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还会持续在意这个人一阵子。」沈天铎有些不是滋味的道。
「像你这种情场常胜军,是无法理解失败者的痛的。」她一副洞悉世事的模样。
第3章(2)
但见他表情一歛。
「我没爱过人,何来情场常胜军的说法?」
爱人是件多么累人的事啊!红男绿女来来去去,他不能理解人们对情爱的喜新厌旧、贪得无厌。所以他选择不爱,以免陷入泥淖,自寻烦恼。
「难以想像。」
「你不信?」
「不信。」段研菲摇头。「你分明是女人梦寐以求的对象,就算你不主动,女人一样赖着你不放。」
沈天铎嗤笑一声,用一种愤世嫉俗的口吻回答:「尼采说:『宁愿落入凶手魔掌,也不愿闯入一个欲求不满女人的梦中。』女人赖着我没用,我对一厢情愿的女人没兴趣。」
她拍了拍胸脯,「请放心,我不是欲求不满的女人,也不是一厢情愿的女人。」
「看得出来。」
她突然想到,「你确定你是车行老板?」
「不然呢?」他饶富兴味地看了她一眼。
「车行老板认识尼采这个人的机会不大,相较之下我更相信你是个哲学家。」
「随你高兴,前面就是我的车行,你的车子应该换好轮胎了。」
「这么急着赶我走?」她决定逗弄他一番。
「怎么?想留下来伺候我?」
她尴尬一笑。好家伙,完全算准了她可能会玩的把戏,这个让人费疑猜的男人真是她昨夜献身的人?
兜了一圈,眼看就要辞别了,她还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性冷感。
「你知道吗?我不会伺候人,相反地,专门等人伺候。如果不麻烦的话修车费一会儿派人给你送来。」
他早知道她没胆接招,顽皮的女孩有时候会装腔作势捉弄人,本质上却只是个清纯的精灵。
沈天铎轻啄她的唇道别:「再见。」
她推开他。「我没允许你吻我。」
他抬手以拇指抚触段研菲的唇瓣,忍不住倾身吻住诱人的柔软。
放肆的他以舌和她的纠缠,当她探出丁香小舌入他口内时,他不错过任何机会的牢牢吮住——
「讨厌!」段研菲轻捶他的胸膛。
他笑开,「你会想念我的。」
「才不会!错误的一夜情只是个荒唐的梦,我是傻瓜才会想你。」她不想让他太得意。
沈天铎玩世不恭地睇着她。「女人总是嘴硬。」
「我不是一般女人。」她骄傲的说。
他捏了捏她微扬的小下巴,不以为然地道:「女人就是女人,一辈子都会记得她的初夜。」
「看你这么认真的模样,别告诉我你已经开始想念我了。」她反将他一军。
沈天铎哈哈大笑,「这么有自信?」
「彼此彼此。」段研菲挥开他的手,转身开车离去。
没见过这么多变的女孩,让人捉摸不定却又纯真,一夜云雨竟能挑起他一向自制的情欲。
谊阔的经营权终于到了深入谈判的时候了。
孟北城将一堆厚厚的资料搁在桌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准备先礼后兵。
大老板交代下来的任务他不能再毫无进展。
在认识段研菲之前,他以为美丽的女人除了吃香喝辣之外,大脑都是浆糊做的。
这次要不是他受过专业训练尚有两把刷子,早在第二次见面时就竖白旗了。
「我调查过你过去的资历,发现你应该会对制造业有兴趣,而不是百货服务业。说,为何对谊阔的前途这么关心?」她的时间很宝贵,不想浪费。
「做生意得凭实力,我认为我可以做得比你好,自然想拿到谊阔的主导权。」
「以你的财力,不像拥有这么大本事的人。」她怀疑已久。
精明的女人!孟北城不禁冒着冷汗。「这不在我的回答范围。」
「告诉我你的后台老板,我心里支持的董事长人选另有其人。」
「没有用的,你手里现在握有的股份不到百分之三十,影响力已不若以往。」孟北城好心提醒。
「你胡说,我段氏家族持股比例超过百分之五十,你别在我面前大放厥辞。」
「那是一个月前,现下局势改观,股东大会延后召开给了我不少方便,你可以向你的家族亲戚们打听打听,谁真这么有骨气能在厚利之下仍不为所动。」他本来不想透露这么多的,怕大老板不高兴;可他也是有恻隐之心的,实在不忍心看大美人在股东大会上被五雷轰顶,所以冒着丢饭碗的风险,提前引爆炸弹。
倏地,段研菲完全无法思考。她太大意了,以为亲戚里的大股东们会像支持她爹地一样支持她,结果证明她实在太嫩了。
天真的段研菲,到头来还是被摆了一道。
「果然内情不简单。」她喃语。
「商场无情,这是教你的第一课。」孟北城好心补充。
「谁这么下三滥有钱没地方花?」
「股东大会上见分晓。」
孟北城离开后,白娇兰立刻冲进会议室。
「不顺利对不对?」
段研菲点头苦笑,「非常不顺利。」
「我就知道,那个混蛋得意洋洋的朝我诡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孟北城收购了段氏除了我之外的所有股份。」她太轻敌了才会着了人家的道。
「也好,反正你在义大利时不是已经决定支持孟北城接任董事长了?」
「半个月前我就改变主意了。」
「啊?为什么?」
「我发现孟北城背后有个操纵他的藏镜人,谊阔交给这样的人太冒险,所以我准备转而支持刘世伯,不过现下说这些都太迟了。」没有优势,在现实的商场上说话大声不起来。
「怪不得,孟北城那家伙横看竖看都不像阔佬,原来背后有座金山。」
搜寻记忆,段研菲完全不记得爹妈告诫过她段氏曾有仇家,但如果只是纯粹的商业机密,犯不得如此大费周章。
到底是谁?
