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荷荷这才面有难色地道:“既然你问起,我就实话实说了,我同你胡叔叔吹牛说你会嫁给有钱人。一生一世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连我也会因你穿金戴银。”
“胡叔叔当然不会相信这种话。”她瞪大眼。
“没错,胡刚是不相信,他还要我别做白日梦了,我实在气不过,才同意他的赌约。”
“什么赔约?”
“就是赌你顺利风光地嫁进闻家。”苗荷荷沮丧地道。
“如果不呢?”
“他赢走一千两黄金,另外……另外……”她说不下去,因为实在太丢人了。
“另外什么?”苗小绿有不好的预感。
“另外……”苗荷荷咽了咽口水,“另外我得嫁给那个死胡刚,我真是命苦啊!”
“什么?”苗小绿喷问。
“小绿,你一定要救救姑姑,姑姑守了快四十年,一直冰清玉洁、守身如玉,岂可毁在那老小子手上,不如死掉倒干净些。”苗荷荷边说边哭道。
“姑姑,你怎会同意胡叔叔这种赌约?”苗小绿也急了。
“都怪我多喝了两杯。”
“姑姑酒量不弱,多喝了两杯也不至于如此啊。”
苗荷荷大骂:“该死的胡刚,他早已居心不良许久,那日他趁我心情大好,警觉性不够之下,猛灌我喝下好几斤的酒,就这样胡里胡涂的……被耍了。”
苗小绿咬了咬下唇,“看来胡叔叔是因为想娶姑姑做妻子,才这样千方百计。”
苗荷荷连呸了三声,“别说这么恶心的话,那个死胡刚除了气我之外还会什么?想娶我?下辈子吧,不对,下辈子也不可能。”
“姑姑真的不愿嫁给胡叔叔?”
“拜托,他比我小耶,我才不要嫁给像弟弟的小男人。”
苗小绿提醒姑姑,“胡叔叔不过比姑姑小半个月,不算小啦。”
“小一天也不行,这是我的坚持。”
苗荷荷根本是为反对而反对,胡刚这个人,只会说话调侃她,不会甜言蜜语也就罢了,还常常大刺刺的说些屁话损她,这种男人天生与她犯冲!
“姑姑,你确定不嫁胡叔叔?”
“不嫁啦!小绿,你一定要嫁给闻公子,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不能让胡刚看不起。”谁都可以看不起她,可胡刚不行,她恨死了胡刚的诡笑。
“能有什么办法,姑姑,你也看到了,满街的女人全让闻冀东给收买了。”
“你指的可是满街穿绿衣的女人的事?”
“闻冀东撂下狠话,死也不娶我。”苗小绿也很挫折啊。
她也不想嫁闻冀东,可因为身份地位不同,他可以鄙视地说不可能娶她,而她呢?小小的穷酸女子,谁理你不愿嫁谁做老婆?有人肯娶已经偷笑了。
“我会从闻老夫人身上下手,你自己也要努力,为了姑姑的清白,无论如何都要嫁给闻公子。”
“姑姑不愿嫁给胡叔叔,而我却得嫁给闻冀东。”她道。
“胡刚怎能和闻公子比,闻公子是人中之龙,胡刚则是粪坑里的大石头,姑姑是为了你好。”
苗小绿并不如此认为,“是吗?在我看来胡叔叔才是人中之龙,闻冀东比较像粪坑里的大石头。”
“小绿,别让闻家人听到这样的话,这可是不得了的指控。”
苗小绿觉得姑姑是双重标准,自己骂胡叔叔骂得这么高兴,却不准她说闻冀东一句不是。
“胡叔叔是个好人。”
“我没说他不是好人,只是他对我实在太坏心,明明知道我口袋空空,还要逼我订下一千两黄金的赌约,不是要逼我跳海吗?小绿,姑姑待你如何?”
苗荷荷拭了拭泪道。
“姑姑待我恩重如山。”
“你不会见死不救吧?”苗荷荷眨了眨明亮的黑眸。
“我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看着姑姑受苦。”这是她的肺腑之言。
“真心话?”她知道小绿最有良心了。
“姑姑,没有你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是姑姑牺牲了自己的青春换来今日的苗小绿,我愿意用生命来报答姑姑的恩情。”
“不用、不用,我没那么恶毒要你用生命来报答,只要你能嫁给闻公子,我就得救了。”苗荷荷转悲为喜地道。
苗小绿心里纵有千百个不愿意的声音,可为了姑姑的舒适自在,她只有让步,不再坚持自己的自由意愿。“我会听姑姑的话。”
苗荷荷心里在唱歌。
第三章
在苗荷荷的安排下,苗小绿带着不情愿的心情住进了闻天府西厢房。
本来姑姑希望她住东厢房的,因为东方比较适合她,可听说东厢房已被早她一日进闻天府的女子占去。
卓妙仙找上苗小绿,苗小绿知道她就是住在东厢房的女人,听打扫西厢房的丫环说,卓妙仙是闻冀东属意的妻子人选,她来找苗小缘时,苗小绿正双手托腮看着窗台上的麻雀吃着小米粒。
“你就是那个爱穿绿衣的姑娘?”卓妙仙自信又骄傲的打量着苗小绿。
“是的,我叫苗小绿。”她简单的回答,自我介绍不是重点,她知道卓妙仙另有话要对她说。
“你为什么非嫁冀东哥不可?你并不认识他啊。”
卓妙仙不是一般女子,她不会用不文雅的嘶吼和狠毒的话来试图激走情敌,因为她很清楚人们通常同情弱者,往往会带来反效果。
“因为闻冀东口口声声说我配不上他。”
“什么?这就是你的答案?”卓妙仙觉得内情不只如此,她总是这样,凡事想太多。
“不然你以为呢?爱他的财富?”苗小绿好笑的看着她。
“难道不是?”
