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中徐綉蒂与翁芙兰走得很近,似乎对她很好奇,沐文则乘机将她拉到一旁说了几句悄悄话:
「大嫂,你别在意綉蒂。」
滥衣微笑道:「怎么?」
「她……」沐文顿了下。「大伯与徐伯父是好友,所以綉蒂常在我们这儿走动,这儿就像她第二个家一样。」
「我知道。」艳衣颔首。
「我是说……她……对大哥……你知道……」
「我明白。」她瞧见沐文松口气,似乎很高兴自己不用说得太白。
「不过大哥就当她是妹妹一样。」沭文继续道。「大哥可说是看著她长大的,对她没有……没有男女之情,所以大嫂你别在意。」
滥衣看著沐文,绽出真诚的笑。「你真是个好心肠的人。」
「大嫂怎么突然说这!」沐文别扭道。「人家可是好意提醒你。」
「我知道,我很高兴。」她含着笑。「我知你是真心待我好,我也明白綉蒂的心情,我不会在意的。」
「那就好。」沐文如释重负地说。「其实綉蒂人不错,我想她不是故意要在大娘面前说你进酒楼的事,她只是……」她搔了下鼻子,想著该怎么说。「虽然她心里知道大哥对她无私情,可见大哥再婚,而且还是在她京城时成的亲,她的心里难免不舒坦,我想过一阵子她就会想开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艳衣点点头。「你放心,我真的没在意。」
「那就好。」她又恢复开朗的表情,可随即又垮下脸。「不好,五哥来了。」
艳衣转过身,瞧见翟亚坤朝她们这儿过来。
「别苦著一张脸,你五哥又不是毒蛇猛兽。」她取笑。
「他当然不是,合该只能算是小虫一只吧!」
两人对看一眼,而後同时笑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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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艳衣开始变得忙碌,她一边忙著翟募景的寿辰,一边还得督促红儿念书写字,甚至实现诺言的为她请了个养蛇人来教她关於蛇的知识。
再加上後院请了许多工人来搭戏棚子,她虽不用监督,可有些细琐的事都得经她处理,还有二姨娘前些天来闹了月银的事,说是熬不了三个月,若再不给银子,她就要活不下了,这些杂事,让她忙得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
不过,这并不阻碍她调查的决心,她在百忙中抽空去找她以前当「厨司」时的合夥人尤二娘,要她帮她调查一些事,因为「四司人」专为人办红白宴,所以常出人人府中,这也是为何她常会听到一些碎言碎语的原因,虽然有些话不能当真,可有些却仍有其参考价值。
让她安慰的是,坛肆已回去私垫上课,红儿也乖巧许多,虽然还是很调皮,可不会再与浅舞一起胡闹,对於搭戏棚一事,她倒是显得很热中,不停地问著杂要的人什么时候才会来?
更好的是冬黎已经回府,她的头皮不用再受折磨,不过当冬黎看到锦姑时表面虽恭敬,私底下却颇有微词,锦姑就像个严厉的先生一样,喜欢纠正每个人的错误。
「夫人,您应该端庄的迈著小步,而不是这样快走,即使事情紧急也是一样,下能失了风范,让下人们看笑话。」
「冬黎,我说过多少次了,这热水不能烫人,温中带热便成,你这样是想烫谁?」
「夏曦,打你进府第一天起,我就跟你说过,背脊要挺直,不要这样畏缩,都多少年了,这习性还是不改,咱们是虽是下人,可不是鬼祟的偷儿……」
诸如此类的评语每天都要重复几次,艳衣应对的方式便是左耳进右耳出,可冬黎却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三不五时便要问她锦姑何时回老夫人身边去?
