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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郎 page 4 作者:陶陶

  「相公。」她偎进他怀中。「你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让蜜蜂螫了脸还得说这么多话,就像有人拿针猛戳我的睑那么难受。」

  他轻叹口气,环著她柔软的身子。「别说了,我明天再找她谈。」

  她放松地靠著他。「谢谢。」她轻声道。「你等会儿可以去看她。」

  她快把他搞糊涂了。「你刚刚说不要去……」

  她仰头注视他。「我是说你不能训她,可你得去关心她,让她知道你不高兴,但不要苛责她,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想确定她在你心中还是最重要的。」

  他轻蹙眉宇,而後叹口气。「有时候我真怀念她还在襁褓时,只要喂饱她,她就会乖乖睡觉。」

  丈夫严肃的表情及话语让艳衣笑声洋溢。

  听著妻子甜美的笑声,他不觉也露出笑。

  「还有件事……」她深吸口气,真正困难的部分才要开始:「你知道今天蜜蜂……到处螫人……」

  见她低垂著头没看他,他已从经验得知她必是有事瞒著他、「我知道。」

  「我是说……到处飞、到处飞……」她重复说著。

  「然後……」

  「我必须保护每一个人,我是说警告他们快点跑……」她又顿了下。

  「你到底要说什么?」他抬起她的下巴。

  她吞了下口水。「我把五弟放出来了。」说完这话,她几乎想闭上眼睛,可她的个性阻止自己如此懦弱,於是她只是瞪大眼看著他。

  一阵怒气涌上,在他能意识到自己做什么之前,翟玄领已揪住她的肩膀。「你放他出来了?」他的声音紧绷,脸孔顿时变得严厉。

  「他需要敷药。」她急促地解释,双肩上的压力让她觉得很不舒服。「我本来是想让大夫进去为他医治,可二娘认为他已经关得够久了。」

  「他关得够不够久该由我来决定!」翟玄领极力控制自己奔腾的怒气,他没想到妻子会大胆到违抗他的命令。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在感觉自己提高音量时,翟玄领连忙将之压下,他向来不是个容易失控的人。

  艳衣挺起肩膀,握紧拳头,不想让自己打哆嗉。「二娘去找娘,是娘同意的。」她试著让他明白。

  翟玄领放开她,冷峻的眼神直视她。「是你去说服娘,还是二娘去说服的?」

  她有些惊讶地看著他。「当然是二娘。」

  「我们都知道你多会说话。」他的声音透著对她的不信任。

  她在当下明白他话语中透露的暗示。「现在我们知道你的疑心病有多重。」她怒目而视。

  他疑心病重?翟玄领不悦地皱下眉。「我只是依常理判断。」

  「依常理判断相公该知道二娘忍不住几天便会闹的,她不敢上你那儿去,自然找我或是娘,这不也是常理吗?再怎么说,亚坤是你的兄弟,你真认为爹娘会让你关他一辈子都不吭声吗?」她真无法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敢相信她竟然开始教训他!「看来,我变成个没常识的人。」

  他嘲讽的语气让她蹙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相公能了解,处理家事不能硬著来--」

  「我不需要别人告诉我该怎么做。」他截断她的话,

  他冷硬的声音让她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於是她不再开口,夕阳的余晖在这时隐没,留下青灰的天色。

  艳衣站在原地与他对视,可随著时间过去,她开始觉得脖子酸,脸上的叮肿也越来越刺痛,

  「如果没别的事,请容妾身先行回房。」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把自己红肿的睑埋在冰水中,顺便让脑袋冷静一下。

  当她转身时,丈夫的声音传来。「这件事我不会再追究,可不能再有下一次。」她停下脚步回身仰望他。

  「所以你还是认为是我去说服娘的,」他竟然会如此固执。「你若不相信,大可去问娘。」

  「我没说我不相信。」他缓慢地说著。

  他的语气非但没让她安心,反而让她更加不安,因为他看起来仍是疏离冷淡。

  「我只是想确保你下次不会再干涉亚坤的事。」

  她点点头。「老虎嘴上的那块肉。」

  「什么?」

  「我说五弟是你嘴中街著的那一块肉,没将他吞下之前,你是不会松口的。」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妻子挺直的背脊、高傲的姿态,随即摇摇头。「这次你不能,也不可能说服我。」他已经打定主意这件事不让她搅和。

  「我没要说服你。」为证明她所说为实,她转身离开,没再说一个字。

  翟玄领看著她离开,浓眉拢上,妻子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肠软,看来这事得由他出面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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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轻点。」翟亚坤叫了一声。

  「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粗手粗脚的。」一旁的乔氏斥责著正在为儿子上药的女婢。

  「奴婢……奴婢……」

  「奴婢什么?别在这儿吞吞吐吐的,让开!」乔氏看不下去,拿了桌上的药膏为儿子敷在背上的叮肿处。

  「真是倒楣透了。」翟亚坤咒骂著,他身上除了被蜜蜂螫的红肿外,还有些是跳蚤、蚊虫咬的痕迹?「再在柴房待下去,我一条小命就没了。」直到刚刚沐浴过後,他才觉得自己又像个人了?