卓妙仙自小就爱慕着她的冀东哥,幻想着长大之后能成为他的新娘,处心积虑十多年,如果功亏一篑,她会伤心而死,她知道她一定会。
苗小绿真的不想与人为敌,可若是有人视她为敌。她也不会示弱。
“你想知道什么?”
卓妙仙很自然的耸耸肩,“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既然是不为人知的秘密自然就不会轻易示人了,你这么直接的问我,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呢?”
她改变托腮的姿势,淡淡地道。
“我不想树立敌人。”
“我也不想。”苗小绿附议。
“元配的位置我要定了,我允许你做冀东哥的小妾。”卓妙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令人望而生畏。
“小妾是吗?”她得回去问问姑姑,胡叔叔的赌约里有无强调非是元配不可。
“如果你同意,我们可以合作。”虚与委蛇是她最擅长的,先达成主要目标再除掉绊脚石。
“我要想想。”
卓妙仙正要说什么,闻冀东恩威并重的低沉嗓音此时加入她们。
“你们在聊什么?”
“冀东哥,小绿这个人实在太可爱,太棒了,她说只要能进闻家大门,不在乎做小妾。”卓妙仙先下手为强,自以为是地滔滔不绝。
苗小绿翻了翻自眼,这是什么情况?她什么也没承诺,就被人摆了一道。
“哦,是这样吗?”闻冀东扫了她一眼。
她站起身,慢条斯理的回道:“不是这样的,卓小姐大概是自言自语习惯了。”
“什么?”卓妙仙大惊。
闻冀东一笑,“我说嘛,你苗小绿不是野心这么小的人,这么容易满足?你不是一心想嫁给我吗?”
苗小绿露出少女般无邪的笑容,“是啊,我不畏艰难,一心一意就是想要嫁给你。”
“闻家饭碗可不好端哦。”闻冀东看她一眼。
“这还用说,富贵人家的饭碗没有一家是好端的,闻公子请放心,我绝对经得起考验。”
卓妙仙朝苗小绿射出杀人般恶毒的目光,苗小绿不是不晓得,也不是铁打的人可以不在乎,而是为了姑姑的理想,冰清玉洁的一生,她不能心软。
其实她何尝不愿助卓妙仙一臂之力,成全卓妙仙等于成全自己的自由,她舍自由不顾,与闻冀东纠缠在一起,也是出于对姑姑的一片孝心。
“从今天开始,你在闻天府的一切大小事归妙仙管,她有权利指使你做任何事,她要你往东你不准往西,明白吗?如果不服,向我娘说去,去告诉她你不想待在闻家受苦,不想做闻家的媳妇。”他让卓妙仙有正当的理由虐待苗小绿,别怪他不懂得怜香惜玉,为了不娶苗小绿为妻,他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什么?”
苗小绿和卓妙仙异口同声地惊问,前者一脸愠色,后者满面春风。
“这只是一开始,妙仙乃大家闺秀,她有持家的经验,有本事撑起一个大家庭,你好好跟她学习,学不好就别奢望嫁给我。”
说完话,他旋即转身离去,留下两个女人面面相觑,心中有不同的盘算。
“不如你现在就打退堂鼓好些,免得我这个严师把你整得不成人形。”
“不成人形是什么模样?”苗小绿冷冷一笑,她决定耗下去。看看卓妙仙会怎么苦毒她。
“鬼样,你见过鬼吗?差不多就是要死不活的鬼样。”卓妙仙一副准备大展身手的得意样。
“我没见过鬼,活人哪有机会见鬼,你是说你准备把我杀掉?”
“不用这么麻烦,杀了你还得坐牢,让你自知春秋大梦做不得即可。”她很高兴冀东哥给了她自由处分苗小绿的权利,这么一来,不管她做出多么令人发指的事都不会被人嫌了。
“我什么梦都做,就是不做春秋大梦。”她不甘示弱地道。
同是女人,若是为了男人,是很容易就成为敌人的,杀伤力之强,像是有过血海深仇。
☆☆☆
朗朗乾坤。
“你这样做无疑是害了小绿。”胡刚轻叹。
“你胡说,姓胡的人就是这么喜欢无的放矢、胡言乱语,我怎么害小绿了?”
胡刚走向屋里的太师椅坐下,弹了弹案上的琴。
苗荷荷大动作地将案上的琴抱走,口出怒言:“我的东西你最好少碰。”
“这么小气?”他好笑的看着她,这个女人二十年来没什么改变,一样自以为是,一样将自己保护得很好,好到令人胆寒。
“干你何事?”
