地在她脑海里回想……
“洋葱怎么会是这样切的呢?”就在她这般天人交战的同时,只听到行若捷的声音缓缓地从身后传来。
“你……你怎么爬起来了,快回去躺下!”
回过头来看到这个高头大马的英俊男人居然爬了起来,诧异她笨拙的刀法,白雪凝小小的脸儿乍红,连忙收起那些想像。
“我好多了,你别担心。”行若捷忍住眼睛想流泪的反应,缓缓靠近这个浑身洋葱味的小女人。“你想做什么东西?”
“鸡蛋粥跟洋葱拌马钤薯。”她揉了揉鼻子,小巧的鼻和眼儿都泛上一层红。
奇怪,他靠过来自己身边的时候,她的心居然会扑通扑通地跳得好厉害。
“每次我要是生病的时候,家里的厨师都是这么做给我吃的。吃洋葱对身体好……所以我……”
这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居然会洗手做羹汤?突然间行若捷有一种想要拥抱她的感动。
这样的相处方式好像是……夫妻啊。
他单手拿起一个小盆,里面盛满了水,温柔地转过来告诉白雪凝。“……你把左手借我。”
他和她站得极近,一颗洋葱被丢进了小盆里,他用手先撕掉了外层褐色的表皮。
“洋葱不能这么切的,会刺激流泪的。”他温柔的声音缓缓地进了耳,像是和蔼的老师。“要尽量在水中剥去褐色的外皮,然后对半切开……”
他用右手剥皮,她用左手固定水里的洋葱,在水中剥著洋葱,她不再流泪了。
“懂了吗?这样处理洋葱才行。”他的话和因剥洋葱的动作而更为接近的身体,暖暖地一起让白雪凝感受……
“真的耶……”白雪凝像个孩子,抬起头来高兴地说著:“你好厉害喔!怎会知道这么棒的点子?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
她的小脸和她的呼吸,在抬起头的瞬间跟他的下巴贴得极近,两个人无意间形成了接吻的预备姿势……
她,那馥郁的身子贴得他好近,近到像是要烧著他心里好不容易平息理清的情丝,他想起了在温泉里看到的姣好胴体,好似再度闻到欲燃的味道
他,俊美的脸庞如此靠近,这些天来的病痛让他没时间刮胡子,原本刀刻般漂亮的下巴长出了青色点点胡渣,一头睡乱的发,还有那双总是深不可测的黑眸,她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得到他的呼吸──
第八章
吱噜吱噜……
“粥、粥滚了!”
这暧昧与心跳交接的时刻,被炉子上沸腾的粥打断。
回过神来的白雪凝连忙转身过去,将炉上的鸡蛋粥小心端起,再低下头去准备关火──
“小心你的头发!”
就在白雪凝低头弯腰想关火时,却没发现从发梢上脱落的缎带,刚好一端落在瓦斯炉上。
“啊!”
白雪凝发出惨叫,连忙将粥放好之后迅速从炉上拿起缎带,将它拿到水龙头下冲洗,但为时已晚,只见她白色的缎带,已经有一半遭到祝融的眷顾。
“怎么……怎么会这样……”白雪凝的小脸垮了下来,她看著那半截的缎带,心里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下次小心点就行了。用橡皮筋或其他带子绑头发吧?”他低声地说著。
真该死,自己再要跟这个小女人这样单独相处下去的话,不晓得他会对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刚刚的气氛实在太暧昧,他差点要将她搂入怀中,尽情吸吮著她的芳津……
“这不是绑不绑头发的问题……”白雪凝的声音越来越小声,里面还透著一股浓浓的情绪,细瘦的肩头也垮了下来。
“这缎带是至一在我十五岁那一年替我买的生日礼物。”
至一?
听到白雪凝这么自责的说法,行若捷刚刚那种激昂的情绪立刻冷了下来,心里泛起一波波的酸楚。
这男人居然可以这样紧紧抓住她的心?叫她连一条发带毁了都要自责不已?
“我……我太笨了!”她白净的脸上又出现了一抹苦笑,柳眉细细地纠结了起来。
此刻她的心中有许多感触,没有察觉到身旁行若捷的感受,自顾自地说著:“我用这条发带好多年了,却没想到毁于我的笨手笨脚之中……”
她真的太笨手笨脚了!
无论是对这条发带,或是对自己的感情……
她竟被任至一蒙骗在谷底这么久,毫不知情。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男人因自己而中弹,她想她不会这么快清醒……
原来,一个人要到生死关头才看得清楚所有的感觉、到底爱的是谁。
听著她的喃喃自语,行若捷的心被狠狠扯痛了。
爱情──最残忍的一件事之一,便是在苦恋自己的人面前,诉说自己褪色爱情的故事情节。
“有时候你眼前所看到的,远不及你被隐瞒的。”行若捷冷冷地道。
她这么深爱那个心怀不轨的男人,那她又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既然如此想念你那个出轨的管家,为什么不在我中弹的时候将十字架偷走?你大可不必管昏迷的我,大大方方地将我胸前的十字架偷走,回到你安稳的白家,恢复你的自由之身啊?”
