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能够抛开那些痛苦的回忆,一定会快乐许多,而能够看着她笑,对他而言比任何报偿都还值得。
“老兄,纪悠都答应了,你呢?”看见自己的好友望着纪悠直发愣,邵烽不得不出声唤回他出窍的灵魂。
“你说呢?”他怎么可能让纪悠穿着新娘礼服,和别的男人合照?
“那就进去试穿一下吧,不合的部分我再带回去修改。”嘴巴说说而已,这是为他们两个量身订做的,怎么可能不合?
几分钟后,同时换好礼服出现在庭园的两人,让叶飞絮和邵烽同时愣住了。
他一向对自己设计的礼服有信心,而这一组更是他的精心之作,惟一想不到,这件本来就走高雅路线的礼服,穿在纪悠身上更倍增光彩了。邵烽一时之间竟感动到无法言语。
“我这样很怪吗?”看着像木头人的叶飞絮和邵烽,纪悠不安地拉了拉身旁的陆天云。
“不,美到找不到适合的形容词。”
“邵大哥设计的礼服,真的很出众。”难怪邵大哥会是豪门中常被指名的新娘礼服设计师。
“真不想让其他男人也分享你这模样。”
“嗯?”陆天云讲得太小声了,她根本听不清楚。
“没有。”他现在只想把纪悠收藏起来。
“你的脸色很难看。”
“有吗?”他努力放松自己脸部的肌肉。
还没有?她该去搬一面镜子让陆天云瞧瞧。
看透了陆天云一副不想把纪悠与他人分享的心思,邵烽努力压抑下想当场大笑的冲动。谁会相信,曾经是众人追逐对象的陆天云,现在会为了一个如此细微的环节,眉头打结?而这一切只为了不吓跑这个小他九岁的女孩?
“照完相,底片交由你们保管,我总共只冲洗三张,以后加洗必须经过你们同意。”
邵烽还是看透他的心思了,他是否表现得太过明显了?陆天云轻皱起了眉头思考着。
“我现在就回店里带摄影师过来。”想想,他又有什么资格“同情”陆天云?看看一脸呆像的叶飞絮,邵烽忽然间觉得自己似乎也很需要“同情”。
“等等我!我要跟你一起回去!”叶飞絮一跳一跳的跟在邵烽屁股后面。
“你拄着拐杖,跟过来干什么!”
“你管我喔!反正我就是要跟!”这两天店里新来的那个设计师,猛向邵烽抛媚眼,说什么她也不会让邵烽落单,落入狐狸精的手里。
叶飞絮一拐一拐的跟着离开了。
“飞絮的脚还打着石膏,真是拼命三郎。”陆天云开始佩服起叶飞絮的毅力了。
“最近邵大哥的店里新来了一位设计师。”对方是为邵大哥而来。
“早在十年前,她就不需要担心了。”只不过对象是邵烽,飞絮注定要当阿信的命。
“掌握在手心里的东西都有可能不小心掉落,更何况是人类的感情。”
“掉落了,可以再拾起来。”她才十九岁,不应该如此悲观。
“如果是琉璃呢?”碎了再拾起来也无法恢复原状。
“如果是琉璃,我不会让她有摔碎的机会。”因为那是一个他倾尽所有心力也要死守住的人。
“世事难料。”纪悠的眼神透露着不相信。
“如果她真的碎了,我也会化为琉璃,陪她一起成为碎片。”他伸手宠爱地揉了揉纪悠的发丝。为什么他的眼神要如此认真?仿佛诉说的对象,就站在他眼前似的?纪悠不解地抬起头,刚好迎上了陆天云的凝视,晨曦的朝阳,流泻的鸟鸣,幻化为一曲清澈的乐声。
“很浪漫的话,诱拐女人绰绰有余。”她不喜欢他揉她的发,这让她看起来仿佛是小孩。
“诱拐到了吗?”望着被纪悠挥开的手,陆天云对自己无奈一笑。
“问我没用,我不是你的对象。”她在他眼中只是个任性的孩子。
“有参考价值。”被挥开的手,炙痛的感觉直接蹿烧到了心里。
参考价值……是啊,她只是个小他九岁的小孩子,她的答案有参考价值,她是不是就该偷笑了?心底那股像火又像冰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如果有一天你有答案供我参考,记得告诉我。”纪悠沉默的背影对他而言,是一种可怕的煎熬。
她不会回答的,因为……因为一个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
“借你。”拉来纪悠的手,陆天云在她的掌心里放下了一枚戒指。
纪悠先是不解地望着那张俊脸好一会儿,然后才斩钉截铁的回答:
“不要。”
“等一下拍礼服照,这个可以护照片逼真一点。”
“再怎么逼真,还是假的。”她不需要向别人借戒指,要的话她自己去买。
“要帮忙就要做得完美一点,不是吗?”陆天云温柔地笑着,把戒指套进了纪悠的无名指。
指间秀气而精致的戒指,散发着明亮的光泽,一看就知道是一只精挑细选下的名品。
“你一向随身带着女人的戒指?”
