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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君如狂 page 10 作者:楚妍

  “我家小姐不想见你,回去吧。”

  “我只说一两句话就走。”龙依旬见她堵在大门口,索性改走后门,陈嫂马上快速追过去,“难道你家小姐连见个客人的权利都没有,你这个下人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我家小姐谁都见,就是不见你。”龙依旬一个急转身,害陈嫂差点跟她撞个正着。

  “为什么?我跟她是同床共寝的好朋友,她有什么理由不见我?”

  “你告诉我,我有什么理由要见你?”乔羽书突然从廊柱后出现,吓了龙依旬一大跳。

  “我、我只是……”翕动了一下嘴唇,见陈嫂虎视眈眈立在一旁,好像她只要讲错一句话,就会被轰出门,她不耐地对她说:“我跟羽书聊天,你好意思站在这里偷听吗?”

  “我哪有!”

  “陈嫂,你先去忙你的吧。”乔羽书心想,在自己家,龙依旬总不能要好计陷害她了吧。“我想,龙小姐也不会待太久的。”

  “你很不好客哦。”龙依旬笑着把手里的花跟礼物递给她。“不过我不会介意的。”

  “我应该谢谢你宽宏大量吗?”乔羽书瞟她一眼,回身将花和礼盒堆放在石椅上,开门见山地问:“找我什么事?”

  “一定要有事吗?不能只是单纯地探望和忏悔?”

  她水汪汪的眸子闪着泪光。“接受我的道歉,稍微减轻我良心上的谴责,不要让我日日夜夜活在不安与内疚中好吗?”

  “不好,”她是有仇必报俏佳人。“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对了,要是真的不小心和你的良心异地重逢,记得替我问候它。”

  “羽书,何必呢?你都已经这样了,你难道不希望多一个朋友听你倾诉,陪你一起痛哭一场?”

  “我为什么要痛哭一场?”这女人果然来意不善。

  乔羽书看着她,只见她美丽的脸庞慢慢凝出一抹浅笑,非常阴险的笑。

  “颜面神经麻痹虽然有复原的希望,但说不准三五个月,或是三五年,万一你伤到的是主神经,你这一生恐怕都要和喜怒哀乐绝缘了。”笑靥从她唇办逐次往外扩散,最后充满地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她从来没看过她那样开心,打从心里的开怀大笑。

  乔羽书盯着她的眉眼良久,痛心并怒责自己竟然如此地没有识人之明,

  坏女人!

  再跟这个坏女人多说一句话,她就要吐出来了。

  “走,立刻给我走!”她不客气地下达逐客令。

  “放心,我没兴趣待太久的。”龙依旬微笑地说:“昨天元赫来找过我,事实上,他昨晚就在我那儿过夜,我们聊了很多,包括你们的婚事,他告诉我,他之所以娶你,是因为同情你,他对你有道义上的责任,”

  同情?阿亚也告诉过她同样的话,第一次听的时候非常刺耳,而此刻听来却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寒意。

  他们两个可真是有志一同呵。

  “不错嘛,可见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嫁给他当老婆,我这辈子就稳当啦。”想拿话激她?省省吧,她又不是看电视肥皂剧长大的。

  “你难道不觉得难过,这样一桩婚姻跟买卖交易有什么不一样?”

  “措辞不当,逻辑也错误。”同情和买卖怎能混为一谈。

  “你父亲把农场、牧场全部交由他去经营,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酬佣,答谢他勉为其难娶了自己形同残废的女儿。”龙依旬真不是普通的毒,才只是颜面神经麻痹,她便开口闭口残废,好像恨不得一举将乔羽书打入十八层地狱。

  凝视着檐廊下的水洼,乔羽书惊觉自己的心正在淌血。曾几何时,她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骄纵跋扈的千金大小姐,而今,她居然得靠同情、靠她爸爸庞大的财富才能获得一纸婚约。

  叫她情何以堪呵!

  她深吸一口气,用强装的无畏让自己坚强起来,

  “是又如何?我爸的财富就是我最大的靠山。”她佯嗔地戳着她的胸口,“趁我没跟夏元赫结婚以前,你赶快跟他一刀两断,否则,一旦让我成了夏太太,我可会利用财势分分秒秒跟监你,胆敢接近我老公半步,就告你妨害家庭!”哼,看谁比较狠。

  “你……”龙依旬被她唬得一愣一愣。“我不相信你会要一桩这样的婚姻。”

  “要,我当然要,而且一旦要了,就要一辈子。”不要跟你鬼扯了,坏女人。“陈嫂,送客。”

  “等等,羽书,你听我说!乔羽书!”龙依旬愤怒跺脚,非常小气地把那束花和礼盒一并带走。

  ♀  ♀  ♀

  爱一个人就能成为他生命的主宰?