“算了,我们俩的事今天就说个清楚吧!小绿也是我的侄女,我不忍心见她这么辛苦。”
“小绿怎么会也是你的侄女?你可别信口开河,随便认亲啊!”她火大了,攀亲道故的男人她最讨厌了。
“我看着小绿长大,也是她的长辈,你跟我斤斤计较这么仔细做什么?”
他实在搞不懂,自己真有这么差劲吗?追个女人做老婆,一追就是二十年,不只没有进展,而且关系江河日下,越来越凄惨。
“你到底想说什么?”
抱在怀中的琴让她重重地放回案上,发出一阵刺耳声响。
他摇摇头,“非要这么激动不可吗?琴摔坏了还得花钱修理,你这是何苦来哉?”
“看到你我就一肚子火。”她说。
“嫁给我,就能让你消气。”他笑容满面地道。
他已经够低声下气了,她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二十年来他软硬皆施,就是唱不了大团圆,老是落得无言的结局,坦白说,他真的快被逼疯了,不,正确的说是,已经被逼疯了,所以他才同她打赌。
“你美得冒泡呢,我会嫁给你二十年前就嫁给你了,何必熬到今时今日。”
他想想也是,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嫁给我?”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为什么不嫁给你?二十年来你居然还不知道。”她投降了。
“为什么?”他再问。
“因为你比我小。”她说。
“嗄!比你小?”他输给她了。
“没错,找发过毒誓,决计不会嫁给比我小的男人,否则……否则……”她说不下去。
“否则怎样?”他迫问道。
“否则不会有好下场啦,诸如被丈夫毒打、被婆婆苛薄、让小姑欺侮,死无全尸!”她一口气说完,她真的这么以为,命盘里是这么说的。
“我只不过比你小半个月,也算小?”他觉得非战之罪最是可怜。
“半个月也是小啊,总之,我们今生算是无缘了。”她怕死得太难看,所以宁愿不嫁人。
“问题重点在于,是谁告诉你不能嫁给小丈夫的?”
“一位世外高人——我娘。”
“苗大婶已作古许久,她怎么可能在二十年前告诉你这件事?”他记得苗荷荷的亲娘死了超过二十年。
“娘托梦告诉我的,后来我依据斗数来论命,命盘里呈现的推命也是这么说的,我适合晚婚,而且丈夫年纪最好比我年长。”
“你已经快四十岁了,还不算晚婚吗?”他觉得可笑。
她不疾不徐地道:“谢谢你,不用你提醒。”
“相差半个月,不算数。”他硬拗。
她正色道:“一天也算数,烦死人了啦,你不要再扯这件事了,如果你真的愿意行行好,就将我们两人之间的赌约撤销,小绿也不用非嫁给闻公子不可。”
人高马大的胡刚,是镖局的镖师,在此关键问题上他还是不愿松口。
“不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除非你认输,带着心甘情愿的一颗心嫁给我,否则一切免谈。”
苗荷荷不耐烦的挥挥手,下逐客令,“既然没什么好说的,你就滚出我家去吧,老娘就是抱定主意,不嫁就是不嫁,谁来劝都没用。”
“一千两黄金可以不用……但婚嫁之事……”
她用力推他出门,“滚啦,什么婚嫁之事?没有婚嫁之事!赶快滚啦,大无赖!”
苗荷荷使尽吃奶力气才将他赶出家门,她觉得自己很没用,为什么要喝酒?三杯黄汤下肚就着了胡刚的道,结果弄得小绿得替她摆平这件事。
懊恼的感觉充斥着她的心,她害怕这事会一发不可收拾。
“荷荷,冷静点,其实嫁给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恐怖,我娘已不在世上,又无姐妹兄弟,所以根本不会有婆媳和姑嫂的问题……”胡刚踅回来欲言。
她打断胡刚的话,“嫁你是不会有婆媳和姑嫂的问题,可我光是要应付丈夫的暴行,就够我受了,胡刚,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我要叫人了。一个镖局的镖师欲奸淫善良的良家妇女,你是不是想上街游行示众啊!”
他点点头,“我会走,别忘了我们的赌约最后期限是三个月,不是三年,也不是三十年。”
“知道了,让小绿嫁进闻家不用三个月,你放心好了,等着看我穿金戴银。”
☆☆☆
杨柳轻垂,随风舞摆。
苗小绿不敢相信外表世故、成熟稳重的闻冀东会如此小人地指使卓妙仙苛待她,只为打发她离开闻天府。
“你这地是怎么扫的?怎么扫来扫去就是这个地方,你是不是又在偷懒了?”卓妙仙的声音不定时、不定方位的冒出来。
“深秋时节,落叶满天是很正常的。”
“什么?说你几句你还学会了顶嘴!”卓妙仙大囔。
苗小绿继续扫着她的地,“卓姑娘左一下几句话,右一下几句话,加起来就不知多少句话了,如果你觉得口干舌燥的话,厨房里熬了山药排骨汤,可以请桂花端一些给你润润喉咙。”