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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水云 page 9 作者:唐琰

  “出卖灵肉跟满手血腥,都是洗不脱的罪。”她霹出个“果然如此”的浅笑,眼神平静无波。“所以这些年,我没有后悔过。”

  直到遇见他,有一瞬,她突然憎恶起自己来。

  憎恶自己的身份,憎恶自己永远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还想说什么打击我自尊的话吗?”他突然搂住她,不敢看她冰冷的眸子,仿佛那是她即将远离的前兆。

  莫晓湘只是靠着龙似涛不作声,但后者却突然岔开话题:“你爹一定很后悔,因为他的女儿既温柔又漂亮,等到将来收聘金都不只这么多钱了。”

  看来有几分苦中作乐的味道。

  “傻子,你说是就是了吗?”莫晓湘失笑,挣开他的怀抱与他对视,想不到他会这样来安慰她。

  “只可惜不是。”他似真似假的惋惜道,因为无论多少银两,都不可能换得她的自由。

  两人相对无语,都明白对方内心在想什么,终于还是龙似涛先开口。

  “前天是清明吧?”是和她想像完全不同的话题。

  “好像是吧?”她一愣,不明白他的用意。

  “走,我们去看星星。”龙似涛不由分说的从床边抓起一件薄袄套在她身上,自己则是披件披风,拉着她推门面出。

  “你……”她跟着他穿门过户,但还是不明白清明跟看星星有什么关系。

  两人逾墙到了外面的松林,繁星点点在林间掩映,但龙似涛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嘘,别说话。”他神秘一笑。“这是我给你的临别赠礼。”

  夜深露寒,即使已过清明,深山冷风还是教人直打哆噱。龙似涛带着莫晓湘,专挑荒僻的山路行走,直到快登峰造极,两人才停下脚步。

  “听到了吗?”龙似涛手指不远处隐约传来水流声的小潭。“跟我来。”

  莫晓湘依旧满腹疑问,但还是依附骥尾,直到整面深潭映人跟眸,才跟着他停下来。

  “到了,就是这儿。”龙似涛献宝般说道,手指着不远处的一练飞瀑。“那儿还有面瀑布,看见了吗?”

  “嗯,这里很漂亮。”莫晓湘发自真心的道,少了松林遮挡的湖上,星河再没有阻碍的闪烁在波间。如果不是他领路,她怎么也想不到如此深山密林会藏有这么一个小湖。

  “还不只。走,这里还不够高。”龙似涛微笑,依然没揭开谜底,只是伸出手邀请她。

  还不够高?可是这里再上去就是悬崖峭壁,还能去更高的地方?

  心里虽是疑惑,但她还是搭上他的手。两人几个起步,便如大雁横渡般踏水过湖,荡起波纹涟涟。

  几个起落,两人已经到了湖边沙洲,耳边只闻白瀑水声沥沥,再来便是光滑如镜的峭壁。

  “这里……?”莫晓湘终于按捺不下好奇心。凝长的白练,水花几乎快激到两人身上,但他依然气定神闲。

  “我有骗过你吗?”他问,换得她的摇首。“那就是了,时辰是早了些。但再等一下,我们就可以‘上去’看星星了。”他笑着眨眼,话中透露些许玄机。

  终于,过了约莫两刻钟,白瀑水流竟渐趋轻缓,水花也只是在湖边徘徊,不再猛烈到几乎溅湿两人的衣服。

  “怎么会这样?”水流居然像变戏法般在她面前逐渐细小?

  “待会儿再告诉你。”他又神秘一笑。“来吧,我们先上去。”

  “上去?”她不禁反问,眼光随着他的手指往上瞧,和缓的瀑布后头,原来有个若隐若现的洞口,想必就是要“上去”的地方。

  “你先吧。”龙似涛走近白瀑,拍拍因水歇而露出的大石。“踩着它跳上去,应该不成问题吧?”

