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的婚礼……”他故意靠向她。“你明知道我是真心的——”
“真心的‘捉弄’我!”
“答应我吧!”黎奇故作一脸的正经。
当金雅琳由镜中发现到门口正站着一名影剧记者时,她忍不住一声不耐烦的轻叹,不知道这名记者听到多少,会不会又惹来满城风雨。
“是真的吗?金小姐,你和黎公子真的要结婚……”
这名记者干脆开门见山的问,并且走了进来,心想自己拿到了一个独家的新闻。
“不是!”金雅琳否认,瞪了黎奇一眼。
黎奇潇洒的起身,对记者一向敬而远之的他,这会儿更借机走开;他相信金雅琳会知道怎么应付,身经百战的她,对付这种事她自有“四两拨千斤”的一套,不用他来操心。
“婚期定在什么时候?”记者又问,尽管金雅琳不承认,他还是抓着这个话题不放。
“没有婚礼!黎奇——”金雅琳转身看看身后,黎奇早已没有踪影。
捧着杯热咖啡,腋下夹了些资料,陈若男很努力的正适应她这份节目助理的新工作。虽然她目前的角色不是那么的举足轻重,但是假以时日,她相信她可以坐上自己一心盼望的主持人位置。
节目助理的头衔好听,但是就和打杂的差不多,什么事都要做。像她咖啡才喝到一半,导播就叫她去催金雅琳,她本能的捧着咖啡杯,不敢耽搁一秒钟,结果还没有走到化妆室,她就和一个高大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那剩下的半杯咖啡……
不用低头,陈若男也可以想像到自己的惨状和窘状,她穿的是白衬衫,米黄色的窄裙,而咖啡的颜色……
真是杰作!
她猛的抬起头,瞪着这个冒失的人。
黎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道歉。虽然他没有遭殃,他的西装裤完美无缺,依然笔挺,一点污渍都没沾上;不像这个女孩!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道歉的原因是因为他不确定是谁撞到谁的。
“你……”陈若男气得说不出话,瞪着这个帅得有些不像话的男人。
“是我的错吗?”
“不是吗?难道我撞上了鬼?”她有些不客气的顶他。
“看看你做的好事!”
黎奇很少碰到这种张牙舞爪的女孩,所以忍不住的多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这个生气的女孩是个美人胚;而且她的眼睛,令他有种熟悉感。
见他盯着她,她更火了。
“看什么?你以为瞪我两眼,我就会吓得跑掉吗?明明是你的错!”
“好像是你撞上我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
“这是一个转角,我很确定自己的速度,而你的脚步声又快又急,很显然的你很赶,所以……”换作平常、换作普通女人,他可能用钱解决、打发,但这个坏脾气的女孩令他想逗逗她。
另一个原因,他找到了那抹熟悉感的由来……
她有一双和金雅琳神似的眼睛。
“脚步声?不要告诉我你有一对千里耳!”她挖苦的道。
“我说的是事实,咖啡是你自己往你自己身上泼的。”
他耸耸肩。
“如果没有撞到你,我会白痴的把咖啡往自己的身上泼吗?你当我低能儿?”
“别这么冲,既然——”
“你不知道摄影棚是闲人止步,不能胡乱游荡的地方吗?”她教训着他,干脆将手上的纸杯往身旁的垃圾桶一丢。
“你为什么不先告诉自己下次别边走边喝东西?”他反击回去。
陈若男一个深呼吸,和他杠上了的样子。“先生,像你这么没有风度的男人,还真是少见!就算是我撞上你好了,但是看看我的惨状,你就不能有点良知,说声对不起吗?这是做人的基本态度!”
“良知?”他有些啼笑皆非。“小姐,你是不是有些‘积非成是’?你是很倒楣、你是一副狼狈相,但这是你自己造成的,为什么要我来说对不起?而且就算我说了对不起,能改变什么吗?”
陈若男的眼睛冒着火,要不是怕把事情闹大,对她的形象不好,她真会再买杯咖啡往他的身上泼。看他的年纪和穿着,他应该是个成熟、有品味、有格调的男人,但表现出来的样子……
“要不要我赔你一条裙子和一件衬衫?”他背贴着墙,交叠着双腿,一派悠闲状。
“不希罕!”
“如果你肯说一声对不起……因为本来就是你的错,那我就赔你一套衣服,马上去买,或者我付你等价的钱!”
他一副有的是钱的样子。
“你是暴发户还是土财主?”她故意眯着眼,不屑的抬起下巴问他。
“都不是——”
“你以为我要向你敲诈?”
“难道你要的只是一声道歉?”
寒着脸的走到他的面前,她仰起头的瞪他。
“我这个人一向只讲理,衣服我多的是,我也不缺钱。
先生,我争的是一个理字!”
