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切,我帮你切!"祝大婶拉过她的手,硬是拖着她向前。
"我切就是了!"被这么一拉扯,她整个身子好像要散了似的,忍不住出口喊道。
祝大婶闻言,放开了她的手。
祝聂芸啜泣着,颤抖的将手伸向面前的刀子。
她心里明白,若不从的话事情不会结束,为了以后的日子──她似乎别无选择。
眼睛一闭,心一横,刀子直直落下,她尖叫了一声,锋利的刀切掉了她的左小指──
好痛!
感受到温暖的血从断指中流出,她抬头看着祝家母子微楞的神情,想出声问,他们是否愿意相信她了,但她来不及问出口,就痛得晕了过去……
祝聂芸再次转醒时,已经是夜半时分。
手上传来的痛楚使她掉泪,她吃力的爬起来,眼睛向四周转了转,她已回到她简陋的房间里。
她跌跌撞撞的起身将烛火点亮。
藉着微弱的烛光,她看到自己的手被随意的包裹起来,一直到现在,还有些血水渗出。
看来娘狠心到连请个大夫来看她都不肯,只把昏倒了的她丢回房里,要她自生自灭。
思及此,她绽出一个凄楚的笑容。
虚弱的走到窗边,用没受伤的手推开窗,窜进来的寒冷空气使她身躯一抖,外头的月亮又大又圆,想到自己的处境,她忍不住又哭了。
血似乎一直从伤口流出,她可能就会这样死去也说不定。
不过,这也未必是件坏事。她自嘲的心想。
仅只穿着单薄的衣裳,她像个游魂似的走了出去。外头一片寂静,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
不知不觉,她走到玉泉桥上,看着桥下溪水不停的流着。
"万黼……"想到在这遇到的英俊男子,她不由得喃念着他的名字。
他是多年来第一个让她感受到温暖的人,但是他们两人毕竟……有缘无份吧!
叹了口气,她觉得倦了,这样的日子、这样的人生要来做什么?眼睛一闭,纵身一跃──
冰冷的溪水没有卷走她的身躯,反倒是──她震惊的睁开眼,一双铁臂紧环住她的腰。
"是你!"她万万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
"你在做什么?"胤祺的语气有着恼怒。
要不是今夜他一时兴起,想私自到城外他皇阿玛下旨所建造的三希堂,探看久违的三阿哥,他也不可能会救到正打算投溪自尽的她。
"我……"看着他,她说不出话。
胤祺瞪着她苍白但秀丽的脸庞,"你在想些什么?三更半夜这么冷穿这样跑出来,你看看你,都快被冻僵了!"他脱下大麾披在她身上。
她还是无语的看着他。是上天可怜她吗?在这个时候将这个男人送到她面前,让她可以再看她一眼。
"你真是该死!"看着她楚楚可人、恍若要勾人心魂的眼眸。"竟然还想要跳溪?!"
他低咒一声,吻上她冰冷的唇,恣意在上头烙上自己的痕迹,他压根不在乎她有没有丈夫。
她会三更半夜要跳溪,想也知道她嫁的那个人肯定待她不好,既然如此,不如跟着他吧。
祝聂芸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骇得不知所措,只能被动的任他摆布,原本冰冷的身躯在他的怀抱中迅速火热了起来。
他鼻息喷出的温热气息使她忍不住感到晕眩,她忍不住嘤咛出声,身躯软下。
胤祺尽情的攫取她的甜美,察觉她身子一软,他抱得更紧,但他突感不对劲的低头一看,才发现她已经晕倒在他怀里。
眼底倏地闪过暴怒,他看到了怀中佳人手上不停流出的鲜血。
大夫及时用止血石帮祝聂芸止了血,若再晚一点,就算她跳溪没死成,也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胤祺浑身僵硬的坐在床前,看着她苍白虚弱的躺在床上,她的手指显然是被利刃给切断,是她婆家的人吗?
他眼神一冷,若让他查到是谁,他会要那人付出代价。
恪靖没有敲门,大剌剌的闯了进来。
她早就从店小二的口中得知,昨儿个夜里胤祺抱回了一个姑娘,而那个姑娘美若天仙,是宿迁镇上有名的大美人,不过是有夫家了──她禁不住好奇,所以来一探究竟。
"五哥……"一看到胤祺的眼神,她忙不迭的停下了脚。
天啊!她从没见过一向斯文有礼的他眼光变得这么狠毒过,看来有人惹恼了他,只希望那人不会是她。
"来做什么?"胤祺寒着声问。
她耸了耸肩,无辜的眨着眼,"没什么,只是店小二说你带了个有夫之妇回来,所以──"
看到他脸色倏地一沉,她连忙闭上了嘴。
"叫店小二过来!"他冷着声说。
"喔。"恪靖不情愿的应了声,转身去叫人。
没一会儿工夫,店小二急急忙忙的进了房。
"这位爷,有什么吩咐?"他不愧是见多识广,看也知道这两个外地来的公子非富即贵,所以巴结着点,好处肯定不会少。
"她是谁家的媳妇?"胤祺将目光瞥向床上的人儿。
店小二眼睛眨了眨,从他的角度看不到祝聂芸,但知道她受伤,平日也同情她同情得紧,这么一个活脱脱的美人,天天任人打骂……
"我在问你呢!"胤祺皱着眉,注意到店小二的目光不停的飘向床,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他的视线。
"是。"他连忙回神,"是祝家的媳妇,祝进三的妻子。"
"祝家?"他思索了一会儿,"他们待她不好?"