  莫晓湘衡量了下距离,提气运功,踏石而上,几下提点纵横,便轻巧的跃上洞口边。

  ”你进去点,免得我上去撞到你。”龙似涛的声音由下面传来。莫晓湘闻言走近洞里,好奇的眼光忍不住四周打量。

  这瀑布后的秘洞居然意外的宽大通风,毫无窒闷之感;而且里面清净整洁,想必也不会是什么野兽的居所。

  “怎么不往外看看?”跟着她上来的龙似涛,诱哄一样拉她转过身,邀她共赏夜色。

  外头白瀑渐歇,取而代之的是满天星斗的夜幕。在山洞往外看,上是灿烂闪烁的星空,下有一览无遗的湖光山色,若有似无的流水依稀从山顶滑下,断断续续的发出滴答声。

  “这小湖的水再流下去,便是那天我们游船弹琴的大湖。”龙似涛和她席地而坐,折扇遥指由湖而出的另一面瀑布。

  “这里……怎么会这样?”莫晓湘伸手接过几滴泉水,竟是意外的寒冷,如同即将凝结成冰般。

  “这儿日夜温差大,尤其清明前后几日,山顶的水晚上凝结成冰,白天融化成水,来回循环,直到天气稳定下来。”他耐心解释,也想起当初自己刚发现此洞的惊异。

  “原来如此。”她抬头上望,苍穹星幕尽览眼前,不禁赞叹起大自然的神奇。

  “那就是牛郎星。”龙似涛指着一颗蓝白色的星星道:“到了夏天,会比现在更明显。下面的星河就是鹊桥……”

  莫晓湘投给他疑问的眼光,似乎对他的话全无概念。

  “牛郎,牛郎织女的牛郎。”他偏头看她,等着她的回应。

  “牛郎是谁?织女又是谁?”她顺理成章的问,仿佛这是再自然的问题不过。

  “你没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吗?”他挑眉问道。从小到大,难道都没有人和她说过吗?

  她摇摇头,感觉到他颇为诧异的眼神。

  “你听过曹丕和甄妃,却没有听过牛郎织女?”龙似涛忍不住反问,心里不禁浮现连他都知道的七夕玩意儿。

  “我听过卫子夫、杨贵妃、大小周后,都是师父和我说的。”莫晓湘神色如常回道,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都是没好下场的。龙似涛暗忖。揉了揉额际,不禁怀疑起她师父的用心。

  “那我来跟你说好了。”他清清喉咙,总觉得今晚总是在说故事。

  “传说牛郎父母早逝,老实敦厚的他常被同居的兄嫂欺负。后来两兄弟分家,牛郎仅分得一头老牛,不过那头老牛原是触犯天规被贬下凡的金牛星,它见牛郎老实木讷娶不到老婆,便告诉牛郎,王母娘娘身边的七仙女将会到附近的池塘沐浴,只要趁仙女不注意时,偷走她们其中一个人的‘天衣’,仙女没有‘天衣’飞不回天庭,只有嫁与牛郎为妻。”

  “偷姑娘的衣服?”莫晓湘皱眉,这叫老实敦厚吗?

  “呃,这是传说,不过牛郎也是孟浪了点。”他从善如流的回道,接着继续说他的故事。“后来果然就如老牛所说,找不到‘天衣’的仙女,真的就嫁给牛郎为妻,两人男耕女织,还生了一对儿女,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

  “后来,王母娘娘知道织女私逃,还嫁给牛郎为妻,为他生儿育女。她老人家非常生气,一怒之下吩咐天兵天将擒回织女。牛郎焦急不已,只能按照老牛临终前的指示,披上它的牛皮,再用扁担挑起一双儿女,飞上天庭找寻自己的妻子。王母娘娘为了阻止两人相逢,抛下银簪化成银河,让两人只能相望而不能相聚。”

  简单而纯粹的感动,让她的心情随故事而起伏,人世间的情爱不都是如此?