“我不是那样的小人!”
老天!难道这么多天以来他还没有看清楚她的心意吗?难道他还以为她在乎的是那个负心的任至一?
白雪凝放下了手边的发带,直视著行若捷。“这是一场赌局,我不能在你危难的时候趁火打劫,更何况我已经……”
白雪凝说不上话,一时之间这个男人替自己做的事情历历在目。
一开始只是想要逃离图夫这个男人,却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措手不及的事件。她好像在这些事件里面慢慢地去剥开这男人的神秘面纱,就像多瓣有刺的玫瑰,她一点一滴地发现有刺的他,并不如以往那些求婚的男人一样肤浅……
是的,她开始慢慢地对他累积起喜欢的情愫。
但要怎么告诉他……她已经慢慢地可以接受他了?
更何况这个男人从头到尾也没说过他“喜欢”或是“爱”著她!
看著沉默不语的白雪凝,行若捷只觉得心里的苦越来越令他不是滋味。
她──就这么讨厌自己?讨厌到连要留在他身边的理由都想不出来?
“……难道除了因为我伤还没好,不能偷走十字架之外,你就没有留在我身边的理由了吗?”行若捷迸出了这一句话,唇边泛著无奈的苦笑。
什么?
白雪凝乍听此言,看著眼前的行若捷,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是什么意思?
※ ※ ※
这一夜,好难睡。
行若捷在床上翻来覆去,身为警察和面对自己生平第一次的爱恋,内心交战著。
他爱上了白雪凝,这原本不该掺杂的情绪,令他第一次觉得任务棘手难熬;她就睡在房间另外一端的床上,但这短短的距离却似鸿沟怎么也跨不过。
这一夜,好难言。
白雪凝手中拿著半截发带,对躺在另外一端的男人白天所说的话感到有些烦脑。
她与他的赌局已经不像当初那般单纯,她要怎么告诉他,她已经开始喜欢上他了?可是他又没有开口说过他喜欢她……
“哈……哈啾!”
鸣~~这钱医留下来的被子怎么这么单薄啊?害她喷嚏连连,只觉得冷风在自己的周围肆虐,叫她冷得直打哆嗦。
“哈……哈啾!”第二个喷嚏声再度响起。
白雪凝小小的喷嚏声,听在行若捷的心里有些心疼。
她……感冒了吗?这么薄的被子,也难怪她会喷嚏连连……
猛然间,白雪凝感觉到多了一层暖暖的被子盖住了发抖的自己,她连忙转头,只见睡在另外一床的行若捷站了起身,将自己的被子盖在她身上。
“小心著凉了。”行若捷只是淡淡地简短说完,便又自己躺回了床上。
“那你呢?”这被子有著他特有的男性气息,还有他残留在被子上的暖暖体温。
“我没关系。”只是他说什么也不想看见她受冻伤风的样子。
白雪凝心头一阵感动,他对她真的好好。
“不、不用了!你受伤了,如果没盖被子睡觉不好。”白雪凝连忙爬起来,将被子还给他说道:“我可能只是过敏,没事的!”
“不行!你打喷嚏了!”
这女人怎么这么顽固?他看到她红通通的鼻子……老天,她那么单薄,还要逞强什么?他可不希望她感冒了。
“你受伤了!”这男人怎么那么固执?她看到他肩上还裹著厚厚的纱布,这时保命要紧,不需要再装大男人啊!“我怎么可以跟你抢被子?我不要你再伤口恶化了!”
“那不然我们被子叠在一起,两个人一起取暖算了?”
“这……”跟他共枕?
“怎么?你不敢?”他挑衅地问著,幽暗的灯光下,那张脸孔显得有些魅惑。
“谁、谁说我不敢?”她赌气,最讨厌人家说她不敢接受挑战。
两条被子盖上身,小小的一张床上挤了两个人,虽然变温暖了,但也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情绪。
她诱人的发香是那么地叫人心跳加速,她纤细的身子他是熟悉的,他强忍著浮动的心思继续背对著她睡。
行若捷开始后悔自己居然会提出这样的协议来虐待自己,他脑中已经有了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他就睡在自己的背后,那匀称而浓厚的规律呼吸声,还有那双强而有力的臂膀,这些都是她曾经体验过的;如果她答应了这门亲事,他就是她的丈夫,这样共榻而眠是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