陆天云只是笑着,并不回答。
打从和纪悠第一次在海边相遇时,他就有他们会再度碰面的直觉;告诉别人,人家只会当他是傻子,他竟会为了一个只碰过一次面,连她的姓名、以后也不知是否会再相遇的女孩特地打造了一枚戒指。但,事实证明,他的直觉真的灵验了,自此以后,只要纪悠在他身边,这只戒指一定不离身,因为他不敢保证自己会在何时何地向她求婚。
“我眯一下眼,邵烽他们来了,再叫醒我。”陆天云坐到了大树下,兀自闭上眼休息。
他为什么不回答她的问题?这只戒指可是为了什么人而准备?但……又与她何干呢?摸了摸指间的戒指,纪悠完全分析不出自己为何会有这些莫名的心情。
她不喜欢别人干涉自己,所以她一向也不去干涉他人的私事。但是……面对陆天云,她便容易显得反常,好像总在意着他的私事一般……要能够不受伤,就是不要付出感情,她难道还没从家变中学乖吗,还让自己去在意他……
“你——要不要先进屋里休息?”忍不住,她还是跟到了树下,小声问道。
没任何反应,疲累过度了?蹲在陆天云面前,纪悠忍不住好奇地端详起陆天云的睡容。阳光照射下,原本柔软的棕发,颜色显得更淡了,深刻的轮廓,在均匀的呼吸中,七分俊挺又带着三分稚气。
伸出食指,纪悠戳了戳陆天云的脸颊,唇畔忍不住露出了难得的顽皮笑靥。
这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得这么熟?靠着树身也坐了下来,她歪着头,移不开看他的视线。
“借我靠一下。”发现树干靠得不是很舒服,她悄悄地挪近了身,轻靠着陆天云的身侧。
“一会儿就好,等一下我就会自己离开……”她只敢要求短暂的温暖,她只是想贪恋一下这种安心的感觉,她会马上离开的,不会靠在他身旁太久的……
注定要孤单过一生的人,是不能交心,也不能停留太久的。而,现在她只是想短暂的卸下这个沉重的包袱,短暂地……去感受一下温暖,只是短暂而已……
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远处悄悄亮起的闪光灯,唤不醒相依靠的两人。
第七章
早晨的校园,应该是安静又详和的,但是今天却一反往常,弥漫着此起彼落的讨论声。
“小悠,今天学校办园游会吗?”叶飞絮莫名其妙地看着走过身边不时投来好奇眼光的同学。
“是吗?”她一向对周遭事物不太关心。
“难道他们是在责怪我脚受伤,不能拿奖杯为学校争光?”没办法啊,她本来是快要好了,而且也偷偷报名跆拳赛了,可是那天在邵烽店里被那个该死的设计师乔羚故意绊了一跤,又滚了八格楼梯,没再折到另一条腿已经很阿弥陀佛了。
“有没有人说你想象力很丰富?”
“有啊,邵烽每次都这么说。”大家真是太抬举她了,害她怪不好意思的!
她能了解邵大哥讲这句话时的心情了。
“陆大哥这次怎么住那么久!”
“不知道。”陆天云回来的隔天,工作室就展开了浩大的工程,所有最新科技的东西全装了上去,他就在台湾指挥美国的工作,像是不打算回美国似的。
“邵烽说改天要好好酬谢你和陆大哥,因为你们那张照片,让他现在忙得昏天暗地,快像广告说的一样,每天只睡一个小时了。”
提起那张婚纱照,纪悠就觉得身子一阵燥热。邵大哥竟然趁着他们靠在树下闭眼休息时,一声不响地就拍完照了,因为是在最自然的状态下,加上陆宅风光及角度都取得很好,照片竟然呈现一股独特的风格,像是不在人间拍摄的。
但是这一切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陆天云在看到照片时,所流露出来的笑容,让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他似乎很高兴,但她又不知他究竟在高兴什么。
“很多人都指定要你们照片里的礼服,不过邵烽都一一回绝了,他说那套礼服已经有归属,不会再做第二套。而且,你们那张照片,令好多人着迷,光是要那张照片的人,就让邵烽一个头两个大了。”
纪悠只是笑笑,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陆天云把底片锁进保险箱里的举动。
“而且啊,昨天还有个‘青仔丛’,站在照片前发呆了一个小时,好不容易回过神,还冲进店里捉着邵烽的衣服盘问照片里的男人是谁。”还好她和邵烽都会跆拳道,否则早就被那个“青仔丛”摇到骨头散光光了。
“你是说……”
“纪悠!”杨宇远远地就以跑百米的速度冲了过来。
“真是说人人到。”家伙是感应到她正要破坏他的形象吗?
