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非常人成非常事。如玉,你实在是又狠又坏。”
“谢谢你的赞美!”戴如玉狠狠瞪了侯路易一眼。
她用了最狠的手段对付秋田托斯卡和萧爱。然而跟踪的手段毕竟太古老,跟踪调查报告书上的资料交代秋田托斯卡和萧爱的行踪成谜。
另一方面,小报继续炒作秋田托斯卡和萧爱的暧昧新闻。面对媒体的渲染,“伊人影艺”一概予以否认,不作正面回应,采低调处理方式及拖延战术。但各媒体仍穷追不舍,紧咬不放,搞得孙秀行焦头烂额。
正当“伊人影艺”穷于应付之际,小报又爆出秋田托斯卡和萧爱失踪的消息。
小报以巨幅的报导,自作文章,将两人的“失踪”,描述成低级的私奔文艺剧,再一次丑化秋田托斯卡的形象。“伊人影艺”不得不出面澄清,严重抗议否认;各方要求秋田托斯卡本人出面澄清的压力则有增无减。
在满城肃杀之气,各方全是强烈怀疑、不谅解秋田托斯卡的不满气氛弥漫之际,与秋田托斯卡远在中部山脉区的萧爱,连夜悄悄地赶下了山。
然而,她赶下山的目的不是为了报端那些不负责任的报道揣测,而是为了找柯寄澎。
那时已是深夜,柯寄澎才开着红色喜美回来。萧爱在屋子前黝暗的道路旁拦住了他,他看见她,急忙丢下车,冲到她面前,双手紧紧攀放在她肩膀上,确定是她后才放心地叹口气。引擎和车灯忘了关,吵杂的声音显得夜更静寂沉默。
“真的是你,萧爱!”柯寄澎的神情很疲倦,但释放着安心的松懈。“这些天你到底到那里去了?我到处找不到你!报上满纸荒唐言,你又不跟我联络,我——我以为你真的又失踪了!”
说着,真情流露,埋下了脸,双手依旧攀搭在萧爱肩上。
“我和托斯卡回去山上。对不起,因为事情太紧迫了,来不及通知你。”萧爱伸手至肩处,轻轻握住柯寄澎的手。
那一握,有感激,有愧疚,有谢情。
隔了好一会儿,柯寄澎才稳住情绪,抬起头说:
“你找我一定有事,走,进屋子里再说!”
柯寄澎的住屋在郊区邻海的公路旁,公路外有堤防,堤防过去是一大片的石砾海滩,以缓斜的坡度连接着海。
“不!在这里谈就好。”萧爱上了车,要他将引擎和车灯熄掉。
柯寄澎将车子开上堤防,熄掉引擎和车灯。黑暗立刻笼罩。他手搁在方向盘上,头搁在手臂上,望着前方的黑暗。
“那些报导你都看到了吧?”他静静地问。
萧爱沉默的点头。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到山上做什么?托斯卡现在人呢?他为什么迟迟不出面澄清,任由那些小报胡写瞎猜?”柯寄澎连串的疑问随萧爱的沉默兜来。
“他会出面澄清的,不过不是现在。托斯卡现在人还在山上。”萧爱抬头看着柯寄澎,双眸在暗中流盼,清亮晶晶。“现在先不谈那些。寄澎,我来找你,是有事需要你的帮忙。”
“什么事?你说。”
萧爱将视线掉往车窗外,没有路灯的黝暗,窗里窗外,尽收眼底的黑黑亮亮。她轻轻开口,嗓音很低,但清润如珠圆玉滑:
“不知是谁在幕后操纵,以低价收购原木,诱骗穷困的山民深入荒山盗伐林木;山里生活贫苦,很多人上当。现在中部山脉区某地带的原始山林,遭人盗砍滥伐的情形非常严重,长此以往,生态环境将遭受无法弥补的破坏,后果将不可收拾。”
“这和你要我帮忙的事有什么关系?”柯寄澎不解地问。
“我和托斯卡劝阻无效,所以希望你能随我深入山里一趟,把实际情况为文报道,运用你在传播界的影响力,唤起媒体、社会意见、领袖、以及一般大众对此事的注意与重视。”
“没问题,我立刻回去整理一下随你上山。”柯寄澎满口答应,但仍有不解,问道:“但是,我不明白,托斯卡为什么不亲自出面说明,忽略自己的影响?以他巨星的身份,如果好好利用,一定可以引起广大的注意。”
“这我们倒没想到,只是直觉的想到你。”萧爱回说:“我们需要你以自然的角度,写出生命的文章。只有真正有感情的文章,才引发得起群众的注意重视。这不只是关于生态问题,也是关于生命。”
“生命?”