「怎么样,夫人,可以吗?」黄万成搓著手,脸上是热切的表情。
艳衣盯著手上的菜单,眉头轻蹙,果然不出她所料,都是些贵得离谱的珍膳,她抬头望向一旁的管家,将手上的册子拿予他。
房管家立即摇头。「夫人瞧过便好,小的没意见,」
艳衣点点头,放下册子,想著该怎么说。「嗯!都是些有名的菜……」
「是啊!这是小的跟『厨司』研究出来的,刚开始上茶,再来是四乾果碟、四鲜果盘、十二冷盘、十二热炒、四点、二海碗……」
「我知道,你都写在上头了。」艳衣赶紧插话。「肉中便有鹿肉、羊肉、八糙鸡、鸽肉、白燠肉、莲花鸭、熏猪、煎鹌子,更有糟鲍鱼、鱼翅、海参、酒蟹、鹿筋,鹿尾……」她顿了下。
「有什么不对吗?」黄万成问道。「这都是现下最新鲜最时兴的菜色。」
「不,这当然很好。」她露出安抚的笑。「只是老爷子有八十了,牙齿有些……」她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看著黄万成。
他立即领悟。「夫人说的是,小的也有顾虑到了,我有列些粥。」
「我瞧见了。」她微笑。「前些日子我与老爷子用膳,他瞧著我吃鹅鸭,就感叹许久,若是在大寿上,他只能看不能吃……」
「我叫铛头(厨子)煮软些。」他立即道。
滥衣赞赏道:「黄老板真细心,能想到这个。」
「哪里,哪哩。」
「只是前阵子老爷子生了场病,黄老板该也有耳闻?」
「知道,当时我还著实担心不已。」
「大夫说了,老爷子是上了年纪的人,身体大不如前,就算能吃肉馑,可身子骨消化下了,反而是一大戕害,我担心要是真把这些个东西都装进肚里,不知会不会……」她叹口气。
黄万成皱下眉头。「夫人说的是,倒是我疏忽了。」
「我听说有些养生膳不错……」
「那都是些野菜、粥品类,上不了寿宴这样的大场面。」黄万成立即摇头。
「还是黄老板细心。」艳衣微笑。「那么这事就请黄老板再费点心,请您依老爷子的状况设计些菜色。」
黄万成起身。「夫人放心,我再回去研究研究。」
「有劳您了。」她也起身,示意房管家送客。
一等他们离开,艳衣便长吁口气,松开面纱,忙完了这事後,府上突然来了一些远亲,於是她又得忙著招呼,午后,她得抽空陪妹妹练字,为她说故事,小憩一会儿後,又被锦姑挖起来,说是大少爷快回来了,她得准备好。
「锦姑,让夫人睡一下没关系,大少爷他不会在意--」
「不行,太少爷也累了一天回来,少夫人当然得服侍著。」锦姑严厉道,她年约四十五,是当年与秦氏一起嫁过来的奴婢。
冬黎沉默下来,可脸上有著怨慰神情。
「夫人,喝杯茶,提提神。」夏曦急忙奉上茶。
艳衣眨著惺忪的睡眼,张嘴喝了口。
「少夫人得好好振作精神。」锦姑一边说著,一边在她唇上涂困脂。「以前的少夫人可不会像您这样懒散。」
艳衣稍微提振了下精神。「以前妗娴姊柹是由你服侍的吗?」
「那是当然。」锦姑转动她的脸,又涂了些粉。「老夫人想我上年纪了,要让我过些好日子,所以才让冬黎跟夏曦跟在您身边,可事实证明,没有我还是不行的,瞧她们两个在您身边什么也不会。」
冬黎气愤地涨红脸,夏曦则是不安地动了下。
「她们这些丫鬟都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可没几个人学到精髓。」她再次打量艳衣的睑,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少爷。」
外头传来的声音让锦姑慌乱起来,她放下手上的困脂,朝冬黎与夏曦使个眼色,三人立即退到一旁,脸朝下,身子微弯。
翟玄领一走进来就听见三人齐喊,「大少爷。」
她们整齐划一的样子让艳衣忍不住想笑,虽然每天都能看到同样一出戏码,可她就是觉得好笑。
察觉锦姑的目光,艳衣急忙起身迎上。「相公。」她福个身。「您在外头累了一天,赶紧坐下来歇息,瞧您流了这么多汗……」泼衣拿出手巾在翟玄领脸上乱抹一通。
翟玄领让她逗笑。「我没流汗。」
艳衣装出惊讶的表情。「是妾身老眼昏花了,喝杯茶水吧!」她为他倒了一杯。「相公今日过得可还好?」
「与平时无异。」翟玄领微笑著暍口水。
「今天的夕阳是橘中带红,还是红中带橘?」她问著。
翟玄领差点没让水噎著,冬黎与夏曦闷笑一声,却在锦姑的轻咳声下止住笑意。
翟玄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一等她们离开,艳衣就朝他露出俏皮的笑。「相公喜欢今天的问候吗?」
他好笑道:「这问题倒是挺有趣的。」
她笑著靠向他,环上他的腰,疲累地闭上眼。「很高兴相公喜欢。」
她爱困的模样让他蹙下眉头。「我说了,你若很累就歇著,不用特地起来。」
「没关系。」
他抱起她,让她在榻上休息。「这事我会跟锦姑说。」
「不用。」她奋力张开眼。「你答应过我不找她说的,她也只是在尽本分……」
「哪有主子还得听下人摆弄的!」他面露愠色;
她微笑。「她是娘安在我身边帮我的,你去遗退她,不是让娘难堪,也让我难做人吗?」
