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段绿荫扶疏的羊肠小径,走进一座鸟语花香的校园,这里就是台湾最有名、最美丽的A大学府。
谭梦月一身轻便的牛仔装,肩上扛着书包,沿路欣赏着绿意盎然、如诗如画的美景,完全漠视周遭同学对她投射而来的注目礼。
谭梦月,以全国大学联招榜首的成绩进入A大学府,如今是外文系一年级的学生,拥有闭月羞花的姣好容貌和一副人人钦羡的魔鬼身材。在短短的半个学期就打败历届的校园美女,荣获A大学府“最最”美丽的头衔,成为今年度最出风头的风云人物,并吸引许多异性的目光和青睐。
她的情书每天如雪花般片片飞来,鲜花和礼物总是堆满了她的座位。
可惜的是,谭梦月常常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把那些堆积如山的东西转送给亲朋好友;只要有人想要,她都会毫不吝啬地送出去。
纵然追求者的心意全都石沉大海,但他们却一点也不气馁,因为谭梦月“冰山美人”的封号也不是浪得虚名的,想要掳获美人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依照往例,谭梦月走进教室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趁老师还没来到之前,先处理掉那一堆扰人的东西。
可是,今天的情况似乎有点异常,一向堆积物品如山的座位,现在竟然空无一物!
她摸摸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教室?
于是她又走了出去,望了一眼教室外的班牌,然后再度走进来。没有错呀!这间确实是她的教室。
虽然新的状况让她感到有点奇怪,但看到空无一物的座位,她开心地笑了。
她才偷笑不到三秒钟,立即又发现一件很异常的事。一向喧哗嘈杂的教室,现在竟一反常态的安静无声!
她纳闷地环顾四周,不明白同学们的眼光为何全集中在她的身上。
谭梦月拉拉邻座的好友,不解地问:“郁苓,大家是怎么了?他们的表情怎么都好像看到了贞子般,一副恐怖惊心的样子。”
“你……你看……”邓郁苓抬起颤抖的手指向黑板。
谭梦月的眼光随之望去,刹那间她也愣住了。
黑板上大咧咧地写着几个大字——
谭梦月,我要你成为我的人。
冷宇辰
冷宇辰——A大博士班的高材生,是个书呆子,身材干扁瘦弱,嘴里戴着牙套,脸上挂着一副粗框黑色大眼镜,个性孤僻,独来独往,身世神秘,每天骑着一辆破旧的脚踏车上下课。
“神经病。”谭梦月生气地嘟嚷一声,走上前将黑板上漂亮且刺眼的大字用力擦掉。
当魔法的咒文消失后,一群呆若木鸡的同学们突然清醒过来,开始议论纷纷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不一会儿全班就一阵哄堂大笑,还笑得人仰马翻。
“那只癞虾蟆说要得到你耶!”邓郁苓也笑出泪来。
谭梦月抛给好友一记白眼,拖她到走廊去讲话。
教室里好奇的同学全竖起耳朵贴在窗户上,准备窃听更多有趣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清楚,听第一个走进教室的同学说,他到教室时,黑板上就已经写着那几个大字了。”邓郁苓说。
“你想,是不是有人假借他的名字在恶作剧?”
“恶作剧?这怎么可能?你知道他是什么人物吗?”邓郁苓压低声音反问。
“上面不是写着冷宇辰三个字吗?”谭梦月不屑地说。
“你可别小看冷宇辰这个人,他可不是一个普通人物,应该没有人敢拿他的名字来恶作剧的。”“这么说那些字是他自己写上去的了?”
“十之八九应该错不了。”邓郁苓一点都不怀疑。
凡是看过冷宇辰的人,绝对想像不出能写出一手好字的人,竟然长得如此抱歉。
“他是认真的?”谭梦月突然感到很哀伤。
“这就要问冷宇辰本人了。”邓郁苓耸耸肩,她也不知道。“不过以他足以驱鬼避邪的长相来分析,如果你和他在一起应该会很平安才对。”她话一说完就溜之大吉。
“你敢取笑我,看我怎么修理你。”谭梦月生气地追打她。
“好好好,我不笑你,请你原谅我的有口无心。”邓郁苓跑不过谭梦月,只好投降认错。
“告诉我,我该怎么应付这件事情?”谭梦月要求好友提供意见。
“依我看……冷宇辰此举有点奇怪。”邓郁苓屈指一算,故弄玄虚地说。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丑男人和正常男人一样,也有七情六欲呀!”谭梦月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
“不,他不一样,他不是一个会见色心动的人。”邓郁苓摇头,“听说他不喜欢女人,也从不接近女人。”
“真的吗?”这就太奇怪了,谭梦月感到不解,“莫非他是同性恋者?”
“当然不是,不然他为何要追求你?”
