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我无法给你保证!”
她的脸马上拉了下来。“一个月?一年?十年?你根本就只是在哄骗我!”
他的脸也如花冈石般的严厉起来。“你真是有理说不清,公司能说放就放吗?英国毕竟不像去高雄或屏东,你体谅别人一点好不好?”
“那我自己去嘛!”
“不行!”他一口回绝。
“我会回来的!”她恳求道,可怜兮兮地为自己保证着。
“我只带来回的机票钱,一些日常衣物,我会很快就回来的!”
“丁伊柔!我只说这一次!”他气定神闲,但所摆出来的架势却令人望而生畏。“你可以断了自己回英国的念头。”
丁伊柔知道眼泪和恳求已无法打动他,她认命地起身,绝望地看了他一眼,冲回了卧室。
裘杰人僵在当场,像泄了气的皮球般。
路欣坐在床沿边,用大毛巾搓揉着自己的头发。
路爱思悄悄地走进路欣的房里,在她的身边坐下。
她放下了擦头发的手,望着她的母亲。
“路欣!你最近好像和我没什么话哦!”
“妈!是你多心了!”她玩着手中的大毛巾,不敢看她母亲。
路爱思轻柔但坚定地将女儿的脸转向自己。“不要骗我了!我太了解你。”
“真的没什么。”
“还在为父亲的事烦心吗?”
她摇摇头,微微地一笑。
“路欣!妈不会勉强你的。”路爱思无奈、沧桑地一笑。
“二十几年都这么过去了,我也不会想要改变现状,既然你不需要也不想知道你父亲,那我们就当根本没这回事好了。”
她这会反而犹豫不决了。
“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破坏了我们母女之间的感情!”
“妈!你认识傅定国吗?”她出其不意地一问。
路爱思的心跳漏了个节拍,脸色惨白,但她依然强自镇定。
“妈!你到底认不认识?!”
“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今天下午我看到你和他走在一块。”她平淡地问着。
“是吗?”路爱思回避着。
“我相信我没有看错。”
“是的!我认识他。”
路欣的眉毛一耸,眼神带着探询。
“老朋友了!”
“我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
路爱思勉强地一笑。“不值得一提嘛!”
“既然你们认识,何不约傅伯伯到咱们家吃个饭,聊聊天的。”
“不要!”路爱思反射般地摇头。“不用这么麻烦。”
路欣平静地深吸了一口气,勇敢地看着她的母亲。“你怕他告诉我我的父亲是谁吗?”
路爱思震惊得说不出话。
“或者他就是……”
“住口!”路爱思喘息着,僵硬、迟缓地起身。“我不准你再说下去!”
“为什么?!”
“路欣!你没有资格批判我!”
“我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她起身吼道。
“那你就直接问我。”路爱思冷静下来。“不要在那里猜测、想像。”
路爱思的话使路欣安静,沉默了不少。
“路欣!我不愿勉强你也不愿给你压力,什么时候你想知道就问我。”说完,路爱思转身打算走出房间。
“妈!”她叫道,“对不起!”
路爱思转过身。
路欣三步两步地投入了她母亲的怀里。
“妈!我不该这么,口没遮拦的。”她平视着她母亲的眼睛,撒娇着。“你不要生我的气了。”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路爱思温柔地抚着女儿的脸颊。
“你就是我的一切了。”
“你也是我的一切!”她爱娇地向母亲保证着。
“你少来!”路爱思笑骂道:“一旦你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先生、小孩,看你到了那时候还记不记得有我这个妈在。”
“妈!”她不依道,搂着母亲的腰。“情况不一样,我们相依为命惯了,而且谁告诉你我要结婚,生小孩的啊?!”
“路欣!你别让妈再操心了。”
“时代不同了。”她笑道,愉快地松开她的手。“现在是八十年代,女人已经不是以往的那种传统,受气包的角色。”
路爱思忍不住的要皱眉。“路欣!世界再怎么变,社会再怎么进步,女人总归要走进家庭的。”
“妈!你又要开始了!”她假装抱怨道。
“路欣!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妈!”
路爱思摇摇头。“算了!你快点把头发擦干吧!免得感冒。”
路欣行了个军礼,一扫心中的阴影。
“对了!什么时候带他回来给妈看看?”
“谁?!”
“不只一个啊?!”路爱思笑骂着。
她想了下。“你一定是指齐修治,对不对?”
“其他的又是谁?”
她笑而不语,一脸不在乎。
“路欣!眼睛不要长在头顶上。”
“头顶?!”她故意地装傻。“我是长在脸上的。”
路爱思没辙。“你这孩子!”
路欣开心地将头靠在门上。
“今晚开心吧!”齐修治凝视着她问道。
“很好玩!”
“那我稍稍比任中威占了点上风吧?!”
她倏的扯下脸。“你真会扫兴!”