“嗯,难道你不认为,那一棵棵的林本也是生命的存在?”萧爱的态度很认真庄严。
柯寄澎受她的态度影响,认真地思考后回答说:
“不,我赞同你的想法,动植物那是生命的存在。只不过,你不能忽略‘动物有情生,植物无情生’的事实。”
“不!你错了!”萧爱摇头说:“万物皆是有情生,只是有情无情,在于你懂不懂得他的情。”
“懂不懂得他的情?”柯寄澎又迷惑了。萧爱这些话象是在打揭语。
“不懂没关系。也许有一天你会懂的。”萧爱微微一笑。“快回去收拾准备吧!我们好早点赶上山。”
柯寄澎稍事收拾,便和萧爱一起上山。一路的黑暗,车行颠颠簸簸,到最后必须弃车而行。
终于到得目的地时,太阳已升得好高好高。
“你们来了!”秋田托斯卡从林木间突然出现,形容相当憔悴。
“托斯卡!”萧爱和柯寄澎同时出声喊他,一声是心疼,一声是惊诧。
“是他们的阴谋,爱。这一切都是他们在主谋。”秋田托斯卡因心神劳累,所以形容憔悴,但他的神情并不沮丧。“我好不容易才劝退那些山民,没想到又来了一批人。那些人相当凶戾剽悍,也精明,看来是有集团组织在运作。那两人很聪明,让人抓不到证据,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是他们!”
“果然是他们两人。可恶,我绝不原谅他们!”萧爱的声音全是憎厌。
“现在不是气愤的时候,先解决事情要紧。”秋田托斯卡轻轻摇头。然后对柯寄澎说:“柯先生,请你跟我们来吧!”
柯寄澎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听秋田托斯卡刚才和萧爱的对话,好像知道是谁在操控这一切。
“等等!”他追问道:“你们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对不对?是谁?”
秋田托斯卡避开问题,转身向前走说:
“柯先生,还是请你先跟我们来吧!”
柯寄澎转眼询问萧爱,但萧爱避开他的眼神,沉默地跟在秋田托斯卡身后。柯寄澎只好先压下疑问,跟随他们的脚步走。
山里的空气,山色的青翠,山风的吹拂,都在使人心旷神情。但青山妩媚,是因为林树以他们美丽的身影招展;而此时映入柯寄澎眼里的,却是一棵棵被砍得七零八落,满目疮瘪的秃地。
那情形就象是这边被拔秃了一块,那边被理光了一处的癫痢头,不但丑陋,而且长脓发臭。
“这……究竟是谁干的?太过份了!”柯寄澎心头的震惊愤怒远超过萧爱和秋田托斯卡。
秋田托斯卡弯下身来抚摸那些被砍得面目全非,甚至连根都被挖得尸身不全的残树,沉痛的说:
“一切都拜托你了,柯先生。”
“你放心!我一定尽我一切的力量。”柯寄澎重重地点头,义愤填膺。“不过,这种事必定需要政府出面干预才能收喝阻之效。最好是能促请当局将这片山区规划为国家公园保护区——”
“不!不要国家公园!”柯寄澎的话尚未说完,萧爱便突然大声叫出来。
“为什么?”柯寄澎极为诧异地看萧爱,不但疑惑,而且不以为然。“设立国家公园,才能借由政府的力量维护自然景观,以达到保育生态环境的目的。”
“不!你不了解!一旦设立国家公园,随着各项游客中心自然中心、解说服务站与解说步道的建立规划设施,人类也就会跟着一波波侵入宁静的山林了。”
“我不同意你这种说法!”柯寄澎大为摇头。“只有透过那种种方法,对群众阐释大自然的奥秘,让他们经由认知、了解、欣赏以至保护的过程,了解到自己与周遭自然之间密切的关系,才能真正使他们爱护大自然。”
萧爱仍不断摇头说“不”,以一种清澈的眼神,清明的声音说:
“你所说的,都只是以人类为便利的自私心态。人类以万物之灵自居,狂妄地认为天地造化皆为他们而设,凡事只考虑到自身的利益便利,而从未有与其它生物共容的胸襟。你所说的一切,美其名是保护,事实上,只是为人类文明对自然以及其他生物的迫害寻作借口。”
柯寄澎睁大眼睛,频频摇头,呢喃说。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不可理喻?为什么?……”
“不是我不可理喻,我只是……不能冒险……”萧爱说,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爱,柯先生说得对,唯有如此,才能真正保护得了这片山林。”秋田托斯卡走向前,温语劝慰萧爱。
“不!”萧爱仍然因执摇头。“这样一来,人类势必侵入这片山林。虽说游人有利。但对你处身之境还是充满了威胁。”
“我明白。但是我不能只考虑自己,我必须为山林的大家着想。”
“可是——”萧爱说不出有力的反驳,只是一味地摇头。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柯寄澎对他们之间的对话感到莫名其妙,也隐隐有点难过他们对他有所隐瞒,是以有些暴躁的说:“我实在不懂,萧爱,你为何那般排斥设立国家公园保护区以保护自然环境的作法?想阻止这些不法份子,舆论压力只是耳边风,最现实的还是需要当局形文成法的制裁约束力!”