“或许这只是他故意制造出来的障眼法,想掩饰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邓郁苓不否认谭梦月的长相有沉鱼落雁之美,但在A大学府里可说是美女如云,以他低劣的条件,为何独独挑上视感情为无物的冰山美人呢?他是个顶尖聪明的人,不应该会做出自讨没趣的事情来才对。
“我很好奇,他怎么会挑上你的?”邓郁苓不解地朝她猛瞧。
“这要问他呀!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谭梦月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邓郁苓突然露出一抹微笑。不管冷宇辰真正的用意是什么,她百分之一百的肯定他绝对不是个同性恋者,不过,有一个现象让她感到很好奇,“你有没有发觉,在冷宇辰表明心意之后,就没有再看到那一群黏人的苍蝇了?”
经邓郁苓这么一提醒,谭梦月也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我看你要做好接招的心理准备了。”邓郁苓调侃。
“我才赖得理他!”她会和以往一样,来个置之不理。
“冷宇辰和那些追求者不同,听说他从不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
“那就让他多碰几次钉子,他就会知道什么是不可能的任务了。”谭梦月就不信他不会知难而退。
“我想他不会这么轻易就对你死心的。”
“那就等着瞧了。”
“只怕到最后,这出校园名人情史将会成为脍炙人口的名剧。”邓郁苓语重心长地回头看着那些排在窗户边等着看好戏上演的同学们。
谭梦月面对这样的情境,心情跌到了谷底。都是冷宇辰那个臭男生惹的祸,无缘无故引起如此大的风波干什么?不但害她被当成笑话看,还到处受人指指点点的。
从现在起,谭梦月不但开始讨厌起这个叫冷宇辰的人,而且还开始恨他,如果让她遇到他,她一定会将他大卸八块丢到臭水沟里,以泄心头之恨。
清晨,当校园里尚未出现嘈杂的人声和车声之前,谭梦月总喜欢漫步在绿草如茵的广场上,享受只有鸟叫虫鸣、树影婆娑的大地之美。
现在少了追求者的纠缠,她不用忙着应付和拒绝,这种情形让她感到自在极了。
虽然她不清楚冷宇辰这号人物是何方神圣,也不明白他为何迟迟没有采取下一步追求的行动,但她还是要感谢他,让她原本混乱复杂的大学生活回归于平静单纯。
叽——
突然有一辆脚踏车冲进了草地,砰的一声撞上了她。
“啊!”
在谭梦月的一声尖叫后,两人应声倒地。
肇事者马上爬起来,跑到她身边,“你有没有受伤?”
被撞得七荤八素的谭梦月,惊魂未定地坐起身来。
“对不起,我的煞车突然失灵……你还好吧?”肇事者将她扶起,以便检查她有哪里受了伤。
谭梦月在站稳后,用手拍掉衣裙上的杂草,却发现手肘上有轻微的擦伤,还渗出血丝。
“等一下,你受伤了。”肇事者惊叫一声,马上取出手帕盖在她的伤口上,“我带你去医务室。”
“不用了,这点小伤不碍事的,我自己处理就可以了。”她挣脱他的掌握,两眼直看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大胆地盯着男人看,她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有一双如黑鹰般犀利的眸子、高耸的鼻梁、分明的唇线、刚毅的脸形,宛如神话故事中太阳神阿波罗的化身,只是他的身躯稍嫌瘦弱了点。
谭梦月就这么看傻了眼,学校何时有一位这么出色的男子,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其实这也不奇怪,她的眼睛一向是长在头顶上,没见过这位师哥是很平常的事。
“你真的不要紧?”他富有磁性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冥想。
“哦……是的,我不要紧。”谭梦月回神后,发现他正盯着她瞧,突然害羞地脸红了。
他看看手表,发觉时间不早了,“既然你没事,那我要先走了!后会有期。”他必须趁着学生上课前赶紧离开这里。
他对她抛下一抹迷人的笑容后,便匆匆骑上脚踏车离去。
“喂,你……”
她还来不及叫住他,他就扬长而去。
谭梦月呆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平复内心突起的惊涛骇浪。
这场邂逅,让她想起了童话故事中的灰姑娘,可是这位赶在清晨七点离去的英俊男子却忘了留下玻璃鞋,她只知道他骑着一辆破旧的脚踏车。
“喂!你到底听到了没有?”邓郁苓在唤了几声之后,不得不出手拍打谭梦月的肩膀。
“啊?你刚刚说什么?”谭梦月一脸茫然地问。
“我已经连续说了三遍,难道你都没有听进去?”邓郁苓不可思议地叫着。
“对不起,请你再说一遍好吗?”谭梦月抱歉地说。
“你最近是怎么啦?老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被鬼给煞到了?”邓郁苓开玩笑地问。
“别乱说,他是人不是鬼。”谭梦月不悦地纠正她。
“怎么?你该不会对那个惊鸿一瞥的‘灰王子’一见钟情吧?”邓郁苓敏锐地看着她。
因为不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所以邓郁苓帮他取了一个“灰王子”的绰号。
“别乱猜,我才没有。”她才不会爱上那个没有留下玻璃鞋的王子呢!