  无法归咎谁对谁错,人生是难料的,情爱更加是剪不断,理还乱。

  向父亲求证了龙依旬所说的话以后,乔羽书把自己锁在房里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也不理人。她相信老爸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以夏元赫卓越的经营长才,丰富的财经知识,乔家的事业交给他掌舵,是再好不过了。

  如果这当中没有夹杂着一纸饱受外界质疑的同情婚约,也许就不会让人产生这样不堪的联想。

  龙依旬是怎么知道她的脸给撞坏了?真是夏元赫告诉她的?一想到他极可能真的和龙依旬藕断丝连,她就难过得心痛如绞。

  从衣柜里拿出行李箱,她木然地将衣物一件一件放进去。

  陈嫂站在门口苦候一天,终于得以进入,帮她整理东西。她哭红了眼,但没有阻止她,服侍、照顾地近二十年,她比乔母还要了解自己嗓门大、脾气大,超讲义气的大小姐。

  “不管到哪里,都要打电话回来,记住了?”陈嫂再三提醒她要保重,要保持联络,要早点回来。“手机带着,至少让我随时都能知道你是平安的。”

  乔羽书点点头,把手机塞进行李箱。“拿着。”她将一封信箴交给陈嫂。“帮我交给夏教授,叫他不用找我,等想通了、想透了,我会回来的。”

  这时敲门声响起,陈嫂握了一下她的手,才跑去开门。

  是阿亚。他提着简单的行囊,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让我带你离开这。”他突然开口。

  天!阿亚居然会讲话。是,是谁说他是哑巴的?

  “不,”乔羽书骇然火色地望着他,连陈嫂都瞪大眼睛,满面惊疑。“我们各走各的路。”她不想问,也没兴趣知道他为什么婴伪装成哑巴,欺骗所有的人。

  “羽书。”阿业温柔地抱住她,无限深情地柔声道:“听我说,嫁给我,让我给你幸福。我要的只有你,只有你,而夏教授,他、他的野心太大了,你跟着他不会幸福的。”

  乔羽书坚毅地摇摇头。“我们是两条并行线,不会有交集的,忘了我吧,”提起行李箱,她绝情地拂开他的手。

  “你,要走?你既然要走,那为什么不……”

  “我只是想离开一阵子,不是逃避,更不会想和什么人私奔。你呢?你要去哪里?”

  “美国,我申请到康乃尔攻读农经。”阿亚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不愿跟我走,至少让我送你一程?”

  乔羽书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含笑点头应允。

  前往机场的路上,何亚自动招供,说他之所以装成哑巴,实在只是希望博得夏元赫的同情,因为夏元赫录用研究人员非常严苛,成绩太差,能力不足的,即使能够录取,也会很快就遭到解雇。

  “记得你告诉过我,你和夏元赫是邻居。”

  “是的,但他并不知道有我这样一号小人物。夏教授从小就很出色,是村民眼里的明日之星。他每天除了忙学校的功课,就是到处打工,赚钱帮他那不负责任的老爸还酒账、赌债和大大小小不明就里、莫名其妙的赔偿金。”

  好可怜。听他提起夏元赫惨兮兮的童年往事,乔羽书禁不住心疼不已。

  “他是穷怕了,才会同意你父亲作出那样的交易。”阿亚说。

  他的口气跟龙依旬真的很像。乔羽书看着他,陡地觉得他清秀漂亮得过分的脸面,和龙依旬竟也有几分神似。

  “买卖我跟他的婚姻?”乔羽书抿嘴一笑,不子置评。

  “你很坚强,要我是你……”

  “不要再说了。”多说何益?“帮我留点余地,不然我就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朋友、”

  七点五十一分,机场内显得有些儿冷清。阿亚问她,上哪儿去?是啊,上哪儿去好呢?往东?往西?仿佛天涯的尽头有颗明亮的流星,指引她踏上最邈不可知的海角。

  “我想去法国。”那是她最喜爱的国度,她要到罗瓦河谷的香波宫,那是她非常喜爱的一个地方。

  “顺道去一趟罗瓦河谷,这时候的罗瓦河谷最美了。”阿亚仿佛和她心有灵犀,热心地把他一位在当地留学的大学同学韩鹏程的电话号码抄给她。“从巴黎出发,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你会爱上它的,那个美丽的小镇。”

  乔羽书一愕,是巧合吧,他;只是巧合跟她喜欢上同一个城市而已。

  ♀  ♀  ♀

  静静并坐在石阶前,龙依旬双手紧抱胸口,“你冷不冷?”

  夏元赫整晚都没有开口,寒风凛冽中他连眉毛都没挑动过。

  口袋里躺着乔羽书留给他的信,至今他仍没有办法从伤感中走出来。

  龙依旬搓搓手,哈出冒着白烟的气,明示他她实在冷得要命。她今儿一早就来了,直逗留到现在,犹不肯离去。

  “如果冷就回去吧。”他淡淡地说,

  “不,我要陪你。”地把身子挪近他一点,“今早阿亚传了伊媚儿绐我,他们正在美国的黄石公园,没想到她会背着你和阿亚私奔……”

  夏元赫沉默的时候仍有一股惊人的气势。那执着刚毅的真情,震撼了龙依旬。他怎么可以这样爱她?乔羽书有什么好!

  夏元赫用他温和的冷漠,逼迫她越离越远,即使两人近在咫尺,亦如相隔天涯。他们相识相恋近两千个日子,他怎能说变就变,逃命一样拒绝她?