「研菲,我看这事不单纯,要不要找徵信社查查?」
「股东大会上自有答案,徵信社未必查得出来,敌暗我明,何必花那冤枉钱?」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董事长的位子攀不上,至少弄两个董事席来玩玩,走着瞧罗!」她是个愈挫愈勇的斗士。
一个月前,她原意不问世事,立志做只年终等分红的米虫。可惜她生来反骨,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谁敢耍阴的陷害她,她段研菲绝不会善罢甘休。
「好耶!我最喜欢看豪门内斗的故事了,没想到居然有机会轧上一角。」
段氏兴衰全看此役了。
「你的职务恐怕会做些调动。」
「不要紧,反正我和你同进退。」重义气的白娇兰豪气万千的嚷道。
「怕会委屈你。」毕竟有家计压力的白娇兰,薪饷的多寡关系甚大,这一波人事异动情况难料。
「委屈什么,总不会让我饿死吧!」她乐观的说。
新任董事长一上任,前朝人马肯定首当其冲,遭到撤换的命运。
「他们若敢刁难,我会同他们拼命。」她可不是好欺负的。
「但或许是个薪水高到不行的闲差。」做做白日梦也不犯法。
两人相视一笑。
第4章(1)
风来的方向,是我的故乡,
也是爱情的故乡。
苏醒的水草,
风吹拂着——永恒。
晶莹的晨露,剔透着,
如此缠绵的——垂怜。
她住的地方是个安静的小巷子,算一算,搬来还不到三天。
屋前有座小小的庭院,外墙上攀爬的藤花是吸引段研菲买下这里的原因。
室内地板质地一流,她很注重木质的材料是不是一等一,因为她希望她住过的地方能够流芳万世。
初秋了,只有大自然的美景能令她忘却俗世的烦恼。
大学主修物理的她却有一颗文学的头脑,一些些的轻愁,一丝丝的惆怅,一缕缕的相思。
怎么回事?她是不是疯了?脑子果然不能空下来,一闲就有麻烦。
他的影像竟成了她近日的困扰。
反常啊!段研菲,你不是这样的人。
她在心里犯嘀咕,王先觉猛献殷勤的那段时光也没这么想他。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会生病。
生病?对了!她庆幸自己没有怀孕,不然真会一个头两个大,最夸张的是她连对方姓啥名啥都不知道。
门铃声打断她的冥想。
慵懒地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名陌生女子,新时代的女性,干练、成熟,一见她就笑。
「我不认识你。」她没有结交新朋友的欲望。
「我叫张翠婉,这是我的名片。」
段研菲伸手接过递给她的名片,「沈译纪念医院外科医师?我差不多三年半没上医院看过病,目前身上零件再用个三十来年应该不成问题,请问有何指教?」
「放心,我没有恶意,也不是医院派来募款的义工。」
「那你是谁?」
「请我喝杯水,我会告诉你。」张翠婉自动走进门。
段研菲奉上水一杯。
「不管你是为了丈夫还是男朋友而来,我向你保证,你肯定是找错人了。」
张翠婉微愣,放下水杯说:「我还没结婚呢!」
「还是想靠关系弄几张谊阔百货公司的折价券?」她再探问。
「不是。」张翠婉又是一笑。
「那我们有什么交集吗?」
「有个朋友值得我们聊聊。」
「你有话就直说吧!别拐弯抹角好吗?」她的耐心一向有限,再不说重点,她会赶人的,她才不管有没有风度。
「沈天铎。」
铎?「是有点印象。」不过是出现在电脑里。
言「你去过他家?」
情「不可能。」段研菲斩钉截铁地道。「除非在梦中。」
小「他是沈译纪念医院的院长。」
说「那又怎样?」她也认识几个院长,全是看着她长大的叔伯长辈。
独「孟北城你应该不陌生吧?」
家「还不算太熟。」除非必要,她想他们之间不用太熟。
「沈天铎是孟北城背后的金主。」
这话引起了段研菲的注意,这是什么情形?一个女医生按了她家的门铃,向她要了一杯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然后竟然是来通风报信的?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一阵沉默,张翠婉细思着该如何陈述。
「因为我很喜欢沈天铎,希望你能成全。」
这实在很爆笑,「你就算是爱上了教宗,我也会给予祝福,何况是沈天铎。」
「可是我认为他很可能爱上了你。」
等她完全了解并且确定对方是认真的之后,段研菲澄清意味浓厚的道:「一个撂下狠话说要对我不利的男人会爱上我?你不觉得这个说法太扯了吗?」
「不管我是不是胡说,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什么看法?」
「天铎若追求你,你是否会接受?」
「死对头就是死对头,我看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是零。」
这个笨女人,到底清不清楚翡翠玉镯的事?算了,要解释也不是由她来解释。
「你这么漂亮又这么年轻,不愁没有其他一夜情的对象。」
「什么一夜情?」听起来就觉得刺耳。
「心照不宣。」说完,她便站起身,优雅的离去。
有没有搞错?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什么重点也没有讲到就走了!
