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一封书函回家请我爹处理,你们稍安勿躁,很快会有结果的。”
北门天雨牵着伤马慢慢走向秦园,一路上想着如何和家里联络,又不会暴露由自己行踪的方式。
她还不想回家,至少不是以目前的面貌回家。
多狼狈啊,一招半式出来,一招半式回去,岂不让人笑话?她不愿丢这个脸。
不成,最少得拿到女侠宁小萝的剑谱,她相信只要剑谱一到手,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至少,武艺会因剑谱而精进。
届时谁敢取笑她只会一招半式,她一定跟他拼命。
嘻!她终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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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桂品芙的生辰之后,秦欣妮失踪了好一阵子,秦衍因处理北门天雨的事,无暇寻觅她的下落。如今她又回到秦园,正好一些问题必得找她才能厘清。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他劈头便问。
秦欣妮先是一阵笑。“什么故意的?”
“品芙生辰宴,你敬我喝下的茶有问题。”他开门见山地说。
“能有什么问题?”
她仍是一迳儿的笑,一板一眼惯了的堂弟,偶尔逗逗他也是乐事一桩。
“茶里放了迷心散。”
都是因为迷心散,否则他和北门天雨不会做出那桩荒唐事,至今不知如何弥补。
“迷心散没什么不好啊,可以拉近你和北门天雨的距离,你应当感谢我才是。”
“你向天雨哭诉我不肯医治你的腿?实际情况明明相反,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他简直被她置于阴狠之人的行列,一直以来辛苦建立的形象,全在北门天雨面前走了样。
“好玩。”
“只因为好玩?”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当然还有有趣的成分在,不如看在我这个老堂姐的面子上,甭再追究了。”
“你做那些事之前,应当想过可能产生的后果。”他板起面孔面对堂姐。
“反正你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她觉得自己能令堂弟情绪起伏这么大,挺有意思的。
秦衍轻吼:“谁说我没有损失,我玷污了天雨的清白,一生的名誉也因为这件事留下污点。”
“有这么严重吗?暖玉温香入怀,也是春情荡漾的美事啊!”她笑着。
“天雨恨我。”
她耸耸肩,“你不恨她就成了。”
“这种事要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才成啊!”
她巧妙回答:“你不是动心了吗?只要她也对你动心,不就如你所愿的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事情不是这样说的。”他觉得和她沟通失败,欣妮堂姐完全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那要怎样?迷心散也喝了,你们俩也行了周公之礼,不如补拜堂吧!”她提议。
“事情没那么简单。”
“也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困难,北门派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武学世家,跟咱们秦家正好门当户对,不如请叔叔差媒人上北门山庄提亲。”
“太唐突了,会把事情搞砸。”他了解北门天雨的脾性,一发起飙来,大家都遭殃。
“这么惨?”她掩嘴而笑,有一点乐不可支的兴味。
他狐疑地看着她,“我越心烦,你倒是越快乐、越开心,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没……没什么,只是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这些年你逼着我治腿,我真被你给逼烦了。让你忙别的事,尝尝心烦的滋味,就是我的目的。”
“治腿伤是为了你好,不是迫你。”他回答。
秦欣妮的腿伤,是一次同峨嵋派比武时不慎摔落山谷所致。山谷高百丈,普通人一摔必然粉身碎骨,秦欣妮命是保住了,双腿自那时起便不良于行。
“万一折腾了半天还是医不好呢?”她才不要活受罪!
“有试就有机会,而且我有七成把握。”
她的命当初也是他救回来的,腿伤之所以没有一起治,是因为当时她的伤势实在太严重,能先保命已不容易。本想待疗养好身子骨之后再言其他,可一耽搁下来,她成了彻彻底底的逃兵。
“算了,这得耗你不少心神呢,不如花点精神把老婆追到手。”
“这是两回事,可以同时进行。”
秦欣妮摇摇头,“年纪一大把了,能走也好,不能走也罢,反正我现在练就了一套不使腿力的武功,一样游山玩水。再说我的腿伤让峨嵋派对我亏欠至今,有的时候也挺方便的,想白吃白住时,除了秦园外还多了个峨嵋山。”
生辰宴之后,她就是上峨嵋山去了,实至名归的贵宾招待令她乐不思蜀。
“能踏实的走在土地上不好吗?”秦衍不放弃地劝说。
身为一位医者,见死不救、见病不治、见伤不疗,都会令他痛苦,何况她是他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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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潘闯祸了。
住进秦园三个月,她还是闯祸了。
她竟然溜进秦老爷的房间试图勾引秦园的大家长秦鹏芜。
这引起了轩然大波,当初引荐她入秦园住的北门天雨,自然也无端地被卷入其中。
她被指为幕后唆使者。
为什么她会成为唆使者呢?全是因为潘潘的一句话:“天雨姐姐告诉我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如果永远待在原地踏步,人生就毁了。要看准目标,不计一切代价和手段勇往直前。”
“又是你灌输的古怪思想?”秦衍略带不悦的斥责北门天雨。
“古怪思想里不包括勾引秦老爷。”北门天雨也很懊恼,不知要如何善了。
“好在我爹尚未就寝,否则让人给传了出去,不知会传得多难听。”
“潘潘没有恶意。”
“是糊涂,和你一样糊涂。”他说。
“不干我事,怎又扯上我?”