店小二迟疑的笑了笑。
这个笑容给了胤祺想要知道的答案。
"她的手──也是祝家人干的?"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他耸了耸肩,"但八九不离十吧!祝家对她实在不挺好的。"
"祝家在哪?"胤祺寒着脸问。
店小二详细的告诉他。他虽然很好奇这个公子想做什么,但有些事他还是少问,等着看就是了。
"好。"胤祺给了他一点银子,"你下去吧。"
"谢谢爷!"谢过了胤祺的打赏,店小二眉开眼笑的离开。
趁着两人说话时,恪靖已经偷偷摸摸溜到床边,打量被众人称为大美人的祝聂芸。
"你在做什么?"一个转身,胤祺看到的是恪靖正伸出手捏祝聂芸的脸颊,他长手一伸,拍了她一下。
"哇,好痛!"她惊呼了一声,将手给缩回,没好气的瞪着他,"你干么打我?"
"你干么捏她?"他火大的反问。
"因为她很漂亮,比皇阿玛那些妃子还美呢!"她笑得开心,"难怪你会想把她给抢过来。"
他脸一沉,"你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恪靖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问那小二哥那么多,无非就是要上祝家命令他们把这个媳妇让给你不是吗?"
心事被说中了,但胤祺并不觉有何不妥。
"五哥,我要劝你一句,夺人之妻,非君子所为。"她笑了笑,"若让皇阿玛知道,他会生气的。"
他明白,但他发现自己压根就不在乎。
反正顺治帝还不是纳了自己的弟媳,襄亲王博穆博果尔的福晋董鄂氏为妃,而他不过就带个有夫的汉族女子在身边,有谁可以置喙。
更何况看她的第一眼,他就被她的柔弱所吸引,这辈子,他还没遇过像祝聂芸一般,只要一面之缘就令他心悸的女子。
"看你的样子,你真的是要定她了?"
胤祺不置可否,只是静静看着祝聂芸。
得不到回答,恪靖也不再自讨没趣。
一个女人,纵使是有夫之妇,只要胤祺想要,她确实无法说些什么,毕竟有哪个女人可以不被这么英俊又有权势的阿哥所吸引?
"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三哥?"
"过一阵子再说。"
恪靖闻言,睁大了眼睛,这算什么,见色忘兄吗?
"那我呢?"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不会也要我跟在你身边,处理你的事吧?"
胤祺瞄了她一眼,这丫头在只会坏事。
"你自己去找三哥。"他作下了决定。
她一脸错愕,"你叫我自己去找?!"
他点头,"有何不妥吗?"
"当然!"她气得跺脚,"我可是金枝玉叶,长得又是国色天香,一个人独行很危险的。"
见她这番话讲得脸不红气不喘的,胤祺摇了下头,"你现在这副不男不女的样子,不会有事。"
"你──"恪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自认穿着男装的自己斯文而俊逸,没想到兄长竟说她不男不女。
"你放心好了,我不可能放你独行,"他飞快的下了决定,"我会雇个人送你过去三希堂,就在城外不远──"
"不用了,"她恪靖公主可也是有骨气的,"我自己去!"
"恪靖,别耍脾气!"胤祺冷眼旁观的看着她气恼的样子。
"我偏要,"她公主脾气一发起来,可没几个人劝得动她,她瞄着躺在床上的祝聂芸,"这女人还真倒楣让你给看上。"
"恪靖。"他没好气的唤了声。
哼了一声,她掉头离去。
"回你房里等着,"他平淡的交代着,"用过午膳后,我会派人送你过去三希堂。"
拉开门的手一顿,她转过头,啐道:"我不要!"
"你说什么?"胤祺锐利的眼神射向她。
这个眼神使恪靖一震,她不情愿的回说:"没什么。"
她不悦的离开,在京城呼风唤雨的她,没想到了这里却凡事得听令于他人,真是恨啊!