  「大公子也真是没良心,把你关了五天。」乔氏也忍不住抱怨:「若不是为娘的上你大娘那儿说去,你这会儿不知被叮成什么样了;都是红儿那捣蛋鬼,没事竟然去丢蜂窝。」

  「算了,若不是那小鬼,我这会儿还窝在那儿呢!」翟亚坤动动僵硬的身子。

  「不过也真奇了,蜜蜂怎么会飞那么远,竟然飞到柴房去叮你,」见著儿子几乎满头包,她这做娘的实在心痛。

  「大公子。」

  门口传来的叫唤声让母子互看一眼,而後瞧苦翟玄领走进来,

  「大……大哥……」翟亚坤急忙自倚上起身,身子晃了下。

  翟玄领瞄了眼五弟身上的伤及略显疲态的神情,随即朝乔氏点个头。「二娘。」

  乔氏冷哼一声:心里头有无数的怨气想发泄,她已经竭力控制自己,但仍忍不住尖酸地说:「没想大公子还惦记著我们,我还想著在太少爷眼中,我们母子就跟那剩菜饭羹一样,碍了您的眼。」

  一直以来,她对翟玄领比他对她还要恭敬,还要小心翼翼,就怕得罪他以致坤儿的处境更加为难,可这回这口气她实在难以吞忍。

  「二娘言重了。」翟玄领转向翟亚坤。「坐著吧!我有话说。」

  翟亚坤坐下的同时朝下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全出去。

  末等翟玄领开口,乔氏已抢先道:「大公子若再想把坤儿锁在柴房,我是不会答应的。」

  「二娘误会了。」翟玄领缓慢地说著,脸上挂著和煦的笑。「我只是来说几句话。」

  「说什么?」乔氏戒备地看著他。

  「这几天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家门一步。」他简单地对翟亚坤下令。「如果让我知道你出门,这回就不是只有关在柴房里了,我要你进县衙的地牢蹲著。」

  乔氏倒抽口气、「你……」

  「娘。」翟亚坤制止她,示意她不要插嘴。

  「二娘想知道他干了什么勾当,可以自己问他、」翟玄领起身。「只要让我知道你又在背後搞鬼,我会直接废了你;还有,如果有其他事,可以直接找我谈,别到艳衣面前说三道四让她难做人。」

  他的话让乔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大少爷这是在说我吗?」她红艳的指甲陷进掌心。

  「二娘莫要误会,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二婶那儿我也同样交代了--」

  「是吗?三婶那儿也说了吗?」乔氏语带嘲讽地冲口而出。

  翟玄领平静地注视她。「三婶那儿我自然会派人去说,二娘想遣人跟著去听吗?」

  乔氏一时哑口无言,嘴巴张了又合上。

  翟玄领转身而出,再多留一刻,他恐怕会克制不住自己将翟亚坤大卸八块。

  「他是什么意思?他是什么意思?!」乔氏难掩愤慨地尖嚷。

  「奸了。」翟亚坤烦躁地制止母亲的叫声。

  「他还有将咱们当人看吗?」乔氏忍不住又嚷了句,帕子在眼角抹了抹。「真的是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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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沭浴後,艳衣坐在床榻上,背倚隐囊,左手搭著凭几,右手在书案的白纸上写下明天该办的事,婢女冬黎则站在她身後为她擦乾发丝,她一边拧眉思考,一边喝著蜜茶,脸上涂著青色的药膏,看起来有些可怕。

  「夫人……」

  刚开始艳衣没听到她的叫唤,而後才回过神。「什么事?」

  「奴婢……奴婢有件事……」

  听身後人吞吞吐吐,艳衣放下笔,转过身。「怎么?」

  「奴婢想请几天假……今天我大哥来府,说我娘病了。」

  「严重吗?」她关心地问。

  「不是……很严重。」她急忙又补了句。「我娘卧病在床,说想见我,所以……」

  「哦!那你就回去吧!」没等她说完,艳衣已点头应允。

  她愣了下,随即松口气,「奴婢真的能回去吗?」

  「你娘病了不是吗?」滥衣点头。「那你自然得回去看看她,家里有钱请大夫吗?」

  「还……还过得去。」她结巴地说著。「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艳衣微笑。「只是件小事。」

  「可……可老夫人那儿……」她拧紧眉心。「老夫人不喜欢我们随意请假回去,说是会坏了规炬。」她以前是老夫人身边的奴婢,最近才来服侍少夫人,若她不在夫人身边,老夫人一定会发现的。

