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没眼光。」张翠婉发出不平之鸣,「多久的事了?」
「半年了吧!她嫁给她的指导教授,他俩情投意合,契合得不得了。」他已经能以平常心谈论此事。
本来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两人还不算正式交往,是他喜欢她多一点,在感情尚不稳固之前,她飞往西班牙深造,最后结果如此,他谁也不怨。
「你还好吧?」她问。
「你看呢?」他微笑。
她摇摇头,上下打量他。「看不出来。」
「时间会冲淡一切,我祝福她。」他安慰自己天涯何处无芳草,纵使心头有丝遗憾,日子久了也就淡了。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输就输了,她也不是输不起。
劝完张翠婉后,鲁子祥走进会议室。「天铎,我替你搬开一颗令你良心不安的石头了。」
「谢谢你!」
连日来,他的心情全是阴天,神色阴鸷,完全不若以往的优雅。
她恨他!这令他心烦、失控、易怒、不安,他一向自傲的理智,在此刻逃逸无踪。
沈天铎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道:「这些天辛苦你了,又是替翠婉的手术,又是安慰她,如果不是你,她没办法这么快看开。」
「你呢?有头绪了吗?」
「好话说尽了,可她固执得很。」
鲁子祥笑了笑。「这回可让你碰上了个对手。」
「爱上一个个性如烈火的女人就会像我一样吃足了苦头,老是患得患失。」他苦闷极了。
「不是派了说客去了?」他指的是白娇兰。
「情况是好了些,可是力道仍然不够,她认为我收买了她的姊妹淘。」
鲁子祥咧嘴而笑。「找找看有没有重量级的说客,也许会有用,女人生起气来确实是如此,气消了会好些。」
「我和她一样全是父母双亡,没有重量级的说客。」有的话他早去搬救兵了。
他的恶梦不知何时才会结束。
第9章(1)
为了不做无业游民,段研菲在一所美语幼儿园找了个教师的工作。
好像她天生就适合做老师,孩子们都很喜欢她,几位见着她的家长待她也很友善。
保镖两兄弟跟进跟出的,她上班时,两兄弟就坐在学校前的咖啡厅盯着大门瞧,她默许这一切,反正沈天铎钱多嘛!创造就业机会她也不反对。
这一天下班回家,推开门。
「奇了,娇兰,你怎会比我早到家?」
白娇兰斜倚在沙发上,脚踝处裹了纱布。
「你的脚怎么了?」
「被疯狗咬到。」她沮丧得不能再沮丧。
「哪里的狗?」
「对门养了只疯狗,早上我出门上班时那只疯狗冲过来就咬人,更可恶的是主人一点歉意也无,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她恨得牙痒痒的。
「你和他吵架了?」
「我当然不会放过他,那个男人留着大胡子,看人的眼神好不客气。」
「后来是谁送你去医院的?」
「我只认识鲁子祥一个医生嘛,我坐在马路边等他送我到医院,好在我把他的电话号码带在身上,不然就惨了。」
「要不要紧?」看起来好像伤得不轻。
「伤口很深,肉开见骨。」
「大胡子……我记得住对面的是一对老夫妻啊,没见过什么大胡子的。」
「刚搬来不久吧!一脸凶样,好像是我不该走出来让他的狗咬似的。」想到就有气。
「这么过分!」这年头变了,净是些是非黑白不分的人。
「你明天出门可要小心,免得成了狗食。」
「呵!」闻言,白娇兰不禁莞尔一笑。
「等你伤好了可要好好谢谢鲁医生。」
「我当然会把握住机会罗,我已经约好他了,改天他休假,我请他到这儿吃顿便饭。」
段研菲看穿了白娇兰的心思。「你喜欢人家?」
「很欣赏。」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有女朋友吗?」
「我早打听清楚了,孟北城告诉过我一些关于他的事。知道愈多我愈欣赏他。」
找一份好工作不如嫁个好老公。
「你真积极。」这一点她就做不到。
可白娇兰另有见解。
「反正我又没损失,我不像你,身家条件无懈可击,不努力替自己创造机会,这辈子是很难出头的。」
「我能帮你。」
「真的?你当真愿意帮我?」听了这句话她的伤可好了一大半。
「这几天你到医院换药时尽可能装可怜些。」
「装可怜?我不会啊!」不如教她吞剑还容易些。
「男人喜欢楚楚可怜的女人。」她想起了王先觉曾对她说的。
「那里多得是楚楚可怜的病号,我再怎么装也可怜不过他们,有没有别的办法?」
「先试试看嘛,你还没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翌日一早,段研菲走出门准备上班,特别注意对门的动静,狗没出来,主人倒是提着鸟笼推门而出。
眼尖的她立刻认出对方。
「古汉堂哥!?」
男人冷漠地瞪着她。
「好久不见。」她谨慎的走近他。
「是你不想见我吧!」充满嘲讽的语气。
段古汉的父亲是段研菲的叔叔,十年前死于飞机失事。
「婶婶说你一直待在加拿大。」
突地,他恶狠狠地瞪着她。
「段家就要毁在你手上了,我不回来行吗?」