“是的,爱,这是最好的办法。”秋田托斯卡再度温语劝慰萧爱说;“再说,我们不就是希望大家重视自然环境保护问题吗?”
“不!我绝不答应,你不要再劝我了!”
“听我说,爱,”秋田托斯卡不放弃,仍柔声说:“我知道你全是为了我着想,但你不能忽视人类主宰的事实,更不能忽视人类的力量。虽然厌恶了人类种种自私自利己的行径,但我相信,人类之中,还是有许多像你和柯先生这种高贵纯净的灵魂存在。如果你真的有心为这片山林着想,就不该再固执拒绝。”
“我明白了……”萧爱黯然低叹,一声极长极深的叹息,锁眉中有淡淡哀伤。
“你们究竟在担心什么?托斯卡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言谈之间充满异端的意识型态?游人侵入这片山林,对托斯卡又能有什么威胁?”柯寄澎疑问连连。光秃秃的山影,对照秋田托斯卡和萧爱之间语意模调的话语,让他无端心浮气躁起来。
秋田托斯卡与萧爱对视一眼。两人无语甚久,仰望长空流云一脉在远处树影间晃来荡去,然后有声息轻轻一叹。
山间传有回音,流水似的清清。
“寄澎——”叹息的是萧爱。她说:“记不记得我昨晚说过的话,万物皆是有情生?”
“当然。因为你不同意我所说的动物有情生,植物无情生的观点。”柯寄澎很快地回答。
“那么你相信草木之属,能形精成灵,修炼为人形的故事传奇吗?”萧爱再问。
“这……”柯寄澎回答有疑,却敏感的看了秋田托斯卡一眼。
萧爱走到秋田托斯卡身畔,与他并肩而立。对柯寄澎不再多作隐瞒保留地说道:
“托斯卡并不是人类,而是精灵之属,本体是一棵白花树。而他的本体就在这片山林地带。”
萧爱说得太直接了;欠缺婉转缓和冲击,柯寄澎一时之间虽有心相信,却无法强迫自己的脑波接应。他喃喃说道:
“这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是真的……”
“是真的。”萧爱重申事情的真实性。“戴如玉和侯路易两人知道托斯卡的真实身份,以此要胁我们加入‘新艺’的计谋不得逞,而出此毒计想毁掉托斯卡。但是他们寻僻求远,仍无法找到托斯卡的本体,便滥伐林树,恣意破坏山林。这种行为根本是谋杀,我们却无法制裁真正的罪魁祸首,只能消极的阻碍他们的破坏行为,我们实在无力对付他们。”
她寻着秋田托斯卡的手,紧紧握住,接着说:
“让此山脉区规划为国家公园保护区,实在不是我心所愿。因为那样一来,人类势必会侵入这片山林地带,托斯卡的处境将备受威胁。但尽管我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也无可奈何。托斯卡说得对,我们不能只考虑到自己,毕竟这是自私的人类,在一切利己便己的心态下所能做的保护自然环境生态的最大地步。所以,寄澎,一切都拜托你了。你的文章,你所作的一切,都将对我们有极大的帮助。”
“爱说的全是真的。”秋田托斯卡证实萧爱所言的一切。“柯先生,一切拜托了。”
柯寄澎瞪着携手并肩的秋田托斯卡和萧爱,脑中准确快速在组织分析他们所说的话,而没有理由的,他全盘相信他们所说的一切,且心头热血澎湃,激荡感动。
“谢谢你们对我的坦诚及信任与看重。我相信你们。也—定会尽全力帮助你们。”他说:“我回去立刻撰写文稿,不挑起大众的注意势不罢休。”
大恩不言谢。秋田托斯卡只是看着柯寄澎,露出淡淡的笑容。
“不过有一点我实在是不明白。”柯寄澎皱眉说:“托斯卡既能修炼成灵,为何不以特别的力量对付那些人?”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树精,并没有那种特殊的能力。”秋田托斯卡说:“风、火、土、水等特殊的自然力,虽是精灵保身的武器,但那种能力只能在生命受到直接威胁的非常时刻时出现使用,而且只能自卫保身,无法产生攻击的力。”
“原来如此。”柯寄澎点了点头。“对了,我们该下山了。托斯卡,你也该出面好好向媒体大众解释‘失踪’的误会。那些小报,实在炒新闻炒得不像话,满纸胡说八
道,就唯恐天下不乱!”
“随他们说去,反正我原就打算离开那个是非圈了。”秋田托斯卡对此事的态度相当不在意。“我现在只关心,只想着,要怎么做才能免于山林再遭蹂躏。”
“既然如此,那你就更该尽快出面解释这一切!”柯寄澎低头看看被刨了根的残树说。
“出面澄清流言并不需急在这一时——”
“不!你们听我说!”柯寄澎思考着,思路越来越清晰。“如果想绝对引起大众普遍的注意,引起当局重视,那就该好好利用托斯卡的知名度与影响力。”
“利用托斯卡的知名度与影响力?那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