他皱下眉头。「我会去跟娘--」
她摇首。「别生事了,锦姑不过就是严肃了点,再说,家里的事同你在外头处理的公事不一样,不能这样硬著来。」
他露出笑,不敢相信妻子竟然在教导他做人处世。「我没打算硬著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阴著来,威胁锦姑,示意她不得声张,若让你听到她在娘面前说了什么就要逐她出去?」她揣测。
他扬眉,听得她继续道:「她跟在娘身边近三十年了,难免倚老卖老,人都是这样的。」自锦姑留在她身边後,相公每次回府便先回房,为她遣退锦姑,让她能好好歇息,为此,她很是感动,在某方面,丈夫真的是个很体贴的人。
翟玄领没说什么,只是为她盖好被子。「离晚膳还有些时间,你睡会儿,我看些书。」
她点点头,听话地阖上双眼,几乎是立刻便进入梦乡。
他坐在床畔看著妻子,手指抚过她眼下因疲惫而泛出的青影,而後缓慢地移向她的颊边、她的唇,他不知自己盯了她多久,只知道当他发现自己正发呆地盯著妻子时,忽然觉得自己荒谬得好笑。
虽然早已明白他已不能没有她,可发现自己越来越受她影响,仍是令他心惊,他没心系於任何女子过,所以从不知晓这样的感情会越来越深,他摇摇头,不愿再想下去,於是起身走到坐榻上去。
几上的册子立刻吸引他的注意,他顺势拿起来翻了下,上头是妻子列的一些事项,当他瞧见赢家四兄弟的名字出现在上头时吃了一惊,妻子怎么会……
他记得曾听她说过为赢家办过喜宴,可那也是去年的事了,为何他们的名字会出现在册上?他几乎想立刻摇醒妻子问个清楚,可在转头瞧见她睡得深沉时,却打消了念头,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第七章
一觉醒来,艳衣感到精神许多,她佣懒地伸展四肢,却撞上了某样东西,她吓了一跳,缓缓转过身去,竟发现丈夫睡在身旁,而且连单衣也脱下了。
她疑惑地眨了下眼,低头瞧著自己,她的外衣被褪下了,可她记得刚刚睡时,明明还穿在身上。
难道她错过晚膳,睡了一整夜?这念头一浮现脑海,艳衣便急忙坐起身,屋内的光虽不像白日那样明亮,可还是能瞧得清东西,青灰青灰的,像黎明前的光,
「难道真睡了一宿。」她呢喃著,低头瞧著丈夫的睡脸,她微微一笑,躺下来钻进他怀中,一定是相公见她睡得沉,所以便不许人吵她。
翟玄领在她偎入怀中时醒来,他下意识地揽上她的腰。「醒了?」
丈夫低沉的声音让她盈笑;「你没叫我起来用晚缮。」她抬手将他垂落的发丝塞王耳後。
「我见你睡得沉,就没叫你了。」经过一夜的休息,妻子看来神采奕奕,笑靥如花,他微笑地低头亲吻她发亮的眼眸,
「锦姑没有不高兴吗?」她笑问,柔软的手掌贴上丈夫温热的胸膛。
「她是不高兴。」他滑过她的眼角,来到她耳边。「不过我比她更不高兴。」
他沙哑的声音及温暖的气息让她一阵酥麻,甚至带著一点痒,她轻笑著转开脸,他顺势将脸埋入她颈下,她能感觉他冒出的胡碴子正磨著她的肌肤。
「相公,我该起床了。」她笑著说。
「还早。」他的声音有丝隐藏的诱惑,动手将她的单衣拉下,露出月牙色的肚兜,一触及到她赤裸的肌肤,一抹微笑浮上他的唇角。
「锦姑随时会来。」她轻抚丈夫的肩。
她话才说完,便听见屋外响起一声叫唤。
「夫人,您起来了吗?」
艳衣掩住嘴,深怕自己笑出来。
翟玄领僵住,他抬起身,眉头皱下,正打算开口训骂时,却让妻子掩住嘴。
「我起来了。」艳衣喊了声。
「是,夫人。」
「她等会儿就进来了,快让我起来。」艳衣推著丈夫的肩。
翟玄领有些不快,不过并未说什么,他侧身到一旁,让妻子起身著装,当她拉好单衣後,双腿移往床沿。
「相公再睡会儿。」
他摇头随她一块儿起身,艳衣立刻自架衣上拿下丈夫的单衣为他穿上,细心地为他系好腰间的带子,而後选了件银白色的交领外袍搭在外头。
翟玄领低头瞧著妻子忙碌的模样,嘴角始终噙著笑意,其实这些事他自个就能做,不过妻子总喜欢揽著做,所以他也就由著她。
「好了。」艳衣抚过他的袍子,将它弄得更平顺。
「夫人。」
「进来。」她抬头对夫婿说道:「别为难锦姑。」
翟玄领扬眉,正欲开口时,冬黎与夏曦已捧著水盆入内,锦姑则拿着脸巾随侍在旁。
两人盥洗後,锦姑将巾布递上,翟玄领一边将湿布盖在脸上,一边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刚过卯时。」冬黎回答。
「嗯!」他拿下湿巾,随手放在架上。「以後不用这么早过来,我与夫人想多睡会儿。」
艳衣扫了丈夫一眼,脸上的红晕慢慢化开,这人真是……
「过了卯时少夫人就该起床了。」锦姑说著。
翟玄领瞥她一眼。「谁立的规炬?」
锦姑立时道:「以前夫人嫁过来的时候便是这样--」
「这件事我自会跟娘说。」他打断她的话。
锦姑沉默一晌才道:「知道了。」
「都下去吧!」
「是。」三人恭敬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