“但是你并没有站在理字上。”
“你宁可和我抬杠,而不愿说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她恨恨的声音。
“你明明可以掉头走,但是你却在这和我争一声‘对不起’?”
“是啊!我真是吃饱没事!”她损着自己。“放着正事不去办,在这和你抬杠,我真是疯了。先生,最好别再让我看到你!”
“不然你要怎么样?”他倒是有兴趣知道。
“我就请警卫把你轰出去!”
“你有这么大的权利?”他故作惊讶状。
“我是‘星光灿烂’的节目助理,如果你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你会挂着牌子;如果你是来宾,那你会在你该待的地方,而不是到处闲逛。所以不要恨我小心眼,我真会找人轰你出去!”她一副他再不识好歹,她可就手下不留情的样子。
“你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她一哼。“了不起是什么新人,当心我找工作人员整你!”
“你真悍啊!”
“知道怕了?”她的气平了些。
“信不信你会后悔?”他和她打赌。
“后悔什么?”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你不是制作人,你也不是电视台的主管,怎么样?你要开除我?你有这个能力吗?说出你的名字,看看会不会把我吓死!”
“算了。”“黎奇”这两个字已到嘴边,但他硬是吞了回去。“我相信我们会再见面的。”
“我会这么倒楣?”
“小女孩,说话留点余地,对自己和别人都好。”他淡然的“告诫”她。
陈若男不服输的看他一眼。想到自己的任务,她没再搭腔的朝化妆室走,走没几步,她一个回首的动作。
再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好奇、有责备,还有一份……说不上来的感觉。
黎奇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感觉也是多样的。名媛淑女、知名的歌星、影星、各行业出色的女人,他都碰到过;但独独对这个霸道、蛮不讲理、又有些顽固的女孩,有着较平日深刻的感受。
是她的那对眼睛?
还是缘份?
站在化妆室的门口,先看看自己的糗样子,陈若男还是硬着头皮的进去了。已经化好妆的金雅琳,果然是一派的雍容华贵。
“金小姐,导播在催了。”若男有些生涩的叫。
金雅琳漫不经心的抬起头,刚才经过那名记者的死缠烂打、疲劳轰炸,她的头还痛着呢!真不知道那些人的脑子里都装些什么,仗着手中的一枝笔,唯恐天下不乱似的,一根鹅毛都可以讲成一只天鹅。
这一抬头,正眼看到来催她的人之后,金雅琳不知怎么的立刻心一紧。
她怎么也解释不出自己此刻心中的感觉,只感到有一股气,一直的在她的响中凝聚,叫她喘不过气,有种要爆发出来的态势。
看到金雅琳奇特的表情,陈若男立刻低头看看自己,不好意思的解释。
“有个意外……”她伸伸舌头。“我是想给你一个好印象的,但是世事难料,这会儿只好这样子的出现在你面前,不过你可能会对我印象更深刻,是不是?”
金雅琳本能的一笑。
“这条裙子原本是非常好看的一条裙子。”陈若男有些惋惜地道。
金雅琳根本不在乎这条裙子,她在乎的是那种微妙的感觉,这女孩唤起了一些她已经珍藏在心中已久的感觉。而且她的眼睛……金雅琳好像在她的脸上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
这女孩慧黠、聪颖、伶俐,即使衣服已经惨不忍睹,但她给人的气质还是那么的清新,叫人觉得好舒服,还有一种好温馨的感觉,叫她想起……不由自主的想起她那个无缘的女儿。
“金小姐……”陈若男没有把握的叫道,从她进来到现在,金雅琳还没有开口说过话。
“哦——”金雅琳回过神。
“节目……导播说——”
“你要不要换掉身上的衣服?”金雅琳起身,忍不住亲切的走向她。
“我没有带衣服……”若男无奈的摊摊手。
“我有一些便服,如果你不嫌老气——”
“穿你的?”若男睁大眼睛。
“我知道有些人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但你一身湿衣服……又脏了,穿在身上一定很别扭。我有牛仔裤、衬衫,我们的身材又差不多。”金雅琳从来不是一个多话的女人,但对这个女孩,她第一眼就有一见如故的感受,好像她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似的。
“你肯让我穿你的衣服?”若男喜出望外,她知道大明星通常都有一些自己的脾气和小毛病;再随和、再平易近人的大牌都有,但金雅琳……
“我送你。”金雅琳大方的说。
“这-——”
“去换吧!在更衣室里,你自己挑。”她知道这女孩一定很不舒服。“叫什么名字?”