潘潘走进白石雅舍,眼泪旋即掉下。“天雨姐姐,我给你惹了大麻烦了。”
“秦老爷同你说了什么?”北门天雨拉起她的手,像关心妹子一样的着急。
“秦老爷限我在明天晌午前离开秦园。”她哭得更凶。
“明天晌午前?”北门天雨看向秦衍。
秦衍叹了一口气。“我爹肯定还没气消,况且今晚我娘正好省亲归来,一进房门就见着潘潘躺在床上。本来我娘好脾气是出了名的,可这回也忍不住训了我爹几句。”
“嗄?你娘回来了?”
“我娘回杭州省亲,本来是高高兴兴的一桩事,没想到一回来就遇上潘潘闯祸。”
他也很为难,潘潘一走,他担心北门天雨也会跟着一起走。
爹正在气头上,他不好强硬反对,尤其娘也动了怒。潘潘不走,事情会越闹越大。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很喜欢秦老爷……希望他能收我为侍妾……”潘潘哽咽地道。
“潘潘,你怎么可以有这种可怕的想法?”北门天雨大惊。
“为什么不能有这种想法?人往高处爬呀,而且秦老爷是个好人,他会照顾我一生一世。”潘潘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我爹娘的感情一向甚笃,我爹不可能纳妾的,你的行为已经造成很大的杀伤力。”秦衍严肃地道。
“秦少爷,我真不想离开秦园,求求你,替我向秦老爷求情。”
“现在不是好时机,等风头过去我会试着和爹说看看,让你搬回秦园。”
潘潘止住的泪又重新落下。“秦老爷只一个女人伺候太孤单了,我能不能待在他身边伺候他?”
秦衍摇摇头。“这是不可能,我娘脾气好是好,却是个醋坛子,今晚发生的事是他们成亲以来最严重的事件,我爹有苦头吃了。”
“秦夫人凭什么一个人霸住秦老爷?”潘潘不服气地问。
“你这话问得太无礼了。”秦衍忍不住低喝一声。
看来潘潘犯下秦园大忌,却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好像她的一片真情被拒绝才是一项大错误。
“别说秦老爷和夫人眼中只有彼此,连我爹和我娘亦不遑多让。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北门山庄的规矩:不准纳妾,一经查获,不问原因,一律一无所有的踢出家门,所以我那些哥哥们都安分得很。”
北门天雨也想纠正潘潘的想法,都怪她最近太忙于烦恼自己的事,没注意到潘潘的改变,才会闯下大祸。
“秦夫人一去杭州就是三个月,完全没有顾及夫君的寂寞,她不是一个好妻子。”潘潘不认为自己争取未来的幸福是有罪的。
“潘潘你……”秦衍终于生气了。
北门天雨怕他失控,阻止道:“你回去好不好?这里又不是你的叠翠别苑。”
秦衍见她下逐客令的语气坚定,也不便再停驻,免得莫名其妙又得罪佳人。
秦衍走后,北门天雨双手叉腰低吼:“你怎么这么大胆?秦老爷的房也敢溜进去。”
“女人不是不需要遵守三从四德吗?”潘潘说出自己的想法,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天啊,女人是不一定要遵守三从四德,可是女人必须替女人着想,就算不做女圣人,可礼义廉耻也得做到起码的标准啊,你这样分明是不知耻为何物!”莫怪她说重话。
“我没有不知耻。”
“秦老爷若和秦夫人有什么误会全是因为你的行为导致,还说没有不知耻。”
“我喜欢秦老爷嘛!”她又哭了。
“你不能喜欢一个人就溜进他房里脱了衣裳,躺在人家床上等着啊!”
北门天雨发现自己的任性、固执、大胆、偏执,在潘潘眼前只是小巫见大巫。
“不这么做秦老爷怎么会对我有印象呢?”潘潘又有一番大道理,“而且那是因为秦少爷是你的了,我不敢勾引秦少爷,只有……只有向秦老爷……”
“天啊!”她拍了拍脑门,“你喜欢秦衍?”