“算了,先别管灰王子的事,这里有一封邀请函,你自己看吧!”邓郁苓将信函交给她。
A大博士班毕业晚会
受邀人:谭梦月小姐
邀请人:冷宇辰
时间:八十九年六月二日晚上七时三十分
地点:大礼堂
备注:不见不散
可恶,又是他!谭梦月恼怒地将邀请函揉成一团,用力地丢进字纸篓里。
“是谁拿给你的?”谭梦月真想把那个送信的家伙捉起来毒打一顿,谁教他要多管闲事。
邓郁苓摇摇头,语气凄切地说:“是我从公布栏上撕下来的。”
“什么?公布栏!?”谭梦月用手按住额头,差点没昏倒过去。
邓郁苓同情地点点头。
“有多少人看过这张邀请函?”谭梦月屏息地问。
“人山人海。”邓郁苓回想当时的盛况,她的形容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邓郁苓的回答,让谭梦月的心情跌到了谷底。她现在终于明白“怒发冲冠”和“七窍生烟”的意境是怎样的滋味了,这个叫冷宇辰的臭男生分明是故意在整她,想让她成为大家的笑柄。
“你还好吧?”邓郁苓见状,有点担心。
“我一点都不好,他这样做太过分了。”谭梦月摩拳擦掌、咬牙切齿地说。
“确实是太过分了,不过……”邓郁苓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不管还有什么坏消息,谭梦月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现在大家都急着想知道你到底会不会去赴冷宇辰的约?”邓郁苓把大伙儿下赌注一事告诉她。
赌金从一千元追加到五千元,而且还有追高的趋势。
“多数人赌我如何?”谭梦月觉得自己好可悲,曾几何时竟沦为别人下注的目标物。
“冰山美人当然是不会去!”邓郁苓理直气壮地回答。
是的,她是应该不屑去的,但为了给那些幸灾乐祸的人一点教训,她决定改变初衷赴约,顺便给那个不知死活的冷宇辰一点颜色瞧瞧,教他下次不敢再如此胆大妄为。
“郁苓,你也去下注,把赌金加到一万元。”
“你说什么?”邓郁苓望着谭梦月露出的笑容,怀疑她是不是气坏了脑袋。
“我准备让那些无聊的观众欣赏一段精彩绝伦的好戏,而你将是这场赌局的赢家。”谭梦月弯下腰拾起字纸篓里的邀请函,露出诡谲的笑容。
冷宇辰,你等着瞧吧!
邓郁苓望着谭梦月的举动,不禁纳闷地问:“你该不会想去赴约吧?”
“是的,不过你不能把消息传出去,我要给他们来个意想不到的震撼。”
六月二日晚上,谭梦月果然依约前往。
不过她让冷宇辰在会场外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才姗姗而来。
她望着门口惟一在等待的男人,他的外表让她一眼就认出他来,因为他的长相跟谣传中所描述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她勾住冷宇辰伸出的臂弯,故作大方地跟随他走进会场里。
当戴着面具的美女一出现,那一袭高雅的细肩带银色晚礼服及曼妙的身材马上成为全场注目的焦点。
她的高雅和身边的冷宇辰刚好形成强烈对比。撇开人尽皆知的外貌不谈,他今天戴的是一副全黑的大墨镜,身上穿的是一件大得像布袋的老式西装,松垮垮地垂挂在他身上,走起路来真像一只黑毛大猩猩。
谭梦月面对四周投射而来的同情眼光,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大方地邀请冷宇辰共舞。
虽然她看不见黑色墨镜背后的眼神是如何,但她可以感觉得到他是盯着她看的,而且目光深不可测。
这是一首慢舞的曲子,冷宇辰握住她的手,将她搂进怀里,随着音乐轻轻摇摆身体。
谭梦月在他的怀里感到一份熟悉感,他的手和他身上的味道让她想起了……灰王子。
天啊!她是哪根筋秀逗了,怎么会把截然不同的野兽和王子想在一起?
不行!她现在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完成接下来要进行的惊人之举。
“好热哦!我可以拆下面具吗?”她大声地说,故意引起别人的注意。
冷宇辰看着她,没有回答。
谭梦月嘴角上扬,慢慢取下面具……
天啊!那是一张比小丑还丑的脸蛋,鲜红的血盆大口,粗黑的倒八眉,七彩的眼影,棕色的斑,连鬼看到都会吓到的妆,马上引起现场一阵哗然。
“为什么不跳了?你不喜欢我特意为你而画的妆吗?”她好整以暇地问他。
冷宇辰二话不说地拉起她的手,继续未竟的慢舞。
“等一下。”她突然停下来。
四周拥舞的人们也跟着停下舞步。
“你不是很想追我吗?现在给我一个吻如何?”她朝他张开恶心的血盆大口。
为何会恶心?因为她在牙齿上黏了一片片的海苔屑,还吃下许多大蒜,此时自她口里正飘散出一阵阵的臭味。
在场所有的人都为冷宇辰捏了一把冷汗,有谁会愿意去亲吻一个满嘴脏牙的女人?他们不禁开始怀疑,浓妆下的女人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冰山美人——谭梦月?如果是,今天就当作看了一场笑话好了;如果不是,那冷宇辰不就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