  龙似涛意识到她的心情,也没卖关子,继续说道:“后来玉皇大帝说,只要天河的水干了,便破例恩准两人见面。于是牛郎跟他的一双儿女不停在天河舀水,玉皇大帝为他们的至诚感动,令喜鹊传话,特许牛郎织女每年七月初七,在天河鹊桥相会。而七夕雨,便是他们喜极而泣,又或是因分离而苦的泪水。”

  “那是雨……”她低声自问,声音宛若遥不可及。

  “是啊,不过天下有情人都宁愿想像成是情泪。”龙似涛牵起她冰冷的手,长指细细描绘她手上的薄茧,轻声吟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你说是吗?”

  “他们应该宁愿要平凡的爱情吧?”她面向他,目光有着明了后的悲切。“因为只要相聚,便注定分离。”

  龙似涛没有答话,转过头,径自翘首望月,但月光却逐渐在他眼角反射成透彻的泪光。

  “你哭了。”莫晓湘蹙眉,想伸手替他拭泪,却被他抓得更紧。

  “别动,让我好好牵着你。”他声音沙哑断续,但双手依然温暖的包裹着她。

  “我没哭,你居然先哭了。”她叹气,还是抽出手拭去他面上的泪水,自己的眼眶也开始泛红。

  “我是哭了,那又怎样?”他索性孩子气的耍赖。“你不会哭吗?还是你的心在哭?”

  莫晓湘突然沉默下来,一双眼只是盯着牛郎星瞧,一语不发。

  “有我陪你,想哭就哭出来吧。”龙似涛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强忍泪意。

  “我只是在想,七月七日相聚那晚,牛郎织女会做些什么。”她轻道,但一字一句都是燎原的火种。

  龙似涛的脸倏地飞红,还没开口,莫晓湘又柔声道:

  “你能告诉我吗?”

  “大概……也是像我们这样吧?”他看着她春冰尽溶的娇媚,心中不禁一荡,但理智又克制自己不得逾矩,因,此只能僵在那儿看着她。

  莫晓湘没有答话,朱唇微启,落上他松香馥郁的颈项,再来是耳,最后是唇。

  “你……不要这样。”龙似涛暗叹,突然觉得自己很窝囊,明明两情厢悦,却又不敢碰她,最大胆那次便是在舟上吻了她。

  “你上次也是这样吻我。”她不满的扭起双眉,娇嗔美态,让人情难自禁。

  “那是……”龙似涛一时语塞,总不能说他能她不能吧?

  “是你说的,不要我忘了你。”她这次吻上他的唇,双眸动也不动的望向他,十指在他胸前徘徊流连。“我想,只有这个方法,你才不会忘了我。”

  龙似涛很想说,即使不要这样他也不会忘了她。但双臂还是情不自禁的搂上她的香肩,沉声道:“你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吗?”

  “我知道。”莫晓湘扯下自己的发簪,任一头如瀑秀发洒落在他肩上,与他的交缠在一起。

  “可以吗?”他再问她一次,眼里燃烧的是和她一样的情火。

  她点头,拉下他的披肩,再解开他的腰带,让他的胸膛赤裸的展现在她眼前。

  “你看我这么多次,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她水眸荡漾着从未为人展露的媚光艳色,从此也只为他一人展露。

  龙似涛浅叹,十指替她解开盘扣,拉她卧倒在披风上,仰着头欣赏她美艳不可方物的娇颜。

  “我是你的了,今生今世,都只有你一个。”

  她立下誓言,却不许他说,只是轻掩住他的口。

  “但你要过的比我好,帮我赎罪,让我们下辈子不要有缘无份。”

  话声歇落,呢喃轻吟,夹杂着叹息声而出,他能给的只是无止境的情话绵绵,让她温柔得深陷情网,忘了即将别离的痛苦。

  除此之外,他给不起,她亦受不起。

  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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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明,露曦。