潘潘点点头。“不过我不会跟你抢秦少爷,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无论如何都不会……”
“真是够了!”她抢白。
再不阻止潘潘说下去,她想她可能会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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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衍之所以在意潘潘闯的祸,实在是另有隐忧。
他担心母亲因为讨厌潘潘而迁怒北门天雨,毕竟潘潘是北门天雨带进秦园的,人在愤怒之下很难不“恶屋及乌”。
果不其然,秦夫人到约铺找他。
“娘不再多歇息?”他正看着程氏所着的“养生草药全集”。
白梅摇头。“看见天大亮,再怎么样也睡不着了。”
“娘用早膳了吗?”他猜出母亲的心意。
“刚刚用过,你呢?又在忙这些药材?”白梅在一张横木椅上坐下。
“娘知道孩儿,自小就喜欢这些有神奇功效的花花草草,自个儿能得到乐趣,又能助人,两全其美。”
“听行凯说,你近日和北门家的闺女走得很近?”脾气很好的白梅,说起话来总是慢条斯理。
“她是孩儿的好朋友。”
白梅点点头。“那做做朋友就好,别把感情往她身上去。”
“娘为什么这么说?”他料到会如此。
“那女娃儿不适合你,太野、太倔。”
白梅一早就听了不少下人的说法,心里的打算更趋坚定。
“娘不算认识天雨啊!”
“她给人的评价八九不离十就是这样了。”
多少年来没像昨晚一样发那么大的脾气,自己的丈夫她是有几分把握的。老夫老妻了,什么风浪没见过?可离别三个月,许多事说变也会变的。
虽然丈夫向她再三的保证,可她的心还是忍不住要往怀疑的牛角尖上钻。
她不得不承认年轻女子是有威胁性的。
“人云亦云也会有偏差的。”他说。
“我不是只向一个人打听,问了许多人,人人都跟了我这么多年,不会骗我。当然,那孩子心地好、好打抱不平,生得又漂亮,这我也是明白的。”
她不是不讲理的人。
“娘应该再多多了解天雨。”
“我看还是品芙适合你,她等于是我带大的,将她和你送作堆是我和品芙她娘的心愿。”
他出声反对:“我对品芙只有兄妹之情。”
“夫妻之情是可以培养的。”她说。
“我不会娶品芙。”他不让母亲抱这种希望。
白梅愣了下。“你知道品芙一直以为你会娶她吗?”
“我不曾做过那样的暗示,品芙怎会有那样的误解,会不会她会错意?”
秦衍发过誓,不能辜负北门天雨。她已是他的人,只差拜堂的形式,这部分他又不方便对父母明说,怕他们以为她是随便的人。
“欣妮也说你不会听我的话。”
白梅难掩失望之色,她和品芙的亲娘情同姐妹,结成儿女亲家是早有的默契。
她只生了秦衍一个儿子,若不能完成好姐妹的遗愿,她会有所遗憾,甚至会觉得对不住她。
“恕孩儿不孝。”
白梅以退为进,“为娘不是勉强你,只是品芙那孩子,自小就努力学习如何成为秦家的媳妇,几次你爹要替你作主娶别家小姐,都给我拦了下来,无非是要等到品芙长大。如今,品芙已到适婚年龄,你不能让她失望。”
“品芙可以找到更好的夫家。”
“胡说,哪里有什么更好的夫家,咱们秦家就是最好的了。”白梅护子心切。
“娘,我不能娶品芙。”
白梅也不急着动怒,她很清楚,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她儿子所娶的女人一定要是她能接受的,无法投缘的媳妇只会替她带来麻烦。
所以她说:“你不娶品芙,北门天雨也未必会嫁给你,听说北门家早给她定了一门亲事。”
他头一回听到这个说法。“不会的,她可以退婚。”
“女儿肯,做爹娘的未必肯。”
天下父母心,哪一个为人父母者不是一心为着自己孩子的幸福盘算着?
北门上拓和颜秋水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他们的女儿是什么性格的人,他们应该一清二楚,不会硬塞给衍儿做媳妇才是。
若有必要,她决定上门一趟,把话说清楚。
第八章
昨夜风开露井桃,未央前殿月轮高。
平阳歌舞新承宠,帘外春寒赐锦袍。
王昌龄 春宫曲
为了破除只会一招半式、花拳绣腿的迷咒,北门天雨起了个大早练剑。
真的因为只会一招半式,所以她怎么练还是不出那一招半式。
“我教你。”秦衍说。
三尺长剑吐出银光,凌厉的剑气逼人。北门天雨往剑身后方退开,怕被剑气扫到。
剑光所及之处落叶纷飞,不知过了多久,使了几百个招式,有防守、有攻击,看得她眼花撩乱。
待他收住凌厉剑势,北门天雨才开口说话:“你不是不使剑的吗?为何现下又能把剑使得如此精妙?”
“因为你使剑,所以我练了一下,不然如何教你?”他微笑地将剑收回剑鞘。
“你怎么办到的?”
“什么?”秦衍一时没意会过来。
“使了这么久的剑仍能脸不红、气也不喘?”
“我在使剑时将心思与剑身融成一体,浑然忘我,自然不觉一丝疲累。”
“要如何才能达到人剑合一的地步?”她觉得并不容易。几次见兄长练功,不论使的是什么兵器,都没法使得似秦衍这般高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