诸事不顺,白娇兰建议段研菲去算个命。
学科学的人不信那一套,她很铁齿。
算命不如去散步。
走出巷口,傍晚时分,天微凉,她深吸了一口气。
「好多了。」
「什么事好多了?」有道声音加入了她散步的行列。
段研菲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讨厌?老是神出鬼没的。」想找骂捱也不是这样啊!
「这证明我的确有点本事。」他想她想得紧,再不见她一面他会失眠。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她问。
「卖你房子的仲介商正好是我的……客户。」他的病人等于他的客户。
「你这车行老板人脉不少嘛!」段研菲调侃道。
「为什么搬到这里来?」
她看了他一眼,姿态有点高的道:「说了你也不懂。」
「别小看我喔!」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随口念几句吓吓人。
沈天铎眉一挑,露出一抹恶作剧的笑容,显然这个小妮子已把他归类为饭桶加垃圾桶,没有一点人文素养。
「原来是为了美景才搬到这里来的。」
「是呀,这里舒服。风花雪月的事大概飘不进你心里吧?」段研菲闲闲地说。
「宾果!我的心里只容得下男欢女爱,没有多的空间风花雪月。」
「想也是,我不会看走眼的。」她道。
「好在你没把我给高估了,不然可要失望了。」生平头一遭装庸俗,没想到乐趣不少。
「经济不景气,车行生意没受影响吧?」
「还过得去,最近考虑把家里重新装潢,墙壁刷上纯白色会更明亮些,不打算再贴壁纸了。」
「不会吧?你家的装潢还很新嘛!何必浪费钞票?不如把钱存起来,小心以后老来清苦。」
沈天铎不苟同地道:「怕什么?老了没钱用领社会救济金一样能过活,或是娶个富婆做老婆,可以少奋斗三十年。」
她翻了翻白眼,老天保佑她没有怀孕,这种人根本不能和他有一丝瓜葛,搞不好老了还要靠她养咧!
「好吧!你高兴就好。」人真的不能以貌取人,看他长得器宇不凡,一表人才,原来很可能是个人渣。
「你没怀孕吧?」沈天铎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问道。
「哦——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倒霉的。」她是富婆,可是不想嫁给他。
「倒霉?」他有点受伤。
「没有人会对一夜情有任何绮念。」就算有,也在今日彻底破灭了。
「养个孩子难不倒我。」
「谢谢你。」以他的理财方式和价值观,以后谁养谁还不知道呢!
「你怀疑我?」男性的自尊不容践踏。
「你想太多了。」
绕了一圈走回巷口,她的心很乱,美梦建筑不易,可要破坏它却脆弱得像推倒沙滩上的泥人般轻易。
「不请我进去喝杯咖啡?」
段研菲咬了咬下唇,下定决心道:「我看还是不要太复杂化比较好。」
「这么快就想与我撇清关系?」沈天铎饶富兴味的看着她。
「你忘了尼采的告诫?」她提醒他。
「是因为我的工作,你认为我配不上你?」他试探地问。
她没多想便直率地回答:「不是,工作不是问题。」
「那是为了什么?」
「我不想养男人。」她宁可把钱捐给慈善机构。
沈天铎耸耸肩,「男女平等,你不该歧视女人的能力。」
有趣极了,看样子她已经上钩了,没事扮演吃软饭的角色挺逗的,他暂时不想解释太多。
「你好手好脚的,怎么可以因为贪图女人的财富而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她瞎了眼才会让他碰她,原以为他是绅士、是君子,孰料,高尚的外表下有龌龊的灵魂。
「有这么严重吗?」他觉得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