“前两天我碰到了任中威。”
“那又怎样?”她不客气地问道:“别告诉我你们当街打了起来。”
“没有!”他一笑。“我们都有风度得很。”
“那很好。”她又笑了。
“我还是不能拜访一下伯母吗?”
“除非你和任中威一起来。”
“什么意思?!”他斜倚在门上。
“表示我一视同仁啊!”她大方、洒脱地说道。
齐修治静而不语,只是看着她。
“怎么?我的话又伤到你了?!”
“不!我就是习惯你这样。”他似乎向她投降了。“哪天你要是温柔、体贴起来反而会吓跑我。”
她瞪了他一眼。
“说真的,路欣!你要再花多少时间才能打定主意?”
“拜托!又要我二选一了?”
“我不会放弃。”
“天啊!”她摸摸自己的额头。“不要破坏今晚的气氛好不好?”
“你以为我喜欢?!”他表明立场。“谁叫我的对手和我旗鼓相当!”
“好了!”她摇摇头。“我宁可早点上床去睡我的大头觉。”
“不会孤枕难眠吧?!”他笑着揶揄道。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她毫不犹豫地反讽回去。
“路欣!我承认输了!”
路欣自信、骄傲地一笑。
“路欣!我从一开始就不是抱着玩玩的心理,这一段日子我也努力地向你证明我的真心,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他就事论事。
“趁早死心。”
“你说得可轻松。”他有点生气,瞄了她一眼。“我不在乎任中威,更不在乎还有其他的对手,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赢家,除非你希望两败俱伤。”
“够清楚了!”她别扭道。
“你这个人实在说不得。”
“知道就好!”她嫣然一笑。“明天晚上你不用来接我。”
“谁要送你回家?!”
“自然有人,不用你操心了。”
他自嘲但无奈地一笑。“这就是我要操心的。”
第八章
丁伊柔拖着懒洋洋的步伐走进“诗韵”。
“丁小姐。”店里的小姐都和丁伊柔很熟,于是礼貌,客气地招呼着她。
“你们老板在吗?”
“办公室里。”
“谢谢。”说完丁伊柔往里面走,推开了路欣办公室的门。
“伊柔!”路欣抬起头。
“嗨!你最近怎么样?”她边坐下边问。
“很好啊!”路欣将手中的笔一甩。“你自己呢?”
“刚去做了个检查。”
“你哪里不舒服?”
“我‘那个’没来了。”她有点忧心忡忡的。“不知道是受了情绪影响还是真的有了。”
“恭喜你!”路欣笑道。
“还不知道呢!”她似乎没有半点的喜悦。“最近我们又开始冷战了。”
“又为了什么?”
“总之就是有理由。”她烦躁地将袋子里的衣服及饰品拿出来。“我也讨厌陪他去参加那些没有一点意义的宴会,被人当花瓶看,品头论足的。”
“习惯就好了!”
“我喜欢在英国单纯、实在的生活。”
路欣起身走出她的办公桌,来到了丁伊柔的身旁坐下。
“互相迁就一下嘛!”
“我爸的生意偏又愈做愈差,甚至要我再开口向他要钱。”她叹了口气嘟着嘴。“我实在拉不下那种脸,他已经当我是捞女了。”
“不会啦!”路欣笑着安慰她道:“相处久了一定有感情,也一定可以多少了解下对方。”
“了解他那块顽石?!”她嘲弄道。
“你自己不也一样固执!”
“路欣!”她故意板起了脸:“你到底是帮哪一边的?”
“我当然是帮女人这边了。”路欣郑重声明道:“只不过我始终都觉得他对你是有感情的。”
“你又没见过他!”
“凭女人的直觉。”路欣笑道:“更何况我是旁观者清,没有男人肯花那么多钱,而且他又对你实在不坏。”
丁伊柔笑着瞪了路欣一眼。
“我是说真格的!”
“你自己呢?”她问道:“那两个势均力敌的男人,目前怎么样了?”
“老样子!”
“你还没有拿定主意啊?!”她糗道:“快下决心吧!把另一个男人还给那些未婚的女士。”
路欣笑了出来。
“你还笑!现在的女人一直嚷嚷着好男人都是结过了婚的,你却一下子占了两个缺,太过份了吧!”
路欣这会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伊柔!拜托你别再逗我了。”
“逗你?!”伊柔一笑。“我是在替其他的女人请求你!”
“伊柔!你和你先生相处时有这么俏皮,活泼吗?”路欣疑惑地问着。
她的笑一下子就不见了。“当然没有。”
“为什么?”