“若男。”陈若男指指自己别在侧腰的名牌。“陈若男。”
“陈……若男。”金雅琳的表情一变,又呆了,心中马上涌上五味杂陈的感受。一定是她敏感,天底下不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她一定是被刚刚那记者弄昏了头,脑子有些短路。
点点头,陈若男立刻往更衣室去,由于金雅琳是大牌,更衣室就在她专用的化妆室里,她并没有多加留意金雅琳的眼神。
金雅琳听着由更衣室里传来脱衣、穿衣的声音,她的情绪高低起伏,久久不能自已。
可能吗?
一会儿工夫,陈若男穿着条黑色的紧身牛仔裤,一件大花的毛衣出来,正巧是金雅琳平日最喜欢的打扮。如果换个发型,脸上的妆再修饰一下,那她活脱就是自己年轻时的摸样……
金雅琳一阵的昏眩,她立刻往身旁的椅子一坐,她不曾有过如此虚弱、无助的时候。
“金小姐——”陈若男马上赶到她的身边。“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找医生?”
“我没事。”她对陈若男一笑。
“但你的脸色……”
“工作太累了。”
陈若男不敢表现得太关心,怕金雅琳以为她是在巴结她、奉承她。没错,金雅琳是她的偶像,她最崇拜、最欣赏的人,但是她也不会像只会拍马屁的哈巴狗般,她做不来如此低级的事。
“你是新来的节目助理?”金雅琳拉着她坐下,和她闲聊着。
“嗯。”陈若男应道,不相信自己的好运,金大牌和她闲话家常呢!
“毕业了?”
“刚毕业。”
“你几岁?”
“二十二,快满二十三了。”
金雅琳不敢再问下去,她知道台北很小,但是……
当年那个体重不足的早产儿真的活了下来?陈杰真的有那个钱和那个能力照颐一个不足月的孩子?
眼前——
“你母亲……”颤抖着声音,金雅琳勇敢的又问了出来。如果是她的女儿,她就要有勇气面对事实,她已经逃避二十几年了。
“死了。”
“死了?”金雅琳一个错愕的表情,难道是她弄错了?
是她的错觉?
“是的,我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虽然不知道金雅琳为什和对她这么感兴趣,她还是一五一十的全说了。“也因为这样,家里没有一张妈妈的相片,甚至连结婚照都看不到一张。”
“那你……不是早产儿?”金雅琳一颗心悬得高高的又问。
“我是我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由于出生时体重过重,才导致我妈难产。要剖腹已经太迟,白白的牺牲掉我母亲的一条命。”虽然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但想到母亲是因生她而死,总有些许的感伤。
说不出是遗憾还是放松,金雅琳的心中充斥着些许失望的情绪。到她这年纪了,对婚姻她早已不存希望,如果有个女儿在身边……
“金小姐,你问这些是……”若男不知道她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关心,还是特别的针对她。
“你就当闲聊好了。”尽管她和自己没有关系,金雅琳还是爱怜的口吻。
陈若男点点头。
“那你父亲是……”
“陈……”
“大牌啊!?导播气急败坏的冲了进来。“所有的人和机器都在等你,你就行行好。移移尊驾,有些人还要赶场呢!”说着,导播的箭头指向陈若男。“我是叫你来请金小姐,不是叫你来和她聊天的!”
“我……”若男百口莫辩。
“不干她的事。”金雅琳护着陈苦男。“是我拉着她聊天的,我们这就去,顶多我向在场的来宾和工作人员说声对不起。”
“你怎么说都是!”导播没再追究。
“我们走吧!”很自然的,金雅琳挽着陈若男的手,好像一对认识已久,感情融洽的好朋友般。“很多事我慢慢的再教你,现在你从节目助理熬起,只要你有心、有兴趣,有天你可以走我的路……”
走在她们身后的导播啧啧称奇,金雅琳平日待人是没什么架子,但是也没听说她会提携后进,这个陈若男啊——
走运了。
听了一个晚上有关金雅琳的话题,在若男去洗澡后,话题才告终止。而陈杰的眉头不是皱在一起,是根本就连在一块了。
吴慧萍是最懂陈杰心情的人!二十二年了,她由实习护士一直做到现在的护理长。不只是在医院里,她也照顾着出院以后的若男,看着她体重慢慢的增加,健康到可以抱出院,接着她又和陈杰一起照顾这个奇迹般成长、而且非常健康的女孩。
她知道所有的事,知道金小梅、知道陈杰的所有遭遇,更知道金雅琳就是金小梅,她们母女现在共事着。
但又有谁知道她的心情?
二十二年的付出,陈杰还是无法忘怀那个金小悔。陈杰当她是朋友,当她是恩人,就是没有想过让她当他的妻子,向她求婚。她由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转眼已是逼近中年的女人……
她要再等多久?
她能等到吗?
陈杰是真的不懂她的心还是故意忽略她的感受?二十二年来,他没有一点表示。
或许是她傻。
或许是她执着。
但是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已经花了二十二年,她能在这时回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