“这怎么回事?!”只见杨宇气急败坏地把手中揉成一团的纸重新摊开,递到了纪悠面前。
“什么怎么回事呀!你这个人讲话怎么老是没头没尾!”叶飞絮责怪地瞪了杨宇一眼,凑到了纪悠身边。
只见宣传单上头写了斗大的几个字——
纪氏企业二千金纪悠,沦落到与人同居!
父亲纪伯平搞婚外情,名画家母亲叶芯寒割腕自杀,曾经被封为钢琴才女的二千金纪悠,音乐生涯终止,堕落到与男人同居。
字的底下,还附上了纪悠与陆天云从陆宅一同出门的偷拍照。
“是谁发这种传单?!”叶飞絮生气地把纸又揉成了一团,丢到了垃圾筒里,还忿忿不平地踹了垃圾筒一下。“被我捉到一定扁他一顿,妈的!”
纪悠寒着张脸,在盛夏的太阳底下,仿佛寒冬提早降临了。
“纪悠,你先别难过,我不会相信这种没凭没据的攻击传单。”杨宇皱着眉,担心地安慰着纪悠。面无表情的遥望着远方,纪悠只是沉默着。
一群路过的同班女生,鼓噪地凑了过来,拿着传单像是得到了珍贵情报一样。
“纪悠,你妈妈真的自杀了?是因为你父亲出轨?”某同学露出了同情的脸。
“我就说男人没有一个可靠的嘛!”最左边的一个接着附和。
“是啊!我们都很同情你的处境,不过……纪悠,你不应该年纪轻轻就和男人同居啊!要知道我们女人的身体被玩弄过了,就没什么价值了。”中间那个,露出了道学家的表情。
“你们都说得不对!”曾经追过杨宇的一个女孩,排开众议。“纪悠,既然有男人愿意养你,你就不应该脚踏两条船,答应杨宇的追求!这样杨宇很可怜。”
“你们够了没?!”杨宇生气地大吼,一向充满阳光的脸上,气到青筋都浮了出来。“纪悠还没答应我的追求,也没脚踏两条船,不用你们鸡婆!”
“可是,杨宇,我们这是同情你……”
“妈的,你们再说一句,我就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叶飞絮抡起了拳头,吓得一群女生哇哇叫的逃开。
纪悠对于眼前的混乱似乎无动于衷,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兀自往校门走去。
“小悠,你要去哪里,我跟你去。”叶飞絮担心地追了上来。
“我也和你们一起走。”杨宇也追了过来。
“你干嘛追过来,小悠不需要你在旁边碍手碍脚。”
“我要保护她。”他很担心她。
“我保护就够了,你滚啦!”
“让我静一静。”停下脚步,纪悠平静地拒绝了两人的好意。“我不会有事的。”
“纪悠,不论你的家庭背景如何,我喜欢你的心绝对不会受影响,你要相信我!”如果她愿意露出受伤的表情或是哭泣,他还比较放心,但是她却面无表情,他根本掌握不到她现在的情绪,这令他更感不安。
她只知道杨宇似乎在对自己讲话,但为何他的话却怎么也进不了她的心里?只是穿过了耳,下一秒,她就完全没印象了?又为何她现在只想见陆天云,只想见他?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把陆天云视为温暖的避风港了?她好像太信任他了,也太依赖他了……这不好,这不是她当初决定所要过的生活,但……为何她在受伤后,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他?
“纪悠,让我送你回去好不好?你现在正是需要人陪伴的时候。”
“不用。”她拒绝,脸上全无表情。
“杨宇!拿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这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别再丢人了好不好!”一记拔尖的嘲讽声响起。
只见一个手上抱了一叠宣传单的女孩,嘴角带着嘲笑,神色十分得意。
“你为什么在这里?!”杨宇讶异地看着一脸得意的徐玉萍。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来告诉大家,拥有美好形象的纪悠,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啊。”徐玉萍得意万分地扬扬手中的传单。
她认识这个女孩吗?她说话的样子好似她们认识,而且还有深仇大恨似的;但为何她再怎么努力回想,却是不记得认识这个人?
“是你做的?!为什么——”杨宇一个箭步跨上去,正想捉住徐玉萍,比他动作更快的叶飞絮已挥出了一记拳头,一拳打在徐玉萍脸上了。
“叶飞絮!你竟敢打我!”被挥来的拳头打得头昏眼花的徐玉萍踉跄了几步,险些站不稳。
“我专打小人,怎样!”一拳还平息不了叶飞絮的怒气,她一个跨步,正想再挥一拳给徐玉萍,却被杨宇制止了。
“别打了,她禁不起你再一拳。”徐玉萍的半边脸已经肿起来了。
“她禁不起,小悠就要活该忍受她的恶毒吗?”甩开杨宇捉住她的手,叶飞絮气愤难消。
“我恶毒?笑死人了,她如果没和男人同居,还怕人家说吗?有出轨的父亲,就有和人同居的女儿!”
“你有胆再说一次!”叶飞絮再次抡起了拳头。
“杨宇,这个粗暴女要打我。”搞着半边脸,徐玉萍仗势躲到了杨宇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