“他是我的丈夫,不是我的朋友。”
“你为什么不能把他当朋友看呢?”路欣认真地建议着她。
丁伊柔闻言起身走到路欣的办公桌前,无聊地翻着桌上的一些设计图。
“伊柔!你明明可以做到这一点的。”
“问题是我不想!”她慵懒地转过身,直视着路欣。“我们有一个很糟糕的开始,而往后的过程又并非一帆风顺,他是个孤儿,造成他孤僻、冷漠,没什么感情的个性,就算我是个活泼、开朗、乐观的女人,和他在一起久了也是没救。”
“没这么糟啦!”
“还没有?!”她尖着音调。“要不是和你做了好朋友,有个诉苦、聊天的对象,否则我是一定需要一个心理医生的!”
路欣不置可否地一笑。
“而且我觉得他一点也不关心我。”她自嘲、委屈地一笑。“他连我来往的朋友,较知心的人是谁,他全都没有一点概念。”
“伊柔!那你对他的又知道多少?”
“我……”她自知理亏地顾左右而言他。“我们谈点愉快一点的话题好不好?”
“你又在回避了!”
“路欣!不要让我再烦他了好不好?”
“好!”路欣竖白旗。“请你去吃冰淇淋怎么样?”
她不好意思地一笑。“每次来找你都会把你拖离开办公室。”
“反正这时间比较不忙。”
“什么时候可以见见你那两个白马王子?”
“看机会了!”
“你可别再黄牛!”她认真道:“我也可以帮你拿定主意啊!”
“谢了!”
路爱思和傅定国面对面隔桌而坐。
“你的气色不太好。”
“高血压的老毛病又犯了。”他不以为意地一笑。“中午我到过路欣的店里。”
“哦?!”她有点好奇。
“路欣看我的眼光带着好奇和探索,但言语之间又保持着客气和礼貌。”
“她的个性是这样!”
“好几次我都差点忍不住想告诉她。”他叹了一口气。
“明知道自己的女儿就在眼前,却怎么也不能相认,这种痛苦……”
路爱思沉默不语,喝了口茶。
“爱思!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
她阻止了他再继续说下去。“你的太太和女儿那边呢?”
“别提她们了!”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屑和悲伤。“母女俩是一个样,狡诈又工心计,处处想打击路欣,去查路欣的背景,我已经和她们不知吵过几次了。”
“会对路欣不利吗?”她担心地问道。
“不可能!”他保证着。“还有我在,何况齐修治对路欣忠心得要命。”
“我不希望这样。”她平静地看着他。“我不该再和你牵扯个没完,本就该断得一干二净,否则说不定会害到路欣。”
“爱思!”他恳求道,脸色更加难看。“你就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已经为了我当年的错误,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你就可怜我好吗?”
她看着他,不知不觉地心也就软了。
“爱思!我会尽快地解决这一件事。”
“你又能做什么?!”她反问着。“她们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和女儿,谁会比她们更有保障,更能大声地说话。”她噙着泪。“我和路欣又算什么?!再说我们也不需要你。”
“爱思!让路欣认祖归宗。”他祈求着她。“所有的问题都让我来操心。”
“除非我死了。”她冷言道:“路欣从一生下来就姓路,没有换姓的必要。”
“爱思!”
“我劝你最好一切维持现状!”她注视着他。“别忘了你虎视眈眈的妻子和女儿。”
傅定国暂时放弃地点点头。
“你真的要注意一下你的身体。”她不放心地叮咛着。
“从我上一次见到你到现在,你好像一下子老了一二十岁。”
“你真的关心我!”他欣喜地说道。
“看在过去的情份上吧!”她微微地一笑。“毕竟我们年纪都大了。”
“希望路欣也能有你这种想法,能原谅她的父亲。”
“暂时不要勉强她了。”路爱思又喝了口茶。“她已经有点警觉到了。”
“我巴不得马上让她知道我就是她的父亲!”他骄傲地看着她。
“给她一点缓和的时间吧!”
傅定国正要回话,突然头痛不已,他的双手按着自己的头。
“你怎么了?”她紧张地问道。
“这两天头痛得厉害,胃口又不好。”
“你为什么不去给医生看,好好地检查一下呢?”她气急败坏地说道。
“最近比较忙。”他淡淡地一笑。
“你手下的那些主管是干嘛的?!”
“修治最近正忙着一笔大生意,其他的也各有所司。”他给她一个安慰的笑。“我没事的!”
“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最清楚。”
“你不清楚?!”他突然开了她一个玩笑。
虽然已年近五十,路爱思依然红了脸,她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将头别开。
“爱思!”他有感而发。“这二十几年真是苦了你了。”
“不要再提过去!”她淡淡的一句挡回去。“已经走过的路是怎么都无法回头的!”
“你真的不愿意接受我的钱?”
“不需要!”她摇摇头。“真的不需要!最苦的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了,路欣和我所赚的钱已足够我们母女俩过很舒服的生活了。”
“你真的令我汗颜。”
“不谈这些了。”她关心地看着他。“答应我去看一下医生吧!”
“我会的!”
路欣和任中威走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上,他保护性的搂着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