等回了紫禁城,这些她都会一并讨回来,不然她就不是四公主。
第四章
躺在床上的祝聂芸幽幽转醒,一睁开眼,她只觉得身体沉重无力,左手传来的剧痛使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你醒了。"
温柔的声音从她的身旁传来。
她虚弱的转头,看到胤祺后,眼睛倏然大睁。
"你……"她往后坐起,却觉得一阵晕眩。
"别急!"他扶着她再躺下,"快躺着。"
她困惑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这才想起在桥上的一幕,他在最后一刻伸手救了她。
"我怎么了?"她有气无力的问。
"你流了很多血,"抚着她的脸颊,他柔声的说,"我找大夫帮你看过了,休息一阵子就没事。"
她吃力的抬起手,看着伤口已被妥善包扎。
"你的手指为什么断了?"他直截了当的问。
祝聂芸的脸色更显得苍白,双眸则因为想起之前受到的委屈而迷蒙了起来。
"别哭啊。"看她落泪,胤祺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他柔情万干的拭去了她的泪水,"你有什么委屈告诉我,我会替你讨回公道。是不是因为昨儿个的事?"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透过泪眼,祝聂芸激动的看着眼前的俊脸……眼泪掉得更凶。
"我已经叫你跟我走了。"他的口气加了些许的指责。
"我不能。"她啜泣。
他见状,心头一悸,冷不防将她给圈进怀里。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痛了她的伤口,但她一点都不以为意,被他抱在怀中,她感到心安,拿着一双水雾的美眸瞅着他。
他低下头吻去了她的泪,她感到自己的心正不顾一切的沉沦。
她的手撑着他的胸膛,"公子──"
"我已经说了,别再叫我公子,叫我万黼。"将她的发丝拨至肩后,他专注的看着她。"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轻摇着头,对于此事她不想再多谈,她低垂螓首,久久不发一言。
胤祺见状也不再追问。
"你休息吧!"他扶着她躺下。
"公子……万黼。"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她脸色微红的唤了声。
"什么事?"他细心的替她盖上被子。
"我、我家里人……"
"如何?"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胤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会是还想回去吧?"
看到他的表情,祝聂芸没由来得心一惊,若能选择,她也不愿回去,只不过……不回去她能去哪里?
难不成──看了他一眼,她飞快的低下头,跟着他吗?她困惑的心想。
胤祺知道自己的态度骇住了她,于是放柔表情,"休息吧,你家里的事我会替你处理。"
她很好奇他口中所言的处理是什么意思,但在他的坚持下,她只能听话的躺在床上。
"还不闭上眼睛。"
他的声音传来,她连忙将眼给闭紧,她可以感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这使她不自在极了,不过她真的好累,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胤祺一直等到她入睡才站起身,他跟她口中所言的家人还有要事得谈,但他希望速去速回,在她醒来之前。
祝大婶正站在自家门口,跟左邻右舍哭诉自己的媳妇跟人跑了。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隔壁的李大娘怎么看都不觉得祝聂芸会是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
"还能有什么误会?"祝大婶尖着声音喊叫,"我前几日就见到她在溪边跟个外地来的俊小子眉来眼去的,昨天我不过要她去提个水,说来真丢人,他们两人光天化日下竟然牵着手走在大街上,还让我们进三给撞个正着。昨天我跟进三教训了她一顿,原指望她会改,可谁知道,今天一早我上她的房里一看就没有人了,你们说这不是跟男人跑了,是什么?"
李大娘和身旁的张大婶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
老实说,她们心里是认为,若是祝聂芸真跑了也不是件坏事,毕竟祝家人怎么对待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大家都看在眼底,不过当然这话她们是打死也不敢跟祝大婶这个泼妇说。
"她能嫁给我们进三是她的福气。"祝大婶啐道:"她竟然还这么不守妇道,真是不要脸!"
李大娘在心中叹了口气,这祝大婶跟她们是多年的老邻居了,丈夫死了之后,就把希望全放在独生子身上。
偏偏这祝进三根本就是扶不起的阿斗,也亏得死去的祝大爷早早就替他找了个童养媳进门,不然谁会想嫁给一个整天无所事事的坏东西。
"话别讲得这么难听。"她柔声的说,"我看你家芸儿可能只是出去走走,等会儿就回来了。"
"她不回来还好,若回来,有她好受的。"祝大婶叫骂着。"昨儿个只要她断一根小指头真是便宜她了。"
这人真是狠啊!李大娘再次跟张大婶对看了一眼,虽然看不过去,但这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家务事,管多了,只是找罪受。
两人有志一同的想开口告辞,却因为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男子而闭上了嘴。
李大娘推了推祝大婶。
"怎么了?"她不快的问。
李大娘指了指她的身后。
祝大婶不解的转头。
"你姓祝,对吧?"胤祺冷冽的声音响起。
祝大婶看了他一眼,认出了他,就是一直缠着祝聂芸的那个男人──她立刻冲向他。
"说,芸儿那个贱人是不是在你那里?"
胤祺瞪着张牙舞爪的她,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他眼神一冷。
"没错。"
"我就知道,"祝大婶闻言,双眼冒火,立刻放声大嚷,"芸儿那个贱女人真的勾搭上汉子,我们祝家真是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