好熟悉的声音,对了,那些威胁电话——
「我的能力……不如父亲。」段研菲冒着冷汗。
「你是不如,甚至还差得远呢!」他取笑她。
她力持镇定。「我会想办法拿回经营权的,请古汉堂哥放心。」
「我等不及了。」
「你想干什么?」
「杀了孟北城,重新选董事长。」他目露凶光的道。
「你……股东大会的枪击案是你干的?」
「哼,我们段家不能全出些无能的混蛋,那家伙命大,活了下来,以后他不会再有这种好运了。」
「古汉堂哥,别做傻事,婶婶就剩你一个依靠,她不能失去你。」段研菲慌乱地道。
十年不见,她这个脾气火爆的堂哥口音变了,性格却是一样。
「我要做谊阔的董事长。」他说。
「我并没有要同你争啊!」她答腔。
别过头,段古汉冷冷一笑。
「你根本争不过我,我现在就要谊阔的经营权,要不是我爸死了,这个位置会是他的。」
「可目前……有困难。」她怯懦地道。
「所以我要杀了孟北城,唯有这样才是最有效的解决之道。」他恶狠狠地道。
她咬了咬下唇,他执意以暴力解决问题的心态,让她不寒而栗。
「让我试试别的法子好吗?杀人不是唯一的方式。」
他不屑地看向她,「用美人计吗?」
她颤抖了一下,「不管用什么方法,总之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覆。」
「我也不想杀人,但现在的情况,我别无他法。」
「能不能……等我的消息。」她正思忖着该怎么做。
保镖兄弟这时出现。
「段小姐,有麻烦吗?」
「哦……没有,他是我堂哥,我们只是闲话家常罢了!」
段研菲显得有点惊慌失措。
心不在焉地上了一整天的课。
她的问题似乎只有沈天铎能解决。
该去求他、去拜托他吗?
她这样做会不会太不可理喻了?古汉堂哥的能力她听父亲分析过,如果他真有本事,谊阔早有他的位置。
眼前她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眼睁睁的看着谊阔一点一滴的毁在古汉堂哥的手里;另外就是见死不救,让孟北城成为枪下冤魂。
不知不觉沈译纪念医院就在眼前了,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算了,面子没有人命重要。
他要是取笑她,她转身就走。
「院长不在医院哦,十分钟前刚离开。」护士小姐道。
「要怎样才能找到他?」
她连他的手机号码都没有,现在可好了,想找他时却不知从何找起,不该将他的手机号码丢了的。
保镖兄弟走向前,「段小姐,我们有大老板的行动电话号码。」
「呃——能不能告诉我?」她有点腼腆地道。
「其实大小姐不用找大老板,一会儿大老板会打电话来。」看了看手表,两兄弟中的哥哥道:「再等十分钟。大老板很关心段小姐的安全。」
十分钟后,电话声果然响起。
「段小姐想和大老板说话。」
电话那端说了些什么,保镖才将手机交给段研菲。
求人没法用高姿态,太温柔的语调又不适合她,硬着头皮,她说:「我……想见你一面。」
「你原谅我啦?」很克制的声音。
「见面再告诉你。」这是她的筹码之一,电话中不便多说。
「可以,时间、地点由你决定。」他说。
他们约在上回不欢而散的欧式餐厅,她到时,他已在里头等候了。
「就从这里重新开始吧!」他看着她,神情复杂。
他一直猜想她要跟他说些什么,所以坐在餐馆的椅子上亦如坐针毡。
第9章(2)
她拿起杯子喝水,一口接着一口。
「你很渴吗?」沈天铎失笑。
「不是……是很紧张。」她不敢看他,直盯着桌面。
「该紧张的人应该是我,我们的未来主控权在你手上。」
他不想矫情。
「现在……主控权在你手上了。」段研菲吞吞吐吐地说。
他愣了下。「什么意思?」
「你能不能交出谊阔的经营权?」她快受不了了。
「你想要?」
「不行吗?」求他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如果你告诉我实话,也许我会答应你。」
她咽了咽口水,「我有一个堂哥……很想要谊阔的经营权。」
「他威胁你?」
「古汉堂哥已经失去理智了,如果你不答应,他会杀了孟北城。」
沈天铎歛起笑容。「我不能姑息养奸。」
「婶婶就他一个儿子,我不能看他铸下大错蹲苦牢,婶婶会哭瞎的。」
「谊阔呢?它是你父亲的基业,你准备毁了它?」沈天铎反问。
「我没有第二条路,也许古汉堂哥能把它经营得很好,不只是守成,还能开枝散叶。」
「你相信自己的幻想?」
「你这是看不起我们段家人。」她反击道。
他摇摇头。「不是看不起,而是照常理判断,他的情绪不稳,拥有残暴的性格,谊阔交给他只有死路一条。」
「不交给他,许多人都要活在阴影里。」她焦急地道。
「我会处理。」他愿意扛下来。
「娇兰的小腿是被古汉堂哥的狼犬咬伤的,你没有他狠,斗不过他的。」
「我有我的办法,相信我。」
「你不能报警捉古汉堂哥。」段家血脉已经不多了。
「袒护他对你没有好处,对你段家更没有好处,这种坏痞子,不能让他逍遥法外。」他公正地道。
闻言,段研菲火大的叫道:「算了,当我没说。」
「你讲讲理好吗?」
只见她悻悻然的站起身。
「东西还没吃呢!」又要不欢而散了吗?