  如果这是梦,她宁愿永远都不要醒。

  昨夜他的絮语情话,犹然密密在她耳间反复缠绕,温柔得让她几乎想舍下一切随他而去。

  她侧身躺在他身边,看着他将潇洒与天真奇异混和的五官,心中不禁想起他昨夜深情专注的脸。

  她好想自私的独占他,好想在飘泊闯荡多年后,找一处温暖的港湾歇息。

  只可惜……

  她苦笑,小心翼翼地起身穿戴好衣物,没有惊动熟睡的他。

  那是不可能的。

  莫晓湘从怀里掏出个看似装胭脂的小盒,揭开盒盖,放到熟睡的他鼻下。

  “等你醒了,我已经回去了。”

  确定他吸人足够的份量后,她收回盒子,不由自主的抚上他的脸。

  “不要想我。”她枕上他的胸膛,听着他稳定有力的心跳。“我会记得,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

  最后,她冰凉的唇覆盖上他,但颈间随之落下一样物事,垂晃在两人胸前。

  莫晓湘拾起在掌心一看,原来是他俩第一次见面时,他编给她的芦笛。

  记忆随着芦笛如潮水般涌起,让她不禁怔然。

  他在芦苇摇曳的溪边救了她、他在黄沙官道与她重逢、他为她疗伤时的羞赧不安、他在大街上执着的与她争辩、泛舟鼓琴扣舷而歌的他、还有昨晚的他……

  掌心的芦笛,依旧安静的躺在那儿,像是他,总是默默等着她。

  清脆愉悦的笛声,仿佛又从她耳边响起。她永远忘不了那单纯无心机的声音,只是纯粹关心她的声音。

  在那时,情根已种。

  她闭目,扯下系着芦笛的绳子,最后五指屈拢,碎叶片片在她指间进出。

  鹊桥散,牛郎织女永不相会。

  第七章

  晚春的梅花,早已零落成泥,仅余空枝摇曳。

  莫晓湘一身惯常的绛红夜行衣,不同的是腰间多了一管紫竹箫,而且心绪不复以往无波无浪。

  “留下芦笛,但还是忘了你。”她解下紫竹箫,依恋不舍的端详,最后将它放至唇边,怀念那一丝丝得来不易的温暖。

  沉郁婉转的箫音,仿佛不欲人知般低吟,无调无谱,只是信手拈来,简单悠远的乐音诉说主人的忧思难解。

  “晓儿,什么时候学会吹箫的?”一盏微光,跟着清冷如水的话声,突由风中传来,让她不禁背脊一动,显然吃了一惊。

  “师父?”莫晓湘很快的移开唇边竹箫,敛容向来人行礼。

  梅冷心身背琴囊,手上提着盏纸花灯笼,脚步悄没声的落在莫晓湘身侧,黑如点漆的双眸仿佛能洞穿人心。

  即使成名近三十年,她的容颜却依稀停留在当年的绝艳无伦,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成熟女子特有的优雅风情,任谁都无法将眼前的她和操控杀手组织的女魔头联想在一起。

  莫晓湘接过梅冷心手上的灯笼,默默为她卸下琴囊,点上香炉,一切都自然而然的像她小时候一样。

  “吹得挺好的,怎没听你吹过?”梅冷心柔声问道,目光瞟向她腰间的紫竹箫。

  “一个朋友教的。”莫晓湘自忖无法对师父说谎,只好据实以告。

  “嗯?”梅冷心莫测高深的一笑。“是位雅好音律的公子?”

  莫晓湘被她问的瞠目结舌,只能不发一语的算是默认。

  还来不及猜想师父是怎么得知,一旁话声便又传来:

  “我倒想看看他这师父比起我来如何。”梅冷心轻笑,接着道:“他教了你什么曲子?”

  “良宵引。”莫晓湘怔然回道,心神不宁。

  “那就良宵引吧,师父起音,你跟着进来。”梅冷心看来没把她的魂不守舍放在心上,纤指揪过琴弦,拨弄出几个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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