  「规矩?」

  「嗯!说是如果每个人家里有点事就想回去,那以後还怎么做事。」她嗫嚅地说著。

  「老夫人凡事顾虑得周全,这话也是对的。」

  「那……奴婢……」她开始发慌,深怕王子改变心意。

  「没关系,我再同老夫人说。」艳衣安抚地对她笑著。

  「奴婢进府六年,只回去过一次。」冬黎依旧紧张,「是我爹去世,我没能在他身边,这次我娘……我担心……」

  「我明白。」她放柔语调。「老夫人那儿我会说的。」

  冬黎这才安下心。「奴婢只回去三天,不会耽搁太久,这二天奴婢再安插个人进来服侍夫人。」

  「不用了。」滥衣不甚在意地说。「还有夏曦在不是吗?再者,很多事我都能自己来。」

  「是。」冬黎服从地应了声。

  艳衣重新拿起笔,正欲书写时,听见冬黎迟疑的声音再次响起。

  「夫人……」

  「还有事吗?」

  「不是,我是说,不是奴婢的事。」她咬了下唇後才道:「奴婢是不该在夫人面前嚼舌根的,可又想给夫人提个醒。」

  这些日子跟在夫人身边,见她做事的一些方法,心里明白夫人是个好人,有好几次她都想说些心里话,可她的身分是不能僭越说这些的。

  艳衣再次放下笔,想著该怎么说。「这府里还有许多是我不明白的,如果你能给我提个醒,那我就不用担心会犯错,」

  她紧张地舔舔嘴唇。「夫人……夫人奴婢……奴婢不能说太多,你若是有难处,只要找三奶奶,三奶奶能帮你的。」

  「三婶?」艳衣正打算再问下去,霍地外宣传来夏曦的声音。

  「大少爷。」

  冬黎吓了一大跳,差点没软趴在地上。

  翟玄领走进内室,冬、黎急忙一幅身,「大……太少……爷……」

  她颤抖的语气让翟玄领转向她,艳衣立即道:「这儿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冬黎定下心神,快步走出去。

  滥衣自床榻起身,为丈夫倒杯水。

  翟玄领的目光停在书案上,他走近,瞄了眼纸上的字,瞧见一个陌生的名字。「黄万成是谁?」

  「他是这次爷爷八十大寿的筹办人。」艳衣回身走回卧榻,正打算将之收起时,丈夫的手覆上她。

  「你列了不少事。」他知道妻子习惯将事情记下,婚前她甚至送了他一本群芳录。

  「都是些杂事。」她一语带过。

  他的双眸落在她满是青泥的脸上。「还疼吗?」她单薄的衣裳衬著微湿的发,显得柔弱纤细。

  「好多了,大夫说过几天便没事了。」他的语气温柔,想来已经气消了,滥衣朝他露出一抹淡笑。「可这药泥涂在脸上实在可怕,相公若半夜醒来,可别让妾身吓到了。」

  她语中的促狭让他微笑。「我会记得吹灭每盏灯。」

  她浅笑道:「相公想歇息了吗?」

  「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滥衣在心里叹口气,任他拉著自己坐在榻上。「相公去见过红儿了吗?」

  「她靠著墙睡著了。」

  滥衣点点头。「看来她真的有在反省。」

  「跟周公反省吗?」他不以为然地说著。

  「相公为什么老是看到事情最坏的一面?」她眨眨眼。「红儿若无悔改之意,便会回床上睡不是吗?她靠著墙睡著表示--」

  「她累了。」他接下她的话。

  「相公应该不是只看事情表面的人。」她反驳。

  「感情用事会影响人的判断。」他的妻子虽然聪明,可的确往往感情用事。

  「可是--」

  他的拇指抚过她柔软的唇,阻止她说下去。「红儿不是我要跟你讨论的重点,我要你答应以後不会再插手五弟的事,对於他,我自有安排,」

  「可是二娘--」

  「二娘那儿我会处理。」

  她注视他。「怎么处理?」

  「这你不用管。」他抬手抚过她耳际的几缯发丝。

  「你知道我不是只会听话的人。」她轻语,感觉他触碰的手停下。「你们每个人都在给我指示,要我做这做那,我不能有自己的意见吗?」

  他看著她,眉头拢上,-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他死去的妻子从不会违抗他,可她却不停地在挑战他的耐性及脾气,

  「若是爷爷或公公不停的告诉你这能做那不能做,相公也会觉得绑手绑脚吧!」

  「这是不同的两件事。」他捺著性子说。「我现在只要你答应我不会插手五弟的事。」

  她紧蹙眉心,明白他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让步。她叹口气。「我知道了,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他挑眉。「什么?」

  「相公不能再规定我什么。」她认真地说。「家里这么多规炬,我做每件事都得小心翼翼,若连你也要求我,我会倦的。」

  「小心翼翼?」他不解。「你做什么事得小心翼翼?」

  她垂下眼,想著该怎么说。「相公觉得爹娘……爹娘如何?」

  「什么意思?」

  「爹娘感情好吗?」她抬眼望著他。

  他的黑眸顿时变得深沉。「与一般的夫妻无异。」

  「像我们这样吗?」她露出笑,偎近他怀中,双手环上他的腰。

  他微笑。「我没躲在他们的房里瞧过,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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