「如果发生这事的是你堂哥,我不信你能这么正义凛然!」她真后悔找他商量。
「你冷静点!」他追了出去。
「你走开!」她气极了。
「你这样未免太自私了!」他轻吼。
她停下脚步。「你说什么?」
「北城差点没命,娇兰的脚踝几乎被咬断,可是你只是因为他是你堂哥,就以为他可以不受法律制裁?」
「他们的伤……不碍事啊!」她嘴硬地道。
「你公平点。」他低哑道。
段研菲垂眼不语。
「我知道你很矛盾,可是我不能把谊阔交给那样的人经营,我对成百成千靠谊阔给薪水过日子的员工有责任,你明白吗?」他气得想把她摇醒。
静默了一会儿,她哭了。
沈天铎搂她入怀,温柔地拍拍她。「没事,没事,我不是骂你,我只是心急,话说得重了些。」
「我知道我很自私,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遇上自己的亲人就变成这样不理性的人。你骂我骂得对,谊阔不是我一个人的,这么多人靠它吃饭,这么做太妇人之仁了。」她自责极了。
他笑开,「你能明白就好。」
「婶婶……很可怜。」
「她已经可怜很久了,自从她的儿子往偏路走去,我相信她没有一天心情愉快过。」
她点头同意。
「现在可以进去好好吃顿饭了吗?」他问。
「肚子还真有点饿了呢!」她娇笑道。
沈天铎捏了捏她的鼻尖。「不准再使小性子了。」
「我只能保证今天晚上不使性子。」
「原谅我了吗?」
段研菲不置可否,挣脱他转身往餐厅走去。
不过,至少她愿意和他同桌吃饭了。
「沈老板送你回来的啊?」
白娇兰卖力的以单脚跳至段研菲身前。
「好些了吗?」
「很痛,得吃止痛药。」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天铎说得对,她太自私了。「放狗咬你的人是我堂哥。」
「啊?」这……太巧了吧。
「古汉堂哥是我叔叔的独生子,他为了要拿到谊阔的经营权,铤而走险。」
「我又没得罪他。」真倒霉。
「他就是这样的人,很容易迁怒别人。」她也无奈。
「孟北城也是他射伤的罗?」
她点点头。「我替你倒水,你吃过饭了吗?」
「吃了碗泡面。」
和水吞下止痛药后道:「沈老板有什么看法?」
「他说不能姑息养奸。」
白娇兰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他会为了讨好你全听你的。」
「怎么可能,我还被他骂了一顿呢!」现在想来,她也很委屈。
「你那堂哥是不是心理有问题啊?那么极端,甚至还放狗咬人?」
「反正,少惹他就是。」
「明天我要回诊,万一他又把狗放出来怎么办?」她可不想坐轮椅。
「这样好了,我请假开车送你去。」
「有你在……不是很方便。」
「你和鲁医师是吗?」她差点忘了。
「若你陪我一道去,我装可怜不可能装得自然,而且自己一个人去看病才够惨。」她可是练习装可怜练了一整天。
「好吧!我送你到医院门口就走。」够意思了吧!
「沈老板看见你一定会请你进医院。」
段研菲微笑。「我会躲着他,不会坏了你的好事。」
「不然你们找医院之外的地方约会嘛,别说我重色轻友。」尽可能不要太明显。
「放心,我会看着办。」
她尚未拿定主意该不该与他更进一步。
没把握驾驭他,很可能造就一个婚姻里的怨妇,有的时候长痛不如短痛。
第10章(1)
有些事情刻意经营未必有效,顺其自然反而进步神速。
沈天铎并不打算主动找段古汉沟通,以免矮化了自己的地位,他希望段古汉先出招,而他只需负责接招即可,看似被动,实则最有效果。
为了安全起见,他要段研菲搬去与他同住,双胞胎兄弟仍担任保镖。这回段研菲没有异议,配合度很高令他暗暗心喜。
这一天段研菲约了白娇兰喝下午茶。
「脚能走了吧?」
「还能跑呢!」她啜了一口咖啡。
「何时销假上班?」
「下星期一。这回受了脚伤让我感触良多,生病时没个人在身边嘘寒问暖真的好心酸。」她闻了闻桌上的蓝莓蛋糕,好香,起码可以吃它个三大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