  是谁说的,世界上最长的距离,是情尽缘灭的男女的眼神。

  不,她不会轻易放弃的,任何她想得到的,她一定会竭尽全力、不择手段。

  “他们俩真是天造地设,再适合不过……”一句话未竟,夏元赫已厌烦地起身走入屋内。

  “元赫,”龙依旬追了进去,“你还要躲多久?她不爱你,她甚至也不爱阿亚,她爱的只有她自己,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她根本是在玩弄你们的感情。”

  夏元赫依然无言,黑暗中的他,看起来格外肃穆阴鸷,冷若霜雪。

  “元赫,我——”他封锁了最后一道沟通的管道,将她推出门外锁上大门,用黑暗和孤寂为自己疗伤。

  龙依旬捏着手上他公寓的钥匙,那是她逮到一个机会,偷偷到锁店打的。有那么一下下,她冲动地想直接开门进去,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一场,但她还是忍下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呀,她图的可是一生一世,所以她更得忍。

  第八章

  乔羽书站在一座城堡前,夕阳染红半个莽阔的苍穹,阵阵野风吹拂,凝神静听,风中的细响犹似城堡和山林间的低语。

  她所在位置的斜后方,潺潺浅流的是欧洲大陆最后一条没经过人工疏浚的河流。这河安静时,水平如镜;汹涌起来,却是大浪淘沙。自古以来谁都让它自由,就连那些在河边高地上盖宫堡、造别墅、自喻为天之骄子的法国王亲贵族们,也没更动过它。

  数年前,刚从学校毕业,她曾和几个要好的手帕交一起到这儿自助旅行,当时她曾经满怀绮思梦想地立下心愿,希望有朝一日能带着心爱的人,重游香波宫,在这里谈段浪漫的贵族恋情。

  寂寞呵!

  拖着行李箱,走人宏伟华丽如童话般的纯美宫殿,内心的孤独、仓皇排山倒海而来。

  已经开放作为度假饭店的香波宫处处充满令人眼花撩乱、栉比鳞次的石头塔楼、雕刻天台,圆的、尖的、方的,各式各样,每一惊鸿回眸都是一个震撼心魂的建构。

  空荡荡的信道,厚而高的石墙,值此寒冬,真是冷入骨髓。

  一阵笑闹声从转角处传来,是五、六名亚洲年轻人,男男女女,大概也是到此地旅游的。

  “嗨!”他们一见到她,即热情跟她打招呼。“你是T省人还是日本人?”

  “T省。”她淡淡地回答。

  “这么巧!”其中一名大男孩兴奋地说,“人不亲土亲,就你一个人吗?要不要跟我们一道玩?”

  “不了,谢谢。”乔羽书刚转身,听到后面的女孩大喊——

  “韩鹏程,你去Check  in,我们要到那边拍照。”

  挺熟的名字,她在哪儿听到过?

  冬季日短,一晃眼,太阳已完全沉落,她来到柜台,那位叫韩鹏程的男子还没走,礼貌地朝她微微颔首。

  “一个人旅行很寂寥,特别是到了这里。”他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脸颊露出一个很讨人喜欢的酒窝。

  “我知道。”以她此刻的心情,就算加入他们也一样快乐不起来的。

  办妥手续,她拖着行李,依服务人员的指示往信道尽头走。

  冬天的香波宫很有一种苍茫的美感,峭立的塔尖在淡淡的雾里,一切朦朦胧胧。

  这季节游客稀少,根适合需要沉淀心情的她,

  “听说当年建造这座宫殿的国王,只在这里住了四十天,就再也不曾眷顾它了。”韩鹏程背着简单的行囊跟了上来。

  “你对这里很熟?”她礼貌地反问。

  “在巴黎留学三年,每回有朋友来,我就带他们来玩,我喜欢这里。”他说话时,眼睛直盯着地,眼神纯净无尘。

  “原来如此,”乔羽书无心攀谈,很不巧地,她的房间就和他们预订的三间房紧邻着,不搭几句话也挺奇怪。“我有一位朋友,他的同学也在这里留学。”

  “真的?叫什么名字?告诉我,我铁定认得。”

  “忘了,等我记起来再告诉你。”

  本以为各自回房后,彼此就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奈何快乐的人总看不到他人眼中的忧伤。晚饭后,他们再三地邀请她一起玩桥牌。

  乔羽书实在拗不过他们,匆匆合上才看了三分之一的叔本华的诗集,塞进包包里,一张字条顺着边缘滑落下来,是阿亚绐她的那张便条纸,她信手拈起,目光立时因上头那三个字而怔住。

  “韩鹏程?”这么巧,是刚好同名同姓吧?

  原本还扰豫着要不要过去凑热闹,这会儿她更不想去了。不晓得阿亚有没有打电话通知韩鹏程,倘使让人家知道了她的身份,东问西问地岂不烦死了。

  早知道方才人家问她“贵姓大名”时,她就不该老实回答。

  “乔小姐,你准备好要过来了吗?”看来他们似乎比她还寂寞。

  “呃,好,好了。”真是地,悲伤